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凌想起上大学时一个学姐教他快速写出一篇论文的一种方法,那就是先找出十来篇范文,然后每篇截取一段,把一些句子前后换换位置或是换一种说法,这样便可拼凑出一篇质量尚可的论文,而且抄袭率肯定在30%以下。
于是,沈凌用了一下午的时间,将四书五经中涉及到君子与小人的内容全部默写下来,然后在此基础上东拼西凑了一篇六百多字的文章。
沈凌交文章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学堂里只剩下了十来个人。他将文章交到郑铭手中,简单收拾了一下桌上的文具,便出了学堂。
回到家里的时候,兰珠正和黄氏坐在一起做针线活。沈凌将两条鱼交给小丫鬟坠儿,就听黄氏道:“好好的,怎么想起买鱼来了?”
沈凌道:“也不知怎么了,忽然很想吃鱼,就到鱼市里买了两条。”幸亏他们所在的县城边上就有一条大河,常有渔民到城里卖鱼。不然他还真不好将空间里的鱼拿出来。
黄氏听儿子说想吃鱼,当即叫坠儿去厨房叫做饭的李婆子留下一条养在缸里另一条炖了晚上吃。
沈凌在旁看了一会儿娘两个做给他穿的衣裳,说了几句闲话,便去了自己的书房。
黄氏看着儿子的背影笑道:“枫儿自从这一遭把你接回来,人用功多了。想来是你的功劳。”
兰珠低头轻声道:“哪里是媳妇的功劳,是相公自己知道上进了。”
黄氏笑了笑,也不点破,过了一会儿又道:“我也不盼着他加官进爵,只要中个秀才,我就心满意足了。再过几年,你们给我添个大胖小子,我就再无遗憾了。”
兰珠微红着脸不说话,低头只做针线活。
这一番谈话,沈凌自然是不知的。他窝在书房里,将书架上的所有文章选集都浏览了几遍,再对比他下午写的文章,简直是字字珠玑。沈凌选了几篇题目类似的文章,准备晚上的时候将它们都默背下来。
吃晚饭的时候,黄氏命坠儿将李婆子做的鱼放在沈凌面前。
沈凌从空间里拿出来的是两条五六斤重的鲤鱼,是他在竹碧湖的时候捞取的几条鲤鱼中的两条。
五六斤重的鲤鱼被李婆子切成了两块,鱼头的那一部分做了一大碗鱼头豆腐汤,剩下的部分则做了一道红烧鲤鱼。
那鱼头豆腐汤熬了大半个时辰,奶白色的汤汁透着一股鲜香,沈凌连喝了两碗,又劝黄氏和兰珠也尝尝味道。
黄氏和兰珠不好推却他的好意,两人各自盛了小半碗。黄氏受不了鱼腥味,喝了两口就放下了。兰珠也受不了那股腥味,喝了一口就有些恶心,忙放下了。
沈凌只好独个享受美味,就着白饭,将那道红烧鲤鱼吃了一半多。
吃完晚饭,沈凌依旧回了书房,将那几篇文章记得烂熟才回到房里。兰珠和昨天晚上一样,正坐在房里等他。
沈凌一边脱衣服一边道:“以后你该睡就睡,不用等我。”
兰珠给他端来洗脚水,说道:“你不用管我,只要你每晚用功读书,我就是每天半夜才睡也心甘情愿。”
沈凌脱去鞋袜,“你若是执意要等我,那我只好从明天起不去书房了。”
兰珠这才妥协:“好,不等就不等。”说完笑吟吟的看着沈凌。
沈凌被她看的不自在,问道:“怎么了,你这么看着我作甚?”
兰珠笑道:“总觉得这两天你像换了个人似的,知道体贴别人了。”
沈凌不说话,笑了笑,心里想,可不是嘛!
洗漱完,小两口躺在被窝里说话。多是兰珠在说,今天发生了什么什么事,沈凌先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回两句话。后面他就有些迷迷糊糊,听着兰珠的那些家常话,什么时候睡去的都不知道。
第二天早起起来,沈凌擦把脸,喝了李婆子熬的鱼肉粥,就上学堂去了。
这天上午,郑铭依旧是先检查学生们的背诵情况。沈凌早已将原文和注释背的烂熟,自然轻易的过了这一关。
检查完学生以后,郑铭接着讲《中庸》,一切都和昨天一样。只是下午发放批阅的文章时,沈凌手里终于多出了一篇画了几个红圈写了些字的文章。
画红圈的地方是郑铭觉得写的比较好的句子,而批语则是针对沈凌这种不会作文的人提出的几点建议,还列了几个书名。
沈凌根据郑铭的建议写好文章后,并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到附近的书店买了郑铭说的那几本书。
回到家,他将那几本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顿觉受益匪浅。
第24章
沈凌再做文章的时候就参照了其中一本书的某篇文章上的技巧。第二天发下批阅过的文章来,沈凌就发现画了红圈的地方比前日多了一些,这次的批语则写的是一些作文的虚实反正。
很快,沈凌就觉自己渐渐摸到了一点作文的门道,写出的文章也像模像样起来。而随着郑铭对他的态度由之前的漫不经心到稍显重视,让沈凌越发确定了这个事实。
这天下午,沈凌从学堂回到家,就发现郑棠已经等了他好一会儿了。自从那天沈凌给他送去了三十两银子后,郑棠便不再去学堂,一心一意开始张罗起书店来。
两人当着黄氏的面寒暄了几句,沈凌就将他领到了自己的书房。
“我这次来找你是为了书店的事。”郑棠很快说出了自己的来意,“店面我已经谈妥,就是不知道起个什么名字好。”
郑棠说完后,又报了几个名字,问沈凌觉得哪个好。
沈凌想了想,“你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文翰阁。”
郑棠将这个名字翻来覆去的念了好几遍,末了道:“不错,又大气又雅致,就是它了。”
两人商议完了书店名字的事,沈凌就问他那门亲事如何了。
郑棠脸上绽放出笑容来:“已经下定了。今年冬天过门。”
沈凌听了立时笑道:“那我在这里就先恭喜你了。”
两人又谈了一些书店的事情,很快就到了晚饭时分。沈凌便邀郑棠留下来吃饭。
因为家里多了郑棠这个客人,李婆子多做了几样菜,其中就有沈凌提回来的鱼虾。
郑棠吃了几口李婆子做的红烧鱼,便赞味道鲜美,又道:“看见这鱼,我倒想起一事。前日我经过先生的住所时,看见郑桥的父亲带着一个仆役进了宅子,那仆役手中拿着几尾鲜鱼,想是送给先生的。也难怪先生会对郑桥青睐有加。”
郑棠本是这么随口一说,但是沈凌听了心里微微一动。他正在心里盘算找个什么机会给郑铭送些新鲜的鱼虾时,对面坐着的兰珠忽然站起身来就往外走。
黄氏问她去做什么,她也不答。沈凌站起身正想去看看,忽听院子里传来一阵干呕声。沈凌一下愣在了当地,黄氏忽然明白过来,马上站起来就往外走。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黄氏就搀着兰珠回到了屋里,沈凌脸上已经恢复了正常,便问兰珠哪里还不舒服,又叫坠儿去请大夫。
不多时大夫过来,把完脉便道喜,沈凌心中的猜测成了事实,一时之间只觉万般滋味在心头。
大夫和郑棠相继告辞后,沈凌回到厢房,看着灯光下神色柔和不少的兰珠,不由想道,这样也好。有了孩子以后,自己起码还有一年的时间可以逃避夫妻间的那点事。
兰珠温柔的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抬头见丈夫在那里发呆,不由问道:“怎么,你不喜欢我们的孩子吗?我看你听了这个消息后,脸色有些不太对。”
沈凌忙道:“我怎么会不喜欢,就是消息来得太突然,总觉得像是做梦一样。”
兰珠微微笑道:“其实这些日子一直都有征兆,不过我没有在意罢了。”
沈凌在她身畔坐下,温声问道:“那你现在觉得好点没有,有没有想吃的东西没有?”
兰珠摇头道:“还是有些恶心,什么东西也不想吃。”
沈凌以前看小说的时候,里面写有孕妇的各种妊娠反应,有的轻微有的严重。如今看兰珠的情形,恐怕这前三个月,她要受一点罪了。
沈凌预料的一点没错,兰珠初时不过有些恶心干呕,慢慢的就发展到了吃什么吐什么的地步。
沈凌现在回家再不敢提鱼虾回来了,生怕兰珠闻到那股腥味吐得更严重。不能拿回家,沈凌干脆将多余的鱼虾试着往郑铭的家里送了一次,收鱼虾的仆役一听沈凌是郑铭的学生,当即要了他的名字。末了还笑眯眯的赞他会投其所好。沈凌这才知道,原来郑铭特别喜欢吃鱼,饭桌上如果有一道鱼菜,他肯定会多吃一碗饭。
于是接下来沈凌又往郑铭家里送了几次鱼虾,那仆役见沈凌来的多了,有时也会跟他说几句话。沈凌从他嘴里知道,郑铭曾经叮嘱过他,那些上门来的客人手里提的若是鱼虾这等不甚值钱之物就笑眯眯收下,若是提着什么贵重的东西就一定不能收下。
这样往来于郑铭家几次后,沈凌就觉出郑铭对他的态度又好了不少。每天上午检查背诵的时候,也会问他对原文是如何理解的。
沈凌每次都是照实回答,懂就是懂,不懂就是不懂。这样的回答深得郑铭的心,他看沈凌的目光越来越温和,有的时候还会特地停在他面前,指点他几句。
这样的举动,无异于在向众人昭示,他已经将沈凌划为了比较受自己重视的那一类学生。
很快,沈凌就发现坐在最前面的几个学生,对他的态度开始变得友善起来。闲暇的时候,他们也会和他交流一下对经文的理解。
不过沈凌有的时候还是能从他们的语气神态中察觉出他们对自己的些许轻视之意,不过他也不在意。既然不指望能同这些人成为真正的朋友,那么又何必在乎他们的想法。
慢慢的,也有几个和他同样是旁系弟子的同窗开始对他示好。这几个同窗的功课都很不错,比从前的郑枫好上很多,和沈凌则是不相上下。沈凌见他们真心相交,在某天中午的时候就请这几人去一家小饭馆吃了顿饭。
这样一来二去,沈凌也摸清了这几人的脾气性格,很快就与其中一个叫郑槐的走在了一起。
郑槐的家境同郑枫家一样,在同窗中算得上中上,家里有几间铺子,乡下有几十亩地。
不过沈凌却不是为了这郑槐与他有相同的家境才和他走在一起,而是觉得郑槐人品不错,虽然有一些书生气,但是待人赤诚。
这郑槐的文章也同其为人一样,书生气十足。偏偏他去考的那一年,主持院试的学政喜欢文笔老辣的文章,是以郑槐文章虽做的不错,但还是没能通过院试,只是一名童生。
不过虽只是童生,但也比沈凌这个白身强。
沈凌从他那里得到了不少有关县试府试的信息,又问他要了那一年的县试和府试题目,准备回家好好研究一下。
郑槐考的那一年,县试和府试都考了五场,考试的内容分别是墨义、八股、策问、杂文、诗赋。
其中墨义是选取四书五经中的句子让考生应答,或要求对答这个句子的含义,或要求对答下一句,或要求对答注疏,类似今天的名字解释或简答题。
郑槐记得的墨义题目不多,只有两三道。沈凌把这两三道题做了一遍就发现,这对记忆力比较好的自己来说还是很容易的。
然后就是八股,也就是沈凌现在每天下午写的一种文体。经过这些天的练习,他的八股写的还算那么回事。
接着是策问,一般所出的都是涉及到当时政治、经济、文化、吏治等方面的问题,考生可以写出自己的见解或建议,相当于后世的议论文。
沈凌上了那么多年学,论文自然是写过的。只是他从未写过有关经济吏治等方面的论文,更不用说议论当前的政治问题然后写出一些对朝廷的建议。
这个看来是他的弱项。
后面的杂文和诗赋则对沈凌来说相对简单一些。
杂文相当于后世的应用文,考试的时候给出常用的篇、表、论、赞为体裁,让考生作文。
诗赋就更不用说了,沈凌当年上大学的时候,教他们古代文学的老师不仅要求每人每天背一篇古诗,每个月还要求他们交上来一首自己做的诗或者词或者赋。
虽然毕业以后,沈凌很少再有雅兴作诗作词,但是当年的底子还在,应付考试还是没问题的。
看来他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策论了。
第25章
沈凌后来就如何写好策问一事询问了一下郑铭, 郑铭给他的建议是让他多看邸报。
沈凌买回邸报以后就发现上面的内容有皇帝的起居、言行、上谕、朝旨、书诏、法令等, 有官吏的任命、升迁、黜废、奖惩等,还有大臣和各地方官的奏折等。
连着几个晚上研究邸报,沈凌晚上做梦的时候都梦到了邸报上记载的内容, 然后就从梦中醒了过来。他长呼了一口气,正准备翻个身再睡,就听身畔的兰珠轻声道:“你醒了?”
沈凌借着外面明亮的月光看见她睁着眼睛,丝毫没有睡意。他忍不住问:“你怎么还不睡?”
兰珠道:“没有困意。现在我每天晚上不到半夜睡不着。”
沈凌好像记得有一本书上提到过, 孕妇晚上睡不着是因为缺少阴血。他便说道:“明天让李婆子给你熬点银耳汤吧!银耳汤有滋阴的功效,能让你早点睡着。”
兰珠在被窝里翻了个身,面朝向他, 说道:“相公,你陪我说说话吧!”若是往常,她绝对说不出这话来,但是不知道是因为有孕的缘故, 她觉得自己现在特别需要丈夫的关心。
沈凌醒了以后, 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困意,便道:“好, 你说吧,我听着。”
兰珠看着他轻轻笑了笑,笑容里透着满足, “相公,你觉得我怀的是闺女还是儿子?”
沈凌道:“闺女和儿子都好。”
兰珠道:“婆婆说我这胎吐得这么厉害,许是闺女。”
沈凌道:“闺女挺好。我喜欢闺女。”
兰珠却道:“可我觉得这胎是儿子。”
沈凌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兰珠又道:“相公, 你觉得我这胎是闺女还是儿子?”
沈凌想了想:“我觉得是闺女。”他忽然有些明白过来,兰珠哪里是问他这胎是儿子还是闺女,她分明是想有个人陪她说话。
那天晚上,沈凌陪着兰珠说了半个时辰的话,由着她从孩子的性别说到了孩子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