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要找经年的花农,恰好一更的爷爷,老孙头有这手艺,于是宝玉就把这事儿托付给了他,虽天寒地冻,但是宝玉拨了款子,叫专门给花房供暖,老孙头目测有两把刷子,赶在除夕前孵出了花苗,也就绿莹莹的寸许。是个好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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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里,老皇帝最后查到了什么,众人并不知晓,只是近来风头颇盛的许贵妃依旧是与四妃一起理后宫之事,而太子那头,与皇帝有一番密谈,最后是狼狈不堪地出了宫——虽是如此,但是皇太孙那里过年得的赏赐又比往年厚不少,一时间到底叫人琢磨不清楚老皇帝的心思。
不过方出元宵节,圣上下旨,封十五皇子为闽北郡王,十六皇子为苏北郡王,其中十六皇子是嫡出,享受双倍俸禄。先依例在京城内建郡王府(前头的哥哥们在京城都有王府),然后在郡王府内守孝三年(1),出皇后孝期后就藩。
这下子,朝堂上也没啥反驳之声了,众大臣心里想着:陛下要是早这么个意思不就结了?又何必扯皮扯了小四五个月呢。
诸皇子也在出了正月之后纷纷回属地,不过都是夹着尾巴走的,盖是因为父皇对他们的脸色实在是说不上好——倒是对最小的十五和十六是和颜悦色的。
回封地的皇子们也是谨言慎行、恪守戒训,生怕行为不规矩被言官抓了把柄。皇室的皇子们要是脑子没有坏,便是这两年多之内都不会闹出什么桃色绯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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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过,荣国府轰轰烈烈的寻高手也结束了,来人尽是些银样镴枪头,说起来,关系户柳湘莲还算是身手不错的了,但是与伍镖头比起来,还是有些距离。
于是宝玉就从矮子里面找高个儿的,最后定了是柳湘莲。
这冷面二郎一开始还有些不情愿,倒也光棍,一意就想投到伍毅的镖局去,不过被伍毅否了,伍毅心里头还奇怪:这些个世家子怎么了,一个两个都爱武,宝二爷不得不放弃读书科举也就罢了,现在这个柳二郎君,居然还想走镖去了。真是一个比一个荒唐。
贾琏陪着宝玉吹了半天的风,看到自己朋友托付的竟是这样一个人物,一开始还觉得对方颜色好,有些心痒呢,再见他虎虎生风地舞了一套枪法,顿时觉得胯/下凉飕飕的。最后又见柳湘莲一副不情愿来荣国府的样子,心里头已经是不喜多过喜爱了——大约就是现在的粉转路人再转黑?于是琏二爷也狡诈,只说叫柳湘莲来与宝玉比试一下。
比的是射箭——宝玉现在只会两个武学技能:射箭、凌波微步。
附加属性:力大无穷。
那么总不能与柳湘莲比谁跑得快吧?再者说,贾琏也不知道宝玉的凌波微步技能。
宝二爷是毫无悬念的赢了,因为柳湘莲的准头与宝玉不相上下,但是弓力比宝玉的要小。
于是宝玉成功拾取并不太服气、但是愿赌服输的陪练柳湘莲一枚。
题外话:半个月后,伍毅收回自己前头的想法——柳二爷还是没有宝二爷荒唐的。
为什么呢?
二月初,京里新开了一家铺子,名叫花想容。没错,这名字听着还挺香艳的不是?可是人家说了,这名字的出处是“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乃是一本残破诗集里的句子,作者已经不可考了,倒是叫一众学子很是悔恨!这样精妙的诗句残本,竟然会是商贾人家里头的,想来定是没有存放好,才使得佳句没有后半段。
女眷们就不一样了,平时再怎么样诗情画意的才女都顾不得什么诗句残本、什么绝妙好句了!因为!花想容的口脂实在是太太太太美了!!!
一时之间,整个京城的女人都要因为花想容的口脂而疯狂了——皇室女眷除外,她们有好些还没出孝期,比如太子妃为首的一众皇子妃。而皇室旁支么,稍微低调点,差人偷偷买了,虽还不便宴请别家女眷来显摆,但是在家自己涂涂抹抹也是极好的。
因为乍暖还还,花想容这次出的口脂颜色是:肉粉色、桃粉色、海棠色、石榴色、朱红色、正红色。定价半两银子每盒,每日供应每色二十盒,便是一百二十盒。
另有一款限量的正玫红,取名叫慕色,每天只有一盒,要价一两。卖到端午就停了——众女眷一想:我天,现在都二月初了,到端午才有三个月!每天一盒,也就是最多九十盒!
这么说来,每天能买到花想容口脂的幸运儿只有二十一个!这还是每人只买一盒的前提下!京城里买得起花想容口脂的女眷可是二十一数的成百上千倍!
而花想容的规矩是,这初春六色也搞起了限购,为了让更多爱美丽的女子使用到花想容的口脂,每一人只能最多每色买一盒,也就是六盒。
这么算起来,能够舍得花半两因子买口脂的女眷想尽办法也要一次性买齐初春六色了,最好再加上慕色!即便一个人一时间银钱不凑手,和家中的、族中的姐妹一起拼着买,据说买一套口脂的,那八宝妆盒子里头有暗记,也有数字,日后凭着数字还可以抢先试用新品(这样的营销模式是‘宝玉大课堂’的时候,贾琏提出的,可见古人的营销意识也很强)。
就在高门女眷担心贸贸然去新开的脂粉店里采买会不会不太好的时候,小富之、商户之家的女眷就没这么多讲究了,还记得规矩的姑娘,催促着丫鬟婆子去花想容,每个颜色买一盒,尤其是要去盯着那每天只有一盒的慕色!(于是花想容每日开门营业前,铺面门口都排起长队,由此催生出住在附近的一些人家,叫家里小子去专业排队取号赚个小钱的现象,宝玉知道后,也是目瞪口呆。)
更加心急的,就自己带着丫鬟下人上了花想容的门。好家伙,除了口脂,花想容还另辟了好几个柜台,虽然现在是空置的,但是看装修,不多时就要上别的款式的,好奇心重的当然就要问一句了——而能够亲自跑来花想容店里的姑娘,都不是什么文静乖巧那一类的。到了花想容的店里,便叫掌柜娘子带去隔间对着铜镜试妆面了,只需要花两文钱买一支小拇指粗细的毛刷子(为了卫生),便可以试用包括慕色在内的七个颜色!上门的女眷看看哪个颜色都好看,恨不得自己长了七张嘴!试完之后无一例外都是满载而归的,当然,嘴巴上总是留着觉得最适合自己今日服饰的颜色,出了店门之后,回头率高得不得了——这世间是新朝初定,越是经济文化繁荣昌盛,对妇女的束缚也就越少,因为当今圣上征战多年平定天下,为了休养生息,增加人口,还鼓励寡妇再嫁之类的,促进繁衍,因此,属于北地儿的京城民风颇为开放的,是世家林立的南方所不可比拟。
闻名不如见面,百闻不如一见!再怎么样的吹捧也不如身边人亲身试用的效果来的震撼!尤其是女眷们闲闲总爱攀比穿的、戴的、画的……
【没道理隔壁王家的/李家的/朱家的……都买了而我没有!】这是众多稍迟一步的女眷的心声。
一时间,京城里的女眷都疯狂了!纷纷打听这花想容背后的东家是谁,这倒是没什么好保密的,这铺面原本就是荣国府史老太君的陪嫁铺子;那掌柜的是一对年轻夫妇,也是荣国府史老太君陪房的儿子儿媳妇儿。
有与荣国府关系比较近的人家去打听,得到的回复只是说老太君带着两个儿媳妇、两个孙媳妇赚点脂粉钱——这就并不是本人下海亲自经商啦!女眷们就更加可以放心购买了,这大户人家的女眷做着玩的,虽比不上什么百年老字号的名气,但是总归不是街面上的摊子货,讲究些,也干净,用着并不失面子。
当然,除了女眷们为之疯狂,还有别个自有盘算的人迫切想要打听清楚这花想容背后的东家。知道是荣国府以后,这其中大部分人便收起了想要威逼合作的方法了——要是对方是毫无背景的平头百姓么,那手段硬一点拿钱买下整个铺面连带方子也便是了。现下知道对方来头了,倒是不好这么做,毕竟同是勋贵,还是要凡事留一线的,贾府现在是不比从前了,但是他们家姻亲王家还有个简在帝心的王子腾呢,那可是手握实权的人物。
说起来,荣国府在京城里的定位颇为尴尬,他算是从陛下潜龙在渊的时候就跟随陛下的了——贾演和贾源原本就是水家的家将,因恰逢乱世屡屡救今上的父亲与危难之中,于是得以另立门户成为小豪强,继续依附水家。今上那时候见到演与源二人,客气一些还可以叫一声叔父。后来乱象更明显了,今上毅然起事,贾演与贾源很快就做出决定,跟着水家步子走,于是两个老当益壮的兄弟在战场上给自己挣出一个宁国公、一个荣国公的爵位。然而毕竟是年岁大了,天下初定没满周年,就先后去了。于是宁国府由贾代化,荣国府由贾代善(老祖宗的丈夫)袭爵,是为一等神威将军。两人与今上关系好的时候也可互称兄弟(陛下登基前),后来因为某些事情,代善辞了实职,只领着虚衔在家,没几年便郁郁去了。再接着,他两个儿子皆是不成器,这二十多年,一个国公府就成了勋贵中的二三流之家。
要知道当初陛下刚刚登基,贾源病危的时候,陛下亲临荣国府两次,这是何等的荣宠。到代善去世的时候,陛下给其次子破格赏了工部员外郎的职位,也算是念着旧情。现在么……也至多就是像如今这样,开个铺子的面子还是有的,不会被人寻事儿。
话说回来。
荣国府今年的年是过得没滋没味的,贾母兴致不高,贾政黑着脸,王氏垂头丧气,好险差点在吩咐管事婆子做事的时候弄错对牌,还好有王熙凤发现了,不然指定要出乱子。
唯二兴奋的就是贾琏和宝玉了。
那老孙头真的是有两把刷子,一屋子满满当当的花卉,硬是被他在寒冬腊月养开花了。宝玉叫一月二月掐了一些备用。
“宝玉,你这个方子真的没问题?”虽然宝玉很聪明是没错啦,可是再怎么聪明,会做口脂这都太过了吧?贾琏如是觉得
宝玉心道:方子是没问题,当初我买的工具书,下载打印的科技资料是一摞一摞的,也拿他们与崔昊换过不少好处了,最多就是多失败几次,做出一些残次品吧。
于是他肯定地点头:“没问题。”
于是宝玉指挥着忠仆动手,贾琏吃瓜围观——是秋日里存在冰窖的甜瓜。
所幸,钱嬷嬷与一月二月都是心灵手巧、一触即通的人,虽然不知道宝二爷要做什么,弄来一些猪毛刷子、琉璃盏、油脂、蜂蜡、精油、花卉汁(添加了色素浓缩剂)等等是要做什么,但是女人家,对这些东西也许就是有天生的灵感,研磨、混合、加热、凝固成型,竟然是一次就做成了。
因为是试着做的,倒是没有特意定制什么容器,于是这一次做出的海棠红色一大份,是装在茶碗里的。
天正寒着,尽管室内有炭盆,口脂也很快就凝固了。一月二月与钱嬷嬷面面相觑:这是我们自己做出来的?宝二爷就这么把方子教给我们了?
饶是贾琏也吓了一跳:“这便好了?”要知道这么简单,我指定不能让宝玉就这样指挥者他的丫鬟婆子上手做了呀。不过贾琏再一想,这都是签了死契的下人,一家子都在府里讨生活的,也便放心了。
“这便好了。”宝玉点点头,“嬷嬷试试?”
于是钱嬷嬷用右手小指沾取了些许,低头拿左手袖子掩面给自己的口唇上了色。
钱嬷嬷才三十来岁,平日里穿深色衣服惯了,倒是显得老气,现在这海棠红色一上嘴巴,显色匀称又点点晶莹,整个人都显得活泛起来,气色也好了,容色也好了。
一二月正是碧玉年华,看得眼睛都直了!
没有女人能抵挡这样一盒口脂的诱惑!见识少的一二月不能,见识多的贾母等人也不能!
当然,送到贾母面前的,是贾琏飞速叫人去瓷器店定的一寸大小盒子,一字排开共七个颜色,贾母与邢氏、王氏还好,毕竟年岁在那里了,不是好颜色的年纪,可是小辈们就……
李纨一直温婉倒是不好意思开口,只是多瞧了一会儿,那王熙凤一开口就:“哎呦哟!先前我们二爷说去定些瓷盒子我还觉得玄乎,现在一看,这盒子都显得简陋了!也不知什么花儿才能浸出这些许多颜色了!”
贾母笑着说:“喏,就是他淘气,老国公爷从前存下的杂书,没事就爱去翻翻,倒是找到一些稀奇古怪的方子。又喜欢稀罕物,老早就叫同济镖局的镖师给他收集花种子,是不是早就想动手试试了?”
宝玉笑着摇头:“真是凑巧罢了。”
王熙凤心道:【自家爷偏是个不看书的,不然也能找出这失传的方子了……不过凭老祖宗喜欢宝玉的劲头,就算琏二爱看书,那孤本也轮不到他。这不是,就连珠大哥都没见过那些孤本么。】
三春则是根本就挪不开眼睛啦。
贾母说:“宝玉你说说这些个东西,要怎么弄呀?”
于是宝玉往前一步,好么,从前他是得女眷喜爱的,不过那是刷脸得来的好处,现在则是不一样了,个个年轻女眷看他都热切得很,包括主子们身后跟着的丫鬟,仿佛宝玉一时之间就变成了涂了金粉的香饽饽。
“宝玉,既然是你找到的方子,那你来说说,这个要怎么弄?”其实吧,贾母和宝玉这就是在唱双簧了。老荣国公确实在抄大户人家的时候收罗了些书籍,为的是充充门面,好先是自己也不是一个莽夫而已,这倒是合上了如今宝玉的说法。
宝玉正色:“老祖宗可别这样说,就算是我翻到的方子,也是咱们荣国府的藏书。这……我也只是一时好奇,试试方子,果然便成了。这样的买卖,琏二嫂子看看还做得?”
王熙凤听到自己被金凤凰提及,没转眼珠子就知道这事儿能落着自己的好了,于是笑眯眯地说:“能不能做得,得用过之后才好说。”
宝玉惊诧:“方才老祖宗不是叫人试了?”那鸳鸯、珍珠都搽了正玫红的口脂,好看的很。
王熙凤接话:“试是试了,不过是鸳鸯和珍珠试的,你二嫂嫂我没试到,可不好给宝二爷你下判断……除非啊,宝玉你再给我送一套七色来。”
贾母指着王熙凤笑:“真是个连吃带拿不走空的,凤辣子好生厉害!”
说笑过后,王熙凤正色道:“我看着口脂就很好,色泽盈润,上色丰满,鸳鸯,叫老祖宗赏你一盏茶吃吃。”果然女眷更内行,这便是要看看掉色的程度如何。
在鸳鸯喝完茶之后,王熙凤就更满意了:“只在茶盏上留下少许浮色,宝玉,这口脂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