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一股艳红的烟雾从眼睛里喷了出来弄了贾琏一头一脸。
阮娘子惊惧,僵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贾琏展开折扇轻轻一挥烟雾散去笑道:“何必如此,我亦是色中饿鬼,咱们同道中人,不用你迷惑我,我跟你回去就是,你这老婆尚有几分姿色,不若咱们一起玩玩?”
眼睛狰狞起来,“你是什么人,是不是这个臭婆娘找来对付我的?”
贾琏轻摇扇子,笑容满面,“已经告诉你了,咱们是同道中人,怎么,你怕我不成?”
眼睛冷哼,“谁怕谁是孙子,我看是你不敢来找我吧。”
“阮娘子,前头带路,我与这位仁兄一见如故,自该一见。”
“臭婆娘,快带他来,还有他身后那个细皮嫩肉的一块带来。”
话落眼睛里传来舔嘴咂舌的声音。
王熙凤被恶心的想吐,紧紧拽着贾琏的衣襟不敢放开。
一边跟着阮娘子走贾琏一边开始撕自己的扇子,把扇骨一根根抽了出来,王熙凤奇怪的看他,贾琏却只是笑。
看一眼前面被鬼控制的阮娘子王熙凤没吱声。
阮娘子住的地方就在这条街前面的巷子深处,走了小半刻钟的功夫就到了。
彼时日落西山,阳气衰弱了下去,阴气渐盛,整个小院往外冒着艳红发黑的靡靡鬼气,有迷人心智和催情的作用。
进门之前贾琏用竹扇骨割破自己的手指把一滴血点在了王熙凤的眉心,已受到鬼气影响的王熙凤登时灵台清明。
“跟紧我。”贾琏道。
王熙凤意识到这不是好玩的赶紧点头,越发亦步亦趋的跟在贾琏身后,以往倒从没见她这样乖过,反显得楚楚娇艳起来。
在贾琏夫妻进门的那一瞬,“咚”的一声门自动关上了,一个三岁稚儿从屋里摇摇摆摆的走了出来,操着纤弱奶音喊“娘”。
“平安莫怕娘回来了。”阮娘子几步上前一把就把孩子抱在了怀里。
艳红鬼气翻涌,屋门口幻化出了一个美人,那美人手扶着门框搔首弄姿却是王熙凤的模样。
王熙凤虽看不见鬼气却清清楚楚看见了另一个自己,惊惧之下张大了嘴。
“来啊,你进来啊。”美人脱衣,浑身光滑如初生的婴儿,抖胸张腿。
贾琏一副痴迷的样子,幽魂一样走了过去,“娘子,我来了。”
王熙凤见状急的了不得,“二爷,你回来,那是鬼!”
想要伸手去拽却被迷雾困在了原地。
色鬼把贾琏迷进了屋,正要朝他下手却猛然看到贾琏对他笑了,似是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色鬼立刻心生警惕却已是晚了,沾血的竹扇骨凌空而现摆出了一个八卦诛邪阵,他进攻,使出浑身解数,却在碰到结界的一瞬被金光灼伤痛的嚎啕尖叫。
鬼气凝聚而成的美人形溃散,摆在桌子上写着赵大强三个字的牌位发出“咔嚓”一声裂成了谶粉。
“你到底是谁,何故多管闲事,我不会放过你的!”
话落诛邪阵里的鬼影陡然消失,与此同时外面响起了一声凄厉的鬼叫。
贾琏背手在后踱步出去就见阮娘子身上金光炽盛,而那企图夺舍的鬼已被烧的魂飞魄散。
原来他在给予王熙凤血珠的时候也把自己的一滴血弹在了阮娘子的身上,一旦色鬼夺舍就会被反噬。
金光盛耀之下,院子里的鬼气都燃烧了起来,火焰艳红冒着黑烟不一会儿就干净了。
落日余晖,把这个贫瘠的小院子染成了金黄色。
阮娘子只觉身上一轻,寄生了眼睛的地方又热又痒,她下意识的去抓,还来不及恐惧就抓下了一把恶心的碎屑。
她一愣,然后就急忙摩挲自己的脖子。
“色鬼已除,魂飞魄散了,从今往后你可安心生活。”
王熙凤猛的扑到贾琏怀里大哭道:“你这个挨千刀的,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贾琏笑着拍拍她的背,“我没事,小小色鬼安能动我。”
“除、除掉了?”阮娘子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除掉了。”
“这色鬼是你相公吧,抱歉,把他的牌位弄坏了。”
阮娘子把孩子放下地,身子一软就坐在了地上,眼泪哗哗的往下掉,“赵大强,你不是人!”
喊声凄厉,透着无尽的仇恨。
“你死了也不肯放过我啊。”阮娘子哭喊。
许是心上的威胁去了,她开始絮絮叨叨的说起自己的遭遇来,通过叙说来发泄这些日子以来的恐惧。
她本是靠山村人,家境贫寒,父亲早亡,母亲凭纺织的手艺把她和两个弟弟拉扯大,她也跟着母亲学了一手好本事,时常和母亲一块往城里卖织品,有日被赵大强这个无赖碰见了,赵大强看上了她,亲自去她家提亲,她母亲见这个人长得丑又心术不正自然不答应,却不想他起了坏心,寻着机会就把她强\\暴了。
不仅如此,他还去靠山村宣扬这件事,毁她的名声,她想上吊一死百了,他却威胁她说只要她敢死他就杀她全家。
无奈她只得嫁给了他。
此后她的灾难才真的来了,赵大强不仅嗜赌好色他还喜欢打人,每次输了钱都会打她。
她过的生不如死,可又不敢死,就这么一日一日的苦挨着,后来她生了平安,有了孩子她更不能死了,直到那天有人来家告诉她说赵大强马上风死了,她高兴的了不得,心想这个祸害终于死了,她终于有好日子过了。
却不想头七的时候他回来了。
自从他回来以后就日日夜夜的纠缠她,她起过请和尚道士驱鬼的念头,可他就像是知道一样,绕着她的孩子飞、怪笑,分明是警告她,如果她敢请人他一定不会放过她的孩子。
她怕了,日日夜夜忍受着,渐渐的她便觉自己的身子出现了毛病,最先出现问题的是她的眼睛,每当织布的时候就花的厉害,可她还有孩子要养活,勉力织就成品很烂。
她意识到自己被这个鬼害了,想把自己的情况告诉邻居,却发现自己被鬼控制了根本张不开嘴。
直到遇见贾琏,她意识到可能是自己的机会来了,老天爷终于睁开眼可怜她了,所以她跟他们去了茶馆。
之所以没有一口答应也是因为她怕自己没出狼窝又入虎穴,她自己如何都好,可她还有一个才三岁的孩子要养活,如若她出了事,平安又该怎么活呢?
最终,在意识到贾琏并非非她不可的时候,她放心了,决心一试。
“恩人,谢谢、谢谢你,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为你立长生牌位,一辈子供奉你。”阮娘子跪下“咚咚咚”就给贾琏磕了三个头。
每一个头都有一点金光飞到贾琏的身上。
贾琏习以为常,从容受了,道:“你若想通了就去清平街林宅寻我们,你好好想,愿意就愿意,不愿意就算了。凤儿,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吧。”
王熙凤点头,“早该走了,芃姐儿一天见不着咱们还不知怎么折腾平儿呢。”
林家马车就等在巷子头上,夫妻二人上车之后,王熙凤还在咂摸味儿,深觉自己开了大大的眼界,并对贾琏崇拜不已。
“你看我做什么?”贾琏好笑的问。
“二爷,你真让我刮目相看,莫不成是神仙托生的吧?”
“雕虫小技罢了。”
王熙凤娇嗔,“你这些本事若是雕虫小技,那些混吃混喝的神棍又算什么。二爷,那鬼真是色鬼吗,怎么会有这种恶心的鬼,它还轻薄我呢,哼,幸好你把它打的魂飞魄散了。”
话落两只丹凤眼看着贾琏亮晶晶的冒光。
贾琏笑道:“色鬼,以男女精气为食,食尽九九八十一个男人,九九八十一个女人之后便可化形为色魔,魔难除,幸好这只色鬼还没成气候。”
王熙凤一阵后怕,小媳妇一样偎依着贾琏不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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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油尽灯枯如海离世
姑苏多烟雨,楼台浸润中。
这日用过早膳闲来无事贾琏便讲了一个仙草还泪的故事。
听书人有王熙凤、平儿、林黛玉以及一个躺在榻上呼呼大睡的芃姐儿。
“西方灵河岸上三生石畔,有绛珠草一株,时有赤瑕宫神瑛侍者,日以甘露灌溉,这绛珠草始得久延岁月.后来既受天地精华,复得雨露滋养,遂得脱却草胎木质,得换人形,仅修成个女体,终日游于离恨天外,饥则食蜜青果为膳,渴则饮灌愁海水为汤.只因尚未酬报灌溉之德,故其五内便郁结着一段缠绵不尽之意.恰近日这神瑛侍者凡心偶炽……【注1】”
贾琏娓娓道来,声音清爽有灵性把听书人都带入了情境中,仿佛亲眼所见了一般。
“最终一个泪尽而亡,一个出家做了和尚。好了,故事讲完了。”看着她们还沉浸在里头出不来,贾琏轻笑一声打了个响指。
顷刻,王熙凤先醒了过来,撇嘴道:“说什么互为知己,依我看那个宝玉绝不是什么好东西,才多大点就和丫头……”
顾忌着林黛玉王熙凤没说出来,转了个话音又接着道:“你们男人都是一个样儿,见了姐姐忘了妹妹,有了妹妹还想要姐姐,吃着碗里的还眼巴巴望着锅里的,就没一个够!”
平儿擦擦眼泪道:“那宝玉也算难得的了。”
王熙凤冷哼,“还不是又娶了旁人,说什么痴情痴意,我看都是放屁!他若立即做和尚去我倒还服他。他做男人的撑不起来,只一味儿的在内闱厮混玩乐,吃好的穿好的,临了临了家族败落时他一扔三四五做和尚去了,真真是一个于国于家无望,腹内原来草莽的不肖东西。”
这三个听书人林黛玉入戏最深,此时还在落泪,听了王熙凤贬斥宝玉的话禁不住道:“依嫂子他竟是一无是处的人了,可在我想来他倒是个心地善良的傻子,行为举止不容于世人罢了。”
贾琏看向林黛玉,心想,他们果然是知己。
王熙凤道:“世人有何错,千百年来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绝没有他那样的,我是看不上的。”
平儿怕王熙凤林黛玉吵起来伤了亲戚情分忙拦在中间笑道:“依我说,让这个宝玉一辈子都做个富贵子弟也就完了,无论他想怎样都由着他去,如此大家都欢喜。”
林黛玉道:“平儿姐姐又错了,他能决心做和尚去又岂是耐不住贫寒的,他不过是和别人都不同罢了。”
贾琏笑道:“他大抵是想要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吧,却不知是有人替他负重前行。我们每个人都想如宝玉一样沉浸在女孩们的净土上,自以为世人皆醉我独醒,却终究是谁为我们挡去了外面的风刀霜剑呢。黛玉妹妹说的不错,他看不惯世俗经济那一套,所以行为举止不容于世人,是的,他和别人不同,可他终究是此间的人,是人便要柴米油盐酱醋茶。
宝玉说:女孩儿未出嫁,是颗无价之宝珠;出了嫁,就变成死珠了;再老了,竟是鱼眼睛了。那么,是什么把无价宝珠磨成了鱼眼睛呢。”
林黛玉似有所悟,喃喃自语,“岁月静好现世安稳是有人替他负重前行……”
王熙凤平儿也在咀嚼这句话,厅上安静极了。
贾琏又笑道:“不过闲谈罢了,黛玉妹妹不必当真,你们小姑娘家家的合该无忧无虑的嬉笑玩闹,柴米油盐风刀霜剑都是大人该背负的。”
林黛玉小大人一般叹气,“做个世间人真难啊。”
贾琏笑道:“酸甜苦辣,悲欢离合,只当是修行吧,难不成还去死吗?死易活难,勇往直前罢了,也许前面风景更好呢。”
“琏表哥,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王熙凤哈哈笑道:“哎呦我的妹妹你才多大点呢。”
林黛玉也笑了,脸上有些微的羞涩之意,“嫂子方才我……”
“嗨,多大点事,我早忘了。”
平儿反应过来笑道:“二爷,奴婢怎么听着你像是在编排宝二爷呢?”
贾琏笑道:“哪有,你这丫头就会多想。”
王熙凤也反应过来笑着轻推了他一下,“宝玉也有一块宝玉呢,可真是巧了。”
林黛玉是何等的七窍玲珑心,顿时心里一咯噔,偷眼瞥贾琏,并暗自把故事里的那个寄人篱下的姑家表妹和自己比较了起来。
这时兴儿来回外头有个叫阮兰香的织娘携家带口的来求见。
贾琏便道:“把人领进来吧。”
转脸就对王熙凤笑道:“你瞧,织娘不是来了吗,帮了一个来了一家子。”
王熙凤早已笑逐颜开,手搭在贾琏的肩膀上意味缠绵。
平儿侧目,心上说不出的羡慕和……失落。
一个故事说完外面的毛毛雨已经停了,太阳出来,屋脊上霞光万丈。
见过阮兰香敲定了十年契之后翌日清晨是个好天气就启程回了扬州。
——
置之死地而后生之计已经开始实施了,外人都已知道林如海已是病的起不来床了。都在传林如海命不久矣,他京城来的妻侄已做主开始变卖林家的产业,听说只要林如海一死就带着偌大家产和林家孤女回京城她外祖母那里教养。
扬州巡盐御史这个位置本就是万众瞩目的,林如海出事几乎整个扬州城的人都在茶余饭后议论。
又过了小半个月林如海终于等来了要等的人——甄应嘉,圣上放在江南的耳目。
他是带着圣旨和太医来的,见了躺在床上骨瘦如柴油尽灯枯模样的林如海关怀备至,急命太医救治。
太医只看了看林如海的病容便知他不大好了,但谨慎起见他还是上手诊断了一番,而后就对甄应嘉摇了摇头低声道:“病入膏肓,药石罔效。”
甄应嘉脸上露出凄色,握着林如海的手宽慰道:“你好生养病圣上记着你呢,我带来了圣上给你的圣旨,特令你可以躺着听旨。”
林如海却摇摇头,挣扎着爬起来伏在枕上叩首听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