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许桉柠撇撇嘴,小骄傲地把脖子一扭, “我今天不高兴,说什么都不行,等你又能跑跑跳跳的绕操场七周半, 咱们再提这件事儿。”
“你怎么耍无赖?”应期有点着急,拽着她的手腕让她到前面来,抿着唇,“你再这样我就揍你了。”
“得了吧你。”许桉柠整了下围巾,嫌热,干脆直接摘下来,胡乱缠在应期的脖子上,笑嘻嘻,“看你这幅样子,我随便一推,就能摔你个大马趴。”
还大马趴,你怎么不摔我个狗吃屎?个白眼儿狼。
应期烦躁地揉揉头发,可看着她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心底的躁动又慢慢地被压下去。
许桉柠最会哭,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现在眼尾还有点红,微微翘着嘴角,长卷发凌乱地散落在肩上,遮住了小半张脸。
可爱炸了。
“柠宝过来。”应期动了动手指,勾着她的脖子压向自己,“我跟你说点事儿……”
“干嘛呀你?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
许桉柠被他弄得有点痒,笑着躲避,但少年的力气太大,还是被人家轻轻松松地按在了胸前。
这里是处隐蔽的街角,旁边就是户人家的院子,很清雅的地方,高高的院墙上种满了爬山虎。
冬天的时候叶子凋落了,密密麻麻的枝丫覆在墙上,某个地方还能看到点儿未化的雪。
“你别闹我,我脚疼。”应期装模作样地嘶了一口气,“就一句话,你听我说。”
许桉柠努努唇,到底是没再动。怕他挺腰的姿势太累,乖乖地伏在他的肩上,“什么嘛……”
女孩子的清香味就在鼻端底下萦绕,院墙的里头好像有梅花,混合在一起的,幽幽的暗香。
应期低笑,环着她的肩,唇附在她的耳边,亲昵地咬耳朵。
“我说,你今天生气的样子,特别的好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喜欢你了……”
许桉柠愣了瞬,脸刷的就变得透红。她脚尖蹭了蹭地面,咬唇看他,忽的就羞涩起来。
*
厨房里,许桉柠看着一冰箱的食材,有点愁。
平时的时候,都是应妈和许妈轮流做饭,今天店里有事,两人都回不来,家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俩。
一个受伤后特别懒散,只会躺在沙发上看小羊肖恩的病号。
还有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
那天之后,许桉柠很理直气壮地爽约,应期回家后和她讲了半天的道理,油盐不进。
躺在床上的时候,他都有点怀疑人生。
教了她十几年的诚实守信开拓进取做二十一世纪的新时代好公民,现在成了个小骗砸。
许桉柠振振有词,“你的表白不够正式!连朵花都没有,不够浪漫!”
应期气的头顶冒烟,“不是说好比赛赢了就同意的吗?你当时又没说要花!”
阿柠坐在茶几上瘪嘴,“可是你受伤了嘛,这就不算赢了,是两败俱伤。”
……诡辩,歪理邪说,强词夺理。
应期喝了口水,努力平复心情。我不跟她计较,我让着她,自己惯出来的矫情性子,不讲理也得让着啊。
他转着轮椅去厨房,在冰箱里拿了捧西兰花,又回去,放在她眼皮子底下。
“现在行不行?”
西兰花还散发着冰箱里老干妈的味道,极为诡异。
许桉柠看着应期冷硬的脸,迟疑了下,缓缓但坚决地摇头。
事后应期回忆,那时她看着自己的眼神,就像是看一只失了智的猴子。
带着浓浓的同情和无奈,还有一点点的自怨自怜。
那天晚上,趁着许桉柠去洗澡,应期给她整理作业的时候,在书架的隐蔽角落里抽出了一本书。
名字叫做,“女人,就要有浪漫的一生。”
好了,事情明朗了。为什么总是懵懵懂懂啥都不知道的小公主,铁了心想要花儿。
因为书的第一章就是,“女人,嫁给一个愿意经常送给你花的男人吧!”
这他妈的是哪来的鬼畜读物,把他家纯纯的小阿柠都教坏了。
应期气急败坏地翻开扉页,留名龙飞凤舞,气壮山河。
“鲁深与宋承予送给阿柠的新年礼物,希望小公主新的一年继续漂亮又幸福!”
怎么形容那一刻的心情呢,悔恨与自责交织。
误交损友,遗恨终生。
电视里的小羊还在一只接一只地跳出栏杆,应期单手拄着腮,心思百转千回。
那本书当晚就被他塞进了垃圾桶,许桉柠第二天还焦急地找,应期在旁边看着,也没说话。
中午的时候,他给鲁深他妈妈打了个电话,留了一个教课水平很好的老师的联系方式。鼓励他趁着过年大家都放松的时候,努力学习,赶超对手。
至于宋承予,应期直接在网上订了一箱子的五三,送到了他妈的工作单位,留名是,“希望承予努力发挥出自己潜力的不知名好心人。”
什么叫兄弟,什么叫发小,无非相爱相杀。
屏幕里,农场主的车已经顺着坡儿往下溜了,那只大狗很忠心耿耿地追出去,小羊们一脸懵逼。
应期也不再想那颗表白的西兰花,他现在在犹豫,要不要去帮帮笨笨的小阿柠。
她从来没做过饭,也不知道会搞出什么情况来,会不会伤到。
但是她最近的表现又实在是太小白眼儿狼了,应期一直尽力保持着冷脸的态度,想让她借此机会认识一下自己的错误。
厨房里头,许桉柠渐入佳境。水流哗啦啦地很欢快,高压锅里煲着绿豆汤,电饭煲里煮着绿豆粥,她哼着小曲儿在洗碗。
为什么都用绿豆呢,因为它清热解毒,利尿明目。许桉柠觉得,应期最近的脾气,有点大。
她的猜想是,突然而来的残疾让他心力交瘁,暂时丧失了对生活的热情。
小公主一点都没觉得应期现在暴躁的像只猴子这件事,和她有什么关系。
而客厅里,应期左思右想,还是没忍住,想着要过去看看。
到底是自己家的小傻子,无论干了什么事情都要包容嘛。应老妈子对阿柠总有一颗无比宽容的心。
可他才走了一半,离厨房还有几米的距离,里面就突然传出来了嘭嘭两声巨响。
天崩地裂一样,窗户都震了震。
许桉柠尖叫着冲出来,惊慌失措地在他的面前停下来,手里还拿着情急之下被掰成了两半的碎碗。
她一脸的茫然,眼睛眨啊眨,泪一点点地涌出来,下一瞬就要哭了。
应期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里一紧,赶紧把她手里的碎瓷片拿过来,怕伤到她,安慰了几句让她靠后,自己进去检查。
厨房里的情景美妙极了。
橱柜上,高压锅正在喷出一道美丽的绿豆喷泉,高高的,呲的房顶上都是。
旁边的电饭锅也在咕嘟嘟地往外喷着泡沫,黄绿色的,溢出来,满地狼藉。
应期眼角抽了抽,回头问她,“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许桉柠还没回过神来,指了指两个锅,又抹了抹眼泪儿,“就突然就那样了……”
“那,碗是怎么回事?”应期舔舔唇,知道她肯定不懂,也不再问,举了举手里的碎碗。
“我正洗碗,然后被吓了一跳。”许桉柠搓搓手,“一不小心,就给掰开了。”
应期懂了。
什么叫大力出奇迹,这就是中华小屠夫。
第24章
收拾厨房是项浩大的工程, 应期沉思了半晌,还是选择了放弃。
他把外套披上,带着眼泪汪汪的许桉柠,回了他家。
外面下大雪, 据说是百年难得一遇, 停车位里的车都被没了顶。外卖不愿意送, 没办法, 就只得自己来。
阿柠笨兮兮的,是指望不上她了, 应期只能自己站起来, 给她做。
这是多么的坚强,简直可歌可泣,应期觉得他都该得张奖状。
——感动中国十佳好男友。
许桉柠胆子小,这次进厨房, 她什么都不敢再碰。
呆了没一分钟,她又噔噔噔地跑回家一趟, 再回来的时候,戴了个大口罩,再加一副粉镜片的墨镜, 还有个顶着大毛球的鸭舌帽。
整张脸被挡的好像躲狗仔的大明星,手背在后面, 踮着脚尖慢吞吞地挪进来。
应期就纳闷,刚才徒手掰碗的那股子叱咤风云的魄力去哪儿了呢?怎么就在母老虎和小猫崽之间自由转换了。
“热不热啊你?”应期把袖子挽起来,拿着盘子在水流底下冲, 回头瞟了她一眼。
他试着掰了掰,没碎。
“有点儿。”许桉柠捏了捏耳朵,过去抱他的肩,哼哼唧唧,“但你别担心,我忍得住。”
炸了一次厨房,然后就神经兮兮的了。不过虽然这样,还是挺可爱的。
蠢呆呆的很萌啊,漂亮的女孩子总是很容易被原谅。
许桉柠刚把手伸出来,应期就看出不对劲了,女孩子很紧地搂他的肩膀,脸贴在他的肩窝,甜腻腻的气息温暖好闻。
她胳膊横在应期的胸前,手在背后的位置,从小到大,她最喜欢这个姿势。
不过这次很不自然。怎么不自然呢?应期觉得,阿柠的手有点像是鸭蹼,张不开呢怎么?
许桉柠碎碎念念地和他说这说那,应期瞧了她的手臂好几眼,终于没忍住把碗碟放在一边,捉住她的手腕扯到眼前。
男人也是有细节掌控能力的,应期猜的很准。
但是当看到她手上那双袜子的时候,他还是觉得世界都有点不太好了。
干什么啊这是?
白色红条纹,上面还有只小蝴蝶的图案。充满了诡异的童趣,非常符合她时而崩塌的审美观。
“我找不到手套啦,时间还很紧,凑合一下吧。”许桉柠觉得自己有点小聪明,跟他炫了一下,用指尖蹭蹭脸,“是不是还挺实用?被油溅漏了也不会很心疼。”
勤俭持家是美德,但是什么油能把手套溅漏了?煮沸了的硫酸吗?
应期提着她的手腕把袜子拽下来,扔到一边,又抹了把脸,有点嫌弃,“洗过的吗?”
许桉柠很委屈,“你干什么啊,我真心实意要做一顿饭的,你怎么这么打击我?而且肯定洗过的啊,昨天你洗的。”
好像,还真是……
坐在轮椅上还要给她洗袜子,好像一张奖状都已经无法表彰他的伟大了呢。
应该再来一座奖杯——二十四孝身残志坚的好团员。
“你乖一点,别闹。”应期把她的口罩也给扯下来,“我做饭,不用你。”
许桉柠假装推拒了一下,又低下头,搅搅手指,羞答答,“可我还是要学的嘛,要不然以后怎么办?”
应期下意识地就答,“都是我做。”
“那我洗碗好不好?”
应期眉毛抖了下,想起了那只残破的碗,“不用不用,挺浪费的……”
“那就……辛苦你啦。”
女孩子软绵绵地贴上来,亲昵地蹭蹭脸颊,然后便跑着去拿围裙。
应期愣了一瞬,看过去,她正在前面很欢快地扭屁股唱歌。帽子斜斜地戴着,酷酷的很有感觉。
他忽然觉得,这好像是个圈套……
许桉柠心情不错,踮着脚尖把在碗橱顶上的围裙扯下来,抖了抖,挂在脖子上摆了个仙人指路。
她以为自己做的很隐蔽,可应期把窗户上的倒影看的清清楚楚。
他对着垃圾桶削土豆皮,在心里胡思乱想。
应期觉着,小公主就这样一直没心没肺的,也挺好。女孩子还是笑起来的样子好看,作一点也没关系。
毕竟关键时刻,小公主还是很懂事的,一点都不怂。
唉呀,她怎么就那么可爱呢,从小可爱到大,像是上天为他量身定做的女孩子一样。
所有的美好都是那样的直击心灵,就连胡闹起来的样子也不会惹人讨厌。
*
应期右脚有伤,炒菜的时候站不稳,许桉柠就在旁边扶着。
他右手拿着锅铲,左手放在她的肩上,大喇喇的,拄拐杖一样压着她。
西芹炒虾仁,许桉柠嘴挑,整个锅里三分之二都是虾仁,她怕油溅到脸上,应期一动铲子,她就尖叫着往他怀里躲。
吸油烟机的声音嗡嗡嗡,菜的味道很香,两个人就那么靠在一起,很有点小家的感觉。
应期拿着筷子挑了个虾仁出来,吹一吹,送到她嘴边。
做饭的男孩子最帅了,和会打篮球的不一样的风格,暖暖的,很贴心。
烟火系美少年。
许桉柠仰着脑袋,嘶嘶叫着用牙齿去咬,“唉呀,烫的,你再吹一吹。”
应期从善如流地点头,垂着眼睛呼了口气,下一瞬直接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许桉柠瞪着眼,撇撇嘴,再撇一撇,伸手打了他的手背一下,“大骗子。”
应期挑眉,毫不留情地怼回去,“你是小骗砸。”
阿柠跳脚,伸手去拧他的耳朵,“烦死啊你,用西兰花表白哪个女孩子会同意啊,蠢死了。”
“我又不需要别人同意。”应期慢条斯理地盛盘,“反正你不同意也没什么关系,又跑不掉。”
许桉柠张张嘴,还没说话,应期又接茬,“你那张及格线边缘的卷子还在我手里。”
……厚颜无耻之人。
客厅里的手机铃声在响,许桉柠把靠在角落里的拐棍塞到他胳膊底下,气冲冲地跑出去接电话。
应期瞟她一眼,默默坐下来,把盘子放在腿上,挑着西芹吃。
小公主嘴巴太挑剔,他要是再不吃,就得浪费了,勤俭持家是美德。
她在外面好像很兴奋,刻意压抑着的音调,软软糯糯地道谢,聊了好长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