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医官答道。
从听到紫夷香时宫阑夕就有了对策,医官再这么说对他更有利,他道:“紫夷香微臣从未听过,倒是周尚宫厉害,只闻了一下,就知道香囊里此等厉害的毒香。”
周尚宫面色微变,道:“事到如今,宫长史还有什么话要说?”
宫阑夕扫了她一眼,看向高公公道:“微臣只想问高公公,您对周尚宫的指控有何看法?”
高公公神色冷淡:“老奴没想到圣上刚走,就有人诬陷老奴,还是诬陷老奴谋害圣上,老奴伺候圣上三十余年,何曾受过这种羞辱!”
的确是羞辱,平白就把高公公三十多年的衷心给抹杀了。周尚宫的脸色有些难看。
宫阑夕道:“如三位医官所言,紫夷香需长期且时时闻到才能中毒,可这香囊是微臣昨日才给圣上的,周尚宫也听到了,不是吗?”
周尚宫立马否认:“没有!你根本就没有这么说!”
“怎么没有?”高公公冷声道,“我将香囊递给宫长史时,你突然抢走香囊,我倒认为是你在香囊中塞入了紫夷香好诬陷我二人。”
“这是禁香,宫里都没有,我常年居住在宫里,哪能接触到紫夷香?况今日,高公公不还让宫长史去了北市买香料?”周尚宫辩道,“一定是去买更厉害的毒香!”
高公公冷哼一声:“之前在内室,有两个小宦官亲眼所见你抢了香囊往外跑,被拦住就把香囊还给了宫长史,你还说了句话,不是吗?你说了什么?”
周尚宫毫不畏惧的扬声道:“我说‘你别后悔’。”
“你为什么这么说?”高公公再问。
“因为——”
“因为你已经往里面放了紫夷香,以此来诬陷我二人!”高公公厉声打断她,道,“你私下收了吴王的好处,圣上早已知道,因念及太后所以才没有处置你!哪想你今日竟敢陷害我!”
高公公的话在大殿里回荡,一时间无人说话,赵九翎率先道:“周尚宫身为宫中女官却与吴王私下勾结,已违反宫规,今日为达私欲干涉朝政、构陷朝臣,其心可诛,其罪当斩!”他说完立即转向江王,又道,“还请殿下立即处置罪婢周氏。”
这一番话说的斩钉截铁,不由人分辨,江王也知此时不能再拖,正是因为先前大家都想和睦解决,所以才成了现在这样,他道:“赵相公所言极是,罪婢周氏其罪当诛,命金吾卫送往大理寺收押!”
赵怀瑾把已经吓到不敢乱动的楚六娘交给定国公,自己去打开门叫金吾卫进来。
周尚宫愣住,懵怔的回不来神,怎么突然就定了她的罪?明明是宫阑夕和高公公的罪啊!她看向太后。
太后还沉浸在悲哀中,听到金吾卫进来的动静才道:“这是怎么回事?”
“回阿婆,周氏私藏禁香,暗中收取五哥的财务,诬陷朝臣,我已下令将她暂时收押至大理寺。”江王道。
太后看着江王,半是嘲讽的问了一句:“你下令?”
“是。”江王道。
“好威风呐!”太后讽刺的赞赏道,“事情都还没查清楚,你就敢把阿周关押起来?怎么不把宫阑夕高元一一并关起来!”
第92章
见太后仍是不罢休, 江王硬了态度道:“高公公的忠心孙儿从不怀疑,宫长史亦然,而周尚宫结交皇子、干涉朝政已是证据确凿, 是以孙儿作此决定, 还望阿婆切莫徇私枉法,来人, 把周氏抓起来。”
太后眉头微跳, 怒喝道:“放肆!新君未定, 你还没有资格处置朕的人。”
高公公扬声道:“先帝口谕, 七皇子李镜即皇帝位, 圣上自然可以处置周氏。”
他已然改了尊称,由殿下改为了圣上。
“你——”太后气的说不出话,但见大殿里所有人都支持江王,连李觅之都无可奈何的样子,终于气馁,脸上仍浮现着不甘心。
周尚宫慌了,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千不该万不该, 不该诬陷高公公——这个圣上生前最重视的人, 难怪宫阑夕丝毫不怕。
赵怀瑾看着高处的太后和周尚宫都不甘心的样子, 对着满脸愤慨的高公公低声说:“五大王的状报。”
高公公一愣, 差点忘了这个,继而又看了赵怀瑾一眼,他怎么会知道?心里疑惑着让小内侍赶紧去取。
太后也看到了他们的小动作, 等小内侍回来把豹骑卫专用的状报交给高公公后,就见高公公看向她,道:“如果殿下觉得老奴说的是假话,不妨看看月余前先帝收到的一份状报吧!还望殿下切莫动怒。”
在交给太后之前,高公公先给江王过目,江王看罢,面色凝重,也如高公公般道:“孙儿也请阿婆切莫气恼,保重身体。”
太后被二人弄的莫名其妙,待看了状报上的内容后脸色铁青,手都在发抖。
周尚宫觉得不妙,眼睛往状报上瞅去,心底一凉,紧接着就看到太后把状报扔到了地上,口中骂道:“混账!混账!”
太后瞪着地上的状报,气喘不止,高公公趁势道:“五大王德性不佳,而七大王品行优良,先帝自然是传位于七殿下。”
德性不佳?所有人都疑惑的看向高公公,赵九翎问:“请问高公公是何事?”
高公公不语,江王面露难色,道:“此事是皇家私事,不便告知诸位,还请诸位能够理解。”
赵九翎心里暗惊,也不知他这儿子是怎么查到的,此时不便多想,他道:“还请圣上速速处理此间事宜,主持先帝后事,继承皇位。”
江王看了眼李觅之,李觅之心有不甘,但门外还无动静,也只能先行顺从,他立马调整了颜色,恭敬道:“一切还请圣上主持。”
他们都改变了称呼,周尚宫见事情不能挽回,金吾卫已经上来要抓她,而太后以手扶额还没恢复平静,看着江王下令,根本无力阻止。
“殿下!”被金吾卫的抓住的那一瞬,周尚宫惊恐的看向太后,太后怔怔的看着她,眼里闪过迷茫,并没有再出声阻止。
“殿下!”她心里绝望,悲戚的看了太后一眼,踉跄着走下去,她看着下面的一群人,江王、赵家父子、定国公……定国公还控制着楚六娘,她脚步一滞,看向了宫阑夕与楚言,顿时浮现恨意,大喝道:“楚六娘!你看看你对面的那个人,就是她害得你成为禁脔,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生不如死!”
原本安静下来的楚六娘一个激灵,随着周尚宫的话看向楚言,楚言的双眼有些迷惘,似乎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楚六娘的眼神逐渐凌乱,她就是与她有几分相似,才落得如此下场,整日被囚禁在屋子里,被那个苍老的帝王凌.辱,而那个女子在宫阑夕的身旁,却被保护的很好,美貌动人,不可方物。
“啊!啊——”楚六娘忽然大叫起来,挥舞着双臂就想往楚言那里冲去,状如疯癫,力气大的需要赵怀瑾和定国公一起才能勉强控制。
“哈哈哈哈……”周尚宫破罐破摔,大笑起来,“想不到吧!没了韩婉宜还有楚六娘,这天下这么大,还找不出一个和楚言相似的女子,供人玩乐吗?”
“闭嘴!”定国公怒道,“此人妖言惑众,请圣上让她住嘴,避免再有不堪之言。”
宫阑夕直接让金吾卫卸了周尚宫的下巴,她疼的直吸气。
但周尚宫的话仍在楚言脑中挥之不去,楚六娘还在一边疯了一样的叫喊着。
楚言在她们的吵闹中有些头晕,李格让她绣了香囊,往里面放了紫夷香,找了一个时机让圣上得到了香囊,他早就知道圣上的隐秘心思,料到圣上得到香囊后会日夜携带,时时把玩。
而韩婉宜前世会“病死”是因为孙家暗中捣鬼,将她抓进了宫里,赵怀瑾前世调查到了此事,所以重生后对韩婉宜多有关注,他阻止了韩婉宜悲惨的命运,但楚六娘却被抓入了宫里,成为了……
楚言的身子微微摇晃,无力的往后倒去,楚六娘是楚焕的阿姊啊,一切都是因为她……
“茜茜!”宫阑夕大惊失色,赶紧揽过她,慌道,“怎么了?”
楚言没有晕过去,她只是很累,想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
“快传医官!” 江王急道。
宫阑夕扶着楚言坐下,她蹙着眉,头轻靠在自己夫君的身上,让医官把脉。
赵怀瑾扶着被定国公打晕的楚六娘,远远的看着楚言,任谁听了这等事都会难以置信,他和定国公、宫阑夕竭力隐瞒,到头来还是被她知道了。
医官很快就收回了手,看了眼宫阑夕道:“回禀圣上、太公、宫长史,明河郡主已怀有身孕一月余。”
此话一落,大殿里寂静无声,这本是喜事,但却无法道喜。
楚言愣住,低头看向自己的小腹,觉得怪怪的,她……有小宝宝了?
定国公面露惊讶,喜悦之色勉强忍住,没想到啊,他可以抱重孙了。
片刻,还是宫阑夕问道:“那刚刚她是怎么回事?”
医官谨慎的说:“回长史,郡主突缝变故,情绪波动,所以感到不适,只要静心休养,再服用几副安胎药即可。”
宫阑夕满心欢喜,但又不能表露,询问的看向江王。
江王当即道:“此间是已成定局,五郎先陪明河回去休息吧!我让人安排马车送你们回去。”
但定国公还得留下帮助江王清扫余下障碍,他向小两口点点头,示意他们先回去。
“多谢圣上。”宫阑夕非常小心的扶起楚言,生怕有什么不适。
这番谨慎的动作让人忍俊不禁,但碍于情况,均忍住了。
楚言觉得他太夸张,悄悄的往他手上拍了一下,他反手握住,只觉得整颗心都要融化了,他们终于盼来了,很快就要做父母了,如何能不开心?如果不是碍于场合,他都想仰天大笑。
赵怀瑾看他们相依着离开,一时气血翻涌,觉得胸腔里积淤难忍,遂抿紧了嘴唇,强忍住不适,心里百般滋味。
恭喜。
第93章
外间的一切事情, 楚言都置之不理,专心养胎。
宫阑夕也不多说,而青婷她们所能知道的, 也就是江王李镜继位, 太皇太后在迎仙宫养病,阮淑妃被封为太后, 终于回到了宫中居住。
定国公登门来看望过楚言几次, 并未谈及楚焕, 而楚言也不知该如何面对楚焕, 她记得那个雪夜里, 楚焕因为楚六娘的“死”在大雪中不知站了多久,连身体都僵硬了,他是如此的重视楚六娘。
“郡主,要再用些糕点吗?”青婷问。
楚言对她们来轻轻一笑,摇头:“不用了,你们都下去吧!”
青婷微顿,与青柠对视一眼,两人目中闪过忧色。
她们出去后, 楚言放下了书, 拿起去年送给宫阑夕的两个布偶看着, 一只是可爱的元宝, 一只是滑稽的“如虎添翼”,宫阑夕说,等孩子出世了, 就可以让孩子玩,说不定孩子也会嫌弃她的手艺。
李飞迎进来就看到楚言凝视着手中的布偶,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散发着从没有过的柔和气息。
“在想什么呢?”她问。
楚言回神,看见是她,微微加深了笑容,轻声道:“二娘过来了。”
李觅之现在仍是礼部尚书,新帝李镜还没动他,而李皓当时没到贞观殿,是因为一开始他就被赵怀瑜控制住了。
在李觅之接到消息时,他的儿子李晔就通知了赵怀瑜,李晔早就与宫阑夕联合,他不认为吴王继位,他们李家就能安然无恙,所以想借此向江王示好,是以才没有发生宫变。
李飞迎坐下,道:“这还没做母亲呢,就已经有个母亲的感觉了。”
楚言浅浅一笑道:“二娘莫取笑我。”
“已经很多年,府里没有孩子的啼哭声了,”李飞迎瞟了眼她的小腹,道,“你这孩子的到来,不管是侯府还是国公府,都是莫大的喜事。”
身为嫡子的宫阑安一直无子,淮陵侯再不喜宫阑夕,楚言的孩子也是宫家的嫡长孙。
楚言听她的话,觉得有些别的意味,但瞅她一眼,依旧面色冷淡。
楚言担心说错话,便道:“希望他别让我吃苦头,听说有女子怀孕时,孕吐不止。”
“你到现在也没什么状况,可见他是个懂事听话的。”她说。
“借二娘吉言了。”楚言忍不住扶上自己的小腹,嘴角泛起轻柔的笑容。
李飞迎看着她的样子,欲言又止,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担忧,出去松雪斋时,恰好碰到了从外面回来的宫阑夕。
夜幕降至,楚言让人去准备晚膳,觉得今天自己是还得一个人用饭了。
“出去,出去!”外面传来宫阑夕的轻斥。
“喵嗷~”
“嗷呜~”
两只猫大声叫着抗议。
宫阑夕驱赶它们:“到别处玩去,再进来棍棒伺候。”
“呜呜~”两只猫冲着宫阑夕一阵呲牙咧嘴,不知又跑去哪里玩了。
宫阑夕刚进来,楚言就轻笑道:“你也太紧张了,元宝和六月都委屈了。”
“它们整天跑来跑去,随地打滚,不知道沾了多少灰尘。”宫阑夕介意的很。
自从她有孕以来,宫阑夕就小心的不行,严厉禁止元宝和六月进屋,尤其是接近她。
楚言无奈摇头,见他身上一层薄雪,又问道:“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这一个月来,整个京城都在忙于新帝登基的事情,宫阑夕手握禁军大权,经常忙到宵禁之前才赶着回来,一开始留宿宫中也有数日。
“今天我已经把禁军的兵权交给了圣上,无事自然一身轻了,”他说着已经褪去了披风,走到楚言身边,看到她迷茫的神色,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尖,“圣上准我休息五日,好好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