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宁伸手去摸了摸,确实是喜欢,但她下刻又把锦盒盖上,拿着塞他手里:“无功不受禄,我不能收。而且以前的事早就过去了,哪里还用得着你拿这么贵重的东西来赔礼,你拿回去吧。”
事情跟想像的不太一样,徐立安看着手里的锦盒愣了半天,然后眉头一皱,又是副凶样子:“你是故意气我呢,给你就给你,你收着就是!”
初宁忙将他推来的东西再推回去,耐心地说:“确实不能收,我们也不是小时候了,这样私下收了东西,传出去不好。”
原本有些生气的徐立安听到她这话,眉头先是皱成川字,然后想到什么,居然笑了。
少年笑起来当真是没有辜负他的好皮相,有种让冰雪都消融的暖意。
“小丫头,你就是过了年也才十四岁,哪里有那么多这些那些的顾忌!”
说罢,也不再管初宁的推辞,居然直接又放回炕上,转身就跑。
初宁大骇,忙拿起盒子又追上去,可是那家伙身手利落了,一撑窗柩就翻了出去。那样子,熟练得跟天天都翻窗似的。
徐立安跳出去后回头,就见到小姑娘拿着东西瞪大眼看自己,那表情可爱得不行,让他又想笑。
是被他身手吓着了吧,她不在的时候,他几乎每两天就会翻墙翻窗进来,坐坐她坐过的炕。
徐立安有几分自得,朝她挥挥手,高兴地走了。
初宁追到窗边,也就看到他的衣角闪过墙头。
她眉头皱了起来,捧着的锦盒如烫手山芋。
任氏上回就误会了她对徐大哥有什么,要是被知道徐立安给她送东西,她心里一阵烦燥,都想摔了盒子。
最后是站在窗前吹了吹冷风,才算冷静下来,准备找一天再偷偷还回去。
她绝对不能收徐家任何一个少爷给的东西!
在徐立安走后不久,徐砚便到暮思院来寻小姑娘,跟她一块儿到碧桐院吃饭。
初宁听到他前来,当即高高兴兴地迎出去。
她见到他的时候总是满心欢喜,像林间的雀鸟,让人看着也心情愉悦,有一种奇妙的满足感。
他给她拢好披风,牵着她便往外走,两个丫鬟忙跟上。
徐二老爷夫妻正好也从另一边过来,远远便见着两人,等近了,才发现徐砚是牵着一脸娴静的小姑娘在走路。
余氏脸色古怪了一下,徐二老爷倒没什么感想,只是好笑。
这个弟弟,还真难得有个亲近的人,小姑娘长那么大了,还跟以前一样牵着她走路。
初宁忙朝两位长辈见礼,莫名觉得不好意思,再一道往碧桐院去的时候,她有些故意的跟徐砚离得远一些。
哪里知道徐砚就着她步子,一把再握住她的手,大掌再度包裹着她的小手,根本不让她躲避。
初宁都没敢抬头,总有种心虚感,盯着自己脚尖走路,脸红得厉害。
徐砚偷偷看她一眼,见她害羞,反倒把她握得更紧,清明的眼眸内闪过坚定。
碧桐院里已经很热闹,徐家姐妹和三位少爷都在,围着老人说话,笑声满堂。
等到初宁一众来到,徐大老爷和任氏也赶了过来,老人便让摆饭,说用过了好去贴对联贴窗花。
小辈们还是坐了一桌,徐立安不时朝初宁挤眉弄眼,十分高兴的样子。
初宁当作没看到,心里还是记挂着他给的东西。本来她想让徐三叔替自己还的,但又想到徐三叔先前罚了他们两回,他又是爬窗进来的,一说估计还得挨罚。
他本意是好的,反倒把她显得太小肚鸡肠,样样都找长辈告状。徐小霸王的性子,搞不好又要恼她,不知道会再干出什么事来。
思来想去,她最终还是决定自己给回去吧,他即便生气,顶多不理她。不会因为有长辈介入再结仇就是。
用饭用到一半的时候,初宁面前突然冒出一双筷子,夹着一块烧排骨放到她碗里。
她一愣,抬头看见是徐立轩朝自己微笑:“都给妹妹们夹了。”
初宁侧头一看,果然见到徐家姐妹小碟子里都有一样的排骨,她便欣然受了。结果徐立安也抢着跟着给夹菜。
徐琇云被逗得哈哈地笑:“我们安哥儿也会疼人了,果然翻年又要长一岁。”
徐立安被胞姐打趣得直挑眉,哼哼着说:“说得我有好东西没想着你一样。”
满桌的人都笑了,引得长辈侧目。
徐大老爷说:“都长大了,时间真快啊,出了年,云丫头也要出阁了。”是父亲的欣喜和惆怅。
徐老夫人也笑:“再等他们兄弟给你娶了媳妇进来,又多两个女儿,云丫头也还是你女儿,你有什么好愁的。”
一番话说得众人都莞尔,任氏的笑容却有些勉强。
自打上回她大嫂闹了一出,两家人都生疏不少,而且她知道自己的二侄女对长子一往情深,到现在也不愿意说亲。
昨天她大嫂又派人来,如果不是实在被侄女逼得没办法,她大嫂恐怕不会先提两家亲上加亲的事。
她细细琢磨着,现在兄长已经是侍郎了,侄女又是知根知底的,又能给长子助力。确实是好的,虽然一开始她想的是大侄女。
但这事要怎么跟婆母开口。
任氏就愁这点了。
这边想着,那边回头,正好看到长子再次给初宁夹菜的样子,笑得十分温柔。
任氏眼皮一跳,看向将徐家姐妹都衬得失色的小姑娘,咬咬牙。
不管以前是不是她误会,她还是早些给长子做安排才好!
而徐立轩此时心情是十分焦躁不安的。
他知道晚上三叔父就会带小姑娘去赏梅,看样子也不会喊上他们。三叔父是什么心思,他最懂,若是有那样的机会,他也想带初宁去做尽风雅之事,看她绽放最美好的笑容。
所以他没忍住,借着给妹妹夹菜,也给小姑娘多夹几回,希望她再度注意自己。
从杭州回来后,他明显发现初宁是故意避着他们三兄弟,对他尤其。
他无时不刻都在猜想,是不是三叔父在小姑娘跟前说他什么了,或者小姑娘已经被三叔父迷惑。毕竟他看过她依赖三叔父的样子。
徐立轩从来没有这么煎熬过,他明明是想护着她,怎么祖母就非得说会毁了她。如果他先三叔父一步说要娶她呢,他说出来之后,三叔父再悔也没有机会了吧。
他该不该说!
一顿饭,徐立轩最后如同嚼辣,用得没滋没味。
到了贴窗花的时候,初宁跟着徐家三姐妹先将碧桐院装扮一新,然后手挽手轮着各自的院子贴一遍,玩得一手都是红印子。
晚上是年夜饭,大家都换上新衣裳,初宁沐浴过后也换上安成公主送的衣裙。
等到她出现在众人的面前的时候,连徐砚都看得微微愣神。
小姑娘一袭红衣红裙,衣襟裙面都盘金绣彩,华丽明艳,艳丽的颜色将她肌肤更是衬得欺霜赛雪。
玉一般的人儿,精雕细琢,每一处都是精致的。
连徐老夫人都不得不暗叹,小姑娘真是长得太出色了,光是这样貌,走出去就得引得多少郎君心怡。
也就是她几乎不出户,才无人知道宋家有女,姝色无双!
她突然意识到,连她都心动,何况是幼子和孙子!
有时候人就是那么俗不可耐,对美好的事物都是趋之若鹜的。
徐老夫人看着这般娇艳明媚的小姑娘,心里越发不安。
任氏在众人都感叹小姑娘姿容无双的时候,捏着帕子说:“初宁丫头,你这衣裳是哪里来的,还绣了金线,穿出去可能不太好。”
皇权至上,讲究规制,用金线绣衣制衣都是有讲究的,一般都是命妇或大臣才能穿着。现在一个罪臣之女,任氏在想,难道是小叔宠她到无边,把这些都忘记了不成!
她这话其实挺扫兴的,厅堂里安静了一会。是初宁扯了扯裙摆,抬着小脸笑着打破这片沉默:“是安成公主赏赐,贵人赏的东西,不穿才是不不敬。”
她话落,任氏张了张嘴,面上就有些不好看了。
贵人赏的,自然是穿得。
安成公主......居然给小姑娘赏这样的衣裙,任氏心里酸得不成,被小姑娘一解释又显得她有些刻薄,只能尴尬扯着嘴角笑。
是徐大老爷招呼着说该用饭了,众人再坐了一桌。
团圆团圆,今晚并没有分桌,大的圆桌,众人围坐着十分热闹。徐砚却是在落坐的时候喊了初宁一声:“卿卿坐我身边。”
徐老夫人的手暗中一抖,徐立轩眸光亦沉了下去。
三叔父这是什么意思,让小姑娘坐他身边,是在暗示什么吗?
暗示谁,祖母,还是他?!
他手都握成了拳,初宁不知道已经暗流汹涌,但明白这不合规矩的,徐三叔下手应该是徐家小辈这三兄弟。她摆摆手,说:“不行,坐在您身边有压力,我得放开了肚子吃。”
徐老夫人闻言松口气,去打量她的神色。发现小姑娘杏眸清澈明亮,除了娇俏可爱,哪里有一点她想的那些情情爱爱。
果然是如同儿子说的,小姑娘还是懵懵懂懂,什么都不知道罢?
她真是被叔侄闹得太过紧张。
初宁一句调皮话,倒又暂时解了火星燎原的厉害,跟徐家三姐妹挤到一块高高兴兴地吃饭。
今晚是要守岁的,众人便都在碧桐院呆着,任氏和余氏要陪着老夫人打叶子牌,徐琇云去凑了一个数。徐大老爷跟着二老爷下棋,徐家三位少爷就站在边上看,希望能偷些师。
初宁是围在老夫人跟前的,看着她们打叶子牌。
她不会打牌,但她过目不忘,最会记牌。偶尔看准备机会偷偷跟老夫人耳语,叫老夫人赢了不少,老人面上一直笑,心想着这么个小姑娘她是真喜欢。但想一想,下刻就是叹息......
而徐砚是家中最安静的一个,捧着茶,看着外头的庭院出神。
昨天的雪已经停了,却是将天地都盖得一片白,积得厚厚的,没有个三四天是化不去。
那头叶子牌打了几圈,徐家姐妹终于坐不住了,要去放烟火。再一会就该到时辰,长辈们也由得他们闹,于是小姑娘都穿好斗篷涌到院子里,男孩儿也被喊去帮看着。就怕小姑娘们玩得过头,烧着碰着。
徐砚在这个时候也一撩袍子跟了出去,还在摸叶子牌的老夫人抬眼一看,又默默继续打牌。
在烟火还没点着的时候,极远的地方突然响起‘嘭’的一声,一道亮光升空,便在天空炸开。
初宁眼里映出五光十彩,嘴里高兴地喊:“新年了!”
小姑娘们都哇的一声,然后哈哈哈大笑。
那是皇城放烟火了,那样的绚丽与百姓家买的那种小烟火根本不一样,连着徐老夫人都被长子扶着出来仰头看。
众人都看着天空,只有徐砚望着笑得明媚的小姑娘,嘴角也扬着笑。
小姑娘十四了。
守过子时,又放过烟火,众人也该散了。
徐砚不动声色带着小姑娘往暮思院的地方走,准备等会人散了,再拐到梅林去。
结果徐立轩就一直跟在他们身后,徐砚警觉,多少察觉到侄子不对,特别是这种亦步亦趋。让他皱了眉头,面无表情回头看他一眼。
但他就不为所动,依旧是坠在两人身后,任氏心里头记挂着长子的亲事,下意识寻他的身影。结果就看到长子谁也不跟,就跟在小姑娘身后的一幕。
她一下就抓紧了帕子,扬声喊:“轩哥儿,你来,我正好还有事要和你说。”
徐大老爷回头,奇怪看了妻子一眼:“什么事情要现在说,明儿再找孩子说就是。”
任氏勉力笑着说:“老爷,您也一块儿听听,就三两句。”
于是徐砚就借这个机会,直接摆脱了这一行人,带着小姑娘绕过暮思院,从女学堂后方再穿去了园子。
初宁被他带着走,拥在身边,竟觉得有种异样的刺激和紧张。
他们这样甩开大家,好奇怪,好像他们才是一派的,谁也插|不进来。
初宁被他的体温暖着,连寒冷都感觉不到了。
两人顺利到达梅林,初宁以为越往里走该越黑才对,不想凯凯白雪,却将整片梅林都照亮了。
他们甚至可以弃灯笼而行。
“徐三叔,雪夜的梅林居然这般美。”
小姑娘由衷地赞叹,从徐砚的大氅中出来,张开双臂在雪地间转圈。像是落入凡间的小仙女,满片梅林都夺不去她的一丝明艳。
徐砚静静看着,看着她裙裾沾上雪色,看着她眉目如入画,一颦一笑刻骨。
他听到自己心脏怦怦跳动,并不剧烈,可他全身血液都不安份的涌动着,那股早藏匿在体内已久的冲动在他抬步朝她走去的时候——
爆发。
初宁还仰着头看枝上红梅,突然就被人揽了腰,顺势一带就被抵在了梅树下。
她背后是树杆,腰间是他有力的胳膊,而身前是他贴上来的身躯。
初宁眨眨眼,似乎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而且她还发现自己脚下踩着的不是实地,有些不平。好像正好踩在一块石头上了。
因为有踮高,她堪堪能与他平视,原先她只到他肩头的,如今却无比清晰能平视他的面容。
他明明剑眉锋棱,明明眸光锐利,可他凝视着她的时候,他所有的气势都化作水一般柔和,温柔缱绻。
初宁还是有些吓着,看得入神,又不安地喃喃喊他:“徐三叔......”
徐砚深谙的眼眸里就窜出一簇火光,他微微侧头,唇碰停在她耳边:“喊嘉珩。”
嘉、嘉珩?
初宁觉得自己不能思考了,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呼吸又在耳边,她颤颤的,因为灼热的气息而乱了心神。
她还期待着,他会跟以前一样说完话便离开,却是突然身子一软。
徐砚非但没有离开,还含住了她的耳垂,舌尖轻轻打转舔舐,贴着她的身躯承受着她突然压来的重来。他声音就在她耳边含糊不清:“喊嘉珩......卿卿,喊嘉珩。”
压抑已久的感情释放出来便如雪山崩塌,把徐砚的理智都掩埋了。初宁从来不明白什么叫男人的感情,如今都深刻在她面前展现出来。
她被他热热的呼吸缠绕得脚发软,被他亲吻耳垂的唇舌烫得打哆嗦,身子酥麻,甚至连手指都不自觉蜷缩起来。去狠狠揪住了他的衣服,心里害怕,为突然变得有侵略性的徐三叔害怕,可她却没想着推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