就这样忐忑着一路随晏亓揭了榜,在周围人群各样目光的环绕下,一路去了镇南军军营驻扎所在。去了之后看着带路的军士对着他们横挑眉毛竖挑眼,那种高高在上的样子看得她特别想将那张脸给直接踩进泥里。
但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免自己掩饰不住表情会坏事,瘪瘪嘴又将脑袋垂的低了些。
不过那人虽然傲气,但带的地方确是对的。沈亦乔不用特意去嗅,都能闻到周身那浓浓的药香味。不过他将他们带到这里就离开了,连接下来需要做什么都没有跟他们说清楚。
不过也许是不需要说的原因?在他们进了大帐后,便有研磨药材的人抬起头来跟他们搭了话,在知道他们的来意后顺手一指方向,让他们继续往前走,然后他们便在大帐的最里面,看到了一个妹子。
妹子!姑娘!女的?!
沈亦乔不敢置信地揉揉眼睛,再一次看了过去,这一眼,让她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孟岚,就是那个孟家的丫头,孟阁老的小孙女。
说起这个姑娘,还跟阿源有过一段故事。
记得小时候,阿源曾经拿回来过一个水滴状的琥珀,那漂亮的色彩与形状,让阿源高兴了好一阵子。有一次孟岚跟着宋琳儿来这里找阿源好像是有什么事要说,却好巧不巧地把这件东西撞着了她眼前。也是在这之后她们这才知道,这枚琥珀是孟岚头一次进宫时带来的,不知丢到了哪里去却又不敢细找的东西。她还道自个儿回到家后暗地里伤怀了许久,却是没想到机缘巧合下是被阿源给拾了来。
这样过一来一回阿源与孟岚也逐渐有了许多交集,再加上他们两人都是一副认真的性子,学业上的探讨使得双方对彼此都很有好感,若是仔细算来,阿源与孟岚到时比宋琳儿还更加亲近些。
在沈亦乔胡思乱想的时候,也不知身前的两人都说了些什么。等到她回过神来想再去听一听的时候,这场谈话就已经结束了。
看着孟岚挥手又将一旁那研药的人招了来,低声嘱咐了些什么,便叫他们跟着离开了。
此时她肚子里很有些话想要问,于是等到那人离开之后,沈亦乔便立马问了出来。
“这样,就算可以了?”
“要不然呢?”晏亓也松垮了下来,背靠着褥子向上面一倒,之后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
“她没将你认出来吧。”想了想,之前的谈话要么考校了晏亓一些专业的问题,要么就是要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考验他的能力,也或者两者都有。不过想他之前舒月都能救回来,这些皮肉伤,应该更不是问题了吧。于是,她果断跳向了下一个问题。
“当然没有,看她的样子,应该是已经在这里呆了一段时间了。就我估计,或许她可能连我挂了消息都还不知道。”
“那就好。”沈亦乔松了一口气。毕竟她实在是想不到,在这汉子扎堆的地方也会遇见熟人。但是若果仔细想一想,倒也不是摸不清原因。
毕竟今年长乐已经在宫中待嫁,而身为伴读的孟岚没有了伴读的任务,自然进出宫室便有了一定的限制。而孟岚这丫头虽然不太爱说话,但是很能耐下心来钻研学问,在蒙学时,除了进读,她还跟着孟老先生学着药理医术。因此楚凉作为孟家的祖籍所在,孟岚在离开京都后会来这里行医,便不足为奇了。
在大夏朝虽然对女子有着一些要求,但到底不是那么苛刻。看之前晏亓敢问路就知道了,虽然干预抛头露面的女子不多,但是偶尔还是能够遇到两个的。而孟家又是世家大族,在征得族老与统帅双方的同意后,短时间内补上军医的空子,以孟岚的身份还是可以做到的。
于是打消了这些顾虑后,接下来的时间里她们便快速的融入了这个军营。慢慢习惯着这混乱的作息,有时候也会被半夜突然传来的喊杀声惊醒。在这之间,她们也隐晦得打听过阿源的去向。可像是从没有过这样一个人般,无论问的是谁,在仔细思考过之后都会无声的摇起脑袋。
直到有一天,孟岚找上门来。
“你们要找的人,可是大殿下。”而这样突如其来直白的言语,也险些将他们两人问懵。
“请问您是?”可是看晏亓拿样子,她便知道他腹中已有对策了。
“我是大殿下旧事的同窗,你们二人如何知晓大殿下的所在!事关重大,需得如实想我禀来,若有差漏……”可想而知,这便是威胁了。
“小民的家姐在宫中曾受过昭仪娘娘的恩惠,娘娘临走前曾说希望殿下能够好好的,又听家姐告知,大殿下因触怒陛下而带着伤发配来楚凉。小民不才空有一番医术,便想着来投镇南军,若是有幸能与大殿下相遇,更是能全了家姐一番心意。”晏亓这话说的有力有据,一时竟让她也挑不出个错儿来,而孟岚听了之后琢磨了半晌,竟是也有些信了。
“你的姐姐可是宫中舒娘娘身边侍候的二等宫女,秀珠?”
“正是家姐。”
“那你有心了。”沉默了片刻,孟岚也不过是这一句话。只是在这之后,她张张嘴像是还想说些什么,不过最后到底还是咽了下去。
大概她是知道些阿源的什么消息,不过目前还是无法完全信任他们,所以才不干贸然开口吧。
将她送走之后,沈亦乔这样猜着。
不过之后发生的事情恰巧证明了她的想法。
孟岚说,阿源受伤了。
而这一次,她没有再避着她们两人,而是直接将晏亓请到了阿源的营帐,自己则在后面跟着,手中提着药箱。
进帐之后,嗅着血腥味并不是很浓,于是便想着阿源大概伤的不重,却没想到走近一看,床上的人闭着眼睛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前胸处及其显眼地竖着一支箭矢,再向上看去以她的视角隐约能够看到发紫的双唇,那样一副样子,看上去竟像是中了毒。
她看到这里,竟也像孟岚一般有些手足无措。箭上沾毒,想电视剧里,多少主角配角纷纷栽到了这一招上。
不过阿源……
沈亦乔目光不自觉地便跟着晏亓的动作移动,看到了撕扯间滑出的那块玉环。
有阿源本身的气运以及玉环的加持,想必,是不会出现生命危险的吧。
第28章 论登基的正确方式18
而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阿源的伤势看起来很重,但是却只是皮肉伤,箭矢没有深入到骨头,毒素也只是寻常□□。不多孟岚一时被吓着了,连带着自己也跟着慌了神。
知道了阿源不会有大碍,才放下心来在一边看着晏亓从容的给他处理着伤口。其实这个时候,沈亦乔是有些羡慕晏亓的。好像无论什么时候,遇到什么样的问题,他都能拿出相应的解决方法,也有着解决不同问题的能力。无论是神秘的手段,还是寻常方法,在需要的时候总能给人惊喜。
她也想成为这样的人,能够给人以信赖感,在关键的时候,能够让人安下心来去依靠。
也许,是时候掌握一些技能了。
也幸好在这之后的日子过得比较平静。阿源通过大大小小的战事已经由最底层的士兵慢慢晋升到了管理层,在军中亦有了一定的威望。加上他本是皇子出身,有了出众的能力自然引得了部分军士的拥护。而楚凉的蛮子这段时间就像是被隔生的薛大将军所领的振威军给吓怕了一般,不过在之前试探性的攻击被无情地击退之后,便也就像长洲的南蛮一样龟缩了起来。
除了对手的不给力,或许这份安静也夹杂着帝都皇室的一份因素在里面。
这段时间她断断续续地从晏亓那里听说了这场冲突爆发的经过,就着小酒听八卦一样地听着皇后指责荣锦贵妃玩弄手段有意将危险引入皇帝身边暗讽对方手伸的太长,也听着贵妃娘娘嘲弄皇后心思深沉不过仗着父亲的荣耀便能够毫无依据地评三道四,直到最后混乱地将淑妃都牵扯了进来,后宫再没有一个清醒的人,因此远在楚凉的阿源便就顺理成章地在众人眼中淡去了存在,连带着她们都安全了不少。在这样的背景下,沈亦乔的医术就学的更加起劲了。
八年的时间就这样过的平淡又精彩,但有着八卦的佐味,日子过的也没有那么枯燥。
起码目前来说是这样。
“晏乔,来来来。”
“王叔,这次又是怎么了?”耳边传来极其熟悉的小声呼唤,沈亦乔也是非常熟练地放下手中的药材,将进度大致的记下,这才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大帐。
在这里呆的就了,难免就跟军士们混的熟了些,年轻些的自然会有人眼热他们这身皮囊,然而八年的时间早已经足够她将前世所学的那些东西给捡回来了。这些人暂且不提,另外有些叔辈的人也喜欢他这样年轻皮子嫩的小伙子,这些人虽然不会生出什么龌龊的念头,但是却会被时不时地介绍各家的女儿。比如她眼前这位王叔,就是跟她混的比较熟,又总喜欢向她推销女儿的人之一了。
“哎小晏你来给我瞧瞧,最近这段日子膀子又开始酸的不行,拿刀也使不上劲,这样的小病我又不敢去劳烦晏先生,便只能找你趁着没事儿的时候给我瞅瞅。”
嗯,这也算是混的太熟的后遗症之一吧。晏亓进了这里之后依旧是到处逮着书看,而她在对自己的伪装又了一定的信心之后,在学医之外闲着的时间便喜欢四处乱窜。因此也就造成了如今这样晏亓的医术虽然愈加高明,但除了重伤都有些轻易不敢去看,生怕他大材小用劳累着的情况。但是那些不敢去找晏亓的小毛病,慢慢地都堆到了她的身边来,在知道了她也能够治疗一些简单的病症之后。
“最近天气转凉了,王叔您这肯定是近期练习的量有些大,加上之后光着上身晾了汗,或者干脆肚子里进了些生冷的东西。不过不是大毛病,只要稍微减一减量、注意保暖,过不了几天就会好的。”沈亦乔闻言上前捏了捏他口中所说的酸痛处,感受着手下僵硬的肌肉块,甚至用不上望闻问切,就直接断了病症。原因无他,这样的伤痛她曾经见的太多了。
“唉,但是外头那些蛮子又几年没有闹腾啦。就怕会会趁咱们松懈的时候来大闹上一场,游击将军说的对,居安思危方可有备无患,我老王再加量还来不及,又怎么敢少练些。”
听着这样熟悉的字眼,一时间沈亦乔还有些不习惯。不过阿源这几年的时间做的真的不错,这只看王叔的推崇便能从一旁感知一二了,更何况她是从头到位目睹了镇南军这一番改变。从混乱不堪到如今条理分明,阿源推动这一切,只用了五年。
不过这也让她想起了资料中所说的另一个节点。在鸿安二十三年,振威军与南蛮曾有过一场大战,正是那一场战争使得薛大将军挂在了战场上。之后前朝围着是战是和争论不休,后宫荣锦贵妃抓住机会联合其他宫妃将皇后向死了打压,前朝后宫乱成一团麻。这也是为什么阿源那是能够有机会掌控军权,带着军士一路杀回京都的原因,也是为何皇城如此容易攻破的所在。
算算时间,如今已经快到年末,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今年,是鸿安二十二年。
如果剧情还是跟资料给的那样走的话,阿源的机会,应该很快就要到了。
送走了王叔,她去大帐将沉迷读书的晏亓找了个机会叫了出来。
“对于明年那场大战,你有什么打算吗?”
“大皇子上位那场?”晏亓始终将曾经的大皇子与如今的阿源分的很清,也从没有将他们当做一人看待过。
“是啊。”不过比起这个,她更想知道晏亓的谋划。
那场战争的主场不在楚凉,而阿源的任务是在楚凉清缴,无旨不得擅离。如果没有友军在,振威军失了主将必然大乱,南蛮或可由此直逼京都,皇城难保。若是没有合适的理由或是前朝的旨意,镇南军亦需死守楚凉,不可擅动。
也就是说,如果在这中间没有恰当的时机出现,阿源也只能在这里做他的游击将军,眼看他那些弟弟们在那里内斗而不顾内忧外患,最后丢了国土丢了地位,或许,还会丢掉性命。这样的局面下阿源想要登基,难度就更大了。
“敌不动,我不动,静观其变,捉其痛处而击之,方为妙法。”
第29章 论登基的正确方式19
这样的话拆开听她是明白的,合在一起也知道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单拿出来放在具体的事情里面,她还是会有些想不清楚指代的会是什么。但是听到这样的话,知道晏亓有了方案,她也就有了些底。嗯,起码不用自己再去多费脑子。
就这样,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沈亦乔依旧过的如平日一般自在。该背书背书,该诊病诊病,即便临近年关需要采买但那些事情也不是她们该去忙的东西。但想到年节,她不禁又想到了京都的薛将军。
这位将军已经有六年不曾回过长洲了。
在那边战事吃紧时,皇帝也只是一味将他安抚住,长洲是派去过人,但派去的人却跟薛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不是熟将,大概也是不知军事,于是在这最近这几年中已经慢慢将薛大将军带来的优势渐渐抹去。不过也只是两方持平,还没有到需要援助的地步。因此皇室便像是掩耳盗铃般自己欺骗着自己,不过是没有败,便已经当做胜来看待了。
大概如今薛家的日子也不算好过吧。
当然如果沈亦乔现在还在的话,便会知道薛家比她猜测的还要难过几分。薛家的底气在于振威军,而薛将军与振威军两相叠加,往往能使振威军爆发出远不止平日的战力。由于军队是薛家的立身之本,于是当皇帝想要着手收拾的时候,自然也会先从这一步开始。于是,薛将军算是被皇帝借着教导两位皇子的名义给变相软禁在了京都,而且不能反抗,也不敢反抗。
武将不敢吭声,自然文官就活跃了起来,此消彼长之下,腰杆远不如往日笔挺的皇后与二皇子自然也就处处被荣锦贵妃压上一头。虽然惨不过沈亦乔她们的秋水阁,但如今皇后这声称呼大抵也只是口头上叫起来好听些罢了。
这大概是皇帝最后的仁慈。
若是在这个关头薛家敢有异动,磨不过便是个你死我活的局面,死的,也只会是薛家。
不过远在楚凉,沈亦乔与晏亓远没有这样灵通的消息渠道,所能知道的也只是靠着孟岚与众军士私下的谈话所总结出的一些大体的猜测,结合有数的资料,也不过能够大致的判断如今进行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不过年节,大家相对来说都是放松的。除了每日必须要做的训练,军营中四处闲话的人也多了起来。到不拘于说些什么,只是那种过年的气氛,即便没有张灯结彩,相比平日来说也是热闹的。
于是,他们的大帐里除了永远也驱不散的药香味,更是多了些这个时候才会有的别样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