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宅在古代——沉云香
时间:2018-08-20 09:05:42

  “李文柏你敢。”
  马车里再次传出施五的怒喝声。
  但是因为隔得远,怒喝声很快被这边的耳光声淹没。
  “啪。”
  “啪。”
  “啪。”
  ……
  兵卒似乎越抽越熟练,力道和准度都在逐渐提升,声音也变得越发清脆悦耳起来。
  “唔……唔……父亲……唔……救……救我……唔……”
  几个耳光下来,蒋勇的两边脸已经肿地老高,口齿也变得不清不楚。他只能一边含糊不清的求救,一边泪眼婆娑,委屈地望着前方的车驾。
  李文柏看都不看蒋勇,只是骑在马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前方的两架马车慢慢靠近。
  施五在左侧的马车上,刚刚那两声怒喝,便是从那架马车里传出的。
  那么右侧的那架马车里的,如果不出意外,应该便是施五千辛万苦请来的西州刺史,曹严了吧。
  “还真是有点难办啊。”
  李文柏皱了皱眉,低声道。
  突然,他的目光往马车的后方移了移,愣了愣,然后眉头舒展,笑了起来。
  只见两架马车的后方,仅仅只跟随了两队兵马。充其量,也不过三十人。
  “还以为带了多少前庭兵力呢,原来就这么点人。凭这三十不到的兵马,也想从本官手里抢人?”李文柏在心中冷笑,心中不觉大定。
  李文柏可不看什么刺史不刺史的,一个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大将军,尚且无法替代千军万马,更何况一个马上就要落马的刺史?
  在他的眼里,只有兵权和皇权,才是真正的硬实力。别的所谓官衔,在真刀真枪面前,真没什么用处。
  马车越来越近,一记一记耳光下来,蒋勇眼看就要不行了。
  施五再也坐不住了,一把掀开帘布,晃了晃身子跳了下来。
  好你个李文柏,老夫女婿的脸都快被打烂了,你居然还敢笑眯眯地看着老夫?
  施五怒了,指着李文柏大骂道:“姓李的,老夫让你住手,你没听到吗?还不快给老夫住手。”
  李文柏眼睛一眯,失声一笑,似乎见到了很可笑的事情,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等到施五脸色越来越阴沉,李文柏才止住了笑声,冷冷地看着他,张嘴说了两句话。
  “本官乃是朝廷钦封七品县令,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让本官住手?”
  空气突然凝固,好似风雪也跟着停了下来,四周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你算个什么东西?
  多少年了,没有人敢在交合县对施五说这句话。
  现在李文柏说了,而且还是居高临下,当着施五的面,说了。
  很多兵卒都是交合县本地的人,视线在李文柏和施五两人之间来回转动,都感觉到了空气中的紧张的气氛,心中都不由得一紧。
  陈一志骑在李文柏的身旁,张着嘴巴,看着李文柏,然后咽了咽口水,在心里冲他竖起了大拇指。“兄弟,还是你牛。”
  在场的人里,或许只有两个人感受不到紧张的氛围了。
  一个是被抽得快要不省人事的蒋勇,另一个,便是耳光抽出节奏来的八个兵卒。
  施五着急地看了看明显快不行的蒋勇,又怒视着李文柏,忍不住气得浑身颤抖,但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因为他无法反驳李文柏。
  他只是一个八品县丞,比李文柏低了一级,而且他的罪证全部掌握在李文柏的手里,无论从哪方面来讲,他都没有叫板李文柏的资本和底气。
  他怂了,所以除了生气,什么也干不了。
  这时,另一架马车停了下来。
  里面传出一个苍老又尖锐的声音。
  “施五不算个东西,那本官的话,在李县令的眼里,是否还有点分量?”
  帘布掀开,走下来一个身着深绯色官服、佩银鱼袋的西州刺史,曹严。
  “深绯色官服、银鱼袋……这是……四品大员。他……他是西州刺史曹严。”
  陈一志没见过曹严本尊,但他对大齐官员的服装颇为了解。猜到眼前这个老者很有可能就是曹严,陈一志抓着缰绳的手猛地颤了颤,暗暗咽了口唾沫。
  “想不到施五居然把曹严请过来了。这下可糟糕了。”陈一志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心中紧张万分。
  李文柏却淡定得很,他在京城什么级别的官没见过?又岂会被一个四品的刺史给吓软了腿?
  但曹严毕竟是刺史,他也不好当众不给面子,于是便拱了拱手,笑道:“曹大人真是折煞下官了,曹大人的话,当然举足轻重。”
  李文柏的话没有任何问题,可以说是给足了曹严的面子,但曹严的脸色却很难看。
  “李文柏,你一个七品县令,见到本官,为何不跪下行礼?”
  一个七品县令,见到四品刺史,非但没有跪下行礼,反倒高高的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上官与上官对话。
  这可以说是相当的不敬了。
  这话是针对李文柏的,但一旁的陈一志却猛地一惊,下意识就要下马。
  但一旁的李文柏却拉了拉他的缰绳。
  陈一志疑惑地转过头,却见李文柏没有看他,依旧望着曹严。
  见李文柏没有下马,陈一志愣了愣,似乎明白了什么,叹了口气,重新安坐在马上。
  面对曹严的指责,李文柏笑了笑,说道:“请曹大人恕下官失敬之罪,实在是下官正在执行公务,不便向大人行礼。等到下官公务了解,一定亲自登门,向大人请罪。”
  李文柏的话,表面上像是给足了曹严的面子,但他这么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着曹严,委实让人感觉不出他的丁点诚意。
  “哦?”曹严怒极反笑,头上青筋暴起,“不知道李大人在执行什么公务啊?不妨说与本官听听?”
  “也没什么。”李文柏笑了起来,“就是抓一个将死的罪犯罢了。”
  “哦?不知这个罪犯是……”曹严看着李文柏,冷冷的说道。
  李文柏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他挥了挥手,大声吼道:“来人呐。将施五这个逆贼,给本官拿下。”
  所有人都惊呆了。
  众将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敢真的站出来去抓施五。
  大家虽然都只是普通的大头兵,但不代表什么偶读不懂,眼前这位的身份已经明摆着了,这可是个刺史。西州最大的官。施五和这个刺史一道坐马车来的,显然关系不浅,而且这刺史一看就是要保施五,谁还敢去触这个霉头?
  骑在马背上的陈一志忍不住晃了晃,有些意外地看了李文柏一眼,眼神中带着惊恐,还有疑惑。
  这李文柏,他想干什么?
  如今抓走蒋勇,还当着施五的面掌了蒋勇的嘴,这倒也没什么。可若是当着西州刺史曹严的面,抓了他的女婿施五,这问题就大了。
  堂堂刺史的脸,可不是你一个七品县令说打就打的啊。
  想过后果吗?
  这……这是疯了不成?
  施五刚听到李文柏的话,下意识地心中一惊,脸上很是慌张,但当他看到众将士并不敢动手之后,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不屑地看着李文柏。
  “李文柏,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吧?西州刺史大人在此,哪有你发号施令的份儿?看看你身边的将士,谁还听你的?哼。施某人今天就站在这里,看看谁敢动我?”
  言罢,昂首挺胸,一脸傲然地站在几百将士之前,颇有大军在前岿然不动的超然风采。
  曹严淡然一笑,似乎对李文柏的号令毫不在意,轻抚了抚长须,道:“李知县,这里是交合,是西州,不是你胡作非为的京城。本官既然来了,你也当有个自知之明。刚才的话,以及你对本官的失礼之举,本官都可以不跟你计较,就当没发生过。”
  曹严此言,竟是要和李文柏和解?
  “泰山大人这……”
  施五一下子急了,转头看着自家老丈人,张着嘴要说什么,却被面无表情的曹严摆手拦下。
  “你住嘴。”
  曹严脸色不悦地瞥了施五一眼,“都怪本官往日太过纵容你了。若非你仗势欺人、为非作歹,李知县何至于要抓你?等会儿好好给李知县赔礼认错,知道了吗?”
  向李文柏这小子赔礼认错?
  他没听错吧?
  施五怔怔地看着曹严,一下子没明白过来自家老丈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直到曹严给他递了个眼色,他才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小婿知道了,晚上小婿给李大人摆一桌酒席,亲自给李大人赔罪。”
  “嗯。”曹严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其实也不想这样做,但是毕竟是官场的老油子了,对于情势的分析,他再擅长不多了。眼下他虽然是西州刺史,但因为来的仓促,就带了两队人马,而目前李文柏和陈一志的手下,足足有数百人之众。若是撕破脸皮,把李文柏这小子逼急了,难保不会出现什么乱子。
  眼下之局,最好的法子,就是假意妥协,先安抚住这小子,等到本官把西州兵马调来,到时候,李文柏这小子怎么死,还不都是本官说了算?
  想到这,曹严笑了起来,看着表情阴晴不定的李文柏,笑道:
  “好了李大人,都是误会一场。你下马来,给本官行个礼,今天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如何?”
  说着,又瞥了一眼和李文柏并肩而骑的陈一志,不悦道:
  “还有你,陈都尉,让你的将士们都散了吧,莫要自讨没趣。”
  真是的,李文柏京城来的后台硬,敢和本官叫板就算了,你陈一志算个什么东西?半路被贺将军随意提拔起来的府兵都尉,也跟着瞎起哄?不想干了吗?
  曹严是西州刺史,统领一州军事要务,他的话,陈一志哪敢不听?
  “下官……领命……”
  陈一志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叫来一个手下,准备遣散队伍。
  这时,李文柏动了。
  他先是深深地看了故作姿态的曹严一眼,眼中闪过一道凌厉之色,大声喊道:“李二何在?”
  “属下在。”不远处的李二大步走来,单膝跪地。
  曹严见状,脸色微变,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果然,李文柏死死盯着施五,挥了挥手,对李二说道:“带上衙门的兄弟,给本官将这个施五,速速拿下。押入大牢,不得有误。”
  “是,大人。”
  李二领命,带着几十个悍卒,径直向有些手足无措的施五走去。
  李二是军伍出身,在军营只听将令,如今做了李文柏的亲卫,自然只听李文柏个人的号令。他可不管什么刺史不刺史的,自家大人让他抓谁,他就绝无二话,抓了再说。
  看着李二带着几十个面容凶恶的悍卒向他走来,施五慌了。他没想到李文柏居然连曹严的面子都不给。
  “老泰山……老泰山救小婿啊。”施五一边惊慌后退,一边转头向曹严求救。
  曹严也很意外,他也没想到,自己已经给李文柏台阶下了,话里话外给足了他面子,想不到这小子属狗的,什么都不管,就要咬住施五不放。
  见李二等人逐渐向施五聚拢,几十个衙役将施五前后左右堵死,曹严气得脸上的肥肉直颤,指着李文柏,怒道:“李家小儿,尔敢。”
  见曹严生气了,他带来的两队兵马蠢蠢欲动,正欲上前救下施五,却被李文柏一句话吓得止步不前。
  “李二。若谁敢阻拦,就地拿下,一并押入大牢,以施五之帮凶同谋身份论处。”
  “是,大人。”李二揉了揉拳头,咧嘴一笑,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曹严身后的两队人马,眼中满是挑衅。
  曹严带来的两队人马,和曹严一样,在前庭向来过惯了悠闲日子,无论是体魄还是气势,哪里比得上李二这帮在战场上浴血厮杀的悍卒十之一二?
  被李二等人这么一瞪,顿时都怂了,甚至都不敢和他们对视。
  施五没法子了。
  一个胖子,被一群孔武有力的悍卒围在中间,三两下就被撂倒在地,痛苦哀嚎起来。
  手下们没用,自己又势单力薄,曹严这是又羞又恼。见施五被抓,他气得吹胡子瞪眼,却没有丝毫的办法。
  他很后悔,早知道刺史的官威根本压不住李文柏,他就该等着将西州的大军调过来,再和李文柏交锋。
  如今丢了面子不说,连自己的女婿都被李文柏抓了,这事将来若是传到前庭,只怕自己就会沦为众同僚的笑柄了。
  等到李二等人将被打晕过去的施五拖回来后,李文柏满意地点了点头,也不下马,只是朝着一脸阴沉的曹严拱了拱手,笑道:“多谢曹大人体谅,下官还有公事要办,恕下官不能相陪了。”
  这一幕幕,从头看到尾,陈一志愣住了。他万万想不到,李文柏居然胆子如此之大,当着曹严的面,抓了施五。最后连行礼都不做,淡然离去。
  这……这是要跟曹严彻底翻脸啊。
  同时,对比李文柏的强势,想到刚才自己的软弱,陈一志不由得心生羞愧。
  想不到自己一个武将,居然还没有一个文弱的文官硬气。
  “意气风发,不畏强权,少年英杰,大抵如此吧。”
  陈一志望着阳光下笑容恬淡的李文柏,喃喃道。
  曹严见李文柏勒转马头,准备要走,竟敢如此无视他,心中怒意更甚。
  堂堂一州刺史,赶了几天的路,到了交合,却在一个七品县令的手里碰了一鼻子的灰,这事儿放到那里都是奇耻大辱。
  “李家小儿。”
  曹严咬牙切齿道:“如今大雪封路,你应该明白,和本官作对,是个什么下场。你可别忘了,本官乃是刺史。西州,是本官的西州。”
  曹严已经知道眼下的局势已然无可挽回,但人嘛,输了人也不能输了气势不是?即便被轻视冒犯了,也得留下两句狠话,找回点面子才是真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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