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死寂不过是片刻的时间,祁山的目光看向了面前被无为这段的那柄假剑剑刃。
只是身子才刚动了一点,无为的剑便已经割破他的喉咙,结束了他的生命。
赵元善的心一直悬着,满屋子的血腥让她只想作呕,但此刻她一动也不敢动,腿有些发软,但还是得硬撑着站着。
时隔六年,百里伤再一次看到李忘笙,竟有些莫名的兴奋:“李忘笙,堂堂江湖第一剑客,居然遁入空门,逃避一切,真是令人惋惜,杀戮为生的修罗,却做起了普渡众生的事情,怎么,也是信了所谓正派的那套,要以此洗清手上的冤孽吗?”
无为冷冷一笑:“百里伤,你的样子看起来,足以说明这些年你并不好过。”
“我的确不好过,但也比你好过多了。”百里伤幽幽的看着他,想将下一刻他眼中的情绪一点不差的收在眼底,“薛瑜这个女人,是你一辈子也忘不了的心魔——”
果不其然,下一瞬,无为的神情便开始渐渐凝固。
握着剑柄的手指攥的发白,表情冰冷,胸口有片刻的起伏。
百里伤很满意他这个反应:“一提到薛瑜这个女人,你就隐藏不了自己。”
无为剑尖直指百里伤,面色如霜:“正好你来了,那就把六年前的账都算一算。”
“你偷走了我的东西,让我这几年忍受了多少噬心之痛,今日,我当然也要好好跟你算算!”百里伤侧目睨了一眼赵元善,“李忘笙,不如这样,我们打一个赌,看看赵震的女儿,和罗刹眼,最终会落到谁的手里。”
“我只要你死!”无为将内力汇聚剑尖,不由分说,朝百里伤杀过去。
二人都非泛泛之辈,两道身影纠缠在一起,只听兵刃之间相撞和木门破裂的声音。
赵元善惊恐的望着交手的二人,想找机会从这里逃出去。
只是,百里伤非等闲之辈,若是她要逃,不一定真的能逃出这扇门。
无为和百里伤目前看起来不相上下,她不能十分确定无为真的可以胜过百里伤。不逃,下场是什么也是未知。
她看准时机,一个箭步往门外冲。
只是一只脚刚跨出门,便有一直利器从后面划破她的右小腿肚,她的腿瞬间一软,跌倒在门口。
赵元善回头看去,百里伤果然是发现她要逃!
百里伤正想向赵元善冲来,便被无为拦截住。
赵元善顾不得右腿上的疼痛,也没空去看伤的如何,只往外奋力爬。
没爬几步,便有人突然出现在她跟前,搀着她的手将她扶起来。
“阿霖?陆烬?”
也不知这二人究竟是刚刚来还是躲了多久。陆烬朝里面看了一眼,低声说道:“快,赶紧走!”
赵元善被阿霖搀扶着,瘸着腿拼命离开。
只是她有点放心不下无为,便逃便道:“无为高僧那里怎么办?”
“人家江湖第一剑客能有什么事?那两人都是高手,我们还是先顾好自己再说——”
“你们刚才……?”
阿霖知道赵元善要说什么:“其实我们早就来了,只是以我们之力只能智取。”
阿霖不会武功,陆烬又重伤未愈,他们眼下只能逃跑。
百里伤和无为的打斗已经惊动寺内的僧人。赵元善陆烬阿霖三人避开所有人,往后门逃去。
“三途门的人已经杀上来,含光寺我们是不能待了!”陆烬便跑便说:“只能赶紧回去找你男人!你说你男人也真是,这么关键的时候,他偏偏回去了——”
生死攸关之际,赵元善也顾不得跟他计较这么多。
不过陆烬的话也提醒了赵元善一点,裴敬甫这几个晚上都会待在含光寺以防万一,怎么今夜却偏偏不在?
作者有话要说: 大粗长,真的大粗长了。
剧情得铺,别怪裴哥这章没出来。
第五十三章
夜里的雨还在淅淅沥沥, 和着风吹打在三人的脸上。
赵元善的右腿伤口传来剧烈的疼痛,她低头一眼,整只右腿已经被血染红。
虽然阿霖和陆烬一起搀扶着她,她也不想拖后腿,但她实在是无法忽略腿上的疼痛,走了没一会,她的右腿便因为伤无法支撑,膝一软轨倒在地上。
阿霖这才发现她被血染红的右腿,惊呼:“赵姑娘, 你的腿是怎么了?”
赵元善摇头,咬着牙:“实在是对不住,我的腿……”
陆烬蹲在她身前, 查看了一下那伤口,看鲜血流的程度, 她伤的并不轻。
陆烬当机立断,对阿霖道:“我们先将她扶到一边去, 先止血。”
阿霖立即认同,跟陆烬一起将赵元善搀扶到一边。
赵元善不知无为和百里伤的战况如何,但她还是怕阿霖跟陆烬受到什么牵连,于是决定咬牙继续:“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万一……”
阿霖将手帕紧紧系在赵元善伤口上方, 认真说道:“赵姑娘,你这腿伤的不轻,如果继续行走可能会伤及筋骨, 若是残废了那就不好了。”
“那还是别走了,要是真整了个残废,怎么跟你男人交代啊?”陆烬紧跟着开腔,“无为那和尚是高手,情况应该还没有多坏,现在得先给你这腿止血,才能去找你男人。”
阿霖道:“无为高僧的卧房倒是有止血的伤药,我去拿来。”
陆烬拉住她:“你去什么你去,这么危险,那个百里伤又阴阳怪气的——”陆烬虽然没有见过三途门的门主,但江湖上对百里伤的一些传言他还是略有耳闻,那家伙可不是个正经玩意儿,“在这里看着她,我去。”
说罢,陆烬拿好自己的佩刀,消失在夜雨里。
她们二人只能躲在檐下,等陆烬回来。
隐约中,她们能听到寺庙前院传来依稀混乱交错凄厉的人声。那些声音忽远忽近,让她们的心弦紧紧绷起。
陆烬去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回来。
阿霖开始坐不住了,陆烬身上的伤还未痊愈,而且那个叫百里伤的男人看起来如此邪门,她越来越不安。
赵元善知道阿霖的担忧,紧紧握着她的手,“你别担心。”
“赵姑娘,为什么裴大人这个时候还没有回来?”阿霖越想越不安,“会不会裴大人也遭遇了什么不测?——”
阿霖的话让赵元善的心猛地咯噔一下。
今夜三途门的人会出现在这里,显然是有计划的,既然有计划,他们不可能不把裴敬甫也算进去。
难道裴敬甫今夜不在,真的是像阿霖所说的那样,遭遇了什么?……
赵元善在心里头狠狠啐了自己一句,自己为什么要想这种不吉利的!
虽然心里告诉自己以裴敬甫的机敏他不会有什么,但心里还是控制不住的担心他。
这种担忧如虫蚁咬噬她的心,让她再也坐不住。
怔愣片刻,赵元善便突然站起来,只是还没迈出一步,就因为右腿上的伤无法支撑站立,闷哼一声,摔倒在墙边。
“赵姑娘,你要干嘛去?”阿霖忙将她扶好,“你这腿不能乱动。”
她扶着墙,心里早就无法平静。她只想知道裴敬甫现在是不是安然无恙的。
檐下的二人,各有各自担忧。可即便担心,她们也无可奈何,只能待在这里。
“赵元善?”
前面突然传来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赵元善猛地抬头望去。裴敬甫正顶着暮色细雨往她这里走来。
她愣愣的,一瞬不瞬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心里那块压着的石头高高悬起。
裴敬甫看到她的腿,眉头一锁,“谁伤了你?”
“裴敬甫?你……”赵元善一把握住他的两只手臂,“你没有什么事情吧?”
裴敬甫看到她眸中的担忧,“怎么?”
阿霖道:“你久久不出现,我们都以为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傍晚的时候,突然出现一群人,与无为高僧交起手了,现在也不知道那边情况究竟如何,陆大哥去拿伤药好一阵了,现在也没有回来。裴大人,你快去看看陆大哥,他身上的伤还未完好,与人交手必定吃亏——”
下午三途门的人用一招声东击西引开裴敬甫之后,他就料想到含光寺会发生的情况了。“我并非是故意不出现,三途门的人用一招调虎离山之策将我引入了一个奇门阵法之中,我也是刚刚才脱困。”
“那你可有受伤?”
察觉到赵元善语气中的那丝焦急,裴敬甫顿了顿,回了句:“没有。”
“你不要骗我。”赵元善知道裴敬甫即便受伤,也不会轻易在他人面前表露出来。
“那些人只是将我困在一个阵法迷宫之中,并未伤我。”
听他这样说,赵元善心里那块石头暂时落下。
裴敬甫没有拖泥带水,开始讲眼下的状况:“含光寺外面有三途门的人埋伏,布了阵法,现在还暂时不能出去。”
赵元善眼下只能听裴敬甫的,“那我们现在呢?怎么办?”
“你们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阿霖道:“赵姑娘受了伤,现在根本走不得。”
“我知道。”裴敬甫淡淡回了一句,然后俯身将赵元善抱了起来。
失重感让赵元善下意识搂住他,错愕的顺着他分明的下颌角看上去,就看到他也垂下那双深潭一般的眸子望着自己。
如触碰到什么一样,她迅速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耳根迅速蹿红,不敢再往上瞧一眼。
所幸现在是晚上,裴敬甫应当看不到她红了的耳根子。
“先跟我走。”
裴敬甫沉稳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他通常来含光寺穿的都是常服,但现在不一样,或许是因为事发突然,他此刻身着的是那身她经常见到的锦衣卫的飞鱼服。
不多数人都惧怕锦衣卫,锦衣卫他们不讲情面,手段残酷。
赵元善其实是有点怕裴敬甫的,但并非因为他是锦衣卫。
是因为裴敬甫总是不苟言笑,挥舞刀刃,杀起人来的模样如同修罗,让人怯憷。
裴敬甫将赵元善和阿霖带到了柴房。“你们先在这里躲好,我没有来找你们之前,不要出来。”
“裴敬甫!”赵元善叫住正要离开的他,“你干嘛去?”
“无为不一定是百里伤的对手。”裴敬甫顿了顿,“我也该去会会他了。你们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打开这扇门,记住了。”
阿霖道:“裴大人,陆大哥那里——”
“他不会有事。”说罢,裴敬甫将柴房的门关上离去。
纵然赵元善担忧,但她手无缚鸡之力,除了躲好,也别无他法。
.
整个含光寺逐渐归于平静,夜雨和血腥,充斥整个含光寺。
僧人倒在各个角落,发出阵阵哀吟。住持方丈空凡握着禅杖与持剑的无为各站一处,紧紧盯着站在前方握着一柄足有五尺的细长软剑的百里伤。
无为白色的僧袍上被雨水浸润,却依然没有沾上一点鲜血。
空凡身上大大小小挨了十几处细细的伤口,刚才那一场搏斗已经耗尽他大半的力气,脚下甚至已经开始虚晃,全凭着手里的禅杖才站稳。
百里伤抬眼,看向不远处自夜色之中走来的人,唇无声一勾。
裴敬甫来到空凡和无为中间,面无表情的望着两丈之外的百里伤,然后,声音毫无情绪的,朝百里伤说道:“师父,许久不见。”
百里伤听罢,轻笑:“我的好徒弟,这么久了,还是没有忘记该喊我一声师父。”
须臾,裴敬甫淡淡说道:“按三途门门规,你我本就不再是师徒。”
“你说的也对,你如今为朝廷卖命,自然不肯与三途门再有任何关系。”百里伤冷冷一笑:“阿裴,毕竟曾经师徒一场,你是我一手教出来的,若是真的交手,一点都不好看。”
“你的目的是罗刹眼,与旁人无关。”
百里伤道:“我也不想跟别人有关。”百里伤看向无为,“只是这位故友太过偏执,拿走了别人的东西不还,害我这几年成了这副模样。”百里伤说的冠冕堂皇,“为师实在是不得已啊。”
裴敬甫看了眼百里伤如今的模样,道:“你练的武功,有悖人理伦常。”
百里伤狂笑,“阿裴,我该不会是听错了?满手杀戮的你,居然会说出人理伦常这四个字?今日,我只要罗刹眼,还有——”百里伤意味深长的看着裴敬甫,“赵震的掌上明珠。”
裴敬甫的神情一点点沉下去。
他不动声色,缓缓拔出佩刀,将刀鞘丢到一边。
然后,对着上面的人,神色冰冷:“不可能。”
百里伤二十多年前从西荒之地得到‘罗刹眼’,便开始练一种极为阴邪的武功,那武功能让人驻颜,增长功力,但练习此功的人,就要承受每七天褪一次皮的痛苦,那痛苦如同将皮与肉分离。而罗刹眼便是百里伤用来吞噬这种痛苦的重要之物。
六年前,李忘笙将‘罗刹眼’偷走,自此隐匿江湖。
这六年,百里伤一直都在寻找李忘笙,目的便是为了拿回‘罗刹眼’。
裴敬甫知道百里伤要赵元善是想干什么。
百里伤的心思,在十年前见到赵元善的那一眼便有了。
百里伤看出裴敬甫的心思,往他身后瞥了一眼,明白了什么,“看你的样子,是把她藏起来了。”
裴敬甫不可置否。
“你以为,把她藏起来了我就找不到她了吗?”
裴敬甫的声音在雨里又沉又冷:“你休想动她。”
百里伤仿佛看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阿裴,看样子,你对那赵家大娘子真的有兴趣,那赵家大娘子生的花容玉貌,大多男人见了都会动心,她正适合为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