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宅在古代——沉云香
时间:2018-08-20 09:05:42

  “先生,您这就为难小的了。”李二苦笑,“小的从军以来一直待在营里,哪里会知道外面的酒楼饭馆。”
  “这样啊...”李文柏看了看周围,一间名为“往来居”的茶楼出现在眼前,外面揽客的茶小二眼尖,一眼就看见了正在茫然四顾的李文柏二人,急忙上前热情地招揽。
  “二位客官旅途劳顿,何不进店喝点茶水,也好歇歇脚?”
  茶小二长得机灵讨喜,看茶楼内人潮涌动生意不错,想必味道还是可以的。
  李文柏点点头:“那就你家吧。”
  进了茶楼,李文柏仗着囊中饱满,在二楼要了个靠窗雅座,点了壶茶,又要了三五道这里的拿手好菜,接着饶有兴趣地观赏起京城街景来。
  很快,小二将热气腾腾的茶壶放在桌前,又主动给李文柏面前的被子斟满茶水,而后机灵地退下了。
  看着眼前这杯浓稠黏腻,居然还散发着阵阵油香的“茶水”,李文柏不由得扶额,他居然又忘了茶水的事。
  忍了又忍,李文柏终于还是没能把这碗热气腾腾的“茶”送进嘴里,对于喝惯现代茶叶的人来说,再去适应这种黑暗料理也太折磨人了。
  坐在对面的李二却自顾自喝得正欢,一碗茶转眼间便见了底,见李文柏面前的茶碗半点没有被动过的样子,李二不由奇道:“先生为何不饮?”
  过去的回忆加上这茶实在糟糕的味道,李文柏上扬了一路的心情终于有些低沉下来,闻言摆摆手示意不想说话,单手靠在窗框上专心欣赏起景色来。
  李二撇撇嘴,不知道哪句话触到了李文柏的眉头,索性不再说话,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面前的茶壶上面。
  对于李二这种底层士卒来说,茶可是一年也难得喝上一次的好东西,不好好喝个够怎么行。
  现下正值秋高气爽之时,距离秋闱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京城的街道上挤满了赴京赶考的学子,有的仆人书童前呼后拥,有的形单影只茫然四顾,但脸上都浮现着对未来的期待。
  寒窗十载只为一朝翻身,如果落榜就只能再等上一年,一旦高中,便从此一飞冲天,踏入大齐政坛。
  李文柏对这些并不十分感兴趣,他是商人,最为看重的还是市场考察,来京城最大的目的之一也是为了看能不能让自己的产业在这里有立足之地,至于什么科举、秋闱,权当看个热闹。
  正想着,隔壁桌过来三个书生模样的人,一看就是进京赶考的学子,一众人看了看李文柏所在的位置,见不是什么熟人便不再在意,热热闹闹地开始聊起天来。
  举子之间聊天,聊来聊去也脱不了科举二字,李文柏本来对此无甚兴趣,正准备招来小二换个安静点的席位之时,隔壁桌突然传来四个字,令李文柏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
  “重农抑商?于兄此话当真?”
  “上面传来的还能有假,我估摸着,今年的策论考题肯定离不了这个!”
  “说起来商人重利,不事生产却能家财万贯,朝廷早就该治治他们了。”
  “是啊,要我说,仅仅只是对商人课以重税根本不够,作为经商的惩罚,还应该禁止商人穿丝绸、不允许商贾之子入仕,从源头上掐断这些蛀虫影响国政的可能!”
  “正是正是!”
  举子们的话听得李文柏心中一阵阵发寒,本来大齐并不算是抑农轻商,但是曾经那些历史上轻商而产生对商人收取极高的税赋想着就让人头疼,听这些人的话,上面竟是准备要抑商吗?
  简单想一下,不许穿戴丝绸、禁止参与科举,这根本就是在表明不管经商赚得多少钱,商人一辈子都只能生活在最底层,连和工匠等“贱业”平齐都做不到。
  这对立志在大齐商场一展抱负的李文柏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一下将他头脑中对未来的构想劈了个精光。
  想到未来会承受的巨大压力,李文柏再顾不得赏景,起身走到三个举子桌边,拱手笑道:“三位,有礼了。”
  三个学子一愣,反应过来纷纷站起身回礼,都是一脸茫然。
  李文柏挂上亲热的笑意,开门见山问道:“在下方才听三位说,朝廷准备对经商者加大惩罚力度,不知是真是假?”
  “当然是真的。”其中一名年长些的举子目露轻蔑,“怎么,看你年纪轻轻一表人才,竟是个商人不成?”
  话语间颇有轻慢,丝毫不掩饰对商人的不屑。
  这也难怪,这些人都已经有了举人的功名,属于社会阶层中最高级别的“士”,小小的商人,当然不值得放在眼里。
  李文柏也不恼,“实不相瞒,在下出身商贾之家,祖祖辈辈都是商人,听到三位的话心中不安,特来相问。”
  似乎是从李文柏的话中听出他并无经商的意思,举子们的表情缓和了一些,一名年纪最轻的还拍了拍李文柏的肩膀,语重心长:“看你和我年纪差不多,还是走回正道吧,抓紧时间努力考个功名,早早脱离商人的身份才是正事!”
  其余二人连连点头:“此言甚是,这位小兄弟,进士虽然难考,但明经明法却不难,还是趁着朝廷没下旨意禁止商人入仕之前,赶紧考出个功名傍身吧。”
  李文柏心下自有想法,主动道:“三位一语惊醒梦中人,这桌酒菜,就当在下的谢师礼吧!”
  众人自是不愿,推脱一番后见李文柏主意已决,才连连道谢地接受了。
  两桌和为一桌,自是要开始自我介绍一番。
  李文柏先是主动抱拳:“在下宁州李文柏,未及弱冠,敢问各位兄长?”
  一番寒暄过后,李文柏终于知道了这三人的身份。
  其中最为年长的叫做于钧,字权重,出身扬州寒门,现今已过而立之年,这是第五次考进士科,据他所说,今年再考不上明年就改考明经,不能再在家碌碌无为下去了。
  最为年少的名为赵钰,京城大族赵家长孙,礼部侍郎赵明宇之子,明年才及弱冠,只比李文柏年长一岁,这是第一次参加秋闱。
  还有一人名倪旭弘,字免之,虚岁二十五,明明是将门之子却一心从文,这是他第三次考入秋闱,据说家中已经下达严令,这次再不中,就乖乖滚回军中历练,做个真正的将门之子。
  四人都是健谈之辈,一顿饭过后彼此都是熟络不少,赵钰更是嚷嚷着要为李文柏张罗住的地方,被李文柏再三推辞这才作罢。
  酒足饭饱之后,三人再次劝说李文柏一定要弃商从文,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先生,真要考科举吗?”李二的表情复杂,“小的听说能考上进士的都是天上下凡的文曲星,先生要是不愿经商,可以直接跟将军说啊,何必舍近求远?”
  李文柏无语,这小子说话还真是一点不会拐弯。
  能考上进士的都是文曲星,不就是说他从未经受过系统学习,要考也考不上,还不如去抱贺青大腿吗?
  李文柏表面嗤之以鼻,却还是有些动摇。
  都说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这进士科确实难度太大,可如果去考明经或者明法,就算考上了也不会有什么用,仕途上的天花板早早就定下了。
  想来想去,李文柏最终决定先找个地方住下,等贺青和贺飞宇回来后听听他们的意见再做决定。
  出茶楼时已经接近黄昏,街道上挤满想要出城回家的人群,比之刚进城时越发拥挤了几分。
  李文柏牵着马缓缓而行,准备找个顺眼的旅店先行住下,等贺青回京之后再行上门拜访。
  正走着,前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嚣,然后是一队盔明甲亮的金吾卫士兵吆喝着开路,手中高举着仪仗,行人看到纷纷躲避在街道旁边,生怕得罪了这位排场极大的贵人。
  李文柏虽然不解,但为免惹上麻烦,还是跟着人潮一起闪到了路边,同时拉住李二小声问:“什么人啊?这么大阵仗。”
  李二显得有些结巴:“小,小的也不知道,但是看着像是皇家仪仗...”
  皇家?
  李文柏好奇地抬头看去,正巧隔着软轿的纱帘和里面的少女对上眼。
  那一瞬,李文柏突然涌起一阵莫名熟悉的感觉,像是似曾相识,但李文柏很确定自穿越过来后,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人物。
  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究竟从何而来...
  不知不觉间,软轿突然在李文柏面前停下,李二以为是李文柏的视线惹了贵人不快,赶忙扯扯李文柏的衣袖,示意他跪下行礼。
  李文柏这才回过神来,赶忙移开目光双膝跪地,低下头等着队伍离开。
  过了许久,轿中突然传来少女细软的声线:“下面所跪之人,可是宁州李文柏?”
  李文柏愣住,被护卫一瞪才反应过来,急忙拱手答道:“草民正是李文柏。”
  “草民...吗?”轿中的少女似乎有些恍然,随即扔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语,便示意护卫继续往前了。
  “李文柏,去读书罢。”
  直到队伍消失在视线之中,李文柏还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有认识什么皇家的公主郡主之类的吗?居然还让他去读书,莫不是让他考科举...
  队伍行至皇城根下,一直守卫在轿边的金吾卫终于忍不住问道:“四公主殿下,您可是认识那人?”
  “不,不认识。”少女矢口否认,眼神莫名变得悠远,唯有白净的面容浮现了淡淡红晕。
  ****
  经过一场莫名其妙的“劝学事件”过后,李文柏找了好几家旅店都说客满,最后只得回到“往来居”,花重金订下一间小院。
  李二一边唠叨着浪费一边自觉去喂马,李文柏好笑地摇摇头,搬了把椅子坐在院中,仔细思考着今日所发生的一切。
  从于钧三人态度的前后转变来看,这个时代的文人士子的确对商人抱有不小的恶感,之所以会有这种心态,肯定也是受朝堂的态度影响,这可是个不好的兆头啊...
  天色渐渐暗下来,李文柏回想起此前的种种经历,最终一咬牙,决定还是走上科举之路,不过要做的第一步就是重新拿起书本。
  “要改变商人的地位,也要先成为金字塔顶部的一员才行...”
 
 
第59章 小人难缠
  说起来, 今日在街上偶遇的那个女子很令人在意。
  虽说记忆中他这是第一次来京, 此前也未曾见过如此美貌的年轻女子, 但观其言行, 绝对不是第一次见面的样子, 她一口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如果说不认识怎的可能?
  话说这李家,不会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和皇家有了牵连吧!皇家出身的女子还让自己去读书?
  这事当真是越想越奇怪, 李文柏摇摇头, 点了点脑袋,一时摸不清头绪, 只能够暂且放下。
  现在离科举还有不到两个月,听于钧他们话里的意思, 恐怕这次秋闱过后朝中对商人的风向就会改变, 一旦如此,家大业大又正值风口浪尖的自己肯定会成为必打的出头鸟,要想避免被卷进去,只能在今年的省试里高中, 才能免去之后的种种麻烦。
  “看来只能临时抱佛脚了...”李文柏揉揉抽痛的额角,没想到好不容易告别高考, 现在却又要一头钻入科举这根独木桥的怀抱。
  李二根据李文柏的吩咐抱了一大堆儒家经典和诗书文集回来, 然后看着李文柏一脑袋钻进房间死啃,心中摇头:“真是的,人家举人那都是寒窗苦读十几年,到省试这一步还要拼运气, 先生忽的就一头钻入了科举里…”
  如果要是李文柏有天赋,怎会从乐平把买卖做到了广陵,从军中脱身而出,一路行到京都,也做的是商贾之事,只因为听了三人的话,就忽的声称要读书,让李二觉得李文柏做的是无用功。
  李文柏之所以想要重读经典,当然没有打算纯粹去拼运气,是有底气在的。
  前世长达九年的义务教育,还有即使读工科也没能逃过去的“大学语文”,他对于《论语》、《孟子》等儒家经典还是有一些掌握的,并且前世可不仅仅只是读,还要把千年来专家学者们对其的讲解注释融会贯通,多少还是有一些基础在的。
  这原身只是读死书,连个秀才都不曾考过,不过他入了这身子,发现了一桩事,这大齐的李文柏记忆力可以说是极好,他硬着头皮去翻大齐律法的时候,才发现,那些原本如同天书一般的书本却并不太难。这大齐的李文柏是有天分的,只是原本的嫡母钱氏作梗,寻了个迂腐的老先生耽误他,让原本的李文柏觉得这科举是难之又难。连晦涩难懂的大齐律法都能够读懂,又读过不少大师释读的经典,也就有了科举读书的念头。
  哎,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如果当今的天子还和先前的天子一般,并不重农抑商,他的路子还可以走下去,那天茶楼里的话如同当头一棒,让他警醒。
  重农抑商的环境之中,如果他还这样一门心思只顾着做发明,只顾着做生意,刚开始起步或许顺利,到了后面只会越发困难。
  李文柏又想到了在于进士科最为重视的“策论”,虽然脑子里储存了不少古往今来明君治理地方的经典政绩,但李文柏到底出身底层,对当今大齐的政治风向、天子好恶,以及各处的实际情况都不甚了解,要是贸然口出狂言戳到了文官集团的痛点,那可就不是简简单单落榜就能抵消得了的。
  再想想难倒一大片学子的吟诗作赋,这对李文柏来说是最头疼的。前世在老师的逼迫下背了不少古诗词,那都是经过历史长河遗留下来的精华,随便抄一首就能吓死那些考官,只是那些经典可不是随便好抄的,若是一知半解用了现在根本没有的典故,他可是没办法解释的清楚。而且“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若是有人得了一张半句的妙句,他不巧正好用了,那一个抄袭的名头只怕就要落在自己的身上,一旦有了抄袭的名头,那才会落到真正寸步难行的境地。
  “唉,头痛啊!”李文柏一头栽在书桌上,望着面前摊开的“大齐山河志”只觉一阵心累。
  还号称“山河志”,明明只是记载了大齐朝各州的风土人情,什么山川地形啊、历史沿革啊通通没有,甚至连个地图都没看见!
  算了,还是等贺青回来请他帮帮忙吧...
  李文柏重新拿起《论语》,认命地开啃,于钧等人偶尔前来串门,看李文柏埋首苦读以为是劝谏起了效果,纷纷表示老怀大慰,主动为其讲解起来。
  在听这些真正的古时学子讲经之前,李文柏一直认为古人只会死记硬背,现代人对儒家经典的解读和思考远远超出这个时代的读书人,但听过一堂课之后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肤浅。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