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就看见她弟弟李猴子神色匆匆的跑了过来。
“大姐,不好了,不好了,爹鼓动村民过来讨食了,已经快到村口了。”
高李氏如遭雷击,木木的站在那,还是李猴子焦急之下将她晃醒。
“老天爷,俺命咋恁苦,摊上这么一个爹。”高李氏忍不住的大哭,想也能想到,定是她给娘家送的粮惹祸了,她爹赌光了钱,动了歪心,鼓动人来抢。
李猴子急得原地打转转,“姐,现在俺们咋办?姐夫一定要气死的。”
万一他姐被姐夫休了可咋办呀!李猴子以身犯险出来报信不就为了问他姐讨个办法。
“快去找俺爹,爹在村东头,不能让他们直接闯进村子。”高国梁听见了动静跑出来,赶紧建议道。
高李氏六神无主,自然儿子说什么是什么,连连说是,让李猴子赶紧去找高传后呜呜的哭了起来。
“娘,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干娘还怀着孕,若是出了什么好歹爹会气死的。”高国梁小大人似的劝说高李氏。
高李氏匆匆点头,“对,对,你干娘要吃饭,我把饭摆上。”
高国梁神色担忧的望向门外,希望他爹能够拦住李楼村的人,往年为了水都能打出人命来,何况为了活命粮呢?
第10章
高传接到小舅子报信,顾不得生气,立刻叫上村人拿着铁锹、锄头往村口赶,迎面就撞上了操着棍子的李楼村人。
“哟!这不是三赖子吗?怎么有空上俺们村?”高传扬了扬手中的铁锹,语含威胁道。
三赖子是远近闻名的混混,要不也不会被李小楼一鼓动就生了‘劫富济贫’的心思,他心思端巧,将人叫得足足的,准备趁其不备一举拿下小高庄的富人,哪里想到还是被人给截住了。
一眼扫见人群里的李猴子,三赖子冷哼一声,“听说高村长最近是吃香的喝辣的,俺们穷得吃不上饭了,找高村长化化缘。”
三赖子看了看高传等人手中的精铁铁锹,没敢硬来。
高传冷笑,“你三赖子啥时候当和尚了?还来化缘了,你若是剃了你那一脑袋的毛俺倒能考虑给你个馍馍。”
三赖子恼羞成怒,一把扯出李小楼,“你别太过分了,你老岳丈在我手上,今天你要是不给俺们粮俺就把他的手给剁了。”
李猴子立刻急了,“凭啥剁俺爹的手?”
三赖子冷笑,“凭啥,凭你们一家关起门来偷吃却不还钱,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李猴子急红了眼,“俺家啥时欠你的钱了?”
三赖子不说话,看着李小楼,后者瑟瑟缩缩的大声喊道,“好女婿,你就给他粮吧!”
李猴子气得跺脚跑了,高传这才看向李楼村的人,淡定地说,“你随意,俺媳妇是买来的,不欠他的。”
三赖子不信高传真能漠视老岳父被砍手,咬牙就要剁李小楼的手。李小楼不乐意了,做戏是做戏,手要真剁下去可就长不回来了,他还指着这双手赌回本呢。
他抽了半天,抽不回来,涨得脸色通红,破口大骂,“你奶奶的黑心烂肠子的三癞子,俺们咋说的,弄点粮就回去,谁让你剁俺的手的?”
他眼泪花花都出来了,三赖子不为所动,抬手就要来一刀,还是同村的人看不过眼拦住了他,“好歹是同村的,何必呢。”
李小楼趁机抽回了手,身子一矮,钻到了人群最后面去了。
三赖子立威没成,脸上讪讪的,可他也不愿意放弃难得的机会,村里的壮劳力都跟来了,若是无功而返他以后头就抬不起来了。
他一抬手,高声喊道,“小高庄的不给咱活路,咱拼了,上啊!”
李楼村的村民举起碗口粗的木棍就要冲上去,高传也是一挥手,“拼了!”
就在两军即将交接决一胜负时,一个响亮的女声传来,“都给我住手。”
高传等人下意识的扭头一看,杜春琪来了,他顿时急了,乱哄哄的,杜春琪还挺着大肚子,怎么跑出了。万一有个好歹他咋和周存彦交代啊!
给高国栋使了个眼色,“赶紧去路上等你干爹,务必将情况说清了。”
三赖子一看白生生的女东家来了,不怀好意的围了上去,嘿嘿奸笑,“乡亲们没吃的啦!来和贵人讨口粮。”
杜春琪冷眼看着三赖子,他长得三角斜眼、厚嘴唇,头上还有块癞疤,吊儿郎当,身上散发出一股长期不洗澡的体臭。熏的她直犯恶心,忍住干呕,她冷静地观察现场的情况。
三赖子身后的大部分村民看到过来后就忍不住往后缩了缩,可见之前也算是纯良的百姓。只有十几个人一见到她眼睛就露出贪婪的欲望。
杜春琪心中有了底。
三赖子见杜春琪急忙咧着一口黄板牙说,“把你们的粮都交出来,俺们就放过你。”
杜春琪气急反笑,还没见过这种理直气壮的说法,蔑视地说,“就凭你?擦亮你的狗眼看看我身后的百十条铁锹同意不同意!”
为了提升干活效率,她发给小高庄的可是锰钢的铁锹,上好的材料加上现代的工艺,可以说劈开一块砖块是不成问题的。
高传等人连忙亮出的铁锹,阳光下闪过金属厉芒,三赖子等人看看自己手上的棍子,觉得声势不足,暗暗瞪了一眼角落里的李小楼,都是他的好儿子,当了叛徒。若是趁其不备一举将小高庄打散,这里的一切还不都是他的了?再把两位贵人捏在手里,贵人们都惜命,还不他说啥做啥?
可惜功亏一篑,如今只能硬拼了。
三赖子如何懊恼不提,高传的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杜春琪的肚子,生怕出什么好歹。
“对不住了,乡亲们,小高庄不给俺们活路,俺们拼了!”三赖子高高挥起棍子。
高传一行人也将铁锹高高举起,这回没几个人愿意跟着三赖子了,犹犹豫豫的,半天不过举起了十来个木棍。
三赖子气得脸涨红,色厉内荏扯着嗓子喊,“乡亲们,俺们不能白来一趟啊!俺们不能看着他们大口吃肉,俺们吃不上饭啊!”
一句话成功挑得李楼村人群情激愤,纷纷举起的棍棒。是呀,两个村挨着,谁能眼睁睁看着自家都要饿死了,隔壁村吃得满嘴流油?
就是那些胆小的、老成的也犹犹豫豫的举起了木棍。
三赖子得意的笑了,高传眼睛暴出,死死盯着三赖子的一举一动,招呼身后的村民们扬起了铁锹。
“乡亲们,他们要抢咱的粮,俺们答应不答应?”
“不答应!”乡亲们声振屋瓦。
三赖子有点想往后退,冲锋太危险,还是交给傻子去干。他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被杜春琪眼尖的发现,高声喊道,“三赖子,你打架怎么往后退呀!”
李楼村的人一看,可不是吗?这下子他们看出来三赖子没安好心了,个个义愤填膺,一面是小高庄人浩大的声势,一面是自己这边领头人临阵退缩,手中的棍子仍然举着,棍头指向却七歪八斜了。
“三赖子,你为啥往后躲?”
有憨直已经发问了,三赖子支支吾吾说不出来道理,最后索性破罐子破摔的说,“俺打架不中,你们上!”
无耻的言论不但让杜春琪直发笑,李楼村的人也不乐意了,梗着脖子就和他吵开了。
“你咋尽想美事!凭啥俺们豁出命打架,你躲在后面看。”
李楼村的气势眼见就要瓦解了,三赖子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转,指着杜春琪说,“你们说啥子呢?赶紧把那个女人抓住,抓住她就吃香的喝辣的。”
和三赖子一伙的十几个人摩拳擦掌冲向了杜春琪。
杜春琪浑然不惧,一步跨到他们跟前,挺着肚子高声说道,“有种就抓我,我把话撂在这里了,我这人吃软不吃硬,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
“来,尽管来,我的怀着孕,有个三长两短我是不怕的。”杜春琪将肚子又往前挺了挺。
那十几个人面面相觑,有两个就要上来抓杜春琪,被一个年长的一把抓了回去,“你可别犯傻,贵人命娇贵,万一有个好歹你负得起责?咱是来干啥的,要粮的,把人伤了到时候还不拿你祭刀去!”
年长者说得吓人,这两人立刻往后大步退开。
年长者陪了个笑脸,点头哈腰的说,“贵人息怒,小人家不懂事,您千万莫往心里头去。”
“把三赖子压上来。”年长者一声令下,几人扯着三赖子到了前面,年长者指着三赖子说,“三赖子聚众闹了贵人,要杀要剐凭您处置。”
杜春琪被年长者来了这一招,心里泛起了迷糊。
“他们内讧了?”她心中暗道。
年长者见杜春琪没反应,扯着嗓子高喊,“大家伙都跪下给贵人磕头道歉。”
扑通扑通,尘烟四起,一百来号人跪倒在地,杜春琪目瞪口呆,三赖子还要说话,被年长者几个大巴掌给呼扇回去了,颇为乖巧的跪到了人后。但一双贼眉鼠眼滴溜溜不停地转着。
高传暗叫了不好,来了个老江湖,杜春琪刚说吃软不吃硬,人就来软的,可见今天他们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了。可起个房子,外加盖炮楼也就用那么些子人,杜春琪他们还拿来了洋灰(水泥),有这玩意,配上小石子,盖个屋子还不简单得很。哪里用得上这么些子人,至于说白给发粮,就更不可能了。
谁家的粮也不是大风刮来,给了这个不给那个,最后反而落不到好。
显然杜春琪也明白了这个道理,但是李楼村的人呼啦啦的都跪在这,她若是不给出个说法两个村的人肯定会拼个你死我活。
杜春琪想了想,板着脸走到李楼村人中间,问,“你们想要什么?”
高传阻拦不急,见杜春琪身处险境连忙也叫了几个人跟了过去将她护在中间。
好在高传的行为并没有引起李楼村人的反弹,杜春琪心平气和的问他们要求让他们看到了希望,此时2他们最怕的就是惹怒杜春琪。
都说穷人名贱,可是又有人愿意舍了自己的贱命一条,就连三赖子也躲在旁边闷不吭声。
年长者名叫李喜贵,在李楼村还算颇有几分威望,他稍稍抬了抬头,说,“今年大旱,地里长不出庄稼,俺们实在没了吃的,村里的女娃都卖完了,眼见没了生路,求贵人指条活路。”
李喜贵声音的悲怆直击杜春琪内心,她忍不住热泪盈眶,最为一名国人,她看过类似的电影、文学作品甚至资料报告,可是当一位老者用最朴实的语言提到这些,而他们的要求仅仅是人类的底线要求——活命。
杜春琪的情绪还是忍不住了,来之前她想过种种赶跑‘强盗’的方式方法,然而,当这么一群人跪在她面前,她发现她什么手段都不想用了。
高传看出杜春琪的心肠十分软,在旁边提示,“东家,活就那么多,你看……”
第11章
杜春琪回过来神,对高传勉强笑了笑,“你放心。”
高传安了心,她扬声说道,“你们都起来吧!”
李楼村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一个人敢起来,就连高传的赌鬼岳父李小楼也摄于李喜贵的威望挪了挪膝盖不敢起身。
杜春琪又说了几遍,还是没人敢起,她的脸一板,“怎么,东家的话都不听了?还想让我雇你们?”
她话中透出的意思让李楼村的人大喜过望,情不自禁的望向李喜贵。
李喜贵也是惊喜交加,他本想着能讨口食带着大家逃荒去就不错了,没想到东家心善,要雇他们,他连连笑着说,“起,俺们起,大家伙听见没?东家要雇俺们啦!都赶紧听东家的话起来。”
李楼村的人喜笑颜开,小高庄的人脸色不太好了,任是谁也不愿意外人抢了自己的活,但杜春琪还在那看着,没人敢说话,就那么冷冷的看着李楼村的人手舞足蹈。
李楼村的人生怕起得慢了惹恼了杜春琪,齐刷刷的站了起来,目光灼灼的望着杜春琪,见她挺着肚子在他们中间踱步,心脏纠成了一团。保佑女东家的身体好,千万别出什么岔子了。
巡视了一番,杜春琪忽而展颜一笑,交代高传,“去拿两袋面粉给他们。”
李楼村的人耳朵高高竖起,听到这句话嘴角向上高高咧起。
杜春琪继续在人群中间踱着方步,将他们的长相记在心中,大声说,“既然领了我的粮,你们就是我的人了,我要求就一个——服从。”
李喜贵带头应声,“一切但凭东家吩咐。”
杜春琪点了点头,“好了,散了吧!后天早上过来报道,若是少一人别怪我不仗义。”
李喜贵心中暗道,恐怕只有多出来的人,怎么会少?
面上却纷纷应承,“东家放心,不会少人的。”
小高庄的人将两袋面粉送来了,李楼村的人收了面粉又纷纷跪下给杜春琪磕了三个头,成群结队的走了。却留下了两个人——李小楼和三赖子。
瞥了一眼二人,杜春琪轻描淡写的说,“这两人就交给高村长处置了,只一条,不要闹出人命。”
高传早就恨自己老岳父恨得咬牙切齿,你说说他还给岳家送了米粮,高李氏暗中藏的粮食他也隐隐有所发觉,可换来的是什么?
自己的老岳父联合外人要来打他们,他的脸面被打的啪啪响,若非今日杜春琪来得及时,阻拦住了一场血拼,就算他们小高庄打赢了,他这个村长也威望扫地,再也服不了众了。
李小楼早就吓软了腿,他最怕的就是大女婿,他眼睛一瞪几乎能将他吓出尿来,这也是为啥他赌光了粮不敢到女儿家要反而鼓动三赖子来抢。没想到算来算去还是落到了大女婿手里,他颤颤闭上眼,“哎!他李小楼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三赖子也没比李小楼好到哪里去,他就一混混,让他聚众闹事是他的看家本领,让他一个人承受小高庄的怒火就怂了,耷拉个脑袋,哭得提泪横流,“高村长大人有大量,就当小的是屁放掉吧!”
三赖子一面痛苦一面磕头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