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人在家中坐,祸也能从天上来。之前她总是不太信这句话的真实性,到现在,她总算是相信了。
听着眼前的那个尖嘴太监叨叨叨一大堆,也无外乎是说皇后那里缺人手到处抓人去帮忙,想起阿源这里还有一个闲着的,于是也就顺路一并给抓过去了呗。
总归反抗她是不敢的。但是跟到皇后身边一看,好嘛!一个按头的,一个按肩膀的,一个捶腿的,之后还没等她感慨这贵族式的奢侈,就被叫去揉胳膊了。
她虽然有些恼,但毕竟这样的地方实在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封|建专|制什么的,可不是说着好听的 。然而真当她按下脾气,老实的揉了一段时间后,才发现自己做着这样的活儿也不是没有好处。
沈亦乔机械似地从大臂敲打到小臂再到大臂,头虽然垂着,但是耐不住皇后这个位置视角实在太好,只是偏偏头,便能看到场内接近半数的人。当然,阿源是肯定在她的视线范围内的。
于是这本来让她怨气很重的工作,现在再做起来也就没有了开始时的那么难受。打个比方,如果是在家里,现在的心情就跟抱着电视看看奥运会的开幕式的时候,突然被老妈塞怀里一堆花生要求剥皮的感觉差不多。
只不过开幕式似乎没什么好看的,这个当然也一样,不过她的关注点当然不会在这样无聊的皇帝陈词,臣下拍马再顺便表表衷心这样的场面上。她注意的,当然是阿源以及他身边的那一小撮人。
但可惜的是两人距离有些远,说些什么她完全听不清,只能听到皇帝再说什么有了瑞儿是朕之大幸国之大幸,要殷承瑞一会儿好好表现争个头筹什么的。着让她在一旁听的很不好意思,差一点就想要告诉他们头筹这东西早就被我们家阿源预定了。
可殷止行看上去却听的很亢奋,大有与两个兄弟争个高下的意思。但旁边阿源与殷行止都没怎么理他,只是静静地在各自地位置站着,这样看上去,还真是有些同胞兄弟的感觉。
索性皇帝要说的话并不多,因此这样的尴尬的场面也就没有持续多久。在皇帝下场后,便很快有侍前后牵来了四匹马,将缰绳一一送到皇帝与三位皇子手中。皇帝上马后为他们鼓了鼓劲,便一马当先地入了猎场。
剩下三个兄弟相互客套了一番,便各自选择了几个不同的方向,亦是拍马绝尘而去。
看到这里,沈亦乔小小地松了口气。有皇帝在,殷承瑞即使想要下手也多少会顾忌一些吧。想得到这里,她将刚刚偏转的角度又掰了回来,目光也开始转回自己的工作。
但是,谁知道皇后像是有意在皇帝面前这么做一样,等他刚刚走远,皇后便挥挥手叫她们退后了。
沈亦乔敛着手退到一旁,找了个视角比较好又不是很突兀的位置慢慢站了过去,半垂着眸子,凭着余光打量着猎场。然而猛不丁地,她突然觉得自己地心脏莫名跳的有些快,却又不敢将手附上去做出那么打眼的动作。于是只能默默地在那里站着,一遍遍地安慰自己这只是刚刚起的猛了,并没有别的什么。
然而不过片刻,事实就给了她狠狠地一巴掌。在心脏保持着这样的速度扑通扑通地跳了半刻钟后,身体的某个地方突然一热,与此同时,她的心也随之一个咯噔。
她很清楚的记得,后腰的那个方向,放着的是传讯符。
传讯符,跟传音符只有一字之差,但功能却有所不同。传音符是主动型的符纸,主动激活便可以再关闭之前一直接收另一方的消息。而传讯符,则是被动型的符纸,只能根据制作者设计时的不同需求,在遇到相应的情形时向另一方传递讯息。她手中的这一枚传讯符,传递的则是受伤的讯号。
阿源受伤了。
在这样刚进猎场不久,没有殷承瑞的干扰,仅凭猎场的环境就让他……不对,说不定,是因为某人布下的局。
沈亦乔突然想到那场无意被她偷听到的对话,那些在殷承瑞口中出现的危险的动物,那是真正的危险。更不要说阿源不是皇帝,没有成年人那样成熟的体格,即使有武艺傍身,面对森林与草原上的王者,仓促之下也会不知如何应对。
不对,不对,也不一定是最糟糕的情况,说不定,说不定阿源只是无意间蹭破了点皮,或者划破了个口子之类的小伤呢?毕竟传讯符只能传递伤情,感知到的人是不清楚伤者的受伤情况的。
而此时与沈亦乔的慌张正好相反的,便是那挥鞭离去的殷承瑞。他选择的方向几乎要与那两兄弟正好相悖,此时如果有人正好在他的身边,便能看到那不大的少年飞速离开的同时,也在不时回头看向殷怀源的方向,眼神中那偶尔闪露出的阴狠,各种意义上都很难让人相信这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一个十二岁的生辰都没有过完的孩子。
第24章 论登基的正确方式14
这座别宫的猎场很大,大到即使沈亦乔抬起头来,站在这观台上也无法看清猎场的边界。加上里面大片的树木与灌木丛,他们几个分开没有多远,就已经相互看不到了。而观台上虽然可以看到大致的状况,但若是再细看下去,丛林中那些粗壮的树木同样也会遮住她们的目光。于是在感觉到阿源受伤的讯号后,她便有些不安,更加无法像身边的皇后跟荣锦贵妃那样吃着喝着看着歇着,稳坐钓鱼台。
然而事实上,殷怀源伤的并不严重,伤也确实只是擦伤,而且还是只擦破了一点皮的那种。加之只是在手掌上,并不是什么要害因此并不值得单拿出来说叨。毕竟跟手上细小的伤口比起来,更为严峻的是此时的形势。
殷怀源身下的马匹载着他跑了没有几步,便像受惊了似地猛然加速飞奔起来,浑然不顾脚下什么情况,只一味的四处疯跑。他强行控制无果,便只能找准时机翻下马来。不过由于这马儿跑来的地方实在太糟糕,遍地都是零碎的石子灌丛,为了不撞上那些带刺的植物,他只好狠了狠心,将自己滚了两圈摔在了地面上。
殷怀源拍拍手站起身来,又将身上的尘土拍了拍。不过似乎并没有什么效果的样子,无论上面有没有尘土,看上去都是那么的老旧。不过经过这一番摔打,也让他认识到了这衣服的质量。也是,淑妃的娘家也不是小宗小族,拿出手的东西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到是他过于看重外表了。
哂笑一声,抬起脸来四处看了看,那只马儿早已不见了踪影。现如今他只身一人,身上带着的,也只有两囊箭支与亦乔姐姐加在骑装里塞给他的匕首。没有马儿代步,独自行走在随时可能有猛兽出没的丛林,若不是胆子大,估计单是恐惧就能让人折在这里。
他伸手向后抚了抚箭支,像是在确认些什么一样。随后叹了一口气,稍微辨了下方向,便准备离开这个地方。
既然能在马上动手脚,那这些箭也不一定会好用到哪里去。现如今,还是要先找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看看箭支上的箭头是不是还锋利亦或者也被殷承瑞拿别的东西掉了包。如果还能用,起码他还能够凭借匕首再做出几只勉强能用的箭矢来。
他用胳膊拨弄着身前凌乱的草叶,想要找一个树木比较茂密的地方,起码在这样的环境,在他施展不开手脚的同时,野兽同样也会受到限制。在猎场,这样的地方个很好找,不多时殷怀源便寻到了一个看上去比较安全的栖身处。
他将身后的两个箭囊拿到身前,随手抽出一支箭来拿手指弹了弹。他想的没错,这些箭支,全部都是空心的。
空心的箭杆虽然也能用,但是基本都用于新手上靶练习。因为箭杆中空,重量便略有不足,出手的射程不会远,射中猎物的力度也不会特别的足。而在猎场围猎时,使用这样的箭杆极有可能一箭出手后无法立刻收走对方的性命,更别说如今猎场里不止会有一些毛茸茸的小动物了。这个时候,这样的箭支在手便不仅会造成失误,一招不慎,更是极有可能会丢掉性命。
母妃说的不错,三弟此人决不能为友。而如今看来不止是不能为友,亦是只能为敌了。
殷怀源低声叹了一口气,四处走动找了些笔直的枝干来,用那只小匕首一点一点地将之打理好,取下空心箭支的箭头与尾羽,小心地安放到上面。即使这样简之又简,制作的过程也是精细地无以复加。因此可想而知,这整个进程进行的有多么缓慢。
此时他头顶的阳光已经弱了些,透过树丛照在人身上也再感觉不出暖意。这个时候,殷怀源的身边才放了两根实木的箭支。第三只刚刚装好箭头,正要取尾羽。
然而就是这个时候,旁边忽然传来了一声虎啸,浑厚低沉,听起来,离他所在的这个地方也并没有多少距离。
殷怀源眸光一肃,迅速地将做好的实木箭支放到箭筒的最外侧,自己抬手便能第一个接触到的地方,再将手中的匕首与半成品随手塞到腰间,找了一棵附近最为粗壮的树木,三两下爬了上去,并将自己藏在了茂密的枝叶里。
原以为这样就没事了,没想到那只白虎像是刻意来寻他的一样,在树下转了几圈看不到什么东西,还抬起大脑袋,往那棵树上瞧了几眼。
但是如果看不到的话,就会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了吧。殷怀源这样想着,就看那只那只白虎在树下踱了两圈步子,突然抬起了前肢,一点一点地蹭上了树。
……
不得已,他只好现出了身形,抱紧树干对着那只毛茸茸的脑袋狠命就是一踹。然而在它晃过神来之后,却又再一次扑了上来。这次,在他的视线中,竟看到那对虎眸的边缘,有些隐隐地泛着红。
殷怀源心里咯噔一声,当下就觉得不妙。这只白虎应该并不是但被放进来那么简单,它的身上,或者他的身上,应当有些什么能够引诱它发狂的东西。
趁着再一脚将它踹下去的空挡,仔细地想了想在这之间自己沾过的,没有亦乔姐姐经手的东西。除了那匹发狂的马,便之后背后这两支箭囊了。
好一个殷承瑞,真是狠毒的算计。
这两样东西上,皆无独特的味道,想是被经过了特殊的处理,只有特殊存在才能够嗅到这样独特的气息。即使时候再查,等围猎结束后过去的两个时辰的时间也足够将这味道散去。到时他不仅可以反告自己污蔑不说,还会在父皇眼中留下无能、心机的印象。
如果,他那时还能够活着回去。
想想那匹疯狂的马,再想想眼前这只眼圈泛红的白虎,也不知道后面还会有什么在等着自己。
看着树下的白虎不再向上攀爬,反而凭着自身的力量开始不断地撞击他所在的这棵树,默默感受了一会儿力道,他觉得若是任凭它这样撞下去,大概永不了多久这棵树就回这样被他撞断在这里。
这样想着,殷怀源默不作声地从背后抽出一空心的箭支,慢慢瞄准了它的脖子,一箭下去鲜血横流,那白虎也仰面一声长啸,眼睛却也彻底红了。
这时的殷怀源再无法放任它去用蛮力撞树,只能趁树倒之前,找好时机握着匕首纵身一跃跳到了白虎的脊背上,顺着这力道一并将手中的匕首捅入了它的后颈。
这一刀下去,直叫白虎痛的掀翻了身子,却连带着也将他掀翻在地。然而更加窘迫的是,仓促之间他竟然没有将匕首从它的身上拔|出来。
也就是说,近身战,他已经没有任何可用的武器了。
殷怀源意识到这一点后迅速爬起身来,谨慎地盯着它的行动,虽然有些能够避开,却也时不时地会被咬伤。现如今,那白虎身上的白毛早已被鲜血染红,他的和它的掺杂着混在一起,早已分不清谁是谁的了。
此时两者都伤的不轻,且耗了那么长的时间一直拖到了现在,早已不是拼力量的时候,反而是在拼体力上的消耗。然而身为森林之王,期间所占的优势可想而知。
在殷怀源再一次被白虎才在脚掌下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再逃出去了。
总归是个死,不如一命换一命。
这样的想法突然闪现在他的脑海,于是他猛地自腰间拔出那根半成的箭矢,对准了它的喉咙,狠狠地,捅了进去。
鲜血宣泄而下,遮住了他的双眼。但是察觉到自己身体上那愈加微弱的力道,他觉得,自己大概是活下来了。
到了这个时候,殷怀源再也支撑不住地闭眼晕了过去。等到再醒来时,身边已经围上了一圈人。
“殿下,您醒了!”这个虽然规规矩矩地在一旁站着,眼睛里却满是焦急的是亦乔姐姐。
“皇兄!”这个见自己睁开眼便激动的把床板拍的砰砰响地,是二弟殷行止。
“大殿下既然已经转醒,那便没什么大碍了。”这个正收拾着药箱准备离开的,是太医。
“我……”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嘶哑,说起话来喉间也是刺刺地难受“我是如何到这里的?”他记得,他在晕倒前被那只白虎死死地扣在下面,那处地方林子很密难以跑马,寻常,当不会找到那里去才是。
“是二殿下将您带回来的,刚回来时满身是血,奴婢的魂儿都快被您吓飞了,还好……”等那太医走了,那嘴里的一骨碌话便像是再也忍不住一样开始不断地向外倒。不过行止似乎依然有些看不惯这般做派,还没等亦乔姐姐说上几句关怀的话,便插了嘴贸贸然打断。
“皇兄,你的马怎么跑了?” 之后也没等他回答,便又继续道。
“还好我被无意间发现了,怕皇兄出事,便向你离开的方向多找了找,却没想到自己还是晚了一步。”说到这里,他的脸上便是一副懊恼至极的表情,仿佛若不是他来迟,他就不会受伤了一般。
“我无事。也幸好二弟你来寻我,不然保不齐我便要丧命于猎场了。”也幸好止行能够借此机会提早出来,比起猎物的多少,他更希望止行能保证自己的安全。三弟今日既然敢这样对自己动手,那么未必没有胆量对行止下什么招子。
“对了皇兄,你猎的那只白虎我也一并给你弄出来了,现如今就在你账外放着。若是回去之后做成皮子,那可真真是威风极了。”说起那白虎,殷行止便是一副龙飞凤舞的表情,就连懊恼也看不见了,活像着白虎是他猎的一般。
“二弟莫要胡说,这只白虎我稍后会献与父皇。这样的东西,是我一个庶子留不得的。”然而殷怀源的一番话却是给他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皇兄!你就是这样太过克己守礼,可你再看看殷承瑞他是怎么对你的!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坐上那个位置。”瞪着眼说了这么一番话,片刻后又补了一句。
“我也没那个本事。所以皇兄,最该坐上那个位置的人,就是你!”
第25章 论登基的正确方式15
听了这话,不知道阿源是什么感觉,但是沈亦乔心里是觉得这个二殿下虽然脑子转的慢了点,但对于大形势似乎看的还是很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