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比时光深情——浅水色
时间:2018-08-23 08:29:57

  徐景行看了眼时间,“九点开始是吗?”
  祁月摇头,“今天提前到八点,现在应该已经在热场了。”
  徐景行拨出吴局的电话,同时对祁月说:“这件事,只我们刑警队肯定不够,要向上级申请调配人手,事发突然,我尽量争取。”
  “求你。”祁月目光渴求,泛起泪光,“一定要救他出来。”
  “嘟”了几声,电话接通,徐景行简单明了地向吴局说明了情况,事关重大,吴局丝毫不含糊,挂了电话就去协调他的事情了。
  时间紧迫,吴局那边还没结果,小屋里的一行人围着茶几坐成一圈,先行布局今晚的剿匪计划。
  祁月将酒吧和地下格斗场的人员、布局、防卫、安保的配置...事无巨细,她知道的,一切都告知。
  到了晚上八点,吴局那边还没动静,小小的客厅坐着七八个人,空调嗡嗡作响,将空气揉进一丝沉闷。
  坐在沙发外侧的祁月突然站起来,“不等了,我现在过去!”
  颜子意连忙抓住她的手腕,“你一进格斗场就会被抓,还会暴露这边的情况,再等一下。”
  “已经开始了,不能等了。”祁月急道。
  徐景行的手机就在这时响起,他秒接起电话,几声单音节回答后挂断,说:“审批下来了,管辖区的分局已经出动,特警马上赶到,我们先到外面汇合。”
  ......
  警务人员将酒吧前后两个出入口,以及格斗场用小卖部掩护的内部通道,严防死守,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酒吧音乐震天,霓灯闪烁,便衣的刑警率先进去,悄无声息地锁定自己负责的人,等待徐景行一声令下,同时行动。
  徐景行对了麦说了声,“行动。”无声无息地走近主管,将抢抵在他的腰上,“警察,别动。”
  顾客还在劲歌热舞,酒吧主事的几人都被扣下,押上了警车。
  黄健翔摸着新申请的配枪,笑容有点收不住,跟在威风凛凛的特警后往格斗场走。
  此时,格斗场里呼啸震天,有欢呼的,更多的却是破口大骂的。祁阳是实力过硬的格斗老手,大部分人都买他赢,没想到他输给了一个新人,而这个新人,昨晚才输给了祁阳。
  祁月领路走在最前面,她的神经紧绷到极致,目光惶惶,搜索着祁阳的身影。
  直到,她看到两个人精悍的男人,抬着一个人走下格斗台,眼泪就断了线地往下掉,她冲了过去。
  那俩男人抬头,看到祁月,眼中露出一丝古怪,“祁月...你怎么来了?”
  紧接着,他们脸色巨变,“你带警察来!”话刚落,两人已经被枪械顶住腰,不甘心地抬起了手。
  一身黑色劲装的特警们,手持枪械的,从两个通道快速涌入格斗场,观众的叫声激亢,被团团围住了才反应过来,现场顿时鸦雀无声,像沸腾的白开水突然止息。
  坐在独立隔间里的贵宾、股东,惊慌地站起身往外走,一开门看到的却是黑洞洞的枪口。
  周围的一切都混乱不堪,祁月却听不见任何声音,也看不见其他,眼里只有祁阳那张脸,以及长进她眼里的伤。
  她跪在地上,一下下抚着他的脸,嘴唇剧烈嗫嚅着,“祁阳...祁阳,我们回家,我来接你回家。”
  她的眼泪砸在祁阳青紫破裂的脸上、唇上,祁阳尝到一丝咸涩,睫毛动了动,缓缓睁开眼,他的眼睛是黑的,目光依恋在她脸上,说不出话,只是看着她——不能陪你了,不放心。
  祁月去拉他的手,却怎么也拉不起他,又想把他抱起来,手脚却不听使唤,颤抖得不成样子,“祁阳...求你,不要有事,我还没和你待够,我还想和你一起再坐一次秋千。”
  徐景行带了两个人走过来,对祁月说:“我叫了救护车,先把他抬上去,送他去医院。”
  城.......
  格斗场规模大,涉及人员多,虽然今晚的行动打了他们措手不及,但那帮亡命暴徒逮捕起来却不容易。一晚上焦头烂额,应接不暇,稍稍收拾好这边的摊子,徐景行拿出手机一看,三个未接电话,是他安排送祁阳去医院的人打来的,他立马回了个电话过去。
  “徐队,那两个人不见了!”
  .......
  再找到他们是第二天清晨,太阳还没出来,天边泛着浅浅的白,有人发现一辆机车翻在了江滨公园附近。
  颜子意一晚上都和他们在一起找人,听到消息时脸色又白了一分,“我知道他们在哪了。”
  十多年前,江滨公园还没建,江畔上种着参差不齐的树,其中一棵老樟树上挂着秋千。
  那时,祁阳和祁月刚逃出来,打.黑工,没工作的时候也没地方去,就去那里荡秋千,祁阳在后面推,祁月坐在秋千上飞,那是他们俩专属的游戏。
  玩够了,祁月从秋千上跳下来,脚安放了,再握住他的手,心安放了。
  现在,秋千拆了,大树拔了,精致的园艺灌木将过去覆盖,秋千的位置,是一张木质长椅。
  祁月和祁阳靠着长椅,坐在地上,祁月依偎在他怀里,清晨的第一抹光照在他们脸上,她嘴角弯着甜甜的笑。
  祁阳身上的血迹、汗渍都被清理干净,穿了一身柔软的棉质家居服,像睡着了。祁月的鼻孔和耳朵流出的血已经结了痂,可她的笑容是那样满足,暖黄的阳光笼着他们,静得像一副画。
  颜子意脑子里一片空白,直僵僵站在那儿,不敢走过去,怕碰坏了什么。
  “徐队,垃圾桶里有东西。”黄健翔喊了声,戴上手套,将物品一件件装进证物袋—带血的裤子、脏湿的毛巾、用过的注射器、一个安瓿瓶。
  李由拿来安瓿瓶看了看,说:“她口鼻出血,应该是死于毒品注射过量,昨天看她的气色,不像是瘾君子,没吸毒的人,直接大量注射很容易...”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看着祁月弯着的嘴角,“这种毒品前几年我配合缉毒破案的时候见过一次,会产生幻觉。”
  韩可递给徐景行一张规整叠着的纸,小声说:“你给她吧。”
  江岸线笔直漫长,风一吹,水波皱起,在他们身后闪着万片碎金。
  颜子意呆了呆,接过信,低下头打开—子意亲启:要走了,能交待的人还是只有你。
  有父母,人生才有出处,才有归途。我来这世界二十多年,不知道自己的根在哪里,不知道能去哪里,连名字都是自己起的,姓是向祁阳借的。
  其实祁阳也记不清自己姓什么,齐、祁、褀...他随便选了个。逃出来那晚,我们躲在桥洞下面,瑟瑟发抖地抱在一起,一夜不敢睡。第二天早上,太阳照进来,好暖,他就决定叫祁阳了。是不是特别随意?不过我好喜欢,于是,我不仅向他借了姓,还向他借了光。
  祁阳走了,我的光没了,自然是要和他一起走的,他不放心我一个人留下,我也不放心他一个人离开。
  我们俩,算不上好人,也不算太坏,但还是伤害了两个人,一个是顾晨,一个是顾夕。可是报复后,我们并没有变得轻松快乐,反而煎熬得连笑都不会了,罪恶衍生罪恶,我又迷茫了。
  我从没见过像顾晨这么温暖的男人,他对我真情实意,我却在一开始就骗他。我没办法了,你替我向他说声对不起...算了,还是别说,“对不起”三个字太虚。
  你说,是不是上天有眼,祁阳伤害了顾晨,所以他要以同样的方式离开。可上天要是真的有眼,它之前为什么又看不到我们呢?
  生而为人,真的好难,我累了,要走了。
  最后麻烦你一次,把我们烧成灰,不要用骨灰盒,直接埋进土里,我要和祁阳挨在一起,再种上两棵树。
  不知道长出来的是不是我们,但至少,可以假装我们还在一起。
  你要记得啊,选的地方要有阳光,来这世界一趟,总要见见太阳。
 
 
第51章 
  颜子意坐在长椅上, 晨曦薄薄的光, 弥漫在脸侧的碎发上,她反复读那封心, 仿佛不相信那是真的。
  看一个人的心要通过她的眼睛,徐景行看着她眼睛里的光,一缕一缕地暗了。
  “别看了。”徐景行半跪在她面前, 抽走她手里的信,不知是不是错觉, 总觉得她瘦了, 下巴尖尖的, 脸上没什么血色,睫毛铺下一层阴影,压抑着生机。
  徐景行看了眼时间,不到七点,可以抓紧回家一趟, “先送你回家。”
  颜子意眼睛对着他, 又好像不在看他, 魂不知道在哪,半晌, 点了下头。
  她一路都很安静,大悲无泪, 平静得让他心慌。
  奔波了一天一夜, 身上都是黏腻的汗水,徐景行带她进卫生间洗澡, 洗完澡出来拿了块毛巾帮她擦头发,房间很安静,只有毛巾细细摩挲头发的声音,像是细雨落在琉璃瓦上。
  擦得差不多了,徐景行在床边坐下,将她乱糟糟的湿发往后捋,“我去上班了,你在家里休息。”
  颜子意摇了下头,“一起去。”
  这是祁阳和祁月出事后她说的第一句话。
  徐景行抚上她的脸,冰凉,脸色白到发青,精神不济,他说:“你睡一觉。”
  颜子意还是摇头,“他们现在在哪?我要去帮他们...安排后事。”
  徐景行定定看了她几秒,二话不说拿来电吹风,轰轰轰就帮她吹干头发,直接把她塞进被窝里,颜子意也没排斥,任他摆弄。
  徐景行低声说:“那边没这么快,你先休息,需要的时候我会告诉你。”验死因,司法鉴定...还有很多程序要走。
  她应了声“嗯。”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神情看似平顺,却像在负隅顽抗,这样的平静薄脆得一碰即碎。
  徐景行的心像是被利爪抓了一道,随着心跳作痛,捧着她的脸小声问:“让小艾来陪你好不好?”
  颜子意蜷着身子埋在被子里,“你去工作吧,我没事。”
  市局还有一大堆事等着他,徐景行覆上她的眼,感觉她闭上眼了才拿开手,正准备走,手机响了。
  电话那头的李由说:“医院出事了,顾夕说要见她妈妈。”
  “刑拘期间不能探视—”徐景行说到这意识到不对,李由说的是医院。
  李由叹了口气,“她是在楼顶的护栏外说要见她妈妈。”
  徐景行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到处翻找,同时向吴局申请,打电话给消防,又申请了派出所的人来维持秩序。
  眼前光影一动,他抬头,就见颜子意向上摊开的手心里放着他的车钥匙,连衣服都换好了,“我和你一起去。”
  “你在家待着,那边太乱。”
  安然福利院的事经过一夜发酵,舆论甚嚣尘上,顾夕跳楼,不知道有多少记者正兴奋地往医院赶。
  “我或许能帮上忙。”
  颜子意声音淡淡的,却有种难以拒绝的坚持,她一早上都像个没有生机的木偶,这会儿眼里才有了点光,徐景行犹豫片刻,回身去找她的帽子和墨镜。
  颜子意又说:“我都准备好了。”
  徐景行一愣,对上她的眼,那双眼眸蕴着清浅的光,直勾勾看着他,清透得像是没传达任何情绪,又像是有话要说,叫他情不自禁地沉进去,他亲了下她的额角,“走吧。”
  到了医院,汽车停在地下车库,他们直奔顶楼。
  楼顶风大,宽松的病号服罩着顾夕细瘦的身子,衣摆卷在风里翻飞,她就像挂在楼边的一块布,好似随时能被风刮下去。
  不知从哪嗅到风向的记者不断赶来,病人和家属张望着看热闹,楼底下望其项背一片人潮。
  楼顶空旷,徐景行一边大阔步往顾夕的方向走,一边对着对讲机说:“消防到没有?警戒线和安全气垫抓紧,各个入口,包括地下车库,全部守牢了,千万别让记者上来,刺激到她。”
  到了近处,几个医生护士和保安手足无措地看着顾夕,用一些乏善可陈的话语劝她珍爱生命,为家人考虑。这样万金油的话固然没错,但对于顾夕的情况无疑是雪上加霜。
  徐景行比了个手势,让他们后退,这时,李由几人带着顾妻来了,顾妻在看到顾夕的一瞬掉下了眼泪,“夕夕,妈妈来了......”
  顾夕一手抓着扶栏,始终面向外,许多人说要跳楼,一双手却是紧紧抓住护栏,她这样懈怠地扶着,是抱了必死的决心,说不定她还没准备好,一个不小心就会掉下去。
  听到顾妻的声音,顾夕颤了一下,缓缓回头,却对着慢慢走近的母亲说:“你不要过来!”
  顾妻脚步一顿,僵立在原地,一瞬不瞬地盯着顾夕,神情有些局促,嗫嚅着不知说什么,“夕夕~不要想不开,妈妈,妈妈就剩你一个孩子了。”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顾夕的眼泪就滚滚落下来。这几天,她的世界像是多米诺骨牌,一块接一块地倒下,她单薄的身体是最后一块,颤巍巍站在高楼的护栏外,摇摇欲坠。
  顾夕的目光牢牢盯着她妈妈的眼睛,“妈妈,我问你一句—”她用力哽咽了一下,“爸爸的事情,你有参与吗?”
  顾妻面色一滞,没有回答,昨天老顾交待的人里没有她,可她还是被拘了,审讯时她只字不说,时隔十多年,没有直接证据,到时间警察就不得不放了她。
  就在她迟滞的几秒,顾夕从她眼中得到了答案,哭喊着:“魔鬼!你们都是魔鬼!为什么会这样,我的家不是这样的!”
  她想不明白,明明面目可亲的家人,怎么转瞬间变成了青面獠牙的魔鬼。
  顾夕情绪失控,警务人员稍微动一下,就像碰到她哪个开关,立马吼着让他们走开,大家大气不敢喘。
  “对,他们是魔鬼。”紧绷的空气里突然插进一道声音,所有人往后看去。
  颜子意走过来,口罩墨镜全被她摘了,露出一张素净的脸,和那些全身戒备的警务人员不同,她声音轻轻的,很柔软,神情也平顺,看着很好亲近,她对顾夕说:“可是你不是,你为什么要死了?”
  顾夕突然被她问懵了,脑子断电似的一片空白,伤痛却狠狠映在眼眸里。
  颜子意不动色声地走近她,在一个不引起她戒备的距离停下,“有到这步田地吗?只有死能解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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