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应期的心里,许爸一直是他通往幸福路上的一个大阻碍。闲暇的时间里,他脑子里总琢磨着怎么讨他的欢心。
许爸没什么爱好,以前抽烟喝酒,后来有一天和应爸吃火锅太嗨了,回家吐了一沙发,许妈就明令禁止了这种行为。
除了这个,就喜欢打打牌,溜溜鸟,没事打打靶,跑跑步。
许妈不爱听鸟叫,他想买只金刚鹦鹉送过去,都不行。那怎么行贿呢……
应期在那头转着笔,眼睛盯着书上的图表看不进去,抬头瞟了眼对面的许桉柠。
她没心没肺,就知道傻乐,不知道从哪个小地摊儿买了本菜谱,兴致勃勃地叫他,指着上面的干烧小丸子说下次要给他做。
应期咳了两声,敷衍地点点头,“那什么,媳妇儿,爸平时都喜欢什么啊?”
许桉柠托着腮想了想,“啊,喜欢我啊。”
“……”应期沉默了会,“有别的吗?”
“我爸最近喜欢打麻将,和干爸打,赢得干爸裤子都输了,回家□□妈说了一顿。”许桉柠笑起来,“啊,他好像还喜欢钓鱼了,还喜欢收藏老花镜。”
真是没想到,许首长的爱好这么丰富广泛。
应期觉得,他有点致胜的把握了。
周末许桉柠有活动,应期去看了看她,陪着吃了顿饭,就往家赶。
路过一家眼镜店的时候,拐了进去,取了预约做出来的东西,又满意地出来。
许爸晚上回来,看着摆在茶几上的大红盒子皱眉,戳了戳,“这什么啊?”
许妈从厨房探出头,“你家女婿送你的生日礼物。”
“我生日还有两个月啊。”许爸皱皱眉,食指敲着桌面,“他这是行贿,我可以向纪委反应,把他爸抓起来。”
许妈叹了口气,关了灯走出来,拿了个桃子塞他嘴里,“得了吧你,你也就能在家里吹。”
许爸吸了口气,更用力的拍了拍桌子,“谁说的?你看我在部队里,我手底下哪个兵不怕我?”
许妈瞧着他笑,也不说话,就看着他在那戴着老花镜,掰着手指头数他当年立过多少功,拿过多少荣誉。
半晌,伸手拍了拍他的头。
许爸炸毛,打下她的手,“干什么?男人的头顶摸不得。”
“我这不是怕你上天嘛。”许妈坐在他身边,笑着看他,“为什么摸不得?”
“因为,”许爸更严肃,“会脱发。”
说归说,闹归闹,最后打开那个盒子的时候,许爸还是很小心翼翼的。
其实在他的心里,对应期还是挺满意的,也不是不能接受。
认真努力有上进心,对他姑娘掏心掏肺的好,从小到大做的那点子屁事他还都知道,做女婿,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但是,许爸还是不高兴。捧了十八年的宝贝疙瘩一下子就成了别人家的了,他很心疼。
不管怎么说,爱女儿的爸爸和女儿爱的女婿,暗中是天敌。
“唉呀,这是什么呐。”许妈摸了摸盒子里的东西,惊呼出声。
盒子挺老大,小臂那么长,古色古香很漂亮。
光看样式,还以为里面装着多华贵的珠宝首饰,格外奢侈。
客厅的灯光下,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堆奇形怪状的东西,水晶一样,很闪亮,有些刺眼。
许爸年纪大了,又有点不懂时尚潮流,端详了半天,没看明白。
最后还是许妈厉害一点,拿起其中的一块来,给许爸解释。
“我觉着,是这样的。首先,这是一盒子麻将。”
许爸皱眉,凑近看了看,一眼可见,大饼和幺鸡都在,还有一到九条。他沉吟了下,点点头。
许妈摩挲了下,继续说,“它们是水晶做的,拿开底下的那层膜,就能透光了。”
“……?”许爸这就有点迷惑了,但为了面子,还是点点头,“继续。”
“这些麻将,做成了鱼的形状,很别出心裁。”许妈拿起了旁边放着的镜框,比对了一下,“我猜,这个东西还能装到这个镜框里,挺有意思的。”
实在是挺有意思。许爸端着他的搪瓷茶杯,看着许妈捣鼓着把那些水晶麻将鱼塞进了镜框里,咔哒一声,很合适。
“老许,试一试。”许妈笑,亲手给他戴上,“阿期这孩子,还挺有心。”
还真是幅眼镜,就是镜面上有刻字,红色的“發”。
许爸手撑着沙发,看着满天的红色發發發,脑子里混沌一片。
许桉柠回家的时候,就看见她爸一脸迷惑的坐在沙发上,面露沉思。
“爸,干嘛呢?”她弯着眼,放下包扑进许爸的怀里,“怎么还不睡?”
这一抱,哄得许爸心花怒放,笑的眼尾都有了皱纹,“这么晚还回来干什么,女孩子多危险。留在学校就好了嘛,爸爸又不怪你。”
许桉柠亲他脸颊一口,“怕什么嘛,阿期来接我的。”
许爸惊讶,“去西城接你?”
“对呐,我想你和妈妈啦,在寝室呆着无聊,给他打电话来接我。”许桉柠搅搅手指,懒散了身子,闭着眼睛笑,“开的干爸的车,我还在车上睡了会。”
随叫随应,许爸点点头,满意了点。
十点刚过,许妈给她泡了牛奶,三个人挤在沙发上,随便聊着天。
许桉柠话里话外离不开应期,他昨天送了我一身小裙子,前天教我做英语题,大前天还帮我补完了不会做的高数作业……
许爸越听,脸色越黑,嫉妒的满心酸泡泡。
这么一打岔,就把应期送的奇怪盒子给忘了,等到最后快睡了,许桉柠起身才瞟见了那副被许妈安好了的發發發鲤鱼眼镜。
“……这什么啊?”
许妈笑,“阿期送你爸的生日礼物啊,是不是还挺精致的,我看着挺好。”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反正许妈的心情,许爸领会不来。
许桉柠忽然就想起来,一周前应期问她爸爸喜欢什么。
她怎么说的来着,啊……爱打麻将,喜欢钓鱼和收藏老花镜。
他真是个创意小王子。
洗漱完了,许桉柠缩进被窝里,给应期发短信。
“你那个东西是什么啊,我爸说戴着它吃樱桃,都塞鼻子里去了,站起来还摔了跤。”
那边的回复来的很快,“我自己设计的,爸不喜欢?”
许桉柠不知道说什么好,发了个美国小孩的表情包,职业假笑。
“爸还喜欢什么?”
“也没什么太喜欢的东西,阿期你不用担心啦,他又不会揍你,我保护你呐。”
那边回复了个伤心的表情,许桉柠舔舔唇,继续和他聊天。
“阿期你不要再弄这些了,我爸刚才还说你,送这个还不如送条狗。”
过了好久,应期没有回复,许桉柠也没在意,刷了会微博之后,心里忽然一紧。
这傻阿期,可别蠢蠢的认真了……
她赶紧打开对话框,字还没敲下去,就看见对面明晃晃的三个字。
“已下单。”
第42章
三天后, 那只狗真的送来了。
许爸当时惊魂未定地给许桉柠打电话的时候,是这么形容的——
“毛半长不长,又黑又白,长得有点像狼, 表情总是沉思, 舌头外吐的样子蠢得让人想一鞋底子抽上去。进屋两分钟, 咬坏了咱家的真皮沙发, 冲到厨房打碎了二十个鸡蛋……”
絮絮叨叨说了半天,许爸很心疼地叹了口气。
“姑娘啊, 咱能把这狗退回去吗?你和阿期好好商量, 爸爸年纪大了,它总跳到爸爸枕头旁边拉屎,这也挺不是回事儿的,你妈洗着也麻烦……”
听着这形容, 不难猜出狗的品种。
许桉柠嗯嗯啊啊的应着,揪着窗台上的花叶子笑的直不起腰。
许爸在对面抱怨个没完没了, “什么玩意儿啊送的这是,还不如给我条大鲤鱼,至少还能吃。啊, 我和你干爸还到楼底下宠物超市问了下,说是纯种的, 好几千,可贵,好像叫, 哈,哈什么奇士。”
许桉柠蹲在墙边上,捂着嘴乐啊乐,许爸唠唠叨叨的,最后一句话是,“赶紧告诉那小子把这哈奇士给我弄走。”
她给应期打电话的时候,他刚下课回宿舍。
许妈最近沉迷养生之道,许桉柠也觉得这习惯挺好,就生拽着应期去市场买了个楠木脚盆。
两个人泡着脚视频电话,那个惬意劲儿。
东扯西扯说了半天家长里短,最后终于说到狗的身上,许桉柠把翻文献的应期叫回了神儿,笑的可开心。
“阿期,爸说让你把哈奇士带走,它老在他床上上厕所。”
……
应期有些郁闷,送礼物总是送不到点子上,糟心的。
第二天早上,他给许爸打了个电话,关心了身体,道了歉,又说两句好话。
那头的语气说不上来好不好,哼哼呀呀的,旁边偶尔传来几声呜咽。细听听,分的出来,是小狗崽的声儿。
应期把电话夹在肩膀和耳朵间,空出一只手翻资料,“干爸,那你再养一周,等我妈出差回来放我家。”
许爸喝了口水,刚要说话,小狗突然跑下去,小身子晃悠悠往他床上猛冲。
他吸了口气,慌忙耷拉着拖鞋去追,“哈哈,哈哈……”
应期歪头,看了眼屏幕,没串线,“……嗯?”
周末的时候,应期早早去F大等许桉柠。她活动这周才结束,中午出门后两人找了个小面馆吃了碗拉面,又坐公交回家。
在车上,许桉柠靠应期肩膀上玩他手指,还和他笑。
“待会回家,我爸的脸色不一定得多臭。他最爱干净,我小时候把鼻涕抹在他身上他都要把衣服洗三遍,现在一只小狗跑他床上尿尿,还不得掀了房顶。”
应期无奈地揉了揉额头,揽过她的肩,“你说,我和干爸在一起的时间,也没比和我爸在一起的时间短多少啊,我怎么就摸不透他的心呢。”
许桉柠偏头看他,垂着眸笑话他,“啧,想什么呢,你还想摸我爸的心?”
应期掐她脸一下,“天天回去看老爸骂老公,你好受?”
“什么老公不老公,羞不羞啊你。”许桉柠躲开,靠在窗边,用脚踹他小腿隔开距离,“我还没到法定婚龄,你歇歇你那条心吧。”
小丫头片子越来越狂躁了。
车厢安静,大部分人都在听歌打盹看风景。应期挑挑眉,趁她不注意,一把拉她脖子过来,再扣上帽子,凑近脸把她没出口的话堵在嘴里。
唇齿交缠,过了好一会才松开,窗外是繁华的街道,树影婆娑,两个人都有点喘。
公众场合这么肆无忌惮,真的是……
许桉柠羞的脸颊通红,不愿意理他。
“叫老公。”应期摩挲她下唇,眯着眼诱哄,“叫高兴了给你买小裙子。”
“嘁。”许桉柠斜他一眼,睫毛扫过他鼻梁,“我不叫你也得给我买。”
应期“啧”了一声,“这么自信?”
车靠站,中门打开,许桉柠用手肘拐他让他离远点,自己缩成一团,不理人。
女孩子微闭着眼,卷发长长的团在快到腰部的地方,抿着唇,不太高兴的样子。
应期看她好几眼,伸手过去摸摸她鼻子,被躲开。
没人上车,应期又撑了一会,没忍住,凑过去讨好,“生气了?”
许桉柠扭过头,留他个背影,短上衣,因为姿势的原因,腰间露了点,皮肤细白。
应期咳了下,捏捏耳垂,小声劝她,“别闹了,你高兴点,我给你买小裙子。”
女孩子笑出声,回头的时候,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儿。应期一不留神,被她的俏丽晃了眼。
“还治不了你?”许桉柠歪了肩膀,靠他身上,指甲掐起他手背上的肉,轻轻拧了下,“那我这十八年不是白活了。”
应期反手握住她手腕,扯着人进怀里,对着头发揉了一通。两人贴在一起,无声地闹。
回家了的场景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许爸休假,难得在家,许妈还在外面忙,他哼着歌戴着老花镜浇花。哈哈贴在他腿边,叼着个惨叫鸡左右乱甩,屋子里声音可怖。
许爸今年五十五,背不弯耳不聋,走起路来还是能刮起一阵风。他不时弯腰摸摸狗崽的头,哈哈便伸出舌头来舔他一下,倒也有趣。
许桉柠靠在门边开门,钥匙插进去刚转两下,就听见屋里一声凄厉的哀鸣。
她浑身一颤,加快了开锁的速度,回头冲应期喊,“阿期快点,我爸好像在打狗。”
应期瞬间直起背,把手机往她手里一塞,鞋都不换就冲进了屋。
狗崽看见他,没什么反应,仍旧面无表情地甩脑袋。鸡飞出去,它跑去追,滑了下,一屁股坐在上面,那声响动震得许桉柠在门口捂耳朵。
许爸不高兴,用铲土的小铲子敲了敲窗台,“干什么呢你,毛手毛脚的。”
应期跟着皱眉,脚尖踢了下地上趴着的小家伙,“以后安静点,别惹你许爷爷生气。”
许爸瞪眼睛,手拍的啪啪响,“我说你!”
应期愣住。
许桉柠跟进来,站在他身边,小拇指勾他一下。应期侧脸,她仰头,声音小小,“我觉得,爸好像还挺喜欢它的……”
许爸最看不惯许桉柠和应期亲近,眉毛一挑就去拆他们。他胳膊搭着闺女的肩膀往外走,哈哈吐两下舌头,从应期脚前溜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