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贾政、邢氏、王氏的称呼升了一级,是为大老太爷、二老太爷、大老太太、二老太太;
贾珠夫妇这一辈分的目前叫珠大老爷, 珠大太太;
贾兰、贾芃这一辈从草字辈的则是和上一辈贾珠贾琏一样, 荣国府大房二房中的男丁分开序齿,荣国府大房的两位都是王熙凤生的, 便是芃大爷和蓬二爷(现如今跟着宝二老爷在两广种树呢);荣国府二房的几位哥儿现在被唤做兰大爷, 苒二爷,茗三爷,萌四爷,芽五爷。
再下一代是从山字辈的, 目前只有贾兰的儿子贾崇和贾巍两个,一个七岁一个四岁,被喊做崇哥儿和巍哥儿,但是他们父辈的叔伯兄弟有八个,这还仅仅是荣国府,没算上宁国府那边的人口繁衍速度,等草字辈的都有娃儿之后,可以预见荣国府以后会有一大串的山字辈萝卜头们。(贾母:我现在对草字辈的这几个都已经快记混了!)
至于嫁出去的姑娘们,元春那个辈分的都成了姑太太,再下一辈的大姐儿和巧姐儿都已经出阁了,现在是大姑奶奶和二姑奶奶,就剩下宝玉膝下一双女儿,现在是三姑娘和四姑娘,要等她们被改口唤做三姑奶奶和四姑奶奶,恐怕还得十几年。
所以远在南边的宝玉和黛玉,如今可就成是荣国府中下人们喊着的二房宝二老爷和宝二太太(黛玉:喵喵喵?)。
当然,在有心人眼里,却觉得这是因为荣国府二房嫡长子贾珠的嫡长子贾兰的嫡长子贾崇(贾母:我就说叫人眼晕吧!还拗口!)今年开春满七岁要入族学,再不能诨喊了,老祖宗才有拨正长子嫡孙称谓的念头的。
这有心人,大约——就是李纨和她儿媳妇吧,也许只有这么想了,李纨才能继续说服自己,她所出的第三子贾茗被她按在京中好好学习,没有像贾芃他们那样跟着宝玉去南边的做法是对的;贾兰媳妇才能通过附和婆母得到对方手中露出来的一点料理自己院子的权利。
一棵树枝繁叶茂了,总归会发生争夺养分的事情,现在荣国府只是后院里头隐隐有势头,前头的爷们还是很齐心的,这就不是什么大问题。
至于说枕头风吹久了万一真的起了效果,兄弟叔伯之间也渐渐因为不同的利益而走远——【那到时候就分家了呗,这么简单,有什么好担心的?】贾母如是想着,【总归我老婆子还活在这儿,谁也不敢明面儿上作妖,现在不分家也是为了更好地看顾我乖孙宝玉的俩儿子。要是等到宝玉回京任职,李氏还是想着长子嫡孙的威风,那就分家了呗。】
所以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尤其这一老还是偏心眼自家这一房的。
宝玉和黛玉能够放心地去千里之外赴任,不论南北都不眨眼,就是看着外有陛下,内有老祖宗,儿子们在京城是绝对不会受到一丝一毫委屈的呢。
…………………………
春闱之时,宝玉难得空闲,那是因为等到京城春闱结束之后,各地的武举便要开始招考了,如今也就是忙碌前的暂歇罢了。
黛玉也难得空闲,因为冰玉堂的诸事都已经上了正轨,很多时候不再需要她将军夫人的名头来达到震慑效果了,甚至因为如今冰玉堂里头年轻的自梳女都能读能写,有一些条件不错的人家,悄摸摸地打听,有没有愿意嫁人的——这时候来打听的人家,就再不是那种不着调的闲汉或者身体有残缺或者家境特别穷苦的人家了。
当宝玉黛玉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就连黛玉身边的赤儿等丫鬟都是很高兴的,因为经常陪着太太(已改口)出门子,她们也知道自梳女的生活环境有多恶劣,周围那些人对她们的恶意有多深,现如今她们如果可以嫁人,可以嫁给靠谱的人家,不就是改变了糟糕的生活环境了么?
只有钱嬷嬷和两位主子一样,听闻给太太办差事的儿子叫人递进来这样的消息听过只是笑笑而已,就好像半个月前,儿子吞吞吐吐地表示看上了冰玉堂中的一位女子,想要请自己到太太面前说合一下,但是被自己骂回去了。因为看着爷和太太长大,钱嬷嬷对他们的了解比对自己儿子的了解还要深。
果然,黛玉对宝玉说:“他们现在对冰玉堂的女子有所意动,不过是因为这些女子目前除了吃苦耐劳,还多了一样识字的本事,却不知,这样的做法只会让这些可怜的女子们为难!根本不是出自真心,我担心有年少的姑娘家被蒙骗了。”
宝玉摇摇头说:“能够下决心自梳的,都是性格坚韧的女子,轻易不会改变想法,至于被她们领养的妹花(注),年纪还小,本就尚未自梳,日后如何,却是只能随她们自己决定了。”照宝玉看来,自梳女这样的的存在,却不是那么容易从根源上解决的,他和玉儿能做的,就是在一定范围内,拉一把那些本就不甘堕入泥土之中的女子。
自助者,人恒助之,自救者,天恒救之。
…………………………
时间总是过得飞快,春闱的结果出来了,贾兰终于得中,虽然比之他父亲贾珠当年的二甲头名稍有不如,只是二甲中下,但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贾兰越发觉得年岁上来,家中琐事多了,难以和从前那样一门心思只读书了。他担心,若是这一回再不中,等下一届的时候自己实在不敢保证自己还有和堂弟一起参加春闱顺便被碾压的勇气了——毕竟,他今年已经二十九了,而萌哥儿,三年后才十八。
因为贾珠时任正五品的翰林官,所以身为人/子的贾兰便直接被吏部点派去了礼部。
此结果一公布,叫贾兰终究是有些怅然若失的:【每一次科考之后,二甲三甲的进士、同进士们之中没有家世背景的,等候吏部分派职位的人比比皆是,自己这么快就拿到实缺,已然是叫别人羡慕不已了;但是翰林院啊,又是多少文人为之神往的地方,既此刻进不去,日后恐怕也没什么机会入翰林了……唉。】
兰大爷出仕,也确实是值得庆贺的事情,不过荣国府今非昔比,若是大肆宴请,为免轻浮,所以就只是自家人贺了一番。
等到五月端午前,各地武举童试、府试、院试成绩报送入京,两广今年考中的人数较往届翻了三倍,人数仅次于直隶和黑省,成为大明朝本届武科过院试第三、第四多人数的省份。
这……
好像也不那么叫人吃惊了,毕竟现在在两广任职将军的人,名字叫贾瑛。
和多年之前黑省的情况一样,因为宝玉来两广只两年多而已,所推行的一切,能够使得军中不少有心向上的人扎实基础,在武科的第一关拿到最起码的功名。虽然这些人在本届的乡试和会试之中折戟颇多,但是也就是吃了系统学习训练时间短的亏,只要能坚持下去,再过三年,两广一定能在下一届武科考中大放异彩——这一点,没有人会怀疑,因为黑省军中不少军户就是走这样的路子起来的。
只是没有人料到,再过一两届,两广又何止是武科大放异彩而已,此为后话,暂时不表。
无论是当年的黑省还是现在的两广,贾将军雷厉风行推行新军规,使得部分中高层军官咬牙切齿,但是更多的是基层军官和军户将之视为恩人,那是足以让他们全家甚至全族都改头换面过上好日子的恩人。
所以,当寿昌十五年十一月底,大福船再临惠州港,带着圣旨的天使宣旨贾将军携妻小回京述职,两省某副将暂代其职,年后朝廷另择人任粤省将军与广西将军的消息传开之后,两广军中忐忑不安、更是难舍。
再忐忑再不舍,也是圣意难违,两广的副将只能庆幸:【幸好贾将军只任职三年,若是再来三年六年,恐怕两广军中上下十万人要被收拢得服服帖帖了。往深了想,贾将军这么能干,不论被调去哪儿都能让当地军中全部心服口服,衷心拥戴……嘶,难怪陛下这次这么快就把人召回了!这贾瑛,辗转江苏、黑省、蒙省和两广共五地,处处都有对他感恩戴德的人,听说西域那边的人对他也很服气?嘶!可万万不能深想了!】
几位副将相互对视一眼,只觉得自己等人也许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所谓真相。
作者有话要说: 妹花:自梳女从人贩子手里便宜买个女孩子,当闺女养着,这女孩子就叫“妹花”,长大了也是自梳女,不管原意不愿意都不能嫁人,要伺候养冰玉堂中年长的人老死。
第444章
同样有此担心的,是正在吩咐身边丫鬟们收拾行李的黛玉。
她本就是冰雪聪明的性子, 这三年又真真正正地走出后宅, 见识过了前头官场上的起起伏伏, 再加上收到父亲林如海的来信,两厢一结合,发散思维到历史上功高震主、赏无可赏的那些功臣、权臣身上, 突然觉得把自家夫婿对号入座也是没差分毫了。
黛玉微微的不安掩饰得很好, 至少连一双女儿和贴身伺候的丫鬟都没发现。宝玉?其实宝玉也没发现, 因为他忙着交代各项事情呢。
不过这么十多年夫妻做下来, 黛玉也不是那种有事憋着不说非得拧巴拧巴的性子了, 终于在找了个空,看着丈夫喝完汤水, 伸手递了父亲的来信。
宝玉正纳闷呢, 怎么妻子表情如此郑重?再一看岳父来信, 哦,岳父和玉儿说朝中御史台那边有人要参自己。
其实这不是什么大事儿, 早在天使抵达之前, 十六的密信就到了,上头完全是以讲笑话的口吻说了御史台那几个吃饱了撑的, 准备参自己一个荒芜田地、兴商废农之罪。
有这样‘通风报信’的队友, 宝玉还没动身就已经审查自身一遍,想好被参各种罪名之后如何自辩了。
不过他看岳父给玉儿的这封信,也看出了一点名堂:譬如说外人始终是不能明白自己和十六之间‘相识于微末’‘同患难共荣辱’外加‘先小人后君子的暗卫蛊手段双保险’,所以大约、可能、也许……按照他们的思维方式, 十六不忌惮自己才是不正常的吧?
【可是,我基本上百分百确定,十六他是真的没有觉得我功高震主啊摔!要是这是十六演技好我也就他妈认了。问题是——拼演技有人能拼过我吗?三辈子为人加起来都奔八十了,要是真被土生土长的十六给蒙过去,那也算自己眼瞎白活三辈子吧!】
有些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宝玉没办法和黛玉说清楚两个男人之间的兄弟情谊能到哪一个地步,并且,这样的话最好是不要在这个时代说出口,不然传到别人耳朵里,又是一桩大逆不道——居然胆敢和当今天子称兄道弟!
不管怎么说,宝玉捏了捏黛玉的手,一脸轻松地看完信并让她放心,黛玉很快便想通了,抿嘴笑笑说:“是我多虑了。”
“不不不,玉儿你只是……更加成熟,思虑更周全了一点。好了,我打算把孙管事和小赵留在南边,只他们俩,恐怕还有些底气不足,所以我打算把二更也留下,他们的家眷,就劳烦玉儿你令人安置稳妥了。”宝玉身边的小厮不论哪一个拎出来都是可以独当一面的人物,现在把二更留在南边,不大不小的事情他都可以裁断。
只可惜贾蓬毕竟年岁还小,性子不稳,不然倒是更好的人选。
宝玉可惜了一回,就不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了,倒是贾蓬在院子里,鼓着脸,全身都写满了不高兴三个字。
时年,他也有十七岁了,但是依旧像是没长大的孩子一般。
身为亲哥,不能嫌弃弟弟幼稚,故而贾芃只能耐心地劝说,翻来覆去无非就是几句话:
一是从公来说,‘你现在年岁不够、又是白身,就算二叔放心把差事交给你,你能服众?’
二是从私来说,‘咱们离家都三年了,家中长辈那里很是该尽孝的,再说二叔都回京了,我们想留在这儿,老爷能答应,太太(王熙凤)也不能答应。’
三是从自身来说,‘这趟回去我得成亲了,你的亲事估计太太也挑好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等你有孩子有本事了,像环三叔或者像苒二哥那样,去哪儿都没人拦着。’
“唉……”贾蓬叹一口气道,“你说,我要是成亲了捐个官出来,还能再来琼州岛不?”
他亲哥差点没忍住一巴掌拍下去:【弟弟啊,你能有点儿出息不?】
贾蓬愁眉苦脸:“那咋办?我这脑子也不是读书的料,所有的字拆开了我认识,合在一起那些个四书五经是个什么鬼啊!不像哥你,好歹二叔说你磨一磨还能磨出个举人来。二叔说我就连武科都不一定能考出举人身份……还不如捐官呢,反正我就想去太府寺(亦叫大司农)当个农正也挺好啊!”
贾芃眉头一皱:“越说越过了啊,就你这一嘴巴子诋毁读书人的话,被人听到了,你就别指望当农正了,来琼州岛买块儿地当农民还差不多!行了也别唧唧歪歪了,早点睡吧,明天可别起迟了。”
知道无法改变现状留下来,贾蓬无精打采地点点头。
…………………………
及至贾将军一行人离开当日,没有万民书,没有万民伞,只有前来送行的副将八人、军官若干、士兵上百。
气氛庄严肃穆,饶是其余八位副将这三年被贾将军压制得够呛,觉得对方权威太重,这时候也生出了几分离愁别绪:【毕竟这样背景雄厚能干实事的上司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啊。再来的接任/或者就地提拔升职的人,之后还能不能准时准点够分量地要到军中饷银呢?还能不能连连上折子,连催带讨地要来刀/枪/武/器,充实武库呢?】
这么想想,顿觉前途未明,倒是叫他们对贾将军的不舍之情多了几分真心。
然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惠州渡口今日被清场过了,并无普通百姓,倒是有住在船上的番邦人感叹一句:“这位贾将军的夫人也是一位了不起的女性啊。”标标准准的大明官话,就连声调都没错!
随福船一同来接人的依旧是贾苒,三年不见,他黑了不少,但是更像个爷们了。
在船头与码头众多即将成为前任的下属慢慢挥手道别的宝玉在进了船舱之后决定收回前言——贾苒这小子,还是一如既往地能叨叨啊,已经开始从他去年春天率领的水师协助地方官员打击洞庭江洋大盗的赫赫战功吹到今年秋天他驾着小舟率领小队在东南诸多小岛剿水匪海盗的英雄事迹了。
当然,听得最认真的也就是怡姐儿和悦姐儿了,就连薛家三宝都知道——苒二哥说的这话一定是艺术加工过的。
宝玉乐得看侄子逗女儿,看苒哥儿一手抱一个,笑着问:“你平时就这么糊弄我两个侄孙女的?”
贾苒哈哈一笑:“她们太小,还听不明白我说啥,不如和怡姐儿、悦姐儿说话来得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