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擅战——Miang
时间:2018-08-22 08:32:22

  ……阿延,可能就在这里头。
  她紧张无比地想着。
  霍淑君一点儿都不慌,歪着头瞧自己手指甲上的颜色。在这天底下,好像就没有她怕的事儿,她能一直这么无忧无虑、毫无畏惧,这让江月心羡慕极了。
  马车入了宫门,很快便停下了。几个太监来领路,要请霍家一行人到陛下的清凉宫去。霍淑君刚下了马车,便听到对面传来一声按捺不住的“是你!”
  抬头一看,竟是咬牙切齿的叶柔宜。
  只可惜,兄姐皆在身侧,她不敢有大动作,只能一边假装娴静典雅,一边恶狠狠盯着霍淑君,一副磨刀霍霍的架势。
  霍淑君可不一样,她当即飞过去一个白眼,冷然道:“这不是叶家的二小姐么?”
  叶家的几位公子、千金闻言,侧过身来。换作是旁人如此挑衅叶家人,恐怕是早被羞辱得找不着北。可这群年轻人一瞧见霍青别笑吟吟地从马车上头下来,立刻老老实实地噤了声。
  当朝右相霍青别,能不惹,就不惹。
  上次叶柔宜不小心戏弄了霍家的大小姐,一回家就被叶夫人逮着跪祠堂,叶家的长子叶龄之还特地准备了厚礼至霍府赔罪,还好霍青别说自己“不爱发火”、“没当回事”,这才让叶家人松了口气。
  这种关节眼上,谁敢当着霍青别的面闹事?
  霍淑君见那群公子哥和千金们眼观鼻、鼻观心,谁也不答话,气焰就涨了起来。她又嗤笑一声,道:“叶二小姐,上次你说我爹只是个小破将军的账还没算清呢。”
  人群那头,叶家的大少爷叶龄之捂着额悄悄叹了口气。
  叶龄之可不希望与这霍大小姐吵起来。
  他不敢说话反驳,只能寄希望与霍青别,望霍青别顾忌着霍家门面,能管一管这刁蛮上天的霍淑君。于是,他对霍青别道:“霍大人,这位小姐这样子……似乎是不太妙吧?”
  霍青别温和一笑,撇一下衣袖上浮尘,淡笑道:“我霍九平素不轻易发火。这点小事,不放在心上,也不会随意对君儿动怒。君儿自己做主便是。”
  所有人:……
  作者有话要说:  佛系,佛系。
 
 
第31章 宫宴(二)
  霍青别都这么说了, 还有谁敢反驳?
  一众人等皆噤了声,跟着引路的公公朝清凉宫去了。
  清凉宫的大殿今日格外金碧辉煌。已是傍晚时分,残阳还挂在天际,一线金澄澄的,可宫里却已是明烛高燃,灯火不绝;彩衣乐女抱琴而奏,箜篌细响绵绵绕梁。诸位命妇、臣子,皆是紫衣华袍,更有翠雀连层、蜻蜓数叠, 一片珠光宝气。
  江月心跟着霍青别入殿时,原本喧闹的清凉宫瞬时沉寂了下来,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朝她投来, 争相一睹将来皇后的风采。
  她略有些紧张,不自觉便流露出了一分肃然之意。这肃然落到别人眼里, 就是惯于杀伐的刻骨冰冷,足叫人心惊胆战。
  她穿了身若紫衣裙, 发间压一枝翠绿的雀尾簪,除此之外别无他饰。虽素净,却不显得单薄,归根结底,是她那沾染了古战场风霜的铁血肃杀之意太过明显, 叫人不敢仔细看。
  一错眼,旁人只会觉得她眼神冷如刀锋。
  “听闻,她是不破关的女将军……”
  “难怪如此威武。”
  “果真是与京城中的诸位小姐全然不一样。”
  人群之中, 有着低声的窃窃私语。
  江月心的眼神望到哪儿,哪儿的人就战战兢兢地别开眼,不敢与她对视,生怕被她的眼神给伤了。江月心纳闷了好一阵子,好不容易,才望见有人不闪不避的——
  那是一名与她年纪相仿的贵女,穿一身湖碧色授藕望仙裙,领子与袖口俱是掐了金丝的花样,打扮甚是华美动人;更难得的是,她有一副沉鱼落雁的好相貌,叫江月心见了都要怔一下。
  那女子不避她眼神,只是微微一笑,模样甚是温柔。这浅淡温柔里,还透出一分叫人琢磨不透的慵懒。
  霍淑君立刻跳起来,在江月心耳边小声道:“就是、就是这个女的!说什么‘京城第一美人’,叶婉宜!京城人都说,她才是本该做皇后娘娘的人……”她咬牙切齿了一阵,道,“叶柔宜就是这女人的妹子!”
  江月心赞叹一句:“长得挺好看的,难怪叫京城第一美人。”
  霍淑君问:“你不讨厌她?”
  江月心纳闷:“无缘无故的,干嘛讨厌她?”
  霍淑君追问:“京城人都说她才是原本的皇后!”
  江月心愈发摸不着头脑:“可她现在不是皇后啊。”
  霍淑君恨铁不成钢:“你就不气?不难受?不心里揪得慌?”
  江月心挠挠头,道:“一点儿都不。”
  霍淑君:……
  顿了会儿,霍淑君白眼一翻,小声喊道:“你这头猪!”
  江月心老老实实受了这一声“猪”,一门心思地往着陛下的位置瞧去——然而,那龙椅上空空荡荡,还没有人坐着,倒是旁边的西宫太后已到了,架子十足地招手,要几个贵女轮番上去给她瞧瞧。
  江月心张望一会儿龙椅,又仔细盯着宫门口。每来一个人,她都要紧张一阵子。
  ——这个猪头不会就是陛下吧?!也太胖了!
  哦不,不,他穿的不是黄色衣袍……
  ——那这个须发皆白、色眯眯瞧人的老头子……
  哦不,不,年龄不大对劲。
  ——这个!这个!
  一名身着薄黄色衣袍的男子,撩摆而入,玉冠紫带、薄唇紧抿,面庞有些瘦削,眼神亦略浑浊凶鸷。他的衣袍上绣了条龙,隐隐约约的登入云间。
  江月心倒吸一口冷气。
  莫非——这位就是天恭国的陛下,她将来的夫君?
  凉凉。
  江月心不知该说些什么,面色千变万化,手心里汗津津的。她已开始开动脑子,疯狂地思考着如何从这里逃跑了。
  就在此时,门口的太监唱道:“淮南王到——”
  江月心懵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那男子衣上的龙只有四爪,乃是王爷的规制。这位面庞冷峻的年轻男子,应当就是西宫太后的亲生子,淮南王李素了。
  江月心松了口气。
  李素瞧也没瞧周围的人,径直朝太后身旁步去,目不斜视。走过叶婉宜面前时,他略略停了下步子,手指把玩着腰间一块摩挲得圆滑的玉佩。但那也只是一瞬,没一会儿,他便走了。
  “江家小姐。”西宫太后忽然发话了。
  清凉宫里瞬时安静了下来,唯有丝弦之声袅袅未停。
  江月心立刻出了坐席,向太后行礼。
  太后打量着江月心,见她眼神锋锐、面庞冷硬,便略有些不敢看她。但太后到底想替自己的亲侄女谋个机会,因此,她强撑着视线,雍容道:“哀家早就听闻江家小姐自幼长于深闺,多才多艺,颇具大家风范,这才让陛下心仪于你。不知哀家可有这个福气,瞧一瞧江小姐的舞艺,大饱眼福?”
  此言一出,诸位贵夫人都忍不住微翘了嘴角。
  什么“长于深闺”、“多才多艺”?谁不知道这江小郎将从小就出入战场,一点儿诗词歌赋都不会?
  更何况,于群臣面前献舞,那是伎子之流的人才会做的。让堂堂的将军小姐献舞,无疑是在作践她。若是江月心真跳了,那可就是丢人现眼。
  太后娘娘果真是要给小郎将一个下马威,好好羞辱一番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边关女子,最好能让这江家小姐给太后的亲侄女儿叶婉宜腾位置。
  一旁的江月心想法却全然与这群人不同。她蹙了眉,在心底疑惑不已——太后要瞧一瞧她的……武艺?这是要她与人比剑,还是耍起花枪?
  她沉思了一会儿,抱拳一鞠,喝道:“末将从命!”说罢,便从侍卫的腰间抽出一柄剑来,利索地挽出了漂亮剑花‘’坚韧划过时带起的风,锋锐已极,刮得人面庞生疼。
  “这这这!”
  “什么?!”
  诸位夫人、千金皆吓了一跳,不由得将身子朝后缩去。有胆子小的,当即便瑟瑟发抖起来。
  江月心却不管那么多,像寻常在家里一样,熟门熟路地舞了一套剑法。只见她眉心紧蹙,手中剑倏忽如潮涌雪飞,银光撕斩,剑姿极是漂亮。一招一式之内,皆是取人性命的杀意。在座有懂剑法的,当即便喝起彩来。
  “好剑法!”
  “妙!”
  “不愧是将军家的女儿!”
  懂武艺的男子们一边鼓掌,一边纷纷喝彩。待江月心舞罢了剑,倏然将剑归于刀鞘之中,太后娘娘竟是抖着手儿,一副不敢瞧她的样子。
  “末将献丑了!”江月心答道。
  “妙……好、好剑法……”太后一颗心都要被吓出嗓子眼,扶着侍女的手,连下拍着胸膛,又要了杯茶水压惊。一想到江月心还在瞅着自己,太后就心里发虚,连连招手道,“小郎将回、回去歇着吧,哀家没事儿了……”
  太后这么不顶用,人群里便有个贵夫人极为不满。此人就是吴家的夫人——她与叶夫人一样领着一等外命妇的封号,乃是京城首屈一指的贵妇。见江月心全身而退,吴夫人便出声道:“小郎将且慢。”
  这吴夫人面相刻薄尖酸,很让人没好感。霍淑君见了,就小声道:“哎,我记得这女人,她笑过我娘!”
  “这位夫人有何指教?”江月心问。
  “小郎将既是未来的皇后,那百姓难免会好奇一些。”吴夫人笑着,眼光却很不友善,“听闻小郎将在不破关时有个相好,乃是那儿的军师。那军师与小郎将行从甚密,捏肩捶背,无有不从。这事儿,可是真的?”
  吴夫人说罢,一脸的幸灾乐祸。
  早在知道皇后之位花落边关时,吴夫人立刻派人将这江月心从里到外都打探清楚了。虽然那传闻中与小郎将有一腿的“军师”似乎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无论如何都打探不到姓甚名谁,但吴夫人不在意。只要能叫这来日的皇后出丑,她就满足了。若是能将这皇后吓回边关去,指不准自家的女儿便有机会登上凤位。
  江月心的身子僵了一下。
  ——这事儿当然是真的,可现在不能说。若是说了,岂不找死?
  恰此时,霍青别淡淡开了口,道:“捕风逐影的事儿,何必放在心上?”
  吴夫人不服气,还想要开口,可她身旁的长子连连拽住她,低声劝告道:“娘,别忘了爹的嘱咐,别惹相爷。”长子一连说了几句,吴夫人这才不甘不愿地闭了口。
  就在此时,门外头传来道浅浅淡淡的笑声,有人问道:“吴夫人很好奇?”这声音颇为清雅,仿佛清泉。但见一年轻男子跨入殿内,身姿笔挺如玉,清隽面庞似瘦刀削刻。微温笑意挂于他颊上,似隔着薄云浅雾似的。
  这人正是当今陛下,李延棠。
  “朕说这事是真的,吴夫人信不信?”他慢悠悠地踏过来,笑意温存,目光掠过早已僵硬的江月心,那视线便柔和了几分,“那军师便是朕。因而,是真的,不必多说。”
  作者有话要说:  陛下被放出来啦!
 
 
第32章 宫宴(三)
  李延棠一旦踏入, 前一刻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便刹时安静了。
  毕竟,霍右相虽不好惹,但只要有身份地位在,尚可与他斗上一斗。但李延棠却是天子,是国祚,是群臣百姓不可逾越违背的存在,谁都不能驳斥他。
  但见群臣齐齐起身,黑压压弯腰一片,如潮水似地朝着着年轻帝王行礼, 声如洪钟齐鸣。然而,在这片齐整弯腰的人群中,江月心却没有行礼。
  她已然呆怔住了, 只是一直死死地盯着李延棠——
  这身穿黄袍、博冠玉带的天子,可不就是她的阿延?虽衣装改了, 他不再是那被人说是“家境穷酸”的书生了,可他那副温雅如玉的笑颜, 她总是不会错认的。更何况,那双眼瞧着自己时,便似瞧过了千山万水似的,又温柔又多情。
  这可不就是她的阿延!
  未料到,这小子竟然当真诓骗她诓骗得这么惨!
  从前他是阿乔时, 骗她阿乔已死,害她白白伤心流泪了那么久;后来他是王延时,又骗她他只是个普通书生;又突如其来地下了立后诏书, 让自己担心了这些时光。
  真是……讨打!
  比违反了军纪的兵士还讨打!
  江月心瞧着李延棠的眼神,不由自主就放出一缕杀意来。
  “小郎将!”霍青别低低催促了一声,叫她赶紧行礼“还不快见过陛下?”
  江月心依旧咬牙切齿地瞧着李延棠。
  在她眼里,李延棠不是万人之上、尊贵无匹的陛下,而是她的阿延,是她失而复得的少时竹马,更是那个冒着大雨,将她从尸堆血海中背回去的人。
  “阿延!你这家伙!竟敢骗我!”
  人人行礼、一片安静的的清凉宫里,忽然爆发出了她中气十足的喊叫。下一瞬,她就怒气冲冲地挤过人群,强硬地分开李延棠面前的太监,拿手肘捅了一下李延棠的腹部,怒道:“骗我很好玩吗?”
  李延棠本是个弱文人,被她捅一下,眉头立刻蹙了起来。
  尊贵无匹的陛下竟被人这般粗鲁对待,旁边伺候的太监纷纷倒吸一口凉气。有人尖叫起来,道:“这、大、大胆!竟然对陛下无礼!来……来人呐……”
  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无事。”李延棠却捂着腹部,伸出一只手安抚旁人,道,“朕已习惯了。”
  旁人:……习惯了??
  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
  李延棠令周遭群臣平身,自己则牵了江月心的手,朝帝位那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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