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擅战——Miang
时间:2018-08-22 08:32:22

  ——这一切都是巧合!
  她微呼了一口气,转向王延,问道:“要不然,先在这儿避避雨,等雨小了再去寻顾镜?”
  她说话时,眼眸微亮,璨若明星,说不出的明艳动人。
  王延倚在屋檐下,垂着眼帘瞧雨水,身影瘦瘦长长的。听了江月心的话,他微张了唇,似想答复什么。就在此时,雨水中忽然跑来一道人影。
  “公子——公子——我给你送伞来了!”
  是手提一柄伞的王六。
  王六跑得气喘吁吁,披着浑身的雨珠子,在王延面前停下。他将伞递给王延,露出讨好笑容来,道,“见公子没带伞出来,我就赶紧偷偷摸摸去入春楼拿了,总算是没碍事。”
  王延点头,接了伞。
  一转眸,却瞥见旁边的江月心露出微微失望之色,模样颇像是失了家的幼犬,怪可怜的。
  想到方才江月心那副满怀希冀的样子,王延眸光微动,唇边忽有了一道笑意。
  他试着开了开伞,慢悠悠道:“这伞怎么坏了?我还是在这儿避一会儿雨吧。”半晌,又眼眸带笑地望向王六,问,“是不是你把我的伞给折腾坏了?小六子。”
  江月心立时大喜,王六却是摸不着头脑。
  ——这伞,怎么就坏了呢?明明方才还能用呢。
  作者有话要说:  王六:?怎么肥四啊?
 
 
第12章 猜不破(一)
  雨声沙沙,未有绝断。
  江月心与王延立在屋檐下,一起瞧那不绝雨幕。江月心看了会儿雨水,便扭头去望王延,有些纳闷道:“王先生,那日,你怎么会答应了做我的副手?”
  王延默了一阵子,唇角微扬,道:“小郎将的性子,像极了在下一位故人。”
  江月心晃了晃神,忽觉得有一分小小失落。
  ——原来,是因为旧友之故,并非是因着她有何特殊之处。
  她方想问是怎样故人、现在何处,却见得面前那雨幕渐渐散去,竟是阴霾悄散、雨过天晴了。铅云已散开,只留下屋顶与叶片上成串的水珠子朝下淌去。
  “雨停了。”王延道,“去霍将军处吧。”
  于是,江月心压下心底万般思绪,跟上了他的脚步。
  到了霍将军面前,江月心才知顾镜只捉着了四个大燕探子,还漏了一个走。这也难怪顾镜不力,是段千刀打草惊蛇在先,给了探子们一个逃跑时机。
  霍将军问完那些探子的事儿,又贴近了江月心,压低声,问:“段千刀那儿,没惹出大事来吧?来年要雇向导,还得让段千刀出人,可惹不得他。”
  江月心讪笑起来:“哎,这个,应该是不曾出事的……段大少还让我跟他一道儿喝酒了,喝酒!”
  霍天正点头,道:“既然都一块儿喝酒了,那就是还相处得来,没甚么大事,去歇吧。”
  ***
  这天夜里,关城又下起了雨。这雨势比白日还要瓢泼,惹得人梦里也尽是一片雨水。
  王延靠在枕上,半梦半醒间,似乎又回到了十多年前的不破关。
  梦里也下着哗然不绝的大雨,雨幕把周遭都遮了去。他站在树下,借着枝叶的荫蔽来挡雨。他那时不过是少年初长之龄,身姿瘦弱,浑似一只落了水的可怜小狗。
  虽身上的衣衫都湿得狼狈,可他的神态却是一点儿都不狼狈的,从容得不似个孩子。他只是站在树下,举起手来,不紧不慢地晃着一个简陋的木盅子,反反复复听着骰子在其中滚动的咕噜声响。
  那木盅子晃一会儿、停一会儿,天上的云便慢慢地走了。待雨势微小的时候,便有个八九岁的小姑娘钻过草叶,扑到了他面前。
  “阿乔,阿乔。”那小姑娘笑嘻嘻地唤他的小名,掰着手指说,“又是一天过去了,也就是说,离阿乔长大娶我的日子又近了一日。”
  她撩一下发丝,便露出脖颈上耳根处的四颗小红痣来,如妙笔所点。
  没一会儿,这场莫名的大雨又下了起来。这小姑娘起了身,撑开伞,转身没入雨中,身影渐渐消失,再也没回来过。
  而这场梦里的大雨,也再未停下。
  这个梦纠葛了王延一整个夜晚,令他睡得不安稳。待天明他睁眼,才发觉原是关城真的下了一夜雨,这才让他在梦里梦外都听得了雨声。
  膝盖微微作痛,想来是一整夜骤雨令潮意浸入骨髓。他少时历尽颠沛,留下难愈旧疾;每逢阴雨日,曾被打断的双腿便会隐隐泛痛。
  王延揉了下膝盖,忍着疼楚披衣起身,眉宇间不显露任何异样,只做寻常模样。他见房间里已搁了盛着热水的铜盆,便简单洗漱了番,披衣去了外间。
  本该空无一人的外间,此刻却有个不速之客——江月心坐在靠门处的太师椅上,正抬着眼,努力远眺着王延桌案上的仕女图。
  王六听见他起身的动静,忙来解释道:“小郎将一早就过来了,小的看外头下着大雨,也不方便,就自作主张请小郎将进来坐了。”
  王延扯了下肩上披衣,道:“请进来是对的。”又随手扯过一本书,将那副缺了五官的仕女图给盖上了,“小郎将有什么吩咐?”
  说“吩咐”,可江月心也是不大敢吩咐他的。这王先生身上带着一股子清贵之气,一看就不是粗人能使唤得动的。于是,她先仔细说了一阵子公事,叮嘱了些巡逻调查之流的活儿。继而,她又小心问道:“王公子,我,我问一桩私事,替……替别家姑娘问的。你若是不愿答,就不答。”
  “怎么?”王延持了书,翻过一页。
  “王先生可有定了哪家的女儿?”江月心问。
  “……”
  关城的姑娘,于婚嫁一事上,也是如此耿直率真。
  王延合上了手中书,目光扫过那副仕女图一角,脑海里蓦然回忆起那场梦中的大雨来。那唤着他“阿乔”的小姑娘,似乎还在面前,哪怕十数年的时光已悄然模糊了她的面容。
  李延棠流落到不破关时,世情早已大变。宣帝李律被挟去大燕国,而国又不可一日无君。于是,宣帝的弟弟李弘接了天恭国祚,登基为帝。
  李弘有子有女,甫一登基,便册封好了储君。先帝之子李延棠,便成了李弘眼中的一颗碍眼钉子。李延棠有国不可归,有乡无处回,只能以“阿乔”这个名字,活在霍天正的荫蔽之下。
  后来世事辗转,他费劲艰辛,才能光明正大地回到宫中。
  “王先生?先生?”江月心的唤声,令王延回过了神。
  他望见江月心话语中似有期盼之意,心底不由微微动容。
  可这份动容,最终也只是化为了一声叹息。
  ——他多贪看江月心两眼,也不过是因为她的性子像极了少时的思思。如此,便能令他存一丝幻念,在梦中猜测思思若能活到现在,可也是小郎将如今这般泼辣率真的模样。
  可……
  他多贪看的那两眼,却好像令小郎将多想了些。
  王延在心底道:如此怕是不行。怎能因着自己的念想,而耽误了人家姑娘?
  于是他道:“虽已定下了人家,但那要娶的姑娘在前两年染了病,人去了。盖因此故,一时半会儿的,再无娶妻成家的念头了。”
  王延说这话时,低垂着眼眸,打量着那副桌上仕女图,若有所思。
  江月心愣了愣,忽觉得心间苦涩起来。一股莫名情绪自心底涌出,叫她如喝了一碗苦药似地难受。她压着这莫名情绪,故作从容地问道:“可是王先生口中说的那位‘故人’?”
  “正是。”
  江月心的眸光乱转起来,似在四处逃着;再看到桌上那副仕女图时,她便觉得有些微微刺目了。半晌后,她才想起要答复一句,便道:“原是如此,王先生真是长情。”
  要说不难受,那是绝无可能的。王延话里意味说得明显,他偶尔会对她多笑一下、多说一句,也只是因为她像他那未过门便去世的未婚妻子。
  可是,他对她从来都是温厚有礼、谦逊彬彬的,更不曾越一步雷池。从头至尾,不过都是她一厢情愿罢了。如此,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江月心强笑了一下,露出个略带傻气的笑容,安慰道:“我也知此事乃人间一痛,王先生惦念故人,也是人之常理。我且去回了那差我来问的姑娘,让她另寻高明吧。”
  说罢,便再无闲心多说了,借口公务出了门去。
  因着分心,还险些忘记掌伞,任那瓢泼雨水洒了一脸。
  “小郎将,伞,伞。”王六急匆匆来送伞。
  江月心接了伞,慢悠悠撑开,心里却念起了别的事。
  她并非是不能理解王延。
  她少时的玩伴阿乔死时,她也曾郁郁寡欢了一整年。从前最爱闹爱笑的性子,因着阿乔的死,彻彻底底地变了。若非是哥哥一巴掌将她打醒,后来又带了褚蓉回来照料她,她也不知自己会变成怎样。
  她隐约记得十二年前,她送阿乔出关南下的那日,天也是阴阴的。
  阿乔的家人从来都管的严,不准阿乔见外人,她只得远远地目送少年离去。虽心底难受着别离之苦,可一想到昨日阿乔许下“将来回不破关娶你”的诺言,她心底又高兴起来。
  只可惜,这份喜悦未能留存多久。
  那年春日泛洪,江水暴涨。据还关的人说,阿乔所坐的船在江上打翻了,船上无一人活下来。阿乔本是京城那边人,尸身已被送了回去,葬入祖坟。
  江月心清楚地记得,那是元垂三年的三月初五。十日后,流落在外数年的先帝次子李延棠还朝,举国大贺。
  在一片欢喜庆贺之中,无人知晓那名为阿乔的少年已消逝于莽莽的江水之中,再寻不得。他人在笑祝皇子归朝,独独她在遥遥祭拜那魂归江中的亡魂。
  人总要向前看,于是,后来,江月心走出了阿乔的故事。
  好不容易她如今又有了心动的人,可偏偏又遇上这种状况。
  江月心哀叹一声,转了转伞,朝外头走去。
  王延瞧见她撑着伞的背影,不知怎的,竟又想起昨夜的那个梦来了——梦里的思思,似乎也是撑着伞这般从雨幕之中离去了。
  这时的他还不知道,他会在一日之后就后悔说了这番话;他还不知道,他会悔得无与伦比、悔得肠子都青了、悔得恨不得时光回溯,他能掐死现在的自己。
  他还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陛下:【望着心心,叹息】那唤着我小名“阿乔”的思思姑娘,似乎还在我的面前……
  心心:【挠头】???我在啊??就是我啊?
 
 
第13章 猜不破(二)
  江月心看起来虽有些大大咧咧的,可骨子里到底还有几分真性情。虽嘴上嚷着“没什么”、“不在乎”,可私底下还是有些难受。
  她和寻常女子不同,不会对花作诗哀叹、望月黯然销魂,只会搬一张长凳子,坐在江父身旁,陪着江父长吁短叹。白日里,江父一边剥着花生壳,一边酸涩地讲着着儿女的婚事,江月心便在一旁点头,满面苦涩地应着“是啊、是啊”,一副很赞同的模样。
  江父说到动情处,江月心也配合地红了眼眶。
  江月心这般伤心,那可是极少见的。谁不知小郎将的性子最是活泼耿直?消息传到了鹤望原,江亭风与褚蓉一听,便觉着有些不对劲。
  褚蓉道:“我觉着呀,心心必然是被那姓王的漂亮小军师给回绝了。”
  江亭风点头:“有理。”
  褚蓉又道:“心心上一回这么难过,还是那小竹马死的时候。这可有点儿不妙。”
  江亭风点头:“有理。”
  褚蓉露出思索神色:“若是心心因为那小白脸军师,又不吃不喝、难过一整年,那可不行,得想个法子。”
  江亭风击掌:“有理。”
  褚蓉:……
  褚蓉瞥江亭风,问:“傻瓜木头,你除了一个‘有理’,还会说什么?”
  江亭风:“非常有道理。”
  褚蓉:……
  江亭风连忙补充道:“你说的话,本将一向觉得甚有道理。”
  江亭风也担心江月心会因着儿女情长而茶饭不思——从前那叫不知名字的小竹马死在船难之时,江月心终日郁郁寡欢,人瘦了一大圈。若非是自己一个巴掌打醒了她,恐怕她都会直接饿死。
  若是此事重演,那可不妙。
  以防万一,江亭风已经准备好了给江月心的第二个巴掌。她虽舍不得伤害自己的妹妹,可更舍不得妹妹深陷感情泥淖难以自拔。
  于是,这夜,江亭风带了褚蓉连夜自鹤望原赶回了关城——有能耐让几乎如长在鹤望原一般的江亭风连续两次赶回关城的,也只有江月心这个亲妹子了。
  褚蓉拎了酒坛子回去见江月心,果见得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褚蓉把江月心喊来小厨房里头,一边在炉上煨酒,一边道:“心心呀,可是那小军师不欢喜你?”
  江月心故作没事人,大马金刀地扯了张圆凳坐下,道:“可不是?他有个未过门的妻子,偏生在青春正茂的时候染了恶疾,人去了。王先生心心念念着那女郎,眼里容不得别人了。”
  褚蓉听了,心里咯噔一下。
  在最为青春之龄憾然逝去的未婚妻,可不就是那冬日洒在庭院里的白月光?可足以叫一个男人难以忘怀一辈子了。心心这般大大咧咧的,怎么和那等人儿比?还是早日放下为好。
  “人家不屑得理你,你也少瞧他。”褚蓉提了酒,烫一碗递给江月心,勾唇笑道,“男人么,可不是满大街都是?你堂堂天恭国第一女将,长点儿骨气,以后少去理他,另再找个如意夫君嫁了。”
  江月心还是有几分要强的,她故作不在乎,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道:“本郎将哪儿瞧他了?我确实是不在乎。”
  褚蓉笑得冶艳,道:“有骨气,算我教的好。你就着这酒碗与我发誓,你以后再不瞧那王延了。便是他是个万人之上的皇上,拿那六宫里的凤印来找你,你也不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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