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王瞪他,气得手指发抖:“大鼎里果真是?”
“如你所见。”
“孽障,你果真是个狠毒的!”
虎王气得狠了,一方面震怒与大儿子的心狠手辣,另一方面,他如此大动干戈,除非、除非、王后她...…她真的不在了!
刹那间天地灰暗,虎王身子歪了歪,他顾不得斥责桑裴,紧紧盯着他,涩声道:“你母亲呢?”
桑裴闭上眼:“她死了。”
虎王脸色苍白如雪,什么镇定什么风度都抛到九霄云外,红着眼眶恶狠狠地咆哮道:“不可能!不可能!她怎会死!你再说一遍!”
桑裴嘲讽地道:“母亲病重缠身时,你在做什么?虎王如今做出的这副模样,给谁看呢?”
越说越气,他牙齿咬得咯咯响:“好一个调虎离山啊,将我调离,你们好趁机对付母亲,趁我不在,你们就可以肆无忌惮地逼她、伤她!你们若嫌弃我和母亲,我们离开便是,何苦费心耍手段?虎王,是你将母亲逼入绝路的!现在还摆出一副恶心的嘴脸,给!谁!看!”
虎王摇头,神色寥落:“不,我没有要害她……”
桑裴冷笑,化身成白虎:“……何必与你说这些,应该先准备祭品才是。狐妖已死,接下来是尤商,他跑得快,但是也没用,我已经派人去抓了。母亲的祭品,少谁都少不了那杂毛。害死母亲的,一个,都休想逃掉!”
虎王满脑子都是“陪葬”“死了”,被暴怒发狂的桑裴一爪子掀翻,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只失魂落魄:“丝萝……不可能,不可能!”
虎卫连忙挡在虎王跟前,桑裴大声咆哮着,阴狠地看着虎王。
现在悲痛欲绝,真是够虚伪。
亲手将母亲逼入绝境的是他,狐妖把母亲害死,也是他纵容的。他悲痛、懊丧、后悔,只会让他更痛恨。
母亲已死,再也活不过来!
桑裴怒吼,纵身一跃就与虎卫厮杀。
苍木见状,想也不想,当即带领狼群扑上去帮助桑裴,同时低声嘱咐手下,“回族内,将族人能打的全都带过来,接下来有一场硬仗要打。”
“是。”
桑裴修为胜过虎卫,又怀着滔天的恨意,几只虎卫很快负伤。虎卫拦不住他,一个不备,就见桑裴嘶吼着从虎群中跃出,直直地扑向虎王。
苍木慌忙拦下:“大王子,不可啊!”
桑裴双眸泛着血丝,龇牙咧嘴地让他滚开。
苍木和几只狼妖拦截住桑裴,红着眼眶,“大王子并非王上的对手。王后已经死了,大王子您不能让我们狼族,再失去主子啊!”
桑裴侧身跑开,苍木拼尽力量拦住,他往右跑,苍木就往右,定要拦截。
就仗着他不会伤人是不是?桑裴愤怒至极,一爪子挥过去,苍木躲也不躲,直棱棱受着。爪子最后扇偏了一点,饶是如此,苍木还是被扇飞,张嘴吐出大口大口的血。他见桑裴要跑,强撑着站起,死死拦在他面前。
桑裴盯着苍木,怒道:“苍木,你敢违抗我?”
苍木苦口婆心地劝:“不能去。况且,王后若在,肯定希望大王子好好活着。”
听到虎后,桑裴虎目里溢出晶莹的泪光,转瞬之间又风干了,似乎那一刻的柔弱只是幻觉。彼此僵持片刻功夫,桑裴开口了,看着苍木,只说了一句话,“苍木,我只有母亲……”
四平八稳的一句话,却让苍木一瞬间红了眼眶,轻叹道:“小妖知道。”
大王子是他看着长大的,他知道,大王子面上不显,内心却是苦涩的。
大王子在幼年时,也是只活泼可爱的小老虎。没化形前,常常跑出璇玑洞,偷偷去看望虎王,见虎王带着比他小了几个月的二王子,快活地在山林里修炼、玩耍,却从来都不带着他,就躲在暗地里,委屈得直掉眼泪。
后来长大了一点,知道虎王和虎后之间的矛盾,怕虎后为难,不再去见虎王,只能拼命地去修炼、修炼、再修炼,为成为最合格的白虎少主而刻苦拼搏,以完成母亲的厚望。可却不知为何,莫名其妙的就得了王上的厌弃,因为表现得太好,受到青夫人和二王子的陷害和谗言,三番五次,被惩罚得遍体鳞伤。
那时他才多大,七八岁啊!
勺皓山的小妖都怕桑裴,说他手段残忍,性子低沉,不像虎王和青夫人。
可他们又知道什么,大王子若不凶狠,如何保护虎后,如何让璇玑洞的小妖们不受欺凌?
所以,大王子不尊虎王,他理解,所有璇玑洞的小妖都理解。
虎后病重,指望死前看到大王子当上少主,就不会受欺负了,小妖们也都盼望着。分明族内都已确定,让大王子离开勺皓山游历,已经板上钉钉的事,却是针对他们母子的又一个阴谋。少主之位,硬生生被夺去。非但如此,鹤老更是亲自发话,使得大王子名声尽毁。明明什么都没做,就落得个千夫所指的下场。
若非如此,王后何必拖着垂危的病体去找鹤老?又怎会死在半路上?
相依为命的母亲,就是他唯一的亲人,却因他而死。恨,谁能不恨?大王子他不是铁石心肠,都是被逼的啊!
苍木老泪纵横。
可是,他还是得拦住大王子,王后肯定希望大王子好好活着,留得命在,一切都可以筹谋。
桑裴眯眼凝视着不肯让路的狼群,前腿蓄力,身形一跃,径直从狼群头顶飞跃过去,凭苍木和几只狼妖,还拦不住他。尔后,他一声虎啸,就恶狠狠地朝向虎王扑去。
“大王子!”
虎王从悲痛中回神,也化身成白虎,身形比桑裴大了许多,站立时巍峨有如高山。他朝向桑裴道,“无论如何,把你娘带回山安葬。毕竟,这里是她的家。”
“家?我与母亲的家,不是让你毁了?”
桑裴毛发倒竖,周身散发的气息愈发危险,低低的怒吼着,突然,他狂风似的刮到虎王跟前,对准喉咙恶狠狠地咬去。
作者有话要说: 莫着急,妖皇大人的家事还剩一张就解决了。家里矛盾搞好,就要带着蠢藤子出去闯荡(浪)了。
第17章 尤商逃命
两只大白虎在山间搏斗,跳跃、翻滚、扑杀、撕咬,都是体型巨大修为深厚的大妖,两人相斗激烈,弄得山石崩裂,山泉旁的两尊大鼎“桄榔桄榔”被掀翻,里面的东西流泻一地,顺着山石蔓延,血与肉羹混杂,殊异的香味流泻出去,小妖们又想吐了。
吼吼吼!
一声一声的咆哮令周围的小妖瑟瑟发抖。往日平静繁荣的勺皓山,如今小妖死的死,逃的逃,已然成为恐怖的孽地。
桑裴庞大的身躯撞击在山石上,已经遍体鳞伤,毛皮被刮擦被撕咬,已经没有几处完好的地方。
身受重伤,但眼底闪烁的深深仇恨,却依旧让众妖心惊,似乎就算拼着一条命,也要生撕下虎王一块肉。
虎王又惊又怒,惊的是桑裴的修为进展竟如此神速,怒的是他只想问丝萝的下落,没想伤他,但是他却铁了心,一心一意想要他死。
他脸色古怪,“你果然是要弑父,无论本王做什么,你还是会踏上这一条路,果然是个天生地养的孽障!”
虎王慢慢走近,“别固执了,你母亲是虎后,该葬在虎陵。”
桑裴挣扎了两下,粗粗喘息一口,翻身又起,“安葬虎陵,你说笑吧?”
他顿了顿,咽下满嘴的血,一步步靠近虎王,“别想了。我在庚辛丘脉之外立了座坟墓,远离白虎部落,你这辈子,都休想找到。”
虎王暴怒:“桑裴!”
桑裴懒得废话,突然发力,一口朝着虎王的脖子咬过去。
虎王彻底被激怒,在桑裴碰上脖子,更狠地撕扯掉他一块肉时,也咬牙切齿地反扑。
苍木看得又心疼又惶恐,停下啊,快点停下啊。大王子,小妖求您了,离开吧,快点离开!
虎王,您仔细看一看,那是您的亲儿子啊……
山下,已然混乱成一片,狼群和虎卫如同一锅搅浑的粥,战场已经铺展开来,以两只大白虎为中心,凶狠地残杀着。
滴答——
夜黑了,下雨了,滴滴打在山林、打在石头上,可没有妖发现,他们一个个都杀红了眼。
尤商便在此刻跑过来,他跑得极为狼狈,形容凄惨,腿一拐一瘸的。
似乎后面有什么要命的东西在追他般。眼见就快到达勺皓山,他眼前一亮,有恃无恐地嚎一嗓子,谁知,立刻被两只追赶而来的狼妖摁倒。
他吓得直啰嗦,惊恐得抬起眼往勺皓山望去,想呼唤虎卫帮他,可入眼却是漫山遍野的小妖在撕咬,杀红了眼。
有妖逼山吗?
尤商虽然血脉不纯,但好歹是只老虎,他从两只狼妖的锐爪下挣脱,慌乱逃窜,边跑边惊悚大喊:“阿爹,阿娘,救命啊,大哥要杀我!”
喊了半晌没妖理他,他哪里受得了这种冷遇。他看见跟随而来的几只虎卫,憋了一路的气,可算找到了发泄的地方。
抬起爪子,发泄般的狠狠拍在老虎脸上,暴跳如雷:“废物,还愣着干什么,快带本少主去找阿爹阿娘!”
尤商受狐妖影响,认为自己就是白虎部落的少主了。
虎卫皆一脸不耐烦,他们奉命保护二王子,为了他,兄弟们已经折损大半,这二王子不但没有一丝体谅,反而随时随地无理取闹,痛骂痛打,跟随他,简直是最折磨妖的差事。
勺皓山上一片混乱,狼妖与虎卫彼此厮杀,保护二皇子的虎卫们试图闯出一条路,奈何两方打得激烈,屡次失败。几只虎卫对望了一眼,不情不愿的冲上去,浑水摸鱼逮了只老虎,问明情况。
老虎道:“王后身死——”
尤商拍掌:“死得好!”
老虎拧眉,“大王子反了,正跟王上拼命,还有——”
尤商克制不住狂喜,打断他:“桑裴那厮天生反骨,本少主早就看出来了!怎么样,阿爹是不是已经杀了他?还有什么,你快说!”
“青夫人被烹煮了……”
“烹得好——”
说完之后,尤商惊觉不对,突然瞪大双眼,不可置信,“什么,我阿娘死了?你肯定在骗我,阿娘才没有死!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去找阿爹啊,我要阿爹亲口告诉我!”
虎卫看着满山混乱的狼妖和老虎,摇头:“……进不去。”
尤商大喊,跳脚又踹:“要你们有何用?废物,一群废物!”
有只虎卫忍无可忍,他们兄弟为这蠢货出生入死,就是为了挨骂的?
他双眼冲血,怒瞪尤商,恶狠狠地道:“你说的容易,你去啊!”
尤商猛地哆嗦,见凶残的打斗场面本能退缩,但觉得太丢面子,梗着脖子回吼道:“本少主要能进去,要你们何用?”
虎卫:“…………”就一只窝里横的蠢蛋!
勺皓山上,桑裴脖子、肚子都被咬破,皮肉翻滚,露出森森白骨。
他再如何天资卓绝,也不过十八岁,修为怎可能比得上活了两百多年的虎王?跟他对上,没法占上风。
虎王因虎后之死,心神大伤,又被桑裴激起了怒意,已呈疯狂之态。桑裴出手毫不留情,是拼了命的想杀掉他,他也用力揍回去,打红了眼,现在根本认不清眼前的白虎。
他双眼冲血,眼底散着化不尽的伤痛,咆哮道:“丝萝呢,你把她藏哪儿了?”
可怜、哀伤、愤怒、绝望、狼狈不堪,像快被折腾疯了,哪还有一丝虎王的威严?
桑裴喘着粗气,冷眼注视着他,斜眼扫过山下密布的小妖,当在圈外发现一只杂毛的小老虎,他恨意燃烧,危险地低吼,挣扎从着爬起,甩掉虎王,疯狂地跑向尤商。
比起虎王,他更痛恨狐妖母子,狐妖被他亲手杀死,但是,不够。
虎王紧随其后。
两只老虎势不可挡冲出战圈,浑厚的虎啸震慑一路的小妖,桑裴拼命奔跑,快虎王一截,在虎卫没反应过来,一口咬住尤商的喉咙。
他眼露凶光,扣紧牙关,眼看就要一口咬死杂毛虎,身子却被剧烈一撞,从高处抛下,树枝狠狠贯入伤口。
身上、口中,鲜血迸溅。
尤商脖子上多了几个瘆人的血洞,他吓疯了,哆嗦跑向虎王:“阿阿阿爹,桑裴要杀我!!!”
虎王现在满脑子都是虎后,根本听不进其他的话,他撞开曾经最疼爱的小儿子,怀着对虎后的愧疚和对桑裴的恼恨,逼近桑裴,“孽障,若非为了部落,我真该在你生下来时,就把你掐死!再问一遍,丝萝呢,你把她还给我!”
尤商被虎王的模样吓哭了,道:“阿爹!”都怎么了?阿爹疯了吗,怎会如此待他。
桑裴懒得搭理虎王,他趴在血泊里,身体一阵阵地发凉,他几乎能感受到萦绕在自己周身的死气。
他不甘心。母亲的祭品里,怎么能少了这只杂毛老虎。
他瞪着尤商,挣扎着继续站起。
一步一摇晃,执着地走向尤商。
虎卫被他凛然的气势压迫,下意识地往旁边退。
尤商望见他血红的眸子,头皮发麻,四肢被铺天盖地的恐惧拉扯。跑,必须跑,跑得越远越好,可他发软的双腿,却死死钉在地上,怎么也动不了。
救命啊!
虎王龇牙咧嘴,继续飞身扑上去,一爪子,桑裴就被拍飞,狠狠摔倒在地。他艰难地动了动扭动脖子,恶狠狠地盯着尤商,翻过身还要爬起来,又被虎王拍飞,“丝萝在哪里,你说啊!”
“咳咳……”桑裴血流如注,抬眼嘲讽地望着虎王,姿态之放肆堪比挑衅。
虎王还要抬爪,苍木冲出圈子,心疼得红了眼眶,“嗷呜”大叫,带领狼群冲过来,不顾尊卑与他厮杀,“大王子,快跑!”
尤商缩在虎卫后面,见桑裴失去再战之力,确定没有危险了才蹦出来,怒气冲冲,“你、你还我阿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