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卿如此多娇——有只胖头鱼
时间:2018-08-22 08:31:19

  她扑过来跪在地上,紧紧地搂住他,她抖得厉害,正极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她不住地在他耳边与他说话,她说:“七哥我来陪你了,七哥你别怕,也不要太担心,我,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但是我在这里!”
  “赵娘娘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七哥我在,你不要怕!”
  霍妩绕过屏风一进来,就看见卫旌笙直挺挺地跪在赵氏床前,他冷着一张脸,也不知道在想写什么。
  她顾不得多想,便冲过去抱住了他,她自问从来不是多机灵的女孩子,眼下这情况,她没有好办法可以安慰他,就只好这样陪着他,至少能让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
  卫旌笙闭上眼,感受着少女传给他的温暖。
  多年前没有等到的那个拥抱,在今天,他终于等到了。
  过了片刻,他才推开霍妩,盯着她道:“谁告诉你这件事的,迎喜避白这个道理,你难道没有听过吗?”
  霍妩道:“不是,我不信这个,我……”
  卫旌笙打断她的话,“说什么傻话,我母妃病重,这里药气太深,你快回去,听话。”
  话说到最后,他不觉加重了语气。卫旌笙从前也不信这些,可想想霍妩前世被魂魄夺舍,再思及他们两个人生重来一事,他不由得不信。
  对于霍妩,无论什么不吉祥的事,他都巴不得她离得越远越好。
  霍妩本是好意来看他的,她满腔对他的担忧,可到了卫旌笙面前,就被他劈头盖脸一盆冷水浇下来,少女垂头丧气地,不死心地问:“七哥你怎么这样迷信的,倒像个老太太。照你这说法,难道你以后有个伤病,还不许我来看你了不成?”
  她话一出口,霍妩就后悔得不行了,这话说的就跟在诅咒他似的,赵娘娘病重,她怎么还能在七哥面前瞎说话。霍妩刚想道歉,就听见卫旌笙果断地开口,与她道:“对。”
  “你记着,就算是我受伤染病了,我也不希望你来看望我。”
  霍妩气急,她正欲反驳回去,床榻上突然传来一阵控制不住的咳嗽声。
  赵氏醒了。
  霍妩听见声响,忙想把赵氏半扶起来给她顺气,卫旌笙制止了她,他站起来做到床榻上,让赵氏能靠着他。
  赵氏脸上泛着浓浓的死气,眼神却比过往几日都来得清明,叫霍妩无端想到一个词——回光返照。
  她不敢再想下去。
  赵氏的目光悠悠地落到霍妩身上,迟疑着问道:“这位是?”
  她观霍妩衣饰容颜,就知道她该是哪家贵主儿,只是她久不出席宫宴,实在认不得她。
  赵氏声音沙哑,说话声音又轻,霍妩费了些力才听清她说的话,她忙答道:“赵娘娘,我叫霍妩,是镇国公府的小女儿。”
  “哦,是嘉宁县主啊。”赵氏朝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我这身子骨,就不与县主见礼了,县主勿怪。”
  霍妩急忙答道:“没关系的,我与七哥交好,您是七哥的母亲,自然也是我的长辈,要见礼也是我和您见礼才对。”
  她说着,伸手握住赵氏枯瘦的手,道:“您别担心,您的身体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记得县主小时候,我还见过县主一面,当时就觉得,县主生得粉雕玉琢的,实在是可爱极了,只可惜我拖着一身病体,不敢与县主接近,我……”她说着,又咳了起来。
  卫旌笙伸手拍拍她的后背,为她顺气,
  赵氏缓了口气,才继续道:“县主与旌笙亲近,我心里真是高兴。”
  她虽病容残损,但眉目间依旧是昔年好颜色,也难怪当初陛下会对身为宫婢的她一眼看中,多加宠爱。
  “赵娘娘不必如此客气,七哥叫我阿妩,娘娘也这么叫我就是了。”
  赵氏点点头,与霍妩道:“阿妩,我有些话想与旌笙说,不知可不可以……”
  霍妩立马懂了她的意思,她看了卫旌笙一眼,就退到了殿外。
  赵氏见她走了,抬手想去碰碰卫旌笙,卫旌笙下意识地躲了一下。
  赵氏苦笑着道:“旌笙,你去帮我把那边矮柜里的那个小匣子拿过来,好吗?”
  卫旌笙沉默地点头,将软枕给赵氏垫着,好让她躺的舒服些,才为她取来匣子。赵氏颤抖着手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摩挲过匣子上的雕花,把匣子轻轻地打开,她如此珍惜这东西,里面却没有什么珠玉宝物,有的只是几纸书信并一根简陋的木钗。
  她喃喃道:“旌笙啊……”
  卫旌笙跪坐在她床边,沉默地与她对望,他已是十八少年郎,生得俊朗无双,又得裕王封号,他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长大了,长得这么好,她这个做母亲的,却什么都没有为他做过。
  赵氏不知不觉已是泪流满面,她想去摸一摸卫旌笙的脸,快碰到的时候,却又把手收了回去。
  她眼里噙着泪,道:“旌笙,从小到大,我没尽过做母亲的责任,这几天,你在我身边照顾我,无微不至,可我努力地想,却连你小时候是个什么模样,眼下又喜欢什么都不知道。我,是我对不住你。”
  卫旌笙道:“母妃不必自责,您生我下来,因为生我时被人所害,这才伤了身体,论理,是我对不起母妃才是。”
  他的姿态客气而疏离,赵氏苦笑着道:“你要这样说,我岂不是更愧疚了,我连一副康健的体魄都没能带给你。”
  她的目光透过屏风,望向更远的殿外,喃喃道:“刚才那个女孩儿,那个,嘉宁县主,我听见她喊你七哥,她是个好孩子,我病得这样沉,又长年无宠,宫里谁对我不是避之不及,偏她还肯来看我,相必是因为担心你了。”
  “我听过她的名字,宫里的贵人们都很喜欢她,这样的女孩儿,我相信她的品性不会差的,何况,何况她生得这样好。”
  她喘了口气,又接着说道:“年少慕艾,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也年轻过,这样的情感我不是不懂。只是旌笙,你虽是我的儿子,我却并不了解你,旌……旌笙,母亲想问你,你可喜爱她吗?”
  卫旌笙久久不答,在赵氏以为自己听不到答案的时候,她才听见卫旌笙淡淡地开口——
  “她是我的命。”
  这是他第一次在旁人面前说出他对霍妩的心意。
  赵氏一怔,随及欣慰地道:“好,旌笙,你这样年少,就已受封裕王,陛下看重你,假以时日必定会对你委以重任。霍家百年世族,他家女儿金贵,只是我的儿子,却也不差。”
  她话里透出浓浓的自豪,“你喜爱她,那,等她及笄后,你就娶她回来,好好待她吧。我这些年攒了些银钱,不多,你都拿去,想做什么都随你,再给她买几套上好的头面,就当做我给她的礼。虽然……我知道,你如今也该看不上我这些银两。”
  “你们会好好的在一起,会好好的。不像,不像我当年……”
  她声音减轻,仿佛进到了什么美妙的回忆里。
  那时,她还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因生得好看,几经周折被发卖到京里一户人家,与那家的小公子从小一块长大,两小无嫌猜,真应了那句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主人家不嫌弃她只是个婢子出身,把她养得像是半个小姐,她也一心以为,会与小公子,与这家人相依相偎,就此一生。
  只是变故来得这样猝不及防。
  那一年,主家经商落败,一时间家业尽失,老夫人年纪大了,受不得这样的刺激,当即就去了,老爷一夜之间仿若老了十岁,小公子受不得这样的巨变,整个人变得痴痴傻傻的。
  她茫然无措,只好忍着满心的惶恐操持这个破败的家,然而厄运并不会因此而至,又过了几日,有家债主找上门来,见这一家老的老小的小,成了这副摸样,便骂骂咧咧地拉了她走,权当抵债。
  再后来,她又代替债主家的女孩儿,被送进宫做了粗使宫婢。
  其实那时,她心里很是安泰。她想着,等她到了二十五岁,就能年满出宫,到那时她就能继续和她的小公子,和待她如女的老爷夫人在一起。
  这个梦想破灭在那夜,她被陛下看重,又怀了旌笙,自此,所有人皆叹她麻雀飞上了枝头,只有她知道,夜里对镜自照,她有多想划花了自己的这张脸。
  而卫旌笙的存在,更像是在无时无刻地向她宣告,她背弃了曾经与小公子的誓言,从此,她只能终老深宫,最想回去的那个家,以后只有在梦中相见了。
  她冷着陛下,求来了一方清静,那时,渴盼得到她关爱的她的亲生子,更像是一把悬在她心口的利刃,刀刀剐她心肠。
  赵氏掩面而泣,她忘了她当时为何会如此不智。这是她的孩子啊,他什么都没有做错,她怎么能这样待他!
  “皇伯伯怎么来了,阿妩参见皇伯伯。”
  殿外传来霍妩特地提高了的声音,卫旌笙深深地看向赵氏,道:“母妃,父皇来看您了,您可想见一见他吗?”
  他知晓赵氏该是不想见他父皇的,因此,只要赵氏一句话,他自有办法能将他父皇挡出去。
  “不必了,旌笙,你也出去,叫陛下进来吧。”赵氏缓缓道,她将手中的匣子往卫旌笙的方向推了推,她道:“这里头的东西,是我的宝贝,旌笙,你答应我,等我死后,你要将它放进我的棺中,与我同葬。”
  “你说嘉宁县主那孩子是你的命,那,这些东西,就是我的命了。”
  卫旌笙稳稳地接过,他将匣子放在手边,继而站起身,一振衣袍,复又跪在地上,对着赵氏重重地叩了一个响头。
  赵氏没有出言阻止他。
  三跪九叩,如此大礼,以谢她生育之恩。
  卫旌笙打开殿门,陛下站在殿外看着他,见他出来,忙问道:“你母妃如何了?”
  “怎么也不告诉孤她病的这么重,若非今日皇后提及,孤竟然还不知道。”
  卫旌笙朝陛下行了一礼,“父皇,母妃在等父皇。”
  “孤这就进去。”陛下拍了拍卫旌笙的肩膀,大步朝殿内走去。
  霍妩等陛下一走,立马窜到卫旌笙身边扶住他,眼里竟是担忧,“七哥,你……”
  卫旌笙冲她摇摇头,拉着她随意地在殿外的台阶上坐下,少年儿女并肩而坐,卫旌笙轻轻地将头靠在霍妩的肩膀上,霍妩刚想开口,就听见卫旌笙说:“阿妩,让我这么靠一会,就一会,好吗?”
  “我有些累了。”
  认识他这么久,何曾听他说过一声累呢?
  霍妩不再说话,也不动弹,就这么让卫旌笙靠在她身上,她仰头看着太阳一点点往下沉,觉得眼角发酸。
  她恼自己不够贴心,七哥好心,不愿她为他的事担忧,可她怎么能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也是人,他平时不说,她也该觉出他的疲惫才是。
  她望向卫旌笙蹙起的眉头,想伸手为他抚平,又怕惊扰了他。
  霍妩心说,七哥,好好休息一下吧,等你醒来,我总是还会在这里的。
  “阿妩。”
  卫旌笙闭着眼,突然开口喊她。
  “啊,”霍妩一惊,忙答道,“七哥你还醒着吗,我以为你睡了呢,你……”
  “阿妩。”卫旌笙又叫了她一遍。
  他声音平和,叫霍妩也渐渐沉静下来,她轻轻地嗯了一声。
  “阿妩。”
  “我在啊,就算我名字好听,你也不能老这么喊我吧。”
  她终于可以把手放在他的眉心,温热的指尖一点点把他搅成一团的眉头放松开来,她道:“不是说累了吗,累了,就靠着我眯一会吧。”
  “左右这儿又没什么人,宫人们被皇伯伯遣走啦,七哥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嗯……你放心,等皇伯伯出来的时候,我会叫醒你的。”
  “阿妩,世间无不散之宴席,浮光匆匆,转瞬而已,我不知道有什么人,是会一直待在我身边陪着我的,或者说,我都不知道会不会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我啊。”霍妩理所当然地答,“你看,我七岁认识你,那年你十二岁,如今六年都过去啦,我不是一直都在吗?”
  “别人我不敢说,我也不能为旁的人做担保,但至少我可以保证,我会一直在七哥身边陪着七哥,六年是如此,以后哪怕再十六年,甚至六十年,都会是如此。”
  “是吗?可是阿妩,你再过两年就要及笄了。”卫旌笙的声音放的极低,听上去脆弱得像一块一击即碎的琉璃,听的霍妩心间一颤,她急忙答道:“及笄了又怎样,及笄了,我也还是霍妩啊!咱们大昌又不像前朝,对女儿家要求那么苛刻!”
  卫旌笙在她耳畔轻声道:“真是个傻姑娘,阿妩总要嫁人的,哪能一直陪着七哥呢?”
  他无比落寞地道:“看来,我还是得开始习惯一个人的日子的好。”
  “才不是呢!”霍妩道,“我现在过得很快活,不想再多加一个人打乱我的生活了。更何况,一个不知哪个角落里冒出来的人,哪里比的上七哥重要。”
  霍妩平视远方,她没有看见,卫旌笙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今日第一个笑容。
  他道:“我总是担心,万一以后,阿妩要嫁的人,不喜欢我,不愿意让阿妩见我,那可怎么办?”
  “我管他……”霍妩一句脏话差点骂出口,又顾忌着身边是她神仙般的七哥,生生把话憋了回去,她拍板道:“这样吧,七哥,咱们定个约定,以后若真有一天,我要嫁人了,那么那个人也得是你也点头的才行,好不好?”
  七哥这样没有安全感,以后可怎么办呐,霍妩心想。
  卫旌笙的声音听上去依旧无比脆弱,他道:“这样的大事都愿意听我一句?阿妩,你真的这么信任我吗?”
  “自然啊。”这个问题,霍妩答得不带半分犹豫,她坚定地道:“你是我七哥,如果有朝一日,连你都要我去怀疑,那我的人生也太可悲了吧!”
  卫旌笙伸出一根小指在她面前,霍妩不明所以,道:“七哥……你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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