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郎为人众所皆知,殿下怎么会担心呢?”周尚宫笑了一下,“今日太后之意想必青郎也知。”
赵怀瑾看都没看她,道:“微臣只知先帝口谕,奉先帝所立之主。”
周尚宫笑容不变,见已到迎仙宫也不再说什么,她没有往主殿去,而是去了佛堂,走到门口时,她回头看向赵怀瑾,笑容有些奇特:“青郎要不要一道进去?”
赵怀瑾面色冰冷,问道:“太后要做什么?”
周尚宫不答,只道:“奴为太后家婢,也如青郎一样奉主之命。”
她说罢,拍了下手,迎仙宫的宿卫立马涌上来围住了赵怀瑾和六名金吾卫。
赵怀瑾左右看了一下,迎仙宫的宿卫众多,硬拼肯定不行,他看向周尚宫问道:“周尚宫这是何意?先前还说我做了孙家的郎子,太后很欢喜,怎么现在就拔刀相对了?”
“太后殿下一直厚爱两位郎君,奈何两位都让太后伤心不已,如此,太后也得送郡主一份礼。”周尚宫让宿卫看守好赵怀瑾,自己进了佛堂。
第89章
赵怀瑾看着周尚宫走进去, 心里涌起一股暴戾,被他和宫阑夕猜中了,如果他们拥立江王为帝, 太后怒气之下会不顾忌圣上的颜面, 做出伤害楚家的事情,幸好他们早就决定要把佛堂里的女子救出来, 不然圣上驾崩, 此女子也难逃一死。
今天宫阑夕得到消息后, 趁太后不在迎仙宫, 已经派人去把那个女子秘密救出来, 不出意外,现在应该已经快到玄武门了。
果然没多久,周尚宫就从佛堂里急匆匆的出来了,不可思议的看着一脸淡然的赵怀瑾,质问道:“你做了什么?把她弄哪儿了?”
“周尚宫的话,某听不懂。”他淡淡的说,到底还是松了口气,幸好。
“你——”周尚宫忍住惊慌, 太后猜到赵怀瑾已经知道了秘密, 所以也多有防备, 今天去贞观殿时还特地让她看了楚六娘之后才走的, 没想到恰恰是今日被他钻了空子。
赵怀瑾嘴角闪过讽刺,也不在意迎仙宫的宿卫还围着他,淡道:“周尚宫不是来取药的吗?敢问药呢?”
周尚宫勉强笑道:“药还未煎好, 须等片刻,还望赵御史莫急。”
赵怀瑾岂会不急,他急着回到贞观殿,这段时间来,他反复找了江王多次,才说服了江王继承大统,现在只希望江王赶快顺利登基,了此大事。
周尚宫没办法回命,在屋里急的不行,看着还被宿卫围着的赵怀瑾又气又恨,脑中神思纷乱,许久想到了什么似的,让人端了药出门。
迎仙宫的宿卫已经退下,往外走时,她让金吾卫离得远些,赵怀瑾同意后,金吾卫才拉开了距离。
周尚宫对赵怀瑾佩服的说:“没想到赵御史有此远谋,竟然事先带走了楚娘子。”
赵怀瑾听到楚娘子这三个字眉头一跳,忍住反感的感觉,反问道:“周尚宫这是不再隐瞒了?”
“事到如今,隐瞒有什么用?很快你们护着的人就要知道了,”周尚宫笑了一下,“不对,看郡主的模样应该已经知道了,知道圣上爱她。”
赵怀瑾压制住心里的怒火,冷声道:“事到如今已成定局,太后何必插手?于你又有什么好处?”
“婢子说了,终生只奉太后为主,太后吩咐的事,婢子都会去做。”周尚宫淡道。
赵怀瑾不再看她,太后没有治国的本领,如今为了不让江王登基,竟然不惜连带着毁了圣上的名誉来让楚言受污,如果三省长官都在,听了那种事,楚言说的话就不会被认可,果真是不惜代价。
贞观殿内,宫阑夕让人拿了热茶过来给楚言,楚言喝了后,总算是压下了一些不适,最想的是吃一些酸酸的食物。
“再忍耐一下。”宫阑夕低声说,握了握她的手。
楚言回握住他的手,也轻声回道:“回去我要吃梅子膏。”
这时候还贪嘴?宫阑夕似笑非笑的瞄她一眼,她羞红了脸,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很想吃梅子膏嘛~特别想特别想,心里猫抓一样难受急切。
定国公看着小两口恩爱的样子,倍感欣慰,只想此间事情快了,好回去享天伦之乐。
太后冷眼瞧着,心里却感痛快,很快就要给他们当头一棒了。
三省长官还未到,赵怀瑾先回来了,太后没看到想见到的人一愣,望向周尚宫,周尚宫端着药走上前,道:“她被赵怀瑾救走了。”
太后眯了眼,赵怀瑾救走了?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公然到她的寝宫中作乱!
“太后勿动怒。”周尚宫小声的对太后说了几句话,太后眼神忽变,点点头。
赵怀瑾心有不安,见宫阑夕询问的眼神,他摇摇头,用口型说了四个字“速速解决”,但是三省长官再不来了,楚言也不能先走。
宫阑夕看着高处私语的两个人,忽然想到了那只香囊,香囊他还未拿回来!应该还在圣上那里。
他忽的站了起来,楚言疑惑的仰头看他,他对太后说:“先帝对微臣恩重如山,趁三省长官未到,微臣想进去仔细拜谢先帝。”
太后直接拒绝:“这于礼不合,燕郎的心意朕也明白,若真心感谢,等之后可到宫中为先帝守到头七以示忠诚。”
宫阑夕瞥了太后一眼,道:“殿下所言甚是,然微臣心有感念,悲恸不已,还望太后成全。”
虽不知宫阑夕为何突然要进去,赵怀瑾也帮腔道:“圣上待五郎如恩同再造,五郎的这份心意,还请太后成全。”
赵九翎一头雾水,不知他二人何时这么一致了,便也道:“先帝在世时对五郎百般爱护,五郎心里悲痛,也希望太后能够理解五郎。”
太后心生恼怒,在江王也要开口之前,对周尚宫使了个眼色,说:“让阿周陪你去。”
周尚宫和宫阑夕一同进了内间,高公公一人在里面,跪坐在床前默然垂泪,听见动静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也不问他们为何进来。
周尚宫看着宫阑夕道:“宫长史不是说要拜谢先帝吗?怎么还站着?”
宫阑夕没搭理她,走到高公公面前道:“先前五郎答应为圣上买得上好香料,可惜那香囊里还缺了一味奇香,圣上就急着要,微臣倍感自责,也请高公公莫怨我。”
高公公疑惑,不知他要说什么。
莫名其妙的话也让周尚宫心疑,仔细地盯着他看,生怕错过什么。
宫阑夕便又道:“五郎想把最后一味香找到放进香囊里,以慰先帝在天之灵,”他看着高公公道,“就是那只木棉花香囊,高公公应当记得。”
周尚宫这才明白他说了这么一堆话的缘故,斥道:“胡说!那香囊怎么会是你给先帝的?明明是——”
“我记得,”高公公打断了周尚宫的话,“宫长史一片心意,是先帝过于着急了,你若能在圣上下葬之前把香料集齐,也算圆满。”
太后居然也知道香囊的事情,贴身伺候圣上的内侍们谁是太后的人?高公公不想帮楚言,但也不愿让人知道这些有污于圣上的事,太后若想以此来打击圣上,他是不会同意的。
周尚宫气结,他们这些人居然都帮着楚言!眼见高公公把香囊从自己的袖中拿出来递给宫阑夕,她忽的冲上前一把抢过香囊就往外跑。
“拦住她!”宫阑夕厉声道。
门口的两个内侍立即拦住了周尚宫,宫阑夕上前夺香囊,周尚宫死死的抓住不松,高公公也过去想抢回香囊。
周尚宫抵不过四人,香囊渐渐被抓走,忽的她闻到了一种很淡的香味,她愣住,香囊就这么被宫阑夕夺走。
夺回香囊后,宫阑夕立刻把它收好,冷凝着周尚宫,事情过后,他一定要杀了她!
周尚宫看到他杀气腾腾的眼睛,忽的笑了,诡异古怪的道:“你确定要说这香囊是你的东西?”
宫阑夕懒得看她那张丑恶的嘴脸,道:“是我的。”
周尚宫想放声大笑,但此时此刻不能笑出来,她忍住这股嘲笑,嘴角一丝诡谲的笑,道:“希望宫长史不会后悔。”
里头的动静惊到了外面的人,赵九翎正要进去,就听到殿外有人在大声喧哗,一个女声凄厉的叫着:“让我进去!让我进去!我要看看那禽.兽是不是真的死了!”
外面的凌将军喝道:“哪来的疯子,拖下去!”
“啊——”外面传来一声痛呼,似乎有宿卫受伤了。
“还不快扯开她!”凌将军大喝,“一群废物。”
外面乱成了一团,赵九翎顾不得内间的事,和赵怀瑾一起过去打开了门,大殿外面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死咬着一个宿卫的手不松,对方一个女子,大家都不好动手,凌将军气的只能亲自上前,捏住女子的下颌迫使她松开了嘴,女子嘴巴张着,仰着脸狠狠的瞪他。
凌将军看到她的脸愣了一下,觉得有些熟悉,而女子看到贞观殿的大门打开,趁凌将军失神之际,摆脱他的桎梏,高声叫道:“他是不是死了!是不是死了!”
这两句问话让赵怀瑾猜出了女子的身份,不由大惊,她没有出宫,怎么会跑到这里?
赵九翎也明白了她骂的是谁,立刻道:“把她带进来。”不能让她再这么骂下去。
“不行!”赵怀瑾立即驳道,“绝对不行。”
“为什么不行?”身后太后的声音淡淡响起,含着一丝莫名的笑意,“皇宫禁地突然有这样一个人出现,不得查清楚吗?赵御史。”
赵怀瑾回头,只见楚言也出来了,她站在门内怔怔的看着被金吾卫抓着的女子,那个披头散发的女子,与她有几分相似。
定国公从屋里走出来,看了眼怔然的孙女,又看了看金吾卫中的女子,心中万分复杂,他们小心翼翼的瞒着,却还是被撞了个正着,他望着阴沉沉的天空,感到无力,只能做了淡然的表情,平淡的语气,道:“茜茜,莫忧。”
“都先进去吧!”江王叹喟,对凌将军道,“命所有人离门口三丈远,三省长官若到,让他们去含元殿偏殿先稍作休息。”
凌将军迟疑着,看到殿里宫阑夕的身形才领命,回头又看到还被抓着的女子,心里暗暗吃惊,让人放开了她。
太后看着慌忙急奔过来的女子,嘴角闪过一丝得意的笑,没想到啊!还是让楚言见到了她的替身。
第90章
说是进屋里, 但江王并不是让楚六娘也进来,不能让太后得逞,他担心的看了眼楚言。
楚言一直看着那个披头散发的女子, 眼神空茫, 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子,大家忽然而变的态度都在告诉她, 这些人早就知道有个和她有几分相似的女子在皇宫里, 阿翁知道, 赵怀瑾知道, 宫阑夕也知道。
她扭头看向宫阑夕, 宫阑夕也在盯着那个女子,眼神深邃幽暗,不知在想什么。
宫阑夕看着那个本应该被带出宫的女子,此刻却不知为何能找到这里,他面色冷肃,不顾场合紧紧的握着楚言的手,如果可以他现在就想带她离开这里。
等金吾卫离开三丈,确定这里说什么他们都听不见后, 江王道:“事出突然, 应由宪台先行处理, 正好怀瑾在此, 你快带她下去查个清楚。”
楚六娘听到要让她出去,便冲到里面去找圣上,被赵怀瑾及时拦住, 她抓着赵怀瑾的手臂指甲深深的陷入肉中,状如疯癫的喊着:“让我进去,我要看他是不是真死了!他在哪儿!在哪儿!”
“阿周,把她带过来。”太后道,怎么可能让她走。
周尚宫走过去,楚六娘仿佛见到了鬼一般,立马缩着肩膀躲在了赵怀瑾身后,眼神惊恐,浑身颤抖不停。
赵怀瑾挡住了周尚宫,道:“不劳周尚宫,微臣身为御史自当查清,现下先带领此女退下,等查清楚后再禀告太后、江王两位殿下。”
“为何不在这里弄清楚?”太后厉声道,“朕现在就想知道。”
赵九翎上前一步道:“眼下重要的是国本,如殿下所说,这等小事让宪台处理即可。”
太后瞟了楚言,冷笑着对赵怀瑾道:“怎么,你们在担心什么?怕她说出什么不能说的吗?”
“殿下觉得有什么好说的?有什么事需要昭告天下吗?”定国公压住怒气,冷冷的看着她,为了羞辱他的孙女,竟不惜把自己做的那些肮脏事抖出来,真是可笑。
“现在能有什么事比得上大周国事?”宫阑夕面色冷淡,“赵相公说的是,这等小事让宪台处理就行,殿下若不放心,可让大理寺一并查办。”
楚六娘就是有些精神不正常,也知此刻情况,不敢再乱叫了,紧紧的跟着赵怀瑾,攥着赵怀瑾衣裳的手指节发白。
赵怀瑾心里不是滋味,他低声说:“你别怕,也别叫,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楚六娘没听到他的话,只缩着身子躲着,她怕周尚宫,只要不听话,这人就会用针扎她、饿她,仿佛想到了那些恐惧的日子,她喉中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叫声。
这些人联合一块咄咄相逼,太后恼的瞥了眼李觅之,他居然一句话都不说,要他何用?
李觅之不想插手这事,他虽然担心自己的安危,但这种事他也为楚家感到同情,一门荣耀,只剩下这孤寡祖孙,他不想对付楚家。
再说,太后竟然把这等龌龊的事也搞出来,楚六娘是她一手造成的,贼喊捉贼,说出来对她有好处吗?明明是把自己也拖下了水,她是被楚言气昏了头,所以一门心思只想报复?真是愚蠢。他若沾了这事,保不准楚家以为他也有参与。
既然李觅之不动,太后可不想错失机会,在赵怀瑾带着楚六娘往台阶下走时,扬声道:“明河,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
楚六娘听到“明河”二字,猛地抬起头往屋里瞅着,看到了站在宫阑夕身边的女子,面容绝美,仙姿玉质,像是青莲一般清濯净洁。
是她!就是她!明河郡主楚言!圣上每次都情不自禁呢喃出来的名字,楚六娘的眼神渐渐升起恨意。
楚言见她看过来,被她眼神惊到,脚步不自禁的往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