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按惯例只有乡试和会试的考官称座师,可院试的考官是学政,京城派的正三品官员,并且三年期满一般会回京任职,对于他们这些秀才来说,是难得一见的大官,更是一条不可多得的人脉,所以凡是中了的秀才,一般都会准备厚礼前去拜访,平时以座师尊称。
田仲和张苻的注意力果然被拉了回来,张苻摸摸下巴,说:“咱们这次中了头三,不可去的太晚,显得咱们恃才傲物,要不咱们回去收拾一下,准备些东西就去?”
韩瑛说:“正该如此,那咱们等会就约在这个茶楼门口,等会一起去。”
田仲和张苻想着学政住在贡院,点点头,应下,张苻付了茶费,三人起身离开。
“那个韩瑛不是通州的么,你们看起来挺熟的?”走在路上,田仲随口问道。
“谁和他熟,不过是府学之间联考,经常在榜上看到他的名字,后来科场见过一两次,那家伙家里是做官的,听说他大伯还是京官,所以那家伙是通州有名的公子哥。”张苻给田仲解释道。
“府学联考?”
“嗯,府学分为小考和大考,一般每两个月就小考一次,这是府学内自己的考试,然后每年年末,还有一次大考,一般是几个邻近府联考,不管是小考还是大考,都有排名榜,为的是激励大家上进。”
田仲听了,不由感慨道:“看来做府学的学生,也不容易。”
“科举一途本来就是众人走独木桥,不单府学,那些书院,甚至连国子监都是如此。”张苻倒是对此很习以为常,说道:“对了,你这次得了院试案首,成了秀才的头名,按惯例,也是可以进府学读书的。”
田仲想到那么多考试,尴尬的笑笑,说:“我还是再考虑一下吧!”
“前十是廪生,进府学每月有月银,还有俸米和肉,府学每次小考前十和大考前二十还有赏钱。”
田仲立刻改口:“去,我对府学向往已久,回去就去府学报道。”
两人回去换了衣裳时,管家已经替他们备好见座师的礼物,张苻直接拿了,田仲却没有接,而是去街上的铺子花了二两银子买了一块看起来还能看的过眼的砚台。
“要不你还是提张伯替你准备的那份吧!”张苻看着田仲手里的有些寒酸的砚台,还是好心劝道。
田仲摇摇头,他来通州吃住张家,已经欠下很大的人情了,哪怕脸皮再厚,也不好意再拿着人家的东西,何况张管家替他准备的见面礼,又都是贵重的东西,就笑着说:“听闻咱这位学政大人是位清雅之人,想必也是喜欢砚台的,我这买块砚台,也算投其所好。”
张苻听了,不好再劝,就和田仲一起提着东西去了。
两人先到茶楼会和了韩瑛,然后三人一起,去贡院拜访此次的院试考官李荞。
结果三人到了贡院,敲开大门,才被里面的守门人告知,学政大人早在一发案,就领着人,直奔京杭码头,匆匆回京了。
三人提着礼物,顿时傻眼了,从没听过学政主持完院试就跑的,这可是难得的肥差啊,难道他连礼都不收了。
田仲:………
这砚台人家铺子还给退不?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李荞:妈的,老子终于活着主持完这次院试了,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看着一溜烟跑没影的学政,作者无奈转头看着田仲。
作者:采访一下,您当初到底干了什么,让那群文臣对您避如蛇蝎?
田仲:他们这是污蔑,我这么好的三好青年,怎么会干坏事。
作者:真的?
田仲:当然是真的,我当初不就拿剑架过赵孟脖子,提刀堵过户部的大门,当着众人的面拍碎过桌子,丫的,又没真伤着他们,他们怎么这么矫情!
作者:……咳咳,确实是他们矫情。
第21章 钱又花完了
田仲最终还是没有去退掉那个砚台,一来是刚买了就退太丢人,二来是他已经打算等他考上乡试把它转手送给乡试主考官了。
反正文房四宝一向是官场送礼的万金油,送谁不一样!
于是田仲把砚台仔细收好,准备和张苻一起回幽州。
管家一得知张苻重新考中秀才,就派人快马加鞭回去报信,张家得知后喜不胜收,连忙又派了张苻的三叔亲自来接,两人不好再多呆,自然跟着回去了。
张苻照例把田仲送到王家村村头,从马车里向外伸头说道:“我会在家歇一日,后天回府学,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田仲想到他从没去过府学,人生地不熟的,确实有个熟人带着比较好,只是府学在幽州城里,张家也住在城里,他却住在城外,以张苻的性子,他若说一起去,张苻肯定会来接他,到时张苻得多绕不少路,就婉拒道:“我自己过去就行了,反正府学就在城里,也不远。”
张苻虽然性子直了点,却不笨,知道田仲是不好意思麻烦他,笑着说:“你放心,不绕路的,我家在城南,府学却在城北,要是走城里,一路都是人,马车走走停停,烦的很,所以每次回府学,我都先出城,直接沿着城墙外的大道走,反而比走城里快不少。”
“原来如此,那就麻烦张兄了。”
“那等后天我来叫你,对了,府学有学舍,还有伙房,学舍是清一色的瓦房,虽然小点简陋了些,却还算干净,也不要钱,你要不要去住,我平日不回家时也住那。”
田仲想到府学在城南,如果每天来回,确实有些麻烦,不过想到钱的问题,就问道:“不知府学伙房饭菜的价钱?”
“这个你不用担心,府学是官学,有府衙拨给的公田,还有不少府学出来的进士捐的祭田,所以伙房平日供的饭菜是不要钱的,当然如果自己想弄小灶,这个是要自己掏钱的。府学不少家境差一点的廪生,都吃住府学,把每月的俸银和米肉送回家,贴补家用,这是常事。”
田仲一听,说道:“那我后日也带着铺盖好了。”
“太好了,我旁边的房子正好空着,我让书童帮你提前打扫出来,咱们正好做邻居,省得旁边又住那种不三不四的人,吵的我头疼。”
田仲听的好笑,感情你一直拉我住府学是为了这个,有些好奇的问:“府学不是只有廪生才能进么,怎么会有不三不四的人。”
“确实是只有廪生才能进,虽然也有一些花钱的增广生,却并不多,可廪生也有好有差,我原来那邻居,本来进府学还不错,可几次乡试不中后,居然性情大变,每日不是酗酒,就是乱发脾气,尤其等我中举后,更是整天看我不顺眼,每次我在学舍看书,他不是指桑骂槐,就是故意弄声响扰我,气的我有段日子只能回家住,好在他前年的岁考没过,廪生的名额没保住,被撵回家了,要不我还没法搬回去。”张苻对着田仲大倒苦水。
田仲奇怪道:“没办法换住处么?”
“真想换倒是能换,只是这样一来,闹的动静就大了,别人难免会议论纷纷,再说,看他那个样,就知道他岁考肯定没戏,我何不忍忍,等他自己滚蛋。”
田仲笑道:“看来你也蛮有成算的么!”
“我这人向来不喜欢吃亏,”张苻说道:“那说好了,我后天来接你。”
“有劳!”田仲对张苻拱拱手,朝村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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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才公回来了!”
田仲刚进了村子,一个正在家门口扫地的大婶隔老远对他喊道,田仲微微一愣,忙对大婶笑着说:“婶子好,婶子消息好灵通。”
大婶把手里的扫把一竖,爽快的笑着说:“城外贴布告了,今儿狗子他叔进城,看到了,回来就和村里说了,大家伙都知道了,正等着你回来贺你呢,你可是咱王家村第三个秀才!”
田仲这才想起来院试的结果一出,贡院会派人抄至各府,各府给予公示。
“要是摆酒一定通知婶子,那我先去里正家了。”
“好说,到时婶子去给你帮忙掌勺。”
田仲于是也不忙着回家,转身朝里正家走去。
“成大哥,在吗?”田仲拍拍门。
“在,在,谁啊,哎,田二,这么快回来了!”
“刚回来。”
王成打开门,让田仲进来,然后对里面叫道:“爹,田二回来了。”
还没等里正从屋里拄着拐杖出来,王成家两个小子王泉王溪已经飞快的跑出来,跑到田仲面前,恭喜道:“田二叔,恭喜高中!”
田仲笑着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给两人,说:“同喜同喜。”
王泉王溪得了喜钱,顿时眉开眼笑,笑着跑走了。
“这俩兔崽子,平时干活和读书时怎么没见这么精!”王成笑着骂道。
里正从屋里拄着拐杖慢慢走出来,看到院子里的田仲,笑着说:“秀才公来了。”
田仲忙过去扶着他,说:“怎么能劳您出来,您这是折煞晚辈了。”
说着,田仲扶着里正回了屋,王成也跟着进去。
三人在屋里坐下,王成的媳妇端来茶水。
王成喝了一口,就对田仲笑着说:“今晌午城门口的布告就出了,田二,你这家伙行啊,这么快就成了秀才了,想当年老哥我院试考了四次都没过,被折腾的看着贡院门腿就打哆嗦。”
田仲笑了笑,说:“也是侥幸。”
“哎,可别这么说,老哥我可亲自去看了,是案首,第一名啊,这可不是侥幸!对了,你这可不仅仅是秀才,还是廪生了,能入府学和领银钱了吧!”
田仲点点头说:“按惯例,院试前十第一年可以不用参加岁考直接成为廪生,入府学读书,我已经决定过两天去府学了。”
“对你来说,确实是进府学读书最好,我那三弟现在正在府学做教谕,我去写封信,让你在府学也好有个人照应。”里正在旁边说。
田仲忙起身,说:“多谢里正,让您费心了。”
“小事一桩,”里正摆摆手,拄着拐杖去里屋写信了。
王成又和田仲说了要替他庆贺一下中秀才的事,想着这三年住在村里和众人的关系都不错,田仲应下,掏出三两银子,让王成请人明日在村里置办几桌酒席,好答谢一下大家对他的照顾。
等田仲和王成商量完事,回到家后,田仲才发现:
他好像又没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田二:又没钱了!
读者:作者,男主啥事才能凑够上京的路费?
作者:别问我………滴滴,作者已下线。
第22章 两真败家子谈攒钱
田仲把手里的大包袱递给车上的张管家,然后自己也爬上车,对车里坐着的张苻道谢说:“多谢张兄帮忙。”
“不过是举手之劳,算不上什么。”张苻倚在车上,看着田仲的大包袱,有些好奇:“你都带了些什么好东西?”
田仲在马车上坐下,笑着说:“哪里有什么好东西,不过是一床被褥和几件衣裳,不瞒张兄,田某现在可是两袖清风,只等府学的米下炊了。”
张苻顿时乐了:“你怎么把自己搞的这么穷?”
“一言难尽啊,我在王家村呆了三年,总共存了五两三十五文,前些日子买砚台花了二两银子,回来为了摆酒又花了三两,平日又杂七杂八的花了一些,幸好当初人家那个丢金锭的给了我一两谢银,要不只怕我现在还得倒欠好几十文。”田仲说的有些戚戚然。
张苻以前就知道田仲手头不宽裕,但真没想到田仲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程度,顿时有些不好了,忙说:“我这次从家里带了不少银两,要不我先送,借你些。”张苻知道田仲不大肯要别人东西,忙把送改为借。
田仲摆摆手,说:“没事,不是还有府学么,你不是说府学的饭菜不用钱么,而且府学的俸银和米肉都是按月发的,等我去了,领了这月的俸银和米肉,不就有钱了。”
“这倒也是,”张苻听了,放心道:“廪生每月有银二两,米四斗,肉两斤,我看那些家境差些的,拿回家,都能在城里养的起一家老小,你一个人,确实应该没什么问题。”
“就是啊,我已经打算好了,平时吃住府学,把钱攒起来,要是今年乡试能过还好,要是乡试过不了,我就攒够二十两,去京城一趟……”
田仲对自己终于找到一条可以攒钱的法子表示很开心,就和张苻兴奋的说了起来,张苻知道田仲要攒钱进京寻亲,也忙帮着出谋献策,告诉田仲如何可以在府学更省钱。
管家在旁边听的扶额,努力憋着笑。
张苻无意间瞅见管家脸上的表情,奇怪的说:“张叔,你怎么了?”
管家纠结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话道:“老奴觉得,田公子还是把攒钱的期望放在中举上比较好。”
“张叔,你这是什么意思?”张苻疑惑道。
“咳咳,就是觉得,田公子可能不是能攒下钱的人。”
田仲和张苻同时看向管家,异口同声的问道:“为什么?”
张管家被两人同时盯着,顿时大汗,忙说:“老奴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田公子失忆前是大家公子,怕是对攒钱并不在行。”
“田兄是大家公子?”
“我是公子哥?”
两人对视一眼,田仲对管家问道:“我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是谁,你怎么知道?”
张管家笑道:“老奴是张家的家生子,在张家已经四十多年,上到达官贵人,下到商贩走夫,见过的人不计其数,老奴从见到田公子,就知道田公子应该是大家出身,而且家世极好。”
张苻上上下下把田仲看了个遍,转头问管家:“张叔你从哪里看出来的,我怎么没发现?”
“当然是从气度,从做事,从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