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比时光深情——浅水色
时间:2018-08-23 08:29:57

  颜子意的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家具不多,没什么明显变化,“打算出门吗?”
  祁阳摸了下口袋的优盘,撂下挂在门上的头盔,和祁月交流了个眼神,“我出门买点东西,你们聊。”
  虽说都是朋友,祁阳不在,俩姑娘说话更容易走到心路上,颜子意说:“我是问,你们打算出远门吗?”
  “火车票、动车票、飞机票都不能买,出哪门子远门,骑摩托去啊。”祁月不以为意地说,“喝咖啡吗?
  我昨晚几乎没睡,还得熬到今天凌晨,你也没睡好吧,黑眼圈这么重。”
  “都行。”颜子意看着墙角的小桌,桌面原来摆着个小相框,祁月坐在秋千上,祁阳站在她身后推,两人脸上挂着久违的笑,她问:“照片怎么收了。”
  “祁阳毛手毛脚的,把玻璃砸碎了。”祁月从小厨房里回头看了颜子意一眼,粉末倒进瓷杯里搅,端了两杯速溶咖啡出来。
  颜子意接过咖啡,杯壁烫着掌心,她小口抿着,满嘴苦涩,在沉默中轻声开口:“苏澜......是你吧。”
  祁月面无表情地喝着咖啡,小半杯热腾腾的咖啡喝下去,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拔优盘的时候。我昨天向你打听苏澜,你应该就起了疑心,又在格斗场碰到徐景行,你猜到他在办这个案子。”
  “没错,是我。”祁月无意识地抚着瓷杯,“你会告诉他吗?”
  颜子意没回答,反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祁月转头看她,字字清晰有力:“你知道顾辉是谁吗?”
  颜子意的心瞬间高悬,直觉这事和她有关,问:“谁?”
  祁月嘴角扬起很小一点弧度,眼中结了冰:“他是安然福利院的院长。”
  颜子意的脸色刷地就白了,“你们怎么知道?”
  他们那时见院长的机会不多,就算偶尔远远望到一眼,这么多年记忆早已模糊。
  “前阵子我和祁阳托人办户口,快办下来的时候又被人挤掉名额,这事,你还记得吧?”
  城“记得。”
  他俩这些年为户口费尽心力,各种路子都尝试,还被骗了不少钱。
  祁月凉凉一笑:“户口一下来立马去办身份证,然后坐火车、坐飞机、去旅游、去酒店开房、去最好的医院办一张就诊卡,给祁阳做全身检查...”
  祁月哽得说不下去,难耐地咽了下喉咙,闭上眼,眼泪滚滚而落,脸埋进大腿哭出了声,“子意...我都想好了,我都想好了,可是...说没就没了。”
  颜子意红了眼,有些人只想简简单单地活着,已经用尽了所有力气。
  “顾辉,就是他占了我们的名额,”祁月说:“那时候我们又心凉又恨,打算教训他一下,原本是计划套上麻袋打一顿...一路跟踪他,没想到遇到他被人要挟,要挟他的人也是以前福利院的,说顾辉不给钱,他就把福利院的事情捅出去。”
  “所以你们就计划报复他?”
  “我和祁阳盯了他一段时间,知道他有个完整又幸福的家,日子过得很好......凭什么他毁了我们的人生,让我们活得猪狗不如,他却过得这么好,他的生活,他的钱,全是从我们身上榨出来的。他自己的孩子是宝贝,别人的孩子就活该命贱。”
  恨意像藤蔓一样盘根错节,紧紧束缚住心,扯不开,挣不断。不知是不是心太苦,颜子意觉得这杯咖啡喝进嘴里格外苦涩,“你们绑了顾晨和顾夕,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祁月用手背抹掉泪水,声音恢复冷静,“就像我最好不知道你的男朋友是警察一样,你最好也别知道我们要做什么,对彼此都好。”
  颜子意抓住她的手,“祁月,我怕你们再错下去会没有回头路,顾晨和顾夕还...活着吧?放了他们,带着钱走,找个城市好好生活。”
  “不可能,”祁月语气坚定,看向颜子意,“子意,别告诉你男友好吗?至少在我和祁阳离开前别告诉他。”
  颜子意心里惶恐,“我不知道你们还要做什么,这么说可能很可笑,但是,既然知道了顾辉是当年的院长,我们把他交给警察...我不是同情和姑息他,我是怕你们做极端的事情,最后会伤害到自己。”
  祁月看向墙面那片自欺欺人的天空,眼中泛了泪,“要是信警察有用,我和祁阳现在还用过这样的日子吗?我可以相信你的男友是个正直的警察,可我已经不相信这个社会了。”
  颜子意心口被酸楚戳得生疼,不知是不是一夜没睡太疲惫了,喝着咖啡,眼皮却更沉了。
  “对,现在是法制社会,就算给顾辉定罪,最大的程度无非是判他死刑,他那种人,禽兽不如,最后还能干净体面地死在牢里,你甘心吗?”祁月眼里降下寒霜,“我不甘心,我要他的儿子像那些男孩一样疼痛,他的女儿像那些女孩一样屈辱,他像所有丢了孩子的父母一样痛苦,他给别人带来的苦难,我要他,一点一点,全部尝尽。”
  祁月的声音虽带着恨意,却掩不住清丽悦耳的音质,颜子意越听头越沉,眼皮也快撑不住了,白光变得模糊,一点点消散,黑暗聚拢过来,她想说什么,声音却好似只在心里响起,彻底陷入黑暗前,似乎听到祁月问她:“子意,你不想看看他的下场吗?”
  祁月将颜子意平躺在沙发上,调了空调的温度,又将房间的薄被拿出来给她盖上,最后看了她一眼,心一横,将她的手机关机。背上早就收拾好的旅行背包,提上装着五百万的行李箱,一步步沉重地往外走。
  可是,走到一楼楼道出口时,祁月心一跳,攥在手心的行李箱险些砸下去。
  几个穿着黑色长裤背心的男人坐在机车上,电击棒一下下敲击着掌心,“祁月,去哪啊?”
  祁月强撑着一笑,“我能去哪?丢个没用的旧箱子。”
  男人走到她面前,稍一用力就从她手里夺了箱子,颠了颠,“哟~还挺沉。”
  “收拾些没用的东西扔了,当然沉。”祁月若无其事地说着,突然脚上发力,擦着男人身边跑出去。
  坐在机车上的男人,油门一轰,直接在市井小巷里蹿出去,不管不顾,撞开行人和压倒摊位,惹得这些街坊敢怒不敢言。
  祁月才跑出十来米,就被前后两辆机车夹在中间,男人禁锢住她的手腕将她往回拖,“想逃也不看看日历,涛哥早就发觉你们不对劲了,他交待不管你们在搞什么名堂,今晚的格斗台,只要还有一口气,祁阳就得爬上去。”
 
 
第48章 
  回到市局, 他们紧锣密鼓地开始定位顾辉的手机, 查看路面监控,歹徒很谨慎, 让顾辉丢了手机,和他玩猫捉老鼠的游戏,让他到一个地点, 换一种交通工具,在城市蛛网般的马路上三拐五绕地转。
  道路监控密集, 一个路段接着一个路段地切换, 时不时又有一段监控盲区, 一路追踪,踪迹却难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对于绑架案,时间关乎人命。转眼到了下午,徐景行看了眼手机, 她还没回复信息。
  徐景行调出她的号码, 电话拨出前手机响了起来, 是网监科的电话,这个节骨眼上, 他直觉发生了什么,接通电话的一瞬同事的声音冲出听筒:“徐队, 你们正在办的那个绑架案在网上炸了, 简直是以宇宙速度在传播,删都来不及, 所有网络平台都在议论这件事。”
  徐景行眸色一黯,“怎么回事?”
  “你输入安然福利院贩卖儿童。”
  徐景行心里咯噔一下,颜子意、祁阳、祁月、顾辉这几个名字飞速在脑子里滑过,他的呼吸变紧,手按在黄健翔的肩膀上,将他猛地后推,黄健翔被吓得手脚都抬了起来,一脸懵逼地被转椅载着滑出老远。
  徐景行弯腰快速输入关键字,在跳出的网页上随便点进一个视频,他这几下动静大,众人看他面色凝重,纷纷放下手里的活儿过来看。
  视频是在一间不太敞亮的屋子里拍的,背景是斑驳发黄的墙壁和积垢了厚尘的地面,视频正中间,顾辉被五花大绑地绑在一把椅子上,他的脸上打着光,将他的面貌一清二楚地呈现出来。这样的视角和布局,像是犯人坐在审讯椅上被盘问。
  视频播放没几秒,响起一道声音,“名字。”这声音带着沙沙的电流音,毫无起伏,是经过了变声器。
  顾辉十分狼狈,满头满脸满身都是汗,油头垢面,像一团污泥,抖抖索索地说:“顾,顾辉。”
  电流音:“原名。”
  顾辉看着摄像头,目光惊恐,嘴唇嗫嚅着,却怎么也吐不出半个字。
  只几秒,顾辉没答,视频一黑,被遮上一块黑布,接着是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以及顾辉杀猪般的嚎叫声,看不到画面,只是声音已经把听者的心揪得紧紧的。
  声音停歇,视频再次亮起来,顾辉已经变得鼻青脸肿,瘫软如一团烂泥,要不是被绳子绑着,想必他早就倒地上去了。
  那道声音再次响起,明明还是和方才一样是毫无起伏的电流音,却仿佛多了残暴的血性,“名字。”
  顾辉被打老实了,说:“顾朝成。”
  “十二年前你是做什么的?”
  “做,做生意。”
  那人什么也没说,而是直截了当地把黑布遮住摄像头,顾辉顿时叫起来:“我说!我说!我说!”
  黑布被拿开,顾辉的脸再次出现在视频里,“我...我...我以前是一家福利院的院长。”
  “什么福利院?”
  “...安然福利院。”
  “你在福利院经营什么买卖?”
  顾辉再一次陷入沉默,面皮一抽一抽地抖动,突然,他脚一撑地,就着被绑的姿势扭曲地站起来,猛地往墙上撞。
  那人动作极快,一秒盖住摄像头,人就冲过去拽住了他,又是一顿拳脚相向,“说不说?”
  顾辉面如死灰地摊在椅子说,阴惨惨地笑起来,笑声伴着断断续续的喘息声,诡异又颓败,活路没有,死路也走不了,只有内心无尽的煎熬和肉体上的疼痛。
  笼在安然福利院外的层层浓雾,从里面被强制性撕开一道口,封尘数十年的荒谬生意,显露在了朗朗乾坤之下。
  “福利院面上收养一些残疾孩子,实际上是买卖正常的孩子,开始只是偷偷摸摸借领养的名义卖,来钱快,尝到甜头后越做越大,时间久了,全国都有人贩子拐了孩子往我们这里送,买的人也多。”
  “有留下那些孩子的出生地、父母的信息吗?”
  “没有,都是单线联系,以免父母找到我们,我们只收孩子,什么都信息都不留。”
  话落,传来滋滋的杂音,某种愤怒的情绪被变声器过滤后传出来,“除了你,还有哪些人参与了贩卖儿童?”
  顾辉顿了一顿,那人说:“丧尽天良的事你都做了,还讲义气一个人扛罪?”
  顾辉不知想到了什么,老实交待了一串名单。
  那人又问:“除了拐卖儿童,你们利用孩子还干了什么?”
  “没有了,你杀了我吧。”顾辉露出一副等死的凛然,毫不畏惧地看着对面的人。
  那人不再暴力逼供,视频外响起脚步声,他往另一个方向走了,在顾辉没注意到的地方,白布遮着一块方形的物体,那人伸手一拉,白布缓缓滑落,露出两个锈渍斑斑的铁笼,以及被关在铁笼里的一男一女,正是顾晨和顾夕。
  顾辉眼中赴死的决然瞬间崩塌,剧烈挣扎起来,椅子脚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音,他像困兽一般嘶吼起来,“畜生,杂种,老子弄死你!弄死你!”
  虽然他对别人的孩子百般欺凌,在自己的孩子面前却始终是个仁慈的父亲,一旦他最肮脏的一面呈现在子女面前,给内心带来的冲击犹如山崩,之前种种简直是隔靴挠痒。
  然而,这只是开始。
  顾晨全身是伤,以一个扭曲的姿势躺在笼子里,眼睛肿得只剩一条缝,挡不住外溢的泪水。
  顾夕的嘴被封着,她跪在笼子前,双手紧紧拽住栏杆,看着顾辉,呜咽着哭。
  歹徒一把撕开她嘴上的胶布,极近痛苦而压抑的哭声顿时渗透进空气,歹徒将她的手从笼子里抓出来,按在地上,另一只手中匕首闪着银光,“我给你时间思考,一分钟,剁一根手指。”
  顾夕哭到没有声音,只有拉长的啜泣声伴着胸口的起伏。
  顾辉脸上的血色褪尽,嘴唇剧烈嗫嚅着,“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不要伤害他们,不要—”
  他哆嗦着一句句交待:“普通孩子拿去买卖,漂亮的...漂亮的孩子选出来,单独关在一层楼,做,做雏妓,十多岁就可以开.苞,有些客人喜欢更小一点的,也有客人特别喜欢哪个,就高价买走...男孩子也有人喜欢,什么样的需求都有......”
  “都有哪些人?”
  “不,不记得了,太久了...”
  顾辉还在挣扎,歹徒手一抬,猛地剁下去,刀锋还没碰到顾夕的手,她已经惊声尖叫起来。
  顾辉登时报出一个名字,接下来,又是一长串的名单。
  “那些孩子有在你们手里死了的吗?”
  顾辉不敢看自己的孩子,下巴垂到胸口上抽泣,声音支离破碎,“有...有些不乖,太闹,怕被发现,就...有些是人贩子送过来就被打坏了......”
  他支支吾吾地说着,视频里快速出现一道黑影,黑衣黑裤身材高壮。那个始终藏得严实,连声音都加工过的男人,大咧咧的背影就这么出现在视频里。他快步走向顾辉,腿势带风,猛地踢向他的侧脸,顾辉嘴里喷血,发出“嘭”的一声巨响,连人带椅子飞出去一米多。
  他为了保护儿女,将自己肮脏的骨血全部掏出来,可是,心灵的创伤远比肉体上的伤害来得更猛烈一些,他亲手,撕毁了儿女的一生。
  顾夕哭到痉挛,摊在地上不停地摇头,她不信,不信这是她叫了十八年的爸爸。
  顾晨的血流、血压、新陈代谢都很低,本出于缓慢衰竭的迟缓状态,他听着陌生世界传来的声音,开始心率加快,血压飙升,心脏不住地绞痛,他颤抖着抱紧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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