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上的喜色荡然无存,他手臂收紧,凑去她耳边低声道:“我们换个地方说。”
怀里的人没应,只是肩膀抖得厉害,不难猜到,此时此刻一定在拼命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夏云珠,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
又是一阵压抑的沉默,等了半晌,终于听到一声细不可闻的:“……薄风遥。”
“嗯。”
“别再这样了……”
喉结滚了滚,总算明白过来,是因为他一气之下离开、好几天不露面,所以难过成这样?
心疼懊悔之余,是后知后觉的欣喜。
原来,在她的心中,他也同样重要……
第44章
来女生宿舍接女朋友的男生不在少数, 然而像他们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拥抱的,却极其少见。
尤其,还抱那么久……
李晶晶面露诧色, 被杨露一阵怼:“怎么样?恩爱吧?还想看分手笑话呢!偏不如你意!”
李晶晶不服, 移开视线, 不屑地回嘴:“抱得这么夸张, 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演偶像剧呢!恶心。”
“那你也去找个帅得人神共愤的男人来跟你演啊!你那些歪瓜裂枣,一看就瞄着上.床去的屌丝就算了吧!”
“总比你这种没人追的泼妇好!”
杨露和李晶晶互怼得起劲, 话题的男主角已经考虑带着女主角撤离了。
他贴着夏云珠的耳朵, 低哄:“别哭了,我们好好谈谈。”
夏云珠埋在他胸口,眼底热流还在不断往外涌。
她哪里止得住哭?
这些天的想念和委屈,在见到他的那一刻起, 立刻溃不成军。
一个人的天寒地冻尚且能扛,然而在触到温暖的火苗后, 怎么可能冻结不化?
穿越前,确切地说,是他追着她穿越归来前, 她还沉浸在虚幻的美好世界里,
虽淡却尚存的亲情、前途光明的大学和专业、还算友善的同学、以及…或许会开花结果的爱情。
然而, 所有的假象都被一一打破。
不存在的亲情、学校里藏着的阴暗面、恶毒的同学……
爱情?当景越表白时,她已经对薄风遥动了心。但后者根本不属于她的时代,如果选择和他走下去, 势必艰难。
这一切,像堆积在她心口的石块,越压越沉,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该向谁求助。
她只是,好想他……
怀里的女人不说话,也不肯松手,薄风遥自然不能强行把她扯开,周围各异的目光他倒是不在意,只是担心她情绪过去后,会羞恼至极,于是打算把她带离众目睽睽。
他微微俯身,勾着她腿弯把人给抱了起来。手颠了颠,耐不住皱眉:“比上次还轻,这些天究竟有没有好好吃饭?”
夏云珠攀着他的颈,脸依然深藏在他怀里。
这些天他不在,各种麻烦事接踵而至,她根本没有胃口。
头顶传来一声叹息,带着些许不悦,以至于她倚靠的胸膛都变得紧绷。很快,听得他落下一句:“我答应你,不再不辞而别,你也答应我,以后别再这样。”
明明是训斥话,但其中蕴藏的关心却让眼泪不自觉又肆意了几分。
他不在的时候,虽然有杨露和景越的关心。
但,到底是不同的。
旁人的关怀让她感激,只有他,让她打从心底里感觉到温暖。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自欺欺人的?
即便不想选择这样艰难的爱情,但有些事,难以自持。
在她心里,他已经成为了最特别的存在……
薄风遥的公主抱,使得周围低呼更加激动,连杨露和李晶晶都停止了互怼,和众人一起目送二人离开,嘴里嘟囔不由自主冒出来——
杨露:“还真是在演偶像剧啊……”
李晶晶:“没想到,山沟沟里来的男人还挺浪漫。”
语落,两人对视了眼,两秒后,又相看两厌地别开了头。
李晶晶追着同伴往宿舍大门里跑,杨露则赶去跟何佳汇合,走了一截路才恍然惊觉:不对啊!明明是要教训渣男,怎么反倒帮他把夏云珠给叫下来,还让他不费吹灰之力给带走了?
李晶晶一定是他派来的间谍!
……
一路受注目礼离开学校,来到偏门的小道上。
这时候学生多在上课,道上空无一人,树下木制长椅落着几片枯叶,深秋的萧索无声无息间蔓延。
薄风遥走过去落座,将怀里的人放上膝盖,揽着她腰的手安抚地在后背拍了拍,随后轻声道:“没人了,把脸抬起来,我看看哭得有多丑。”
激将法起了作用,夏云珠立马就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瞪他。
满脸的泪,眼尾和鼻尖扫了胭脂似的红,唇微微张着,扔在抽噎。
“真丑。”他笑着捏她的鼻尖,疼惜泛滥在眸的深处。
夏云珠抹了把蒙住视线的眼泪,没好气地说:“丑就丑!丑死你!”这一动作,使她模糊的视野陡然变得清晰起来,见自己身处昨晚那条小道,脸一白,整个人无法遏制地颤抖起来。
薄风遥原本打算逗弄她一下,以此缓和她的情绪,见状,漫不经心的笑散得一干二净,紧张问道:“怎么了?”
夏云珠没说话,只是害怕地再次埋回他怀里。
她没再哭,但身体颤抖得厉害。
为了将唐宇一行人绳之以法,她今早强压住所有情绪,逼迫自己镇定下来,和校领导们谈话、去警察局做笔录,回来后又受了章红一通骂。虽然表面看着没事,但其实,早就临近崩溃的边缘!
没有谁在险遭轮.奸后还能像没事人一样,将那一页轻易翻过去。况且唐宇未能被绳之以法,甚至公然在警察局门口威胁说,还要找人对付她。
这一次运气好,被景越救了。
那下一次呢?
正如唐宇所说,除非能把她护牢了,否则,下次势必得手!
她伏在薄风遥怀里,陡然急促的呼吸打在他脖颈处,一声比一声激动:
“带我走!”
“我不要呆在这里!”
“不要!不要……”
这反应,明显超出薄风遥预料范围。
跟她脸红脖子粗地吵架,也好过看她这样瑟瑟发抖。
意识到不对劲,他扶住她肩膀,企图让她冷静下来:“这里怎么了?夏云珠,你跟我说。”
然而得到的,只是她越发激动的回应:
“不要待在小道!不要这里!”
“我要走!我要回家!回家……”
“好,我们回家。”见她又一次地缠紧他脖子不肯松手,薄风遥不好勉强,只能依言将她抱起来,神色凝重地朝着小道尽头走。
今天他来,就是想接她回家。
——是陆老板提供的住宅,地铁口一套两室一厅的电梯公寓,算是员工福利。若是要买房,他刚到手的三百万的确能在三环外买到一套还算不错的房子,但他的目标不止一套房那么简单。
要给,就给她最好的。
所以他的目标是江川塔附近的高端住宅,打开窗就能俯瞰江川美景,400到700平米不等的户型,住着也稍微宽敞。最重要的是,在地标之一的江川塔附近,生活、交通、购物、娱乐配套齐全:宜居。
偏处的别墅虽然气派清静,但夏云珠上学就显得十分不便。
他找陆老板打听了一下价格,以20万1㎡的价格计算,最小的户型也值八千万,区区三百万,连个厕所都买不起。
但,也仅仅只是现在而已。
他要的,从来没有失手过。
不过照夏云珠反常的表现来看,目前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得先弄清楚,自己不在的这些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两个人吵架,可不至于让她流露出如此恐惧的情绪!
抬手招了辆出租车,报上住处,两人一路沉默地到了新家。
很新的楼盘,精装房,家具家电齐全,拎包即可入住。
薄风遥昨晚刚住进来,什么生活用品都没添置,屋子显得十分冷清,没什么人气。
门关上后,夏云珠才从他怀里探出头,红肿的双眼环顾四周,疑惑地问:“这里是……?”
“不是说要回家?”他抱着她走去窗边,遮光帘布拉开,温吞阳光流泻而入,将室内的景象清晰地呈现眼前,见夏云珠愣怔,他低眉笑道,“这里,是我们的新家。”
“新家?”夏云珠混沌的大脑被这一消息刺激得重新开始运转,意识到自己还赖在他怀里,后知后觉的羞赧劲儿涌上来,赶紧挣了挣,从他怀里下来。
双脚落了地,头顶传来一声揶揄的调笑:“夫人怎么不继续赖在我怀里?”
她脸一红,低垂着眼睛不好意思看他,刚才情绪上来,哪儿管得了这么多?嗫嚅着解释:“不是你说哭得丑吗?哪儿还敢亮出来给人看?”
说到这件事,薄风遥淡了笑容,神色恢复严肃,他俯身按住夏云珠的肩膀,一双眸牢牢锁住她的视线。
似乎意识到他要问什么,面前的女人心虚地避开视线,闪躲着低下了头。
“脸抬起来。”他沉声命令,“听话。”
“哭太丑了,没法看……”
“再丑也给我抬起来!”声音有些紧绷,听起来十分严肃。
夏云珠委屈劲儿又上来了,带着哭腔问:“干嘛这么凶?”
“没凶你,我只是需要知道,你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固执地低着头,咬牙不肯说。
如果让薄风遥知道这件事,那肯定不是将唐宇绳之以法那么简单了,他的性子,势必把人给千刀万剐。
到时候,一切可就麻烦了!
第45章
沉默随窗外涌进来的凉风, 在二人之间蔓延。
夏云珠越是不肯说,就越证明这件事很严重。
薄风遥敛着一双眸,眼底寒意愈演愈烈,以至于声音低沉得森然:“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什么事都没发生!”不想他继续深究, 夏云珠以十分肯定的口吻喊出这句话, 然而尾音的轻颤却出卖了她——那些极力想隐瞒的事, 在他眼底暴.露无遗。
在小道恐惧成那样, 怎么可能什么事都没发生?当他是傻子不成?
他冷笑着掐住她的下巴,逼迫她抬头和他对视。
那片水光潋滟的眸里, 深藏着恐惧, 即便极力隐瞒,也瞒不过他的眼睛。
在朝凤,他杀人无数,见过太多濒死前惊恐的双眼, 恐惧这种情绪,轻而易举就能捕捉到。
握着的肩膀在发抖, 他心疼,却也生气。
很明显,她经历了可怕的事, 无助、惊恐,却不肯告诉他……
是他不值得依赖吗?
还是觉得即便他知道了, 也无能为力?
手下力道重了些,疼得面前的女人吃痛地皱眉。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怒气,小心翼翼地补充道:“真的什么事都没发生, 只是因为许久不见,一时间控制不住情绪……”
“如果你不肯说,那我便自己去查。”
他说着便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身后,夏云珠大喊:“你又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吗?!”
脚步微滞,他还未答,身后的人再次激动地哭起来,“又要把我一个人丢在一边不闻不问吗?”
哭声将他满腔怒气化开一半,薄风遥败下阵来,转身,冷硬语气软下来:“我不会。”
“你会!你现在就要把我丢下!”夏云珠越说越激动,这几天的委屈好像终于找到了宣泄点,一股脑地吐露出来,“说什么要给我一个家!却总是让我没有安全感!我好怕!好怕喜欢上你,好怕依赖你,好怕已经变得离不开你了,你却忽然消失不见!”
他从来不知道,她内心竟是如此彷徨。
愣怔着朝她走近一步,解释着:“我不会,我说过,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她拼命摇头,失声道:“怎么可能?你根本不属于这个时代,在朝凤,你万人之上,风光无限,到了21世纪,别说一身武艺无处施展,扎根到骨子里的观念,会让你根本没办法融入这里。也许一开始还会觉得新鲜,但久而久之,你会开始想念故乡,会怀疑为我留下到底值不值得,对我的新鲜感退去后,这里对你而言,便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新鲜感退去后?就没什么好留恋的了?”他咬牙切齿地重复她的话,眼波晃动得厉害,再次逼近她,冷声质问,“夏云珠!在你心里,我薄风遥就是这样一个不值得托付的人?我的承诺,你从来就没有相信过,是不是?”
“不是我不愿意相信,而是…根本没有办法相信!”她别过脸,想到那日陈教授给她看的研究成果,心口一阵阵抽搐,“即便这个时代没有真心待我的亲人,但我仍然拼了命地回来,朝凤于你,是无法抛弃的故土,你怎么可能割舍得下?”
“那是你的擅自臆想,跟我毫无关系!”他也负气地别过脸,垂眸盯着地板上浅淡的光线,一片晦涩梗在喉间,以至于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缓慢而沉重,“我说过,双亲在我六岁那年惨死,留我孑然于世,直到我娶了你……”
或许她还不知道,从宣布婚期的那一刻起,他便认定她是今生今世唯一的女人,也是他失去双亲后,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的确,如她所言,他在朝凤风光无限,但权势、财富,终究是过眼烟云,当初一路闯荡京州,目的可不是为了这些浮华的东西,而是为了夺回属于父亲的玄玉,夺回他曾经失去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