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死那个穿越女——森夏葵
时间:2018-08-23 08:28:38

  “老夏,怎么了?”见丈夫停下,妇女疑惑地皱了皱眉,顺着他的视线看到夏云珠后,眉心不快地皱紧,“……是你啊。”
  轻飘飘的语气,不待见的意味很明显。
  毕竟是丈夫和前妻生的孩子,每次登门都要薅走一笔钱,郭娟为此没少和丈夫吵架,都不是富裕的人,家里吃穿用度儿子兴趣培养课后小灶哪一项不要钱?根本负担不了另一个人的花销。
  夏云珠心思敏感,清楚地知道她的不待见,只小声喊了“郭阿姨”后,便不再说话。
  夏勇瞅了对桌的薄风遥一眼,问:“你同学?”
  夏云珠还在斟酌,薄风遥已开口否认:“不是。”混迹江湖者,向来瞧不起文弱书生,不想给岳父留下不好的印象,便越过她直接接下了话头。
  然而这话未能俘获岳父欢心,夏勇一听他不是名校生,脸色变差几分,语气直冲地问:“不是同学?那是哪所学校的?”
  “不是读书人。”
  五个字,让夏勇脸立刻沉下去,对于薄风遥杀马特的长发和并不贵气的衣着更加看不顺眼。
  好不容易培养出一个名牌大学的女儿,不趁机找个好夫家怎么行?他们厂隔壁车间的穷光蛋老赵,女儿就是江川大学英语系的毕业生,去年嫁了个有钱有势的富二代,没少给彩礼!女儿婚后没多久,就把他们从老巷子里接去市中心的新楼盘住,听说还是跃层。夏云珠比老赵女儿模样还周正,应该找个更好的金龟婿回来!
  至于面前这个连学都没上过的杀马特……
  长一张骗小姑娘的漂亮脸蛋儿,肯定是附近哪家美容院的洗剪吹。这种人尚且想着攀富婆改变命运,根本薅不到钱!
  便清了清嗓子,摆出严父的姿态,教育道:“爸爸不反对你交友,但也要看看交的是什么朋友,档次不同就别浪费时间了。”他眼睛盯着薄风遥,企图用这份威严和侮辱逼退他,“……免得,把你带坏了。”
  郭娟的想法却和夏勇大不相同,毕竟是后妈,可没指望从夏云珠身上捞到什么好处。巴不得这个老伸手要钱的拖油瓶嫁得不好,免得她扬眉吐气后,到自己跟前来耀武扬威地打脸!
  四个人心事各异,唯有落在最后的少年不耐烦地想赶紧回家,他手机快没电了,还等着跟同学联机对战呢!
  瞥见夏云珠还在用iPhone5,唇角不屑地撇下,故意把手里的iPhoneX往她跟前晃了晃,小声嘀咕一句:“穷酸女。”
  三个字,像是落在了冬季湖面那层脆弱的薄冰上,霎时间天崩地裂。
  薄风遥手腕一动,火光电石间,杯中水便浇了少年一头一脸。
  岳父说教,他作为晚辈尚可稍微忍耐,区区一个毛头小子也敢对他薄风遥的女人不敬?放在朝凤,便不是泼一杯水就能解决的事了。
  他寒着双锐利眼眸,唇勾起危险弧度,对着少年一字一顿质问道:“你说谁穷酸?”
  从小被捧在掌心的少年,在家称王称霸,哪里受过这种羞辱?脸当场涨红,却又碍于薄风遥的气场而不敢反击,只好扯住母亲的衣袖,躲到她身后寻求庇护。
  “妈!你看看夏云珠!居然找个野男人来欺负我!”
  少年嚷嚷起来,狠狠剜了夏云珠一眼,恨不得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赶紧去死!用他们家的钱不知感恩也就算了,居然找了个男人来给她撑腰!
  郭娟平时对儿子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眼见他被人欺负,立刻向丈夫诉苦:“老夏!我郭娟能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这些年对夏云珠不薄,虽然不是我生的,但该给的该关心的,我一样没少。可你看看她是怎么回报我的?一句妈妈也不喊,现在学坏了,交的这是什么地痞流氓?居然当众欺负我们家小哲!今天,你得给我们娘俩一个说法!”
  夏勇拍了拍妻子的手以示安抚,没着急跟薄风遥算账,而是向夏云珠投去失望的一瞥。
  这是深刻印在夏云珠记忆中的眼神。
  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刺在心脏,孔里溢出血,猩红残忍地涂满整个童年。
  父亲不喜欢她。
  或者说,是对她的性别颇为不满。
  所以,即便她乖巧懂事、成绩优异,也换不来他一句肯定。
  这是她早就明白的事,但……
  或许是血浓于水的缘故,又或许是对家庭的渴求,此时此刻她仍然被父亲眼底的失望和责备所深深刺痛。
  她站起身,习惯性不问对错便道歉:“爸、郭阿姨、小哲,我朋友可能做法过激了,实在是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吗?”郭娟不依不饶,眼睇着薄风遥,要求道,“得让小哲泼回去!”
  如果她知道面前这位是杀人如麻的江湖大佬,恐怕会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泼回去?怕不是活腻了!
  夏云珠替她捏一把冷汗,担心薄风遥压不住脾气,慌忙想办法圆场:“郭阿姨,我朋友也是因为护短才会这样,我替他向您向小哲道个歉,这事能不能就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护短?”郭娟声音拔高,挺起胸脯指着她的鼻子质问,“这么说还是我们欺负你了?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计较,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掉大牙!”
  “阿姨,13岁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夏云珠的辩解很快被郭娟的责骂盖过,女人涂劣质指甲油的手戳在她肩膀上,咄咄逼人道:“什么不是小孩子?他是你弟弟,你这么帮着外人欺负他?白眼儿狼啊你!我告诉你,今天这事儿没完!”
 
 
第23章 
  中年妇女尖锐的谩骂盖过了大提琴优雅的沉吟, 不少用餐的客人都探头朝这边望。
  第一次带薄风遥出门,今晚本该是愉悦的。夏云珠不想破坏气氛,再一次地求情:“郭阿姨,我们没想欺负小哲。”
  “没欺负?那这是什么?!”郭娟把儿子拉到跟前, 抖着他湿漉漉的耐克外套, 高声质问。
  夏哲找到了靠山, 又见姐姐一副好欺负的软柿子模样, 又恢复了霸王气魄,跟着嚷了一句:“知道这衣服多贵吗?泼脏了赔得起?”
  一声声咄咄逼人的质问, 让夏云珠回想起压在记忆深处的过往——每一次去父亲家讨要学费的时候, 都会被夏哲欺负、被郭娟数落。每一次,父亲都像旁观者一样,对她的困窘视而不见。
  这一次…
  也一样……
  他还是一脸冰冷地站在郭娟身旁,默许妻子和儿子的行为, 仿佛这些,都是夏云珠应该受的。
  他给了她生命、除去奖学金外数额不大的学费、勉强糊口的生活费, 便认为自己是伟大的施恩者,却忘了,他根本没有尽到一个父亲应尽的责任。
  现在, 她已经不问他拿钱了,能靠自己的双手生活, 但长年累月烙印在心底的伤,却永远消失不了。
  见父亲不打算帮她的忙,夏云珠垂下眼眸, 漾起的水光蒙着一层黯然,她咽咽嗓子,提出解决方案:“这样吧,外套多少钱?我赔给小哲,就…别怪我朋友了。”
  听说她要赔钱,郭娟脸色缓和许多,正打算报个数,结果身旁的儿子已经狮口大开:“这衣服2000多!算你便宜点,赔我1500好了。”
  “这么贵?”夏云珠被他报出的数字惊到,她买过最贵的衣服也不超过500,穿好几年都舍不得换,2000块钱的外套对她而言无疑超过承受范围。
  夏哲料她不懂行情,不耐烦地催促:“耐克可是数一数二的名牌,当然值这个价,土包子么你?这都不懂。”
  从小到大为学费和生活费发愁,校服穿烂才敢要钱换新的人,哪里懂什么名牌?夏云珠也是上了大学后才稍微了解一些服装品牌,买衣服基本淘宝打折款,很少光顾实体店。
  一则没多余的钱,二则也没逛街的时间。
  所以夏哲狮口大开,她也没能察觉,想到支付宝里可怜的几百元,窘迫地和他打商量:“我现在手里没那么多钱,可不可以缓一缓?”
  夏哲急着借此机会立马捞一笔,听她说要延期,顿时慌了神,怕煮熟的鸭子飞走,赶紧改口道:“看你可怜,再便宜你500好了!”见她依然面露难色,夏哲咬咬牙,再次松口,“1000都拿不出来吗?干脆赔500好了!都有钱来吃牛排了,也不差这几百块吧?”
  西餐听着昂贵,但也分为快餐连锁和高级西餐厅两种档次,她在网上团的双人套餐票,价格足足便宜了一半,和薄风遥两人吃下来也不过两百多。
  况且,像这样外出吃饭的次数一年到头屈指可数,平时她都在学校食堂解决,五元钱的套餐能吃得很饱。
  薄风遥来的这几天属于特殊情况,即便好酒好菜招待,也都是自己去菜市买了食材自己做,花不了多少钱。
  眼下被夏哲这么说,夏云珠忍不住辩解:“今天是特殊情况,才请朋友出来吃,上学期的奖学金没拿到,手里只剩一个月的饭钱,实在拿不出多余的来,500块能不能缓到年后?”
  “年后?!”夏哲惊叫出声,“区区500块都要拖到年后,夏云珠你是不是想赖账?”
  他每个月氪金游戏和社交软件的钱都过百,逢年过节收的红包、考试进步拿的奖励,全都被存进他的小金库,微信钱包里都有几千块了,所以压根儿不会想到,夏云珠需要辛苦好几天才能拿到他瞧不上眼的500块。
  夏哲只关心能不能讹一笔零花钱,夏勇的注意点却放在“夏云珠花钱请男人吃饭”这件事上。
  他眉拧得更紧,认定薄风遥就是骗吃骗喝,顺带骗身骗心的渣男,他打断夏哲的无理取闹,决定扳正女儿偏离轨道的三观。
  然而郭娟不给他插嘴的机会,还揪着夏哲被泼水的事不肯放:“既然拿不出钱,那就让小哲泼回去!”她不屑地睨着还坐在桌前的男人,瘪嘴道,“什么狐朋狗友?真没素质。”
  让夏哲泼薄风遥?借她十个狗胆九条猫命她也不敢答应。况且,这位大佬能乖乖让他泼么?不把人打死才怪!
  正要拒绝,便听见一道尖锐刺耳的破碎声。
  她扭头,餐桌上还未收拾的白瓷圆盘中央,稳稳当当插着一把餐刀,刀面折射出银色寒光,晃得人后背莫名发凉。
  时间凝固片刻。
  方才的争吵被按了暂停,郭娟也顾不得讨说法,眼前瘆人的一幕已经掐住了她的喉咙,发不出半点声音。
  餐椅上的人微微倾身,手指灵活地把玩着另一把叉子,表情似笑非笑,吐出来的话却寒透人心:“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喂狗。”
  ……
  刚来时天尚且薄亮,从美食城出来,已是满目灯火。
  夏云珠拉着薄风遥一路跑至江川边才敢停下,她抓着身旁人的衣袖,伏在他臂间大口喘气。
  习武之人一口气奔走百里不在话下,见夏云珠累成这样,薄风遥眼波不觉漾起笑意,手扶了她的腰,引着她把全身重量都压到他身上。
  “有这么累?”
  “……”她不想跟体力怪物说话。
  “累成这样,你刚才拉着我跑什么?”
  不跑,难道等着郭娟打电话找警察把他抓局子里喝茶么?
  和郭娟打过十几年交道,知道对方可不是省油的灯。到时候警察来了,指不定怎么哭闹、怎么编排,薄风遥又是黑户,盘问起来可解释不清。
  不知她用心良苦,薄风遥望着河面粼粼灯火,惋惜没把那一家子教训够。
  上梁不正下梁歪,老的不懂尊重二字怎么写,小的仗着有个泼辣的母亲出言不逊、任意妄为。
  如果不是给夏云珠面子,早在男人开口讥讽的那一刻,他就该往他嘴里塞叉子了。
  片刻的沉默后,他发问:“那就是你亲爹?”
  臂弯处的女人肩膀一僵,似乎不愿提及自己的身世,只细不可闻地“嗯”了声。
  “若不是今日遇见,我险些以为你是个孤儿。”
  “他们…和离了而已。”
  简短的一句话,说不完十几年的艰辛酸楚。
  察觉到她陡然低落的情绪,薄风遥知道,那是她不愿触碰的话题,便不再多问,兀自走去河畔。
  对岸灯火万重,倒映水面,粼粼闪烁。
  层叠的高楼大厦间,笔挺高塔凌驾于所有建筑之上,塔端闪烁的光将云层刺透,染红一片天。
  这里繁华得好似一场梦,唯一能让他感到真实的,只有走近身边的夏云珠。
  她似乎已经敛好情绪,脚踩上围栏,趴在上面兴奋地问:“江川的夜景,很漂亮吧?”
  “漂亮。”他不可置否,凝目望着对岸高塔,问她,“那里,是什么地方?”
  夏云珠顺势望去,低低地“啊”一声,激动道:“那是江川塔!站在最顶端的瞭望台能俯瞰整个江川市,尤其是夜景,美不胜收!”
  “你去看过?”随口一问,竟让她陷入沉默。
  薄风遥微微偏头,女人怔怔望着对岸高塔的落寞神色映入眼帘,来不及探清,她已察觉到他的视线,掩饰性地笑笑,告诉他:“没有……”
  在江川生活了19年,竟然一次都没有去过网红景点的瞭望台,说出去多么可笑。
  无数次地路过,无数次有机会踏进去,她却站在门外望而却步。
  因为……
  对她来说,江川塔不再只是观赏夜景的高塔,而是,一个没能实现的约定。
  她内心深处一直期盼着,有朝一日能和家人一起去塔顶看江川的夜景,天真地以为这样,早就支离破碎的家能够重新拼凑完好。
  然而如今看来,那是永远都无法实现的愿望。
  离异的父母各自有了新生活,她不过是被遗忘在角落里一段错误婚姻的证明,谁都不愿再次想起。
  于是江川塔,成了她心底无法抹去的遗憾。
  所以,当薄风遥提出想去高塔看看时,她只能抱歉地告诉他:
  “今天有些累了,而且也没有准备门票钱。”
  “……下次吧!下次一定带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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