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二郎,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二郎请便。”
见她急着要走,赵谌也顾不得礼数,急忙抓住她:“郡主请慢,我,我有话想要与郡主说。”
这位赵家二郎据说是不知什么时候见了她一回,从此一见钟倩,先后示意了多会,霍妩虽说早已严词拒绝过不知多少遍,可偏偏对方双耳紧闭,就是听不进去,甚至还捣鼓着他父亲赵御史向她家提亲,偏生旁人还觉着对方情深一片,霍妩如此冷漠拒绝实在有些铁石心肠。这一来二去的,闹得霍妩现下见了他是活像老鼠见了猫。唯恐避之不及。
赵二郎道:“郡主,在下是真心倾慕郡主,那日,那日惊鸿一面,郡主的身影便深深扎根与在下眼中,久久未能忘怀,在下……”
“赵二郎好端端的不在前院呆着吃酒,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清朗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霍妩惊喜地回头,卫旌笙正站在回廊下看着他们。廊下挂着的灯笼照得他整张脸半明半昧,愈显深邃。
他朝霍妩才刚招了招手,霍妩就已经欢喜地朝他的方向扑了过去,站在他身侧,不安分地拿手去勾他的衣袍。
赵二郎愣了愣,才懵懵地道:“见过裕王殿下,只是裕王殿下,您不也是跑到这园子里来了吗?”
卫旌笙理不直气也壮,半点儿不虚:“本王与霍家二位郎君相交甚笃,自然是受人所托,有事要叮嘱阿妩才来的。”
“倒是赵二郎,这般不顾礼数拉着郡主不放,实在是有失体统,待本王休沐后得闲,定会过府,与赵老大人一叙。”
卫旌笙人才出众,同龄人最怕被拿去和他做比较,若真让他找上自己父亲,赵二郎哪还有好果子吃,他心里再不情愿,也只有恋恋不舍地朝霍妩行了一礼,道:“先前多有冒犯,还望郡主见谅。”
但是!他声音一振,凛然道:“我待郡主的心意昭昭,日月可鉴。莫说郡主如今未嫁,我还有机会,就算郡主嫁人了,我也还是会在这里,等着郡主和离的那一日!”
他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霍妩废了老鼻子劲儿才拦住脸色铁青的卫旌笙。
“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卫旌笙咬牙切齿地道,“就是哪天他老得走不动道了,咱们也不会和离!”
敢挖墙角挖到他这里,看样子,他是真的很有必要找赵御史好好谈一谈了。
霍妩顺毛撸了半天,才叫卫旌笙平静下来,两人黏乎乎地扣着小手,霍妩问道:“他问的也是,七哥到这里来做什么,是来找我的吗?”
卫旌笙点了点头,正色道:“阿妩,一会儿母后也会到后院与你们共饮,到时,无论听到前院有任何响动,我要你好好跟着母后和皇嫂,不许出来,也不许胡乱走动,知道吗?”
他神情严肃,叫霍妩不自觉地点头答应,等回过神来,她才忧心道:“是要出什么大事了吗?”
如若不然,他是不会这样特地过来叮嘱她的。
卫旌笙朝她宽慰地笑笑:“放心,没事的,有我在呢。”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无端让霍妩那颗慌乱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她反复答应了他好几回,卫旌笙这才肯回去前院。
望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分明还是同样的夜色,霍妩却猛地一阵发寒,萧萧树影在晚风中晃动,发出婆娑的声响,万里无云,只留一弯明月映照在天空中。
明明是这样好的光景,却没来由地让霍妩想到那四个字——山雨欲来!
作者有话要说: 卫·总想搞个大事情·蔺沣
卫·好气哦总有人想要挖我墙角·感觉一个不小心就可以在头上抓羊·旌笙
哦尼玛这个七月对我一点都不友好,莫名其妙来了个急性荨麻疹,差点肿成猪猪,痒到睡不着又不敢去抓,就很坏(??Д?)」
第74章 定局
陈思璇被送进了喜屋, 卫蔺沣还在外边款待一众宾客。
他一身大红的锦袍, 金冠束发,一时被灌多了酒, 整个人面色红润,醉醺醺的,连走路都得靠侍从搀扶。
卫泓奕一边替他将杯中物一饮而尽,一边哈哈大笑,道:“诸位大人且饶我皇兄一回吧, 他的酒量向来一般,喝成这副德行,只怕三嫂她就要不许皇兄进房了。”
有位老大人笑道:“哎,五殿下此言差矣,人说这天底下有四大喜,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 金榜题名时。淮王今儿个可就占了其中一桩,那可不得好好痛饮一番嘛!”
“正是这个理儿,来来来,殿下,我再敬你一杯!”
卫蔺沣正要去结果酒杯,忽然摇晃了几下,竟一头栽倒在桌板上,不动了。
劝酒的众人一愣, 随及哄堂大笑,有人拍着卫泓奕的肩,道:“殿下所言不错,淮王殿下这酒量,实在是……啊,哈哈,来人哪,还不快去给殿下准备点醒酒汤,再不然哪,王妃可真要恼了。”
侍从奉命应了一声,就要打开屋门走出去,谁知他刚要出门,突然就有一只利箭穿胸而过,他登时倒在了地上,抽搐了几下,就再也不动了。
屋内的人们登时一惊,这酒登时便醒了一大半。
卫泓奕赶忙大喊卫蔺沣的名字,试图把他摇醒,只可惜卫蔺沣似乎真的已经大醉过去,愣是没个反应。
卫昶霖与卫旌笙对视一眼,默默向前一步,挡在了陛下面前,卫斐昀也有样学样,挺起胸膛想要去护着他们,只可惜被自家皇兄毫不犹豫地拎到了一边。
门窗被一一破开,院外和屋顶上沾满了黑巾蒙面的歹人,个个手握长刀,背着弓箭,目露寒意,一看便知来者不善。
内阁宰辅年事已高,气势仍不减当年,他怒气冲冲地站出来,呵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在这里撒野,是不要命……”
他话未说完,又是一只箭设了过来,趁着宰辅大人抬手的间隙,尖锐的箭头刺穿了他的手掌,将他的手牢牢地钉子了柱子上,血不住地顺着伤口往下流,老宰辅忍不住发出一声哀嚎。
为首的歹人冷笑道:“老人家,你可以试试看,究竟不要命的是我们,还是你。”
来赴宴的人里有长在边关的武将,也通些简单的医理,他走到老宰辅跟前,道了句:“大人,您忍着点。”说罢,便当机立断地为他拔下箭矢,又撕下自己的衣袍一角为他包扎。
老宰辅倒也硬气,连嘴都被硬生生憋着咬出血了,也硬撑着不再喊声痛。
那名武将拔下箭矢,细细观察了一番箭头箭枝,这才拱手道:“启禀陛下,如臣没看错的话,这应当是蛮人所造的箭。”
“臣领兵与蛮人鏖战多年,他们的箭箭头带有倒角,臣有把握,不会认错的。”
陛下眼睛一眯,下边的大臣已是一片哗然,有个年轻的臣子怒道:“陛下仁慈,愿放你们一条生路,尔等既已战败,又签下了免战协议,何必再要多生事端!”
“战败?笑话!待你们的狗皇帝一死,大昌乱成一片之际,等那时,你再跟我谈论谁胜谁败吧!”
“来啊,带走!”
他话音刚落,一柄柄利刃已经被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在场的人虽说也不乏武将,只是都是来吃喜酒的,谁又会不长眼地带着兵刃前来呢,就算奋起反抗,最终还是双拳难敌四手,除却身上多了几个血窟窿外,仍旧是被牢牢缚住,与文臣们一起被捆起来压了出去。
不多时,整个屋内便只剩下了几位皇子与当今陛下。
前边这么大动静,后院的女郎们也并非一无所知,大半夫人小姐面上已显出不安来,更有人想要打开门,出去看看外头是个什么情况。
一位贵女刚哆嗦着手指要往门上推,就见突然横出一只手,把她的手拍了下去,一个旋身挡在了门前。
年轻的女郎总带着几分傲气,她本就心慌,又这么大庭广众之下被人给落了面子,当下脸色就不好看了。她皱着眉道:“嘉宁郡主,你这是做什么?”
霍妩坚定地站在那里,半步也不肯退,她一挑眉,眼中呈现出锋利的色彩,“如今局势不明,谁都不要出去。”
她想起卫旌笙开宴前与她说的话,虽不甚清楚,到底也算是明了了几分,她相信他不会打没把握的仗,既然如此,她就守在这里,力求不让人横生枝节。
霍妩出身将门,平时瞧着娇软,可这认真起来还真有几分父兄的威严。
那女郎听她这么说,气道:“霍妩!眼下是什么时候了,你还要仗着你的郡主身份如此胡乱专行吗?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这种结果,你可担待不起!”
“是啊,不管究竟发生了什么,咱们总得直到个分明才是啊!”
一时之间众说纷纭,皇后端坐在高位,冷眼打量着各家女眷的神情,“郡主说的话不作数,那本宫的话,诸位也不愿意一听了吗?”
嘈杂声瞬间就轻了许多。
皇后转向霍妩时,面上面带了几分慈祥,她朝她招招手,笑道:“阿妩,到本宫这边来,没得让你在那儿堵门的道理。”
霍妩走上前去,朝她福了一福。皇后道:“你该说的都说了,不必再费口舌。”
她冷声道:“若谁还想走出这扇门,就尽管去!真有个什么万一,记着都是自个儿的惹出来的事,与人无尤,也别想赖到旁人身上来!”
皇后这一发话,众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虽还是有些不甘愿,到底不再闹了。
前院。
几位皇子被缚了双手捆起来丢在墙跟边上,卫斐昀还在执着地想去晃醒卫蔺沣:“皇兄,皇兄你可醒醒啊,哎,皇兄……”
陛下叹道:“老三,起来吧,事已至此,你就别装了。”
卫斐昀一怔,下意识地扭头过去,就看见卫蔺沣眼皮一跳,他睁开眼,一双眼明亮如昔,哪有半分醉意,他站起来,手一用力就脱出了缚着的绳索。
卫斐昀结巴地道:“皇,皇兄,你这是……”
卫蔺沣微微一笑:“好弟弟,为兄一会儿再与你解释。”
他说着,一振宽袖,朝陛下深深一揖,道:“儿臣,拜见父皇。”
陛下平静地看着他,眼底一片晦涩,叹道:“这么多年来,孤待你与你母妃向来不薄,一贯恩宠有加,想不到,你竟真能做出这等狼子野心的事!”
卫蔺沣道:“父皇严重了。只是不知父皇是如何发觉事有蹊跷的呢?”
“若真是蛮族人,他们不会蠢到拿自己的箭矢公然行刺,你这么做,不过是想转移大臣们的视线,妄图祸水东引,给自己留下更多筹谋的时间,更何况,又有谁会想到谦恭仁和的淮王竟敢在自己府上,在你的大婚之日,弑杀君父,妄图夺位呢!”
陛下长叹一声:“老三,你可真是打得好算盘啊。”
“父皇严重了。”卫蔺沣的视线在卫昶霖身上一扫而过,“父皇在位以来,立下不世功绩,儿臣历来钦佩父皇,只是太子殿下昏聩无能,又亲佞臣远忠良,无法担起执掌大昌的重任,是以,儿臣才想恳请父皇,废除太子,以正朝纲!”
“哈哈哈哈,好一个亲佞臣远忠良啊。”陛下冷笑道,“那你的意思,太子不贤,孤该当以何人替之,你吗?”
卫蔺沣道:“儿臣虽不才,但承蒙父皇信任,自当愿意为君夫效劳。”
“呵。”屋内的角落里传来一声轻蔑的笑声,卫旌笙看着他,眼中带了明显的鄙夷,“三皇兄真是好大的口气,要说亲近佞臣,您与陈家同气连枝,若父皇真将这大昌江山交到你的手里,也不知假以时日,我大昌到底是信卫,还是信陈了。”
“皇兄,你这般汲汲营营,一心只盯着大位,有可曾着看看一看这天下民生,昏聩无能,这话,为弟的原样奉还给皇兄。”
“七弟过虑了。”卫蔺沣道,“我知你向来与卫昶霖叫好,只可惜此一时彼一时了,他自身难保,你又何必多费口舌呢。”
“七弟,你说话做事如此没个顾忌,是真当你脖子上的刀是拿来看的吗?”
卫旌笙又看了他一眼,所幸阖上双目,不理他了。
卫蔺沣没想到性命都已经被他捏在手里了,卫旌笙居然还敢这样落了他的面子,他转向陛下,咬牙道:“父皇,还请父皇写下禅位诏书,将皇位传给儿臣,否则,儿臣手下的手,可就要提不动刀了!”
陛下失望道:“想不到,你竟如此冥顽不灵,蔺沣,你太令人失望了。”
“这帝位,孤就算传给外姓人,也不会传给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卫蔺沣道:“父皇不必这样铁齿,如今百官皆为儿臣所控,就算真出了个什么意外,父皇与诸位兄弟出了差池不慎命丧,父皇信不信,就算没有那道诏书,儿臣也一样有本书坐稳这张帝位!”
自然,如此一来,少不得就要多花好些公夫,哪比得上诏书在手,名正言顺。
陛下道:“卫蔺沣,孤巴不得从没生出个你这么个儿子,孤自问待你,比待你其他兄弟不差,甚至更好上几分,没想到居然养大了你的心肠,叫你别成了这样一个狼子野心,毫无良知法纪的孽障!”
他说完这句话便咳了几声,卫昶霖急急地唤道:“父皇!”
卫蔺沣脸皮一抽:“我狼子野心,父皇,您可真是好记性,您莫不是忘了,当初,是你对我说的,这天下,是我卫家的天下,等父皇多年后,这天下,是要交到我等手里的,这番话,儿臣日日铭记于心,可父皇你呢,你一心只想着扶植太子,何曾把我这个儿子放到眼里过!”
“论文论武,我哪点不如他卫蔺沣,我入朝以来,父皇交给我的差事,我又有哪一件没有做好了,就连我母妃的出身,也丝毫不逊于皇后,为何,为何我从小就要低他一等,以后也要在他的面前卑躬屈膝,父皇,你告诉我,这究竟是个什么道理!”
“你,糊涂!”陛下愕然道,“不错,孤的确说过这样的话,可孤的意思,是要你们长大后好生辅佐你们皇兄,兄弟齐心,方能成就大事。太子自小聪慧过人,长大后又是个又能为的,论朝堂制衡,知人善用,他不必孤逊色几分,所缺不过阅历尔,更难得的是,太子能坚守己身,心中一片清明,但只这一条,便已胜你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