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记——杀猪刀的温柔
时间:2018-08-23 08:39:31

  “您用点罢。”杨标端到了床边。
  德王扭过了头,把手对着床内看。
  “小主公。”杨标说着,小豹子们又跳上了床,对着他的碗豹视眈眈。
  杨标顿了顿,弯着的腰抬了起来,把碗也抬离了这些小豹崽子们的眼,而后只见他淡道:“奴婢今日去了新宅子那边……”
  德王看着奏报,没动静。
  “听说那边的长子要成亲了,说的是应家的姑娘。”
  早知道了的德王一点也不稀奇。
  “我在宅子里等人的时候,听到隔壁人家说我们呢。”
  德王竖起了耳朵。
  说啥了?
  杨标接着道:“说……”
  德王尖着耳朵听着,等了一会儿他也没听到杨标接着说,他不由有些懊恼,奏报也看不进去,瞪着床内的帷帐暗暗生气。
  过了一会儿,他听杨标又道:“您吃点罢,粥都凉了。”
  德王气恼至极,回身就把奏报砸向了他:“吃吃吃,成天就知道吃,还不快给我拿来。”
  杨标恭敬上前,把碗放到他面前,德王捏着了刹间扑过来夺食的猫崽子那颈脖子,把它随手一扔扔到了地上,端过粥一碗一口气喝下,眼睛恨恨地瞪向杨标,“还不赶紧说,说我什么了?”
 
 
第72章 
  杨标面不改色道:“说我们家人怎么不在,找不到主人家。”
  德王看着他,眼波深沉:“她说的?”
  怎么可能?杨标淡道:“不是,是他们家奴仆说的,这不他们家儿子要成亲,青州那边要来亲戚没地方住,想借我们没人住的宅子用几天。”
  德王又躺回了床上,意兴阑珊地摸着手边的猫崽子,看着床顶道:“那就给他们罢,把房契一并送过去。”
  “怕是不会要。”
  “哼,”德王闻声,杨标的话不知道戳中他哪根筋骨了,只听他冷冷地重哼了一声,恨恨地道:“她就是狠心。”
  他手边的豹子“喵”了一声。
  德王立马打了它一下,“谁许你说她了?”
  小花豹咧着尖利的牙,又“喵”了一声,听起来还挺可怜的。
  德王摸了摸它的下巴,安抚了一下皱了皱鼻子,翘起腿来摇晃了两下,道:“给她爹。”
  “怕是不成。”不会要。
  “谁想要就给谁。”德王火了。
  “王爷。”杨标改了个称呼喊他。
  德王按捺住火气,他心里憋得慌,但也知道宋家不可能要,他垂下眼躺平,把小豹子抱到怀中,道:“那就找个人过去把房子借给他们。”
  “这样也好,那边奴婢早把它们经手他人了,让他过去办这事就好,话说昨日奴婢过去在那边见人,”这次杨标没再留着话,“见那一位在那小院子里迎风煮茶呢。”
  德王顿时瞪大了眼睛。
  他扭头看向杨标,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小声道:“她是不是傻?”
  这大冬天的冻死人了,她在外面煮茶?是不是没有他,脑子就坏了?
  “那是一种心境罢,”杨标想了想,道:“奴婢也曾雪中煮过茶。”
  “那是你们都傻。”德王听着翻身坐了起来,他手中抱着豹子,脚边还扑来一堆挤着卧平的,只见他兴致勃勃看着杨标道:“她现在怎么样了?瘦了没有?”
  杨标犹豫了一下,才朝小主公摇了摇头。
  德王的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但又不死心:“你是不是没看清楚啊?”
  杨标不语。
  德王顿时唉声叹气了起来,“没良心的。”
  杨标当作没听到。
  “拿笔过来罢。”德王又道,把脚边的猫崽子们拨到了身边,只怀中揣着一只。
  杨标端来了一张矮小的长桌凳放在了床上,德王把机关内的奏报都拿了出来,把回好了的那几张放到一边,另一半没回好的就放到另一边,等杨标把沾了墨的笔给了他,他用左手接过,在上面回起了话来,嘴里不忘跟杨标道:“我不是听你说了她才批的,白日我就批了一大半了,有些乏了才停下。”
  “是了。”杨标百依百顺,看着小主公在奏报上批准立春和雨水冬日带兵防击对面的游牧民族,令他们春后收金入库后把羊群和牛群交给立好畜户的畜民用,他在旁道:“在您的治理下,这百户畜户想来明年就能过一个好年了。”
  “自然,他们日子好了,愿意养牲畜的民户才多,这些就养着玩儿罢,等我城人丁多点,再弄些马养养,那个能跑能跳,当得上两个壮劳力,带兵打仗也少不了它们。”德王批完一张等杨公公拿过,接着批下一张,接道:“养得多了,成了气候才成势,这至少得近十年去了,不过那时候我已经去封地了,我去了就好了。”
  他去了,养多少算多少,就用不着像现在这样干点小事都要避人耳目了。
  “白露,秋分那边怎么样了?”他又问。
  “还差点火候,”白露,秋分也要去晏城替主公把持晏城,杨标亲自动手调教代替他们的替身,这有两个来月了,但有些事杨公公不太放心,觉得还差着点,便跟主公道:“现下不急,等春后再让他们过去也成。”
  “好,成了我过去看一眼。”
  杨标看着他批完第二本,冰冷似霜的脸柔和了不下。
  “就只有这一本了。”杨公公把批好的这本拿下,打开最后那本没批的放下。
  德王提着笔斜瞥了他一眼,不写了,道:“既然她没瘦,那是不是跟以前一样可爱?”
  杨标无奈,躬身回道:“可爱。”
  德王没听出可爱来,不满地看着他。
  “她长高了点……”
  德王听着笑了,他贪婪地听着,眼睛发亮地看着杨标。
  “头发也好像长了点。”
  “她头发好多,好长的,”德王心有戚戚然,“肯定更可爱了。”
  “您接着把这本……”
  “再说两句。”再说两句他就批了。
  “主公。”
  “是你开的头!”德王理直气壮,他就没想着偷懒,这几本他本来是留着明早头脑清醒的时候看的,是杨标自己先破的戒,哪能怪他!
  他说了不去看她就从来没去看过她,想得不行都没去过,就自己一个人慢慢地好。
  他也是有骨气的人好不好!
  “她看起来还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杨标沉默了一下道:“奴婢在那边呆了半天,听隔壁的人说起话来时,听她那母亲说她不喜欢下人侍候,所以家里没给她买近身侍候的奴婢,她母亲说她从小就不喜欢生人,就喜爱一个人呆着……”
  德王放下笔,把怀中的猫崽子提出来放到了肩上,他抽了抽鼻子,道:“以前还有我陪着她呢。”
  不,小主公,她是恨不得您别去扰她清静的,杨标心里想着,脸上神色不变,“但奴婢看她还是蛮能自得其乐的,她在后院砌了一个小屋子,底下烧着火,上面烤着一些肉,那小屋子成天香喷喷的,她呆在那也暖和得很,冷不着,小屋子上面还画了水墨山水图,画镜奇趣横生,妙不可言,茶香一飘,到时候天冷再下点雪,这世上怕是没有比她活得更自得其乐的妙人了。”
  您想她,她可一点也不想您,哪怕只是一个人,也过得可比以前好多了,有意思多了。
  德王因杨公公前抑后扬的话憋得脸都红了,他愤怒地看着使坏的杨标:“我也过得很好,我也过得很妙,我养的猫崽子还是小豹子,个个长得机灵可爱,你看……”
  他把爬到头发上咬玉冠的小豹子拉了下来,递到杨标面前让他使劲看,“你看清楚了!”
  说完又把另一只扒拉到了跟前来,朝它吆喝:“大猛,抬头给你杨爷看看!”
  六中花豹当中的老大抬起了它的小脑袋,豹眼瞪大,咧开嘴露出了尖利的牙……
  凶猛倒是已见凶猛,可爱可能还有点,就是呆了点。
  杨标移开眼,朝主公淡道:“您连饭都不太愿意吃。”
  “我那是没胃口!”
  “可她一顿能吃两碗呢。”
  德王呆了,过了一会儿,他把爬上桌凳的猫崽子提起扔到一边,喘了两口气,道:“气死我了。”
  他一个后仰往后躺去:“我也要吃两碗,我也要胖嘟嘟。”
  杨标嘴角抽了抽,“老奴都说完了,您把这本批完,我收好凳子就替您去拿饭去。”
  德王捂眼。
  “主公。”
  “她怎么那么气人啊?”德王突然吼叫了一句。
  是气人,那是个没谁都能过得很好的,杨标坐到床边,拿笔沾墨,朝他递去,道:“她不管过的什么日子,有没有人在身边都能过得很好,这种对自己的珍爱,就是对心悦她的人的珍重,您要是心里有她,就学学她罢,哪日要是再能遇到她,知道你在没有她照顾的日子里也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她会很开心的。”
  “是,是吗?”德王扭头看他,小声地问他:“她会吗?”
  杨标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道:“会的。”
  德王撑着床面坐了起来,他抱着怀中的猫崽子想起了她开心的样子。
  她开心地笑起来的样子,不知道会有多美。
  是以想着她的笑容的德王发起了痴来,过了片刻,他回过神来,不用杨标多说就拿过了笔,眼睛一扫内容,从头开始批示了起来。
  第二日清晨,德王带着豹子们去了处在乡郊处的猎场。
  听闻德王出门了,但去的是山林,皇宫里的燕帝闻信摇头,跟前来说话的杨标道:“他现在身子这般孱弱,怎能放他去那凶险之地?你也不知道拦拦,到时候出了事,谁来负责?”
  他自己负责,他已经大了。
  不过杨标是不可能这般回燕帝的,遂低着头的他恭敬回道:“奴婢拦不住,还请圣上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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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小五这日在后院刚把炭火点燃,莫叔莫婶就把腌好的肉提到了后面来,十月底的风吹得有些猛,宋小五就是穿得把下巴埋得都找不着,莫婶也觉得她冷,来了还是劝她回屋去烤火,莫要在外头冻着了。
  宋小五打前世就不太喜欢总呆在一间屋子里,她喜欢外头清洌的风,胜过于房间里那薰人的温暖。
  也许等这身体老了,她会喜欢,但现在远远没到那个时候。
  北风比南风要冷多了,莫婶劝不听,就想着把围墙再往上砌高点挡点风,家中正好也在砌下仆住的小院子,可以先叫人过来把墙砌了。
  宋小五一听,看了看半丈多高的墙,觉得砌高点也成,便答应了。
  等过两日墙砌好了她再过来,也不知道为何,她看着一丈多高的高墙,觉得隔壁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寂静。
  虽然它们早已没住人了。
  墙高她也不用担心会有人再爬过来了,宋小五这日坐在茶桌前,突然想起了这年盛夏,阳光下的那张刺得她眼疼的脸。
  如今人不在了,她也无甚感慨,只是,偶尔想起来的时候,还是会有几许寂寥罢了。
 
 
第73章 
  十一月的燕都下起了雪,宋小五也没怎么歇息,日日呆在那小偏院,前些个宋韧在沐休日推开了所有的邀约,带着四个儿郎,亲手把偏院连接的后院的墙砸开,从后院量出了一丈地砌了一堵墙出来,按了一个门,把小偏院扩成了一个小院子,专门做给家里小娘子呆。
  等墙砌好,宋韧跟小娘子道:“等来年爹多弄些种子,你喜种哪样就种哪样,爹给你刨地。”
  宋大人不可能有那个空刨地,他要有那个闲功夫,宋家也就完了。但他的心意宋小五收到,她难得地朝宋大人露了个笑,美得宋大人冲到夫人面前去邀功,喜滋滋地跟自家娘子道:“我们儿今儿个跟我笑了。”
  宋张氏白了他一眼,但又止不住笑,握着他的袖子跟他道:“你要对她好一点,不要惹她烦。”
  这心偏得,连他都比不上,宋大人摇头不已,“她那些小性子,都是你惯的。”
  张氏忍笑不已。
  这厢宋家四个儿郎每天受邀不断,但十一月入冬后,他们就不往外去了,宋小五看他们收了心,便让父母亲把家里的一些事交到了他们手中。
  随着亲戚的到来,在户部被人支使得团团转的宋爹不可能有太多时间招待前来的族人,这时候就是家里儿子们显身手的时候了。
  宋大郎宋鸿湛最近跟应家的族人来往的多,还有与应家有亲的人还会上门拜见他,他这姑爷还没当成,时间却被占去了不少,这有了成亲在即要接待前来的亲戚的借口,他是一步都不愿意出门了。
  他最近在翻父亲当县尊时手写的文书,还有之前妹妹和肖五伯教的一些事情要消化,这些事本已忙不过来,出去吃一趟酒回来昏昏沉沉,这一天就过去了,宋鸿湛过了半个月这样的日子,生怕文乡还没去,他就已被消磨了意志。到这时他方才明白当年每次装醉回家的父亲有多不容易,神志得有多清明,才能在那等纸醉金迷的地方脱身而归。
  随着宋家聘请的镖局快马加鞭往燕都送的信,宋家也知道青州宋家将在十二月中旬会来近三十个族人,这次由镖局的总把子带着儿子女婿压阵,同时带过来的还有宋家要的一些东西。
  宋家的族人那边带了六个不到七岁的小儿过来,宋韧这天归家看过信后,与儿郎和小娘子道:“这往后怕是要留到都城里读书的。”
  宋小五看着信里那几个小儿的名字,看到都是与宋家交好的,她道:“那来年得替他们打点些。”
  “是了。”宋韧看着儿子们,道:“这些为父就给你们了,你们心里要有个数,族人是要提携的,但中间有个度,你们要拿准,知道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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