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期吃到只剩最后三节西芹的时候，许桉柠才又进来，面颊红润，眼里亮亮的。
“谁的电话？”
“孙教练的。”许桉柠深吸了一口气，跑到他身前蹲下，抱着他的大腿不撒手，“教练说我的举报成立了，S中校方已经对他做出了处分。”
女孩子头发毛茸茸的，一颗小脑袋枕在他腿上，嘴巴张着，嗷嗷待哺的样子。
应期瞧着她，心底一片温柔，他揉揉她的卷发，塞了个虾仁进她的嘴里，“好不好吃？”
“特别好……”许桉柠舔舔唇，“阿期你特别好……”
她眼睛盯着盘子，意犹未尽地碎碎念，“我跟你说，避风塘炒虾都没你做的好吃，等你腿好了，我也要学，以后给你尝尝我做的。我多宠你一点点，省得你以后内心不平衡，深闺怨妇一样到处诽谤我对你不好什么的，毁我清誉……”
她就像是个小傻子，话题一不留神就会跑，说了下句忘了上句，脑子里乱七八糟住着各种想象出来的东西。
应期捏着她的耳朵让她停住，无奈，“张一帆怎么了？”
“S中说这次事件的影响太恶劣，校队把他开除了，学校给记了大过，高中三年都会禁赛。”
事件发生之后，这件事就一直是她自己在处理，所有的材料和申诉都是她在准备。
鲁深想要帮忙，但是被拒绝，许桉柠觉得，这怎么说也是她闯下的祸，交友不慎，识人不清，还有些冲动。阿期受伤了，她也要站起来保护他呀。
为此，宋承予还特意给她送了个淘宝网购来的奖杯——
美丽的金刚芭比。
许桉柠握着应期的手，眼巴巴地撒娇，“阿期，虽然我生活有些不能自理，学习也不太好，但是在别的方面我还是很出色的。你看，这件事我做的是不是很漂亮？我给你出气了是不是。”
小公主还是很能清楚地认识到自身的缺点的，你看，自我批判的多好。
应期笑的眼睛弯弯的，捧着她的脸，亲了脸颊一口，惹得阿柠还有点害羞。
她抬眼看了他一下，又很快垂下，忸忸怩怩，“而且，我长得也可好看，是不是？”
“嗯……”应期拉她起来，揉在怀里搓弄得她痒的直笑，“你哪里都好。”
女孩子不甘示弱，手伸到他毛衣里去挠他的腰眼，自己笑的像朵太阳花儿。
在她晶亮的黑眼睛里，应期好像看到了几十年后的自己。
肯定还是现在这副样子，任劳任怨像头老黄牛。
明明他在外面也是头很牛逼的大野狼的，可回家就只能给洗衣做饭吹头发，任打任骂不还手，还要忍受她时而蠢笨的像只猪精的脑子，好像富贵人家的童养媳。
可他还挺享受，美滋滋的，甘之如饴，他是不是有病？
可爱情嘛，就是这样的，而且她又那么值得。
第25章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当芒果台的小燕子开始找爹了, 寒假开始了；一群人准备开始大逃亡了，就要过年了；紫薇眼睛瞎了，寒假快结束了。
从许桉柠四五岁的时候开始，应期就被两家人逼着陪她看还珠格格, 看了数不清个假期, 她也不腻。
女孩子特别感性, 动不动就哭, 哭起来不停，应期就木着脸给她递面巾纸擤鼻涕。
电视乌拉乌拉地在响, 他坐在沙发上, 戴着耳塞打游戏，许桉柠坐在地毯上，揪着袖子看的津津有味。
这样的日子过了十年，应期终于在这个假期忍不住了。
这孩子, 她怎么就这么幼稚呢……
应期手伸过去，扯扯她的衣领, 眯着眼，“哎，你今年多大？”
许桉柠委屈巴巴地甩掉他的手, 捧着脸颊发呆，“你有病？”
太凶了……聊不下去了。
应期在心里劝自己, 大过年的，让着她吧，不要动粗。
除夕这天, 大早上开始，外面就有人在放烟花。市区里是禁止这个的，一听到有声响，物业就派人来抓，你追我赶，吵吵闹闹的，也有些有趣。
应期的石膏已经拆了，现在走路虽然很慢，但也恢复的可以。手插着兜儿，慢吞吞的，很有股非主流的拽拽气质。
这么多年来，两家总是在一起过年的，许爸和应爸还在工作，许妈和应妈在厨房里准备年夜饭。
屏幕里，小燕子在皇宫里上蹿下跳，吱吱哇哇，应期耐着性子陪了许桉柠一会，有点受不了。
外面天气多好，出去溜达溜达，多好，非得看这个干什么是不是。
但是许桉柠还不听劝，非要看非要看，应期刚准备再最后说一次，阿柠就燥了起来，抓了个大橘子就塞进他的嘴里，“闭上你的臭嘴！”
橘子皮又苦又凉……这日子没法过了。
应期看了许桉柠半晌，把手里的PSP往茶几上一扔，扯着她就站起来就想往外走。
“干嘛呀？”阿柠不乐意，骑在沙发背上不愿意动，闹了一会，扯着嗓子喊应妈，“干妈，应期打我！”
应期捋了把头发，肚子里的肠子都拧在了一起。
他这么多年是教出了个什么玩意儿？不乖任性还无理取闹，明明他自己成长的那么正直又可爱！
应妈拿着锅铲出来，不分青红皂白，上去就揍了应期一下，“你怎么能这样？”
许桉柠投其所好地扑在应妈的身上，努着嘴巴哭唧唧，“他非得逼着我学习，可是我昨天晚上都已经把作业做好了，他说今天放假的，还反悔。”
应妈恨铁不成钢地指责，“你怎么能这样呢？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过年怎么能欺负妹妹呢？”
编，真能编，最可怕的是，还真有人信。
这个家里，诚实的人就这么不吃香了吗？他还有什么地位可言？
应期歪着头看着许桉柠，唇抿成了一条线。
她坐在沙发背上，也看回去，黑眼睛亮亮的，悄悄伸出脚，踹了他的腰一下。
这孩子怎么这么皮！
应期吸了口气，扬了巴掌想要吓唬她，可是下一秒就被应妈制服。
“我还以为阿柠是在撒娇在闹，没想到你真是这样的？还敢打人？你信不信我告诉你爸揍你？把手给我放下来，再敢举起来我就把厨房里的大白鹅放出来咬你！”
应期小时候爱折腾，去乡下奶奶家的时候骑鹅玩被掀下来啄了一顿，这件事是他的童年阴影。
许桉柠分外了解，看着他瞬间变了的脸色，滚到沙发上笑成一团。
电视在广告，华仔传唱大街小巷几十年不过时的那首歌，恭喜发财。
满屏的大红色，新年的快乐从跳动的音符传到每个人的心坎儿，喜气洋洋。
应期和应妈解释了半天，怎么都说不明白了，他扶着额，认命地承认了所有的虚假罪行。
许妈探出头来喊，“彩儿，大白鹅要怎么杀哦？”
应妈扬声回答，“你别动，我来。”
临走前，她还不忘叮嘱，“你要是敢动手，我就敢打你，我更喜欢谁你自己心里有数。”
应妈喜欢漂亮的女孩子，最喜欢许桉柠，十几年来没变过。
应期觉得他有点儿燥，除夕的大早上就对他这么不友善，这么野蛮的嘛？
许桉柠慢慢爬起来，勾住他的脖子，脸颊贴上他的，笑眯眯地讨好，“阿期新年好呀。”
阳光从落地窗那里照过来，晨曦光彩，把两个人相拥的身影都镀上了一层漂亮的金色。
“你个小骗子。”应期揪她的耳朵，小声呵斥，“你怎么这么坏，今年不给你买好吃的了。”
“别嘛……”许桉柠扭着腰笑，把藏在手心里的话梅糖打开，塞到他的嘴里，“甜不甜？”
她这段时间吃胖了不少，软绵绵的一小团，脸色粉嫩，声音拉的甜腻腻。
“不甜，酸。”应期别开眼，爱答不理，故意晾着她。
“那……”许桉柠弯了眼，凑过去，轻轻吻他唇角一下，“这样甜不甜？”
应期垂眸看她，女孩子乖巧地仰起脸，闭着眼睛嘟着唇，“亲一下，不气了嘛。”
可爱的让人一点都不想生气了。
她怎么就是有这个本事？
随随便便急的你要上天，又能这么轻易地就哄好你，让你一点点也舍不得责怪她。
应期最终也只能无奈地笑，摸摸她的头发，在脸颊上啄吻一下，“出门去，给你买好吃的，好不好？”
许桉柠乐滋滋地叉腰，小得意，“我给你买，今天，我养你。”
*
大街上都没什么人，店铺关了门，路边树上挂着大红灯笼，迎风招摇。
两人慢慢地沿着旁边的小巷子转了一圈，在街角的鞭炮店里买了一小盒摔炮儿。
回家的路上，遇到了骑着三轮车卖糖葫芦的老大爷，许桉柠很豪气地掏了兜，买了四串儿。
给应期一串他最喜欢的大红枣。
应妈和许妈传统的红山楂。
她自己很会享受，选了串草莓，在旁边叽叽喳喳指挥大爷多沾糖。
应期按住她的肩膀，冲大爷不好意思地笑笑，“她就爱吃糖，小时候牙齿都是黑的，管了好久才好一点。”
“过年了嘛，别让女孩子失望。”
大爷也跟着笑，熟练地裹上层糖浆，又在顶上给扎了个圆溜溜的大山楂。
许桉柠欣喜地接过，扯了扯围了半张脸的围巾，笑盈盈，“谢谢大爷。”
应期把袋子接过来提在手上，搂着她的腰，吐出的气成了片迷蒙的白雾，“大爷，新年快乐。”
“好，快乐，你们也是！”
女孩子怕糖粘在围巾上，伸着脖子咬，姿势古怪可爱。应期牵着她的手腕，怕她看不到路摔到，阳光灿烂，气氛安宁又美好。
许桉柠含着草莓的尖儿，一路上都在笑。她不老实，非要摇晃着和应期牵着的手，甩的老高，嘴里不明不白地哼着歌。
跑调的毛病总是改不了，应期凑过去听，总算在歌词上分辨出来了。
“正月里来是新年儿啊，大年初一头一天……”
他掐掐她的脸，“唱早了，今天除夕。”
许桉柠嘟唇，“我不管，我开心我就要唱。”
她嘴里叼着签子，手在兜里掏啊掏，扯出了一个摔炮，往应期的脚下一摔，砰的一声。
“再挑我的刺儿，送你上天。”
应期终于明白她为什么死心塌地要买一盒这个东西了，原来是为了壮胆儿。
雪还没有化多少，积雪蛮厚，许桉柠推搡着应期在前面走，自己跟在后头，踩他的脚印。
大脚印里有小脚印，两个人在走，只有一排，一路上嘻嘻哈哈的，笑个不停。
许桉柠正抱应期的腰玩的起劲，就听见后面有乱糟糟的声音，她回头，看见了两个傻砸。
鲁深和宋承予正在后面叫他们，捂得严严实实也不妨碍一蹦三尺高。
宋承予标志性地叽咕哇啦叫，“猫崽儿，哥哥给你们送春联来啦！”
许桉柠张张嘴刚想说什么，迎面就被鲁深抱了满怀。她还没反应过来，鲁深揉揉她帽子上的大绒球，拉着她的胳膊就往家走。
“哥哥给你买了好多好吃的，喜之郎双皮奶和丝袜奶茶……”
应期的腿还是走不快，宋承予就在后面跟着他，嘚嘚瑟瑟，“媳妇儿跑了，追去啊，追去啊。”
街道上落满雪花，偶尔有小孩子欢快笑着跑过，大红灯笼高高挂，到处都洋溢着那种喜庆的气氛。
应期不搭理他，宋承予就越来越兴奋，他掏出手机点了一首歌，像他一样叽咕哇啦的好运来。
“叠个千纸鹤，再系个红飘带，愿善良的人们天天好运来~
你勤劳生活美，你健康春常在……”
路人纷纷往这边看，应期看着旁边那张扭曲的脸，觉得有点丢人。
“哎，你过来。”
他勾勾手指，把宋承予叫过来，又亲热地接过他的背包，两人走到一棵树下，勾肩搭背哥俩儿好。
“做什么？”
“做了你。”
应期咧着嘴笑，自己往后退了两步，甩着背包的带子往树上一扔，树枝剧烈地震颤起来，瞬间噼里啪啦好像雪崩。
宋承予被雪盖住，站在那像一只傻掉的北极熊。
手机依旧欢快地在唱，“好运来祝你好运来，好运带来了喜和爱，好运来，我们好运来，迎着好运兴旺发达通四海……”
两人达到短暂和平的这一过程可谓历经千辛万苦，等终于磨磨蹭蹭地到了家门口，气氛却有点不太对。
小公主蹲在台阶上，抱着膝盖，笑的肩膀一抖一抖。
她偏头看见他，跑过去扑到他怀里，拉着他过去看。
门口贴着鲁深亲笔写的一副对联，龙飞凤舞，颇具风骨，内容上更是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上联是，“过年不放假，补课班学学学，学得好快乐”
下联是，“除夕难休息，练习册做做做，做得太欢欣”
横批，“应期，谢谢您”
真是……好感人啊。
玻璃兄弟情。
第26章
年夜饭吃的早, 碗筷都收拾好了也才八点钟。
两个爸爸要明早三点钟左右才回来，许妈和应妈坐在沙发上，一边听着春晚一边鼓捣十字绣。
许妈是个特别温柔的性子，应妈和她在一起久了, 身上的泼辣爽快劲也下去了不少。两人挤在一起, 对着绣了一半的那颗金白菜评头论足。
应妈说要用全针绣法, 许妈说要用四分之三针绣法, 两人讨论了一会，争执不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