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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视频的背景,加上福利院这个信息,徐景行只看了开头一点就无暇继续往下看了,警力出动,红蓝色警灯交替闪烁,几辆警车风驰电擎地往福利院驶去,视频剩下的内容,刑警们在警车上揪着心看完。
徐景行额角的青筋凸起,细密的汗一层层往外渗,拨出她的号码却是关机,他心都颤了,点开两人绑定的定位软件,可是,关机后,手机定位功能也一并关了。
警车不断接近福利院,在几百米外的马路上刑警们已经傻了眼。
福利院正冒着滚滚的浓烟,红色火焰在阳光下像是半透明的火舌,混在乌烟里舞动着。
城福利院外停着几辆消防车,消防兵们拿着水枪往建筑上喷水。
徐景行一行人下车,特勤中队的指导员横刀阔步向他们走来,“那边有两个人,”他的目光透着丝难言,“你们过去看看吧。”说完就回去继续指挥灭火了。
荒芜的草地上,顾夕裹着一件不合身的大衣服,抱着自己的腿瑟瑟发抖,他身旁躺着顾晨,徐景行看了眼,蹲下身探了下他的鼻子,已经感受不到任何气息。进一步确认后,他被装进了尸袋。
顾晨被抬走时,顾夕哭喊着,连滚带爬地去拉他,够不着那个高度,就死命抱住警察的腿,含混的哭声中裹挟着绝望:“不要,不要...”
听得人的心都皱成一团,韩可知道自己不该感情用事,还是止不住湿了眼角,她蹲下去,将顾夕的衣服扯好,抱住她,这个案子里最无辜是这兄妹俩,他们唯一的错是投错了胎。
火势异常大,烧热一块天,热汗湿透衣服,徐景行问指导员:“有没有发现其他人?”
指导员握着对讲机,满头大汗,“这两个我们到的时候就在草坪上了,里面到了汽油,火太大,根本进不去。”
徐景行眯眼看着大火,没有证据,但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是祁阳和祁月做的,而子意在昨晚已经先他一步想到了,她今天是去找他们了吧,他们在放火前将顾家兄妹带出了福利院,和子意是朋友,更不会伤害她,可是,为什么联系不上她。
福利院的烈火一直烧到徐景行心里,他有一瞬的迷茫,这些只有他知道,其他刑警甚至不知道祁阳祁月的存在,接下来,他们会去哪里?会干什么?
第49章
祁阳将视频发到网上, 在浓烈的汽油味里走出福利院, 金属打火机燃着一簇小火苗,划着半弧落入福利院,呼的一下,大火燃起。
烈焰大火,浓烟滚滚, 祁阳一身黑衣黑裤往外走去,像是从火海里走出来, 可他的心远没有面上冷静, 给祁月打电话的时候, 手几不可察地有些抖,她不可能现在还没来找他。
电话嘟了两声接通,响起一道阴翳的男音,“祁阳,我在你家和你老婆喝茶, 对了, 还有个客人, 晚上就要比赛了,你忙完早点回来, 咱们好好聊聊。”
祁阳咬着牙龈说:“你敢动她们一下,老子要你狗命。”
电话里的男人哈哈笑了起来, 祁月的声音从旁侧喊出, “祁阳,不要回来, 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你先走!不要回来!”
接着是“嘭”的一声,什么被打倒在地。
祁阳要紧牙关,将拳头捏得咔咔响,腿一抬跨上机车,一下冲了出去。
福利院偏僻,周边没有居民,直到路过的车辆发现起了火灾,才打电话叫了火警。同时,那段视频像是生长能力极强的触角,快速延伸至每一个角落。这些年儿童保护的话题尤为敏感,加上顾辉爆出的名单里,不乏权贵名流,视频的关注度前所未有的高。
火烤加暴晒,李由大汗淋漓,“歹徒拿了钱最有可能逃跑,要不要到机场、车站、还有各马路设关卡,就是不知道他们的面貌,光靠肉眼判断有点难找。”
“一男一女,二十多岁,男的185左右,很强壮,额头嘴角有淤青,女的170,瘦高...”
李由感觉自己被烤懵了,为什么他和徐景行不在一个世界,“你怎么知道?”
徐景行:“机场和车站不用去,你带人到国道县道、高速路口设关卡,剩下的人和我去潭子巷。”
李由更懵,重复问:“你怎么知道?”
徐景行喉咙一动,一滴汗从凸起的喉结滑落,不知怎么答,有一瞬他带着私心想,他要是什么都不知道也好。
“还有顾辉说的那些人,挨个核实,该罚的罚,该拘的拘。”
潭子巷没监控,都是几十年前的老房子,各种造型、楼层的自建房错落无章,全被隔成独立的小房间,租给外地人,要从这密密层层的笼子里,找到祁阳祁月居住的那一间谈何容易。
“停车。”徐景行喊了声,车还没停稳就跳了下去,小巷口不远处的路边,停着辆白色轿车,是颜子意的。
他走过去看了眼,车里意料中的没人,车身滚烫,不知被晒了多久,但至少,可以确定她来过这里。
徐景行走到报刊亭前面,“大爷,您看到开这车的人去哪了吗?”
大爷眼皮一掀,透过老花镜上沿看了徐景行一眼,“没注意。”
徐景行不动声色地将警官证铺在杂志上,推过去,“大爷,这事有点急,您帮忙想想。”
“没看到怎么想,没事别妨碍我做生意。”大爷摇着蒲扇赶他,洗松的白色背心垂出敷衍。
徐景行随手拿起一本杂志,顺带抓起一支笔,快速写了自己的手机号,付钱时,将写了号码的杂志一角撕下来,一起递给大爷,“您要是想起什么,随时联系我。”
小巷人来人往,许多小商贩只出早摊或晚摊,待这时间最长,也最闲的只有报刊亭了。
徐景行卷着杂志握在手心里,往小巷里走,按了下蓝牙耳机,微低着头说:“分开找,先把楼下停了重型机车的房子筛选出来。”
半个来小时后,黄健翔和徐景行站在一堵墙后抽烟,西斜的阳光倦怠地从他们身侧斜过。
黄健翔T恤的袖子捋到肩膀上,咬着烟,歪歪斜斜靠着墙,假装自己是个小流氓,“筛选出来,有七栋房子下停了重型机车。”说着从口袋摸出一张皱巴巴,还有点潮湿的纸,是他潦草画的地图。
徐景行裤袋一震,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报刊亭的大爷,那边正支开小窗往外探首,目光碰到徐景行立马又收回去。
徐景行点开信息,不是大爷发来的,是技术人员给他发来的手机定位,他在黄健翔的地图上画了一个圈,将三个点圈在其中,“在这三栋里找。”
这里人口太密,锁定三栋楼,就像在森林里锁定三棵树,要想找到树上的某只蚂蚁,还是难。
徐景行两指夹着烟,深深吸了口,那口烟深入肺腑转了圈,缓缓吐出来。
黄健翔看他今天总有点怪,想到巷子口的那辆车,又涉及福利院,隐约猜到什么,没敢问。
就在这时,徐景行的手机再次震动,他两指夹着烟,漫不经心地掏出手机,是个陌生号码,点开一看:【这条路往前,有个卖鱼的,旁边一个绿色垃圾桶,早上有几个男人,长得很壮,在那绑了人,拖上楼。】徐景行手臂的肌肉紧绷起来,青色筋脉显露,他揉着烟蒂,烟灰扑簌簌落下去,要是这事格斗场的人扯进来就没这么容易对付了。
黄健翔问:“怎么了?”
徐景行在手绘地图上勾出一个点,“在这栋楼上。”
便衣刑警悄无声息地藏在小楼周围,夕阳在剥落的墙面渡了层暖黄色,空气闷窒,脖颈都是黏腻的汗,刺刺痒痒的触感挠得人心焦,徐景行看着一扇扇小窗,微微眯起眼,究竟在哪一间?
夕阳透过窗户刺在眼皮上,颜子意才昏沉沉地醒来,脑袋抵在墙上,脖子有些酸,顿重嘈杂的声音不断钻进耳朵,她神智渐渐清晰,却没睁开眼,在心里思忖着。没几下,门一关,声音熄了。
她缓缓睁开眼,就见祁月被绑在椅子上,还有一个男人架着腿在玩手机,想必是她昏睡着,便没防备她。
她昏睡的这几个小时,事情似乎出乎意料地转折了。
目光和祁月对上,祁月的视线一个劲儿往沙发上瞟,颜子意看了那男人一眼,脱了鞋,悄悄站起来,拿了手机,连忙坐回地面。男人余光里感觉光影在动,抬头看了眼,那女人还靠在墙角,便继续低头玩游戏。
颜子意按下开机键,心跳如鼓,秉着呼吸大气不敢出,手机信号一通,声音调至最小,直接给徐景行发了定位,接着编辑一条:【我被困在这,四楼右边第二间,有一个格斗场的人在这守着我和祁月。】那边秒回:【我现在就来。】颜子意稍稍松了口气,按熄手机,空调吹在身上是凉的,夕阳照在脸上是热的,慢慢感觉到眼前刺目的光被黑影取代,颜子意抬头,就见高壮的男人站在她面前。她吓得一颤,手机砸到了地板上,像是被一盆凉水从头浇到了脚。
“臭娘们。”男人捡起她的手机,按了下,没法解锁进入,“你他妈要是敢报警老子现在就废了你。”
颜子意咽了下,喉咙干到发疼,她贴着墙站起来,“没报警,你不是没听到我说话吗?”
男人勾唇一笑,不和她废话,直接抓起她的手按下解锁键,点开微信看到她发出的信息。
他骂了句,掏出自己的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颜子意一看不妙,他不是叫支援就是要转移她们了,盯着他的手,毫无预兆地扑过去抢手机。
男人没防备她,手心一空,脸上当即激起怒色,一步上前就来逮她。
颜子意扑到窗边,直接将他的手机从丢下楼。
“妈的!”男人火大,他是刀尖上舔血的人,也没怜香惜玉一说,攥住她的头发就把她往里拖,目光在屋子里转,找绳子。
颜子意疼得钻心,感觉一整块头皮都要被扯下来了,她现在唯一的想法是,拖延时间,不能让他叫支援,更不能被他带到别处。
就在这时,门锁极轻的“喀噔~”一声,精神高度集中的几人都听见了,齐齐往门看去,屋子仿佛被凝固住,只有门缝被小心翼翼地打开,男人起了戒心,将颜子意往身前一拽,粗大有力的手扣住她的脖子。
木板门一晃,全然打开,“警察,别动!”
徐景行几人手持枪支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他心脏狂跳,全身血液疾速往脑子里冲。
“放下枪,不然我掐死她。”男人挟持着颜子意,慢慢后退。
徐景行额角的青筋历历可见,黑洞洞的枪口仍指着他,目光一瞬不瞬,“放了她,自首从轻处罚。”
男人掀起一边嘴角,手上缓缓用力,颜子意能进的气越来越少,脸一点一点涨红。
他的臂肌喷张,古铜色的皮肤油亮,像是是拳击手上台前抹的油,手臂和颜子意白嫩细致的脖颈一般粗,没人怀疑他五指收拢的力量可以拧断她的脖子。
男人目光悠悠地打量他们,比起全身戒备的警察,他轻松得仿若拎着的是只鸡,声音清晰有力:“不想她死就放下枪。”
颜子意的肺开始抽紧疼痛,两手下意识地抓男人的手,却犹如蚍蜉撼树。
其他人看向徐景行,等待他的指令。
徐景行大颗大颗的汗从脸颊滑下,目光紧紧盯着男人,倏而又往他身后瞥了一眼,缓缓蹲下,将抢放在地上,其他人是和他如出一辙的动作。
“把枪踢过来。”男人又说。
“你先松开她。”徐景行说,站着没动。
男人又勾起一边嘴角笑了下,松了手上的劲儿,空气瞬间涌进颜子意的气管,喉咙疼得像是断了,肺腑也是细细麻麻的疼。
男人晲了徐景行一眼,徐景行将身前的抢踢过去。
“抱住头,蹲下去。”男人再次命令,手上又掐了颜子意一下,她不禁低哼一声。
徐景行的心瞬间被揪起,目光不动声色地关注着男人身后的动静,作出要蹲的动作,却没立即蹲下,而是说:“放你走可以,但是你得把人留下。”
男人嗤笑,“人留下我还走得了吗?”
徐景行:“让你走了,怎么保证她的安全。”
“别废话,真他妈娘们卿卿的,快蹲下,否则她现在就不安全!”男人似是没了耐心,声音到后面是吼出来的。
徐景行好似黔驴技穷,脸色变了变,最终无奈地妥协了,抱住头,缓缓下蹲,其他几名刑警也蹲了下去。
等几人都抱头蹲下后,男人掣肘着颜子意,谨慎地下蹲,目光却紧盯着面前的警察,生怕有诈。
然而,就在徐景行拖延的这些时间里,祁月终于割断捆住手的绳子,捡起祁阳健身用的哑铃,悄无声息地走到男人身后。
高大的男人缓缓下蹲,后脑逐渐暴露在她眼前,抓准时机,举起哑铃,猛地砸向他的头部。
男人只感觉一下钝痛,头往回侧了一点,眼皮一翻,倒在了地上。
第50章
徐景行高悬的心重重砸回去, 砸得心波久久不能平息, 几大步走到颜子意面前,将她扶起来, 全身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最后抚到她脖子的淤青上,缓缓舒了口气。
颜子意想说话, 喉咙一动就痛,她捏了下徐景行的手, 示意自己没事。
徐景行侧头看向祁月, 祁月放下哑铃, 又看了眼窗口,灰沉沉的暮色袭来,就快天黑了。
祁月抬眸,目光定定地看着徐景行,“你们是不是想依法取缔了格斗场, 今晚是非常好的机会, 格斗场一年一度的格斗大赛在今天晚上, 平常几乎不出面的大老板会来,所有股东会来, 大客户会来,你们今晚不行动,要再等一年那些人才会全部聚在一起。”
徐景行目光愈深, “为什么突然告诉我这些。”
聚拢下来的夜色压得她喘不过气,祁月紧紧绞着手指, 绷不住了,声音染上祈求,“我带你们进去,你们有什么需要我都配合,顾家兄妹的事情我全部招供,只求你快点......把祁阳救出来。”
颜子意面色一变,声音低哑地问:“祁阳怎么了?”
“祁阳虽然还是那里最有竞争力的格斗手之一,可打了这些年,他身体的底子已经不行了,那些人要放弃他,今晚会买他输,观众看不出的手段很多,祁阳会被他们狠狠对付,最后再挣上一笔钱...我们心里明白,所以想要在比赛前逃,没想到早被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