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彰坐上马车,微微闭起了眼睛,要是这几年他没有被皇上调去随州,也许妹妹就不会死了,母亲去世之后,妹妹最为信赖他,什么都愿意跟他说,他知道妹妹喜欢什么,她原也配得上那最尊贵的位置。
可惜,她竟没能如愿。
…………
姜琬一到垂花门口,就直奔向了上房。
刚刚听小厮禀告,柳氏正惊讶时,她的大女儿已经来到门口,欢叫着走上来,握住她的手道:“娘,您为何不告诉我?我都被蒙在鼓里,要不是遇到干娘,您是不是都不打算告诉我了?这么好的事情,您瞒着我作甚呢?”又瞄一眼姜保真,“爹爹,您也是!”
看不得相公被冤枉,柳氏忙道:“是我叮嘱不要说的……我这把年纪……”她越说越脸红,虽然心里欢喜,可到底是三十出头的人了,大女儿成婚之后没有消息,她这里倒是怀上了,只觉说不出口。
姜琬扑哧一声:“这有什么呀,表明您的身子健康啊!”
“我也是这么说的,可娘就是不准。”姜琰告状,“不然我早就告诉姐姐了。”
柳氏脸更红了,不知道怎么说两个女儿,眼见萧耀就在门口,更不愿意在女婿面前讨论,打岔道:“殿下,可是打搅你跟琬琬观灯了?我们这里无事,要不你们继续去看花灯吧。”
“观灯年年都可,岳母不用在意,”萧耀微微一笑,“阿琬本来也很想念你们。”
好听话倒是会说,可刚才自己想请妹妹,他都不准呢,姜琬睨他一眼,与姜保真道:“母亲的胎应该很稳罢?”
“稳当,你不用操心,有我在,你娘会顺利生下来的。”女儿们这么大了,其实姜保真说起此事也是有点尴尬的,虽然是很高兴。
“爹爹您是神医,我当然放心,不过我不在家,也不能照顾娘,我听说怀了孩子,胃口会很奇怪……”她虽然没生过孩子,但却见别人生过,“母亲往后必得要好好将养,家里的事务也不能操持了,还有这厨子,得叮嘱下,不能胡乱对付,应该是有很多忌口的吧。”
絮絮叨叨的,姜保真笑道:“你娘都生过你跟阿琰了,还会不知吗?”
这倒也是……
柳氏实在也不想说这件事情了,跟姜琬道:“琬琬,我听杨夫人说,你们很快要搬去楚王府,是吗,什么时候?”
母亲真的很害羞啊,老是打岔,姜琬也不为难她了,回答道:“应该月底搬,”看向萧耀,“是不是,相公?”
这句让他一下就有些轻飘飘的,眸中泛起笑意:“最迟月初。”
太好了!
柳氏握住姜琬的手,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
荣起这时跟萧耀禀告,说卫凌在静安茶楼等他,萧耀看姜琬难得回来一趟,似乎有说不完的话,便道:“你在这里陪着岳父岳母,我出去一趟,等会儿来接你。”
应该是去跟卫凌见面,不知要说什么,姜琬点点头。
萧耀走了出去。
这静安茶楼也是观灯的好地方,此时卫凌正坐在三楼的雅间里喝茶。
喝完第二盅的时候,萧耀到了。
他坐下来,荣起关上门,站在身后。
“查到什么了?”萧耀开门见山。
卫凌心情迫使复杂,手指在茶盅上摩挲了几下道:“也不知是不是有误,但我仔细调查了几遍,确实是这个结果,那几个禁军都没有问题,唯独副统领倪孟安以前是有一个身份的,”他顿了顿,“倪孟安在定王府当过差,是定王殿下身边一名护卫,大约做了两年,后来得定王举荐,入了兵马司,再后来,便去了宫中。”
定王……
萧耀实在没有想到,那人竟会是自己的亲叔叔。
那个在他记忆里,就很病弱,被头疾折磨,父亲百般担心,叫人同情的叔叔!
他沉默了许久才开口:“倪孟安什么时候去宫里的。”
“五年前。”
那是在萧廷瑞搬去寒月寺之前。
萧耀胸口起伏了一阵,但很快就平静下来:“你们从现在开始,盯着他,同时再好好查一查,他这几年到底做过什么,尤其是在离开京都之后,记住,切莫打草惊蛇。”
两人应是。
打量了一眼萧耀,卫凌道:“也可能是误会。”
他查到的时候也是不太相信的,毕竟定王的病不假,在这种折磨之中,他竟然还有心思去筹谋吗?更别说,他与萧廷秀之间的感情,当年,他是为萧廷秀而受伤的,两人一母同胞,同心同力,难道这一切都是假象?
萧耀淡淡道:“我只相信证据。”
是不是误会,谁又说得清楚,原本在皇家,为了那把龙椅,别说兄弟相残,父子反目成仇的也不少见,也许萧廷瑞很早就存了谋反的心,也许,他救父亲也只是为了取得父亲更多的信任,也许他不知自己会得头疾……
他不想再想下去了。
这些毫无意义,因为真相永远都只有一个,而这未必是他此时能想到的。
他只要证据。
萧耀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茶一饮而尽,这让他有些发干的喉咙舒服点儿:“我还要去接阿琬,就不多说了,你们继续查吧。”
他走下楼。
时辰不早,姜琬听说萧耀回来了,与家人告别,坐在了马车上。
“刚才父亲说,是个弟弟呢,”她笑盈盈得告诉好消息,“这下爹爹的医术总算有个传人,不然母亲心里不好过,”她双手合十,“希望一切顺利……等我搬出来,定要去庙里烧个香,求菩萨保佑!”
“顺便拜下送子观音。”萧耀道。
“嗯。”姜琬没个提防,张口就应了,半响才回过神,忍不住往萧耀身上轻捶了下。
他笑了笑,没有发怒,也没有将她抱过来。
路上竟是话有点少,姜琬奇怪,想到卫凌,询问道:“是不是出了事情?刚才卫公子与荣起来找你,是要禀告什么吧?”
“禁军的事情查到了,可能是七叔的人。”他倒也没有瞒着,因姜琬早晚会知晓,而且提早告诉,她也能跟着警醒些。
姜琬大吃一惊。
脑海里浮现出了萧廷瑞的影子,那个笑容温煦,看着十分瘦弱的定王殿下……
怎么会是他?
历史上,他很快就要去世的,从不曾听说卷入什么阴谋,所以如果真是他,那是何等可怕啊!
晚上,她难以入眠。
想到萧耀的表情,想到他今晚上的举动,若不是心里装了事情,在这节日,他肯定早就忍不住折腾她了,但却好像没有了心情……是不是觉得很棘手?毕竟那是他亲叔叔,皇上与定王又那么的亲和,而且这定王,是萧耀亲手将他救回来的,他为了让皇上赐婚,让父亲去医治。
他为了娶她,将所有的历史都改变了。
原本他会有莫家这样的助力,原本他不会那么早与傅英为敌,原本不认识她,也不会有父亲救定王,姜琬突然有点担心,自己该不会成为他的绊脚石罢。
那昭武帝还会是昭武帝吗?
她翻来覆去的,萧耀眉头拧了拧,突然将她扯了过来:“是不是本王没要你,你睡不着?”
“啊,”姜琬吓一跳,“你,你也没睡吗?”
“你这般动弹,本王怎么睡?”
姜琬轻呼一口气:“我是担心你。”
“担心什么?而今也不知是不是七叔呢,再说,你又能做什么,好好睡吧。”他将姜琬搂在怀里,“不要动了,你再动,难保我不会做什么。”
她而今会怕他做什么吗,不做才奇怪,姜琬偎在他怀里:“我是想,你要不娶我,就不会那么麻烦了。”
男人一声冷笑:“你也知道你很麻烦?”
似乎有点讽刺之意,姜琬咬了咬唇。
“不过本王心甘情愿。”
姜琬一愣,抬起头来。
从窗口泄入的月光微微照亮了他的脸,仍是如第一次见面那般的俊美,威风凛凛,可是眸中却有了情意,与当日的冰冷相比,早已不同,她低声道:“殿下,到底为何那么在意我?”
要说她也不是多么突出的人,除了貌美,但萧耀身份高贵,文武双全,还会娶不到貌美,且家世显赫的人吗?偏偏对她死缠烂打。
她眼里有迷惑,萧耀抚了抚她的脸颊,淡淡道:“我也不知。”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的亲吻,不知是不是因为她醉酒的娇态,不知是不是她一声勾人的表哥,也不知是不是她的琴声触摸了他的耳朵……情不知从何起,真的要拷问,他说不出清楚,只是本能的依着心底的牵挂,心底的渴望,想要她陪在身边,想听她的声音,想这样亲近她。
他低下头,在她唇上吻了吻:“我不知,但我就是心悦你,非娶你不可。”
低哑的声音似乎从没那么动人,姜琬被他深深凝视,心头一阵小鹿般的跳动,身子忽然变得有点软绵,她的脸忍不住红了,第一次听他说心悦她。
这样娇羞的样子很惹人爱,萧耀捧起她的脸:“阿琬,你呢?对本王又有几分真心?”
姜琬睫毛颤了颤:“殿下觉得呢?”
她对他算是很亲昵了,不管是平日里的举动还是在床上,但他总觉得她不是有十分的真心,只怕五六分都不错了,他肯定排在她父母,妹妹之后。在她心里,姜家才算是家人罢,如此说来,也许非得等到她生下孩子,他们的孩子,那份感情才会真正的融入到血骨之中。
萧耀不再问,反正不管如何,姜琬是他的人,她的一颗心早晚都要给他,不然又能给谁呢?
吻落在她身上,他埋下来:“既然都睡不着,不如……”
虽然时辰已晚,姜琬觉得有些迟了,但这样的萧耀,才是正常的吧,至少没有那么沉郁了,让她很是担心,姜琬伸手抱住他的腰,融化在男人的吻中。
缠绵之后,一夜好眠。
作者有话要说:
萧耀:磨人的小妖精,不要都不给睡。
姜琬:你再说一次?
萧耀:……本王很喜欢。
姜琬:= =!
姜琰:辣眼睛!
萧耀:……
第77章
早上起来,因为昨日的事情,姜琬一睁开眼睛,就想到父亲了。
倘若定王真的是那个幕后主谋,也不知父亲会不会有危险,可若让父亲停止医治,肯定会打草惊蛇,一时只觉得头疼,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
男人的手从后面伸过来,搂住她纤细的腰肢:“大早上叹什么气?”
她道:“父亲为定王看病,我觉得很难处理。”
猜到是什么想法,萧耀道:“岳父太过耿直,你切莫告诉他,难免会露出马脚,就让岳父继续医治罢,我觉得七叔应该不会伤害他。”
“你的意思,先瞒着父亲?”姜琬眉头拧了拧,“但我担心父亲……”
“我会叫暗卫保护岳父,眼下,还是先调查清楚,就算是,安妃才自绝,不会那么快有动作。”萧耀松开手,走下床,高大英伟的身材叫姜琬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她沉吟会儿道,“那暂且如此,不过我希望时间不会拖得太长,不然可真难说。”
“我会让他们尽快的。”他穿上月白色的中衣。
姜琬躺直了,看向头顶的帐幔:“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会与定王有关。我一直觉得他很可亲,哪怕生了这样一个怪病,人还如此温和……会不会,真是一场误会?”她喃喃道,“要是误会就好了,你也不会觉得难做,毕竟父皇很信任他,还准备让他插手政务。”
萧耀已经将锦袍都穿好了:“不要多想,该如何就如何,早晚都会水落石出。”
他十分镇定,早没有昨日那种心事重重的样子了。
自乱阵脚是不应该,姜琬心想,至少现在已经有些端倪,朝着一个方向查,应该不难,她也会尽力让这条路走上正轨。不过自己到底能做什么,萧廷瑞这个人,在历史上描写得太少了,就算面对面,也只知他被头疾折磨了十几年,姜琬想一想,好奇道:“七叔到底是怎么得的头疾?”
萧耀原本已经要出去了,听她问,又走回去在床边坐下:“秦王当年要暗杀父皇,七叔为救父皇,被秦王的人打伤,冲撞脑部后来就病了,但这件事发生的太早,我当时才几岁,并不十分清楚。”
“那秦王呢?”
“被皇祖父下旨押入天牢,在牢中自绝。”
姜琬眼眸转了转:“好似父皇的几位弟弟都不在京都,除了定王殿下,我没有见过别的皇叔。”
死的死,走的走,萧耀淡淡道:“还有一位周王,我的五皇叔,在建州。”
周王,姜琬没什么印象,美眸一抬又要发问,男人俯下身堵住她的唇:“这件事我自会查清楚,你不要操心,有这功夫,好好服侍本王。”
“我还没好好服侍你吗?”任他予取予求了,还要如何。
“不够。”萧耀在她耳边道,“想点别的花样,你不是也有女官教过吗,想好了,等我回来品尝。”
这种话他怎么越来越说得出口,还什么花样,姜琬懒得理会,斜睨他一眼道:“父皇不是让你把手头事情分给七叔了吗,你现在出去作甚?”
“去跟七叔对弈。”
“啊!”姜琬一惊,坐了起来,身无片缕,让男人眼眸深了深。
眼见他紧紧盯着,她把被子拉一拉:“你真的要去?”
“早就同七叔说过了,”他道,“你别胡思乱想。”
他手伸进被子,揉捏了一下方才大踏步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