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说,宋张氏首先就笑了起来,她笑得甜甜蜜蜜的,实在不像是个已跟宋大人过了快二十年的妇人。
莫婶可是最爱听这话了,听着就点头不已,满脸骄傲:“那是,你爹爹,我们家老爷小时候就已经是青州城出了名的才子,算命的都说他……”
莫婶儿一说到这,就滔滔不绝了起来,莫叔半途走进来找她们有事,一闻老婆子的说法,也在旁边点头附和不已。
宋小五由着他们去了。
这日下午宋韧就请了李师兄李旭和另外两个师兄进了家来,商量起了这与应家说媒之事。
说来,宋韧这三个师兄帮宋韧起前也只是顾着他们先生那点面子情,但宋韧会做人,一来燕都就对他们恭恭敬敬,客客气气,礼数尽全,他们这交情就走深了,而他一旦得势也没忘了他们这些个人,只要是能给他们做面子的他都不会忘了他们,这人能饮水思源,这几个师兄也就不介意与宋家绑在一块,荣辱与共。
这厢听到宋家能给出的聘礼,李旭就赞赏地看了宋韧一眼,抚着胡须道:“师弟果真是个能成大事的人。”
这份礼改明天他去应家变着法儿一说,往后鸿湛在应家的地位就不会差于应家的哪位姑爷了。
“诶,这哪有我什么事,拙内定的。”宋韧笑着回道。
“那是,”另一边坐着的张师兄笑道:“弟媳妇是个贤良淑德又会持家的大方人,上次她给我们送的那篓子干香肉可把我夫人喜得把肉藏得紧紧的,我要吃一口都得朝她讨要。”
宋韧忙朝他摆手,“张师兄,你这般夸也没用,家里是一条都没得了,等这段时日做了好的,过年那段时间给你们都送多点,现在是真没得了,不信你去我们家厨房看!”
“哈哈哈哈。”李旭他们没憋住,大笑起了起来,指着张师兄笑话他为了口吃的见缝插针,连说正事都不放过。
遭到他们嘲笑的张师兄眨了眨眼,看向了首座的师长。
秦公抚须连连摇头,“看我也没用,我也没得。”
在座者皆哄堂大笑,连张师兄也是好笑得很,朝师长拱手,“学生惭愧。”
几个师兄弟说笑着把前去应家的说媒的事商定了下来。
李旭是礼部的郎中,由他前去应家说媒是再好不过了,李旭能说会道,有一条三寸不烂之舌,他这次去应家说媒,那是把应家和应家的小娘子抬了又抬,又含蓄地打着机锋把宋家这次娶长媳的准备话里藏话地说道了出来。
他打机锋,应家接待他的应家老爷也是人精,岂能听不出来?等话传到应五夫人耳里,应五夫人赏了传话的人一锭银子,等人走后,只有自家房里的人在了,她顿时就笑了起来,朝身边的婆子道:“快去叫芙儿过来。”
说罢,她朝这次一道来了的大媳妇舒心道:“不算委屈我儿了。”
宋家那说法,就是要送天子亲赐的聘礼,赐下的除了那银财之外都如数送过来,这些寻常人家没有的贵重物件一送过来往后就都是她闺女的了,带去婆家婆家也不能跟她索要回去,应夫人不得不承认宋家这一手笔,让她以前因为女儿相中宋家的不愉都消失了。
她儿还是很有眼光的,与那等短见之人不一样。
而天子亲赐聘礼这脸面就是他们应家的长房长媳都没有的,且不说脸面,那宫制的首饰可是赐了好几套,往外带出去,不知道有多风光,这长媳一听,心里有点嫉妒起那好命的小姑子,那可真是个从生下来什么都不做就应有尽有的,这嫁个人都能嫁得最有脸面,不过她也只是有点嫉妒,也知道小姑子嫁得好,于他们这房是有利的,遂她也是点头道:“娘,那您看,我们这边是不是得再打算打算,再添点东西往上加一层?”
大媳妇是个极会拿得住分寸的,应五夫人轻拍了拍她的腿,满意地朝她点头,“先不急,这事等我跟老夫人和你们爹商量过再说。”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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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家一应婚事,宋大郎就提雁上门问名,这次又是四兄弟去的,这次回来后,三郎四郎嚷嚷着再也不去了,二郎在妹妹面前也是对去应家之事一言难尽的样子。
宋小五找来莫婶一打听,原来这次去应家,二郎他们被应家的几个姨娘围住了,问他们可有婚配,这姨娘围住不说,应家老爷他们也问起了这事来,所以这次二郎他们随长兄上门提亲,他们自己也是被问得苦不堪言。
“可有看上的?”问过原因,宋小五问萝卜条们。
算起来就是三郎四郎也有十六了。
她这一问,不说三郎四郎,连二郎也是把头摇得跟摇拨浪鼓似的,三个头一起摇摆,让人看了头晕。
“现在给你们娶不起,等明后年再说。”宋小五也就随口那么一问。
“十年后吧?”对娶亲一点也不感兴趣的三郎道。
四郎倒是红着脸,与三郎异口同声一道道了一句:“使得。”
引得宋小五挑眉看了他一眼。
哟,小萝卜条已经有心上人了?
二郎见妹妹挑眉,好笑得很,跟她道:“就是郑家那个。”
“那你呢?”宋小五问他。
“我心思不在这,跟三郎差不多,你跟娘先别管我俩。”二郎跟妹妹老实道。
“那回头先给你娶,郑家那边怎么个说法你知道吗?”她娘已经忙晕头了,宋小五暂时不打算把四郎的事说给她听,免得她身上事太多。
“二哥,三哥他们不娶,我还是……”四郎还扭捏。
“尽管,尽管娶……”三郎打断他,一挥手豪气地道:“娶个十个八个的你三哥我都不怪你。”
四郎瞪他,“你才娶十个八个的!”
“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都这么大个人了都要娶媳妇了还跟我回嘴,还有没有点名堂了?”三郎敲他的头。
“妹妹,三郎又打我的头,你看!”四郎抱着头气愤地朝妹妹看去。
宋小五一脸冷漠,面无表情。
就这样,还想娶媳妇?
娶个媳妇回来看他们小孩子吵架吗?
第71章
问名过后就是纳吉,纳征,随即就是请期,这三道当中只有请期于宋家是头等大事,他们必须要把日子算好,一个要赶在明年开春大郎前去文乡赴任之前,另一个要留一定的时日让青州想来的亲戚赶到燕都来。
现在眼看已是十月,时间已经不长了,好在应家那边也有意早些送女儿过来成亲,尤其听说宋家人有意让儿媳妇跟着长子前去赴任,这应五夫人更是想把此事在过年前后定了,到时候女儿女婿还能跟她和老爷一道回青州,路上也有个伴。
遂宋家这请期把成亲的日子定在了大年初八,算是皆大欢喜。
不过宋家这边把日子定到大年初八,这中间留够了时间,到时候前来燕都的宋家亲戚怕是不少,这个得提前做好准备。
忙得团团转的宋张氏一听丈夫女儿说可能得有不少青州那边的亲戚赶过来,可能年也在这边过了,这家里的事多不胜数,他们家几个人是忙不过来的,遂对奴仆之事不太上心的她这厢也急了,带着莫婶请了李师嫂和张师嫂她们作赔,去挑奴仆去了。
去之前她过问小娘子的意思,宋小五与她只道了一句:“挑你喜欢的,得你眼缘的,我信你。”
她娘不是没有眼光,相反宋夫人眼光好得很,她当了半辈子宋大人背后的女人,替他操持着这个家,支持着他的每一个决定,有时候在宋爹沮丧的时候她比他更坚定,一样她向来知道这个家最需要什么——这是一个连小怪物女儿都能搞定的女人,有什么是她不能搞定的?
小娘子一句“我信你”,宋张氏就带着银子激昂地去找李师嫂她们作陪买人去了,下午回来,带回了九个下人,有五个是年纪差不多三十左右的妇人,另外有两个是五个妇人的丈夫,还有两个是看起来有点笨拙的少年郎,两个都是家里不得宠被父母卖给牙行的。
这里头有两对夫妻,一对之前是做屠夫的,因着与人吵架一个失力打伤了人,被抄了家产赔罪,又在牢里关了两年,出来后屠夫受到了村子里的人的排挤就带了妻子出来,到了燕都发现也过不下去,没有人用他,他也不想靠妻子养活,就带着妻子来卖身为奴了。另一对夫妻是贱民,跟另几个妇人的身份一样,但那三个都是寡妇,这一对夫妻听说以前家里还是读书人,宋张氏本来不想要,读书人她家有得是,下人识不识字对他们家来说没什么要紧的,但这对夫妻当中的妻子是所有奴仆当中穿得最干净的,听说一手绣活也不错,在看过这妇人绣过的花样后,她就花了大价钱买下来了。
等人买回来,带着他们做了两天事,看他们都勤快,宋张氏这才觉得银子没白花。
宋大郎他们也会跟往常一样帮着做点家事,让新来的下仆很不习惯,遂宋小五安排他们没事就去帮着劈柴,以后家里的柴就归他们管了。
大萝卜条他们的自理能力已经很不错了,但宋小五还是想着让他们稍稍干点体力活,活络下筋骨,出点汗水,能让脑袋更清醒些。
她没事也要绕着后院走个十几二十圈。
家里的下人多了,宋小五呆在小偏院里的时间就长了,她不太愿意出现在外人眼前,哪怕那些外人是自家的下人,她有这个想法,宋张氏他们也有这个想法,下人才在家呆几天,她还没看出他们究竟是什么品性来,她信不过他们。
下人的仆房暂时安排在了两个院子当中的杂房当中,但因着这些个下人的进来,本来显得大的宋家就有点挤了。
宋韧想到过年要过来的族人,头有点疼。但他这时顾不上这么多了,圣上那边让他把他在梧树县做的事写道清楚上表,这厢秦尚书又在拉拢他,他三儿子秦三老爷还想送妾给他,成天来衙门喊他宋兄,堵他的人请他去喝花酒,符家那边碍着圣上不敢明着找他的事,但族下在户部做事的子弟可没少给宋韧找麻烦,想法万般戏弄他,宋韧这一脑子门事,如若不是回来家中还能歇口气,他都要死在户部了。
家里下人多了,干活的虽然多了,但宋张氏想到要来的亲戚不知如何安排,就打起了好久没有人住的隔壁的主意,想着没人住,就去跟这两家的主人家租恁一二月,让吃喜酒的亲戚来了也有落脚的地方,就一墙之隔,还近得很。
但她一连几天着了家人去敲了几次门都没有人应,这日晚上小娘子在他们夫妻房里陪他们夫妻说话时,她就说起了这事:“我们左右隔壁的两家人真是奇怪,好好的大房子买着都不住人,也没个看门的,我想找他们说点事都不知道找谁去。”
站在书桌前看着宋爹的文书的宋小五闻言眼睛一眨,在一个字上定了定眼,方才接着看下去。
宋韧不动声色地看了小娘子一眼,与妻子道:“可能是大户人家置的空宅子,回头要卖人的,不一定住人。”
“那是哪家人你可知道?”宋张氏连忙问,“我们不买,这宅子一直没有人来住,想来是还没卖出去,过年那会买宅子的也少,这多得两个月的恁银也是好事啊。”
“不知。”宋韧摇头,但怕夫人从他这边没问到,又去问别人,忙道:“为夫替你打听打听,你且莫着急,就是租不到这近处的,远几步的不也是有人家有空屋?到时候差家里人多问问去,总会找到地方的,你说呢?”
宋张氏一听也是,这附近也是有些人家把房子恁给在鸣鼎书院就读的学子的,也有几家是在这里买了房子没住他们家也认识的,她便点头称是,这厢门外人下人来叫,说厨房里的米糕蒸好了,宋张氏就起身去了。
等她一走,宋韧看向了女儿。
恰时,宋小五也抬起了眼。
宋韧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方道:“好久没住人了啊。”
宋小五“嗯”了一声。
“那,”宋韧干笑了一声,鬼使神差地道了一句:“不会再来了?”
宋小五没有回答他,她扶着桌子坐了下来,提起笔在另一张上改写宋爹文书的措辞。
宋韧走了过来,看着她所写,安静了下来。
过了片刻,宋小五检查到中间的时候,道了一句:“不会。”
“是吗?”宋韧看着小娘子提笔遒劲有力的手,道,“爹听说他好久没出王府了,外面有传言说他病得快要死了。”
宋小五没说话,直到最后一个字落笔,她方道:“也好。”
她搁笔起身。
宋韧没敢问她“也好”两字究竟是什么意思,看着她提了灯点燃了火,她回头跟他点头说要走的时候,他叫了她一声,“懒懒儿。”
宋小五被他叫得不禁一笑,莞尔过后,她提灯开门,冒着冬日的寒风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也好,太疼了,等熬过了这一段,他就不会再愿意想起她这个人来,久了,等他遇到更好的人,更大的天空,过往会不药而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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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言中快要病没了的德王最近连练武也懒得动弹,他身边猫着的那几只猫崽子比之前大了一倍不止,没那般可怜可爱了,这夜看它们猛往他脚边蹭,爪子一用力把地毯都刨出一块皮来了,德王瞅着那干了坏事把头埋在毛毯里的猫崽子,训着它道:“才两个月大就凶成这德性了,告诉你,还有你们这一只一只的,不许再长了,听到了没有?”
他都没有拿去献宝,这长成这凶残样儿了,怎么让人家抱?
德王这还痴心妄想着拿它们去讨人的欢心。
训完猫,德王一躺下,这些猫崽子就一只一只跳到了他的床上,挨着他脚挨着他腰挨着他手,把床都挤满了,德王抬手扭开了机关,拿了搁在房架子上面暗箱当中的晏城奏报,打了个哈欠看了起来。
杨标进来时,手上端了一碗肉粥,肉粥香得在床上嬉戏打滚的小豹子们小豹眼一瞪,只只迅速敏捷地跳下床朝杨公公奔来。
“去去去,没你们的份。”杨标现在看着这几只豹崽子,比曾经看着他小主公还小的时候那阵还头疼。
“主公,我听说您晚膳没怎么用,端了碗粥来。”刚回来不久得了消息就拿粥过来的杨标道。
“搁着罢。”
“您现在用罢。”搁着等会就是这些小豹崽子吃了。
“不用了,没什么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