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肯定地点头,既然没找到神医,冲着牙口好胃口就好这句话,他也应该为师父带回去一把新牙刷子。
在众人有些羡慕的目光里,他依照周铭诚所示朝着偏殿方向走去,回廊的尽头出处是一棵大槐,树下的坐在一位身着灰衣女孩。
展昭真没想到会遇到山野间的赠花人,女孩看起来比起一个月前气色更好了,似乎还长高了一点。“是你?明月花满枝?”
“熊在天上飞?”月枕石也有些惊讶,而她说了一句就笑了。听听对方起的绰号,再听听她想的,这真是要雅俗共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还是凌晨发出,(*  ̄3)(ε ̄ *)
第14章
“你是说我,熊在天上飞?”展昭眨了眨眼呆住了,他是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字能够如此解读。
师父胡舟说熊飞取自渭水飞熊。话说商周年间,有双翼老虎入姬昌之梦,虎生双翼为飞熊,见飞熊必得贤人辅佐。后来姬昌遇到了直钩钓鱼的姜太公,飞熊正是姜太公的道号。而为他取字熊飞正是一种大吉大利的象征,希望不论他是否身在江湖,大宋都会河清海晏。
展昭之前没有怀疑过自家师父如此饱含深意的说法,但是当下他有了一些小小的动摇。真不是师父想吃熊掌了就做梦有一头傻熊自动飞来送上门,随后梦醒一场空之际顺手给他起了这样一个字?毕竟,听听师父胡舟的姓名就有些一言难尽,谁会愿意叫自己胡诌。
月枕石知道肯定是她误会了什么,也许对方不是她以为的姓熊名飞而是字雄飞,或者里面有什么她不了解的典故。
“对不起,是我才疏学浅不知其中的深意,没有嘲笑你的意思。我是月闲。”
展昭一听到姓月又呆了一呆。一刀杀一鸡,刀尽不沾血。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毕竟月姓并不常见,而十来岁的女孩又借宿在青羊宫,同时符合三点的人恐怕没有第二个人,所以眼前人就是传说里的月杀。
“胡人吹笛戍楼间,楼上萧条海月闲。借问落梅凡几曲,从风一夜满关山。是那个月闲吧?”
展昭见到眼前笑带明月清风的人,就觉得该是那种闲适的闲,果然看到月枕石点了点头确定了他的猜测。“我姓展名昭,熊飞是师父取的字。”
展昭本来还能肯定地说熊飞取渭水飞熊之典,但现在他不知怎么也有了莫名的怀疑,再转念一想飞在天上的熊也算是一种奇观吧?
“看来真是我误解了,原来是展昭……”
月枕石刚刚话到一半换成她呆住了,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展昭。后来人们认识里的南侠是身入公门一袭红衣,谦和儒雅、侠肝义胆、沉稳大气,颇有君子之风,但在那之前的展昭是什么样子,仅是留给人一片空白去遐想。
月枕石觉得既然她能魂至异世,此世就可能不为正史,但是求证过了没有庞太师一说,还真没有想到能遇到展昭。
这会狸猫换太子与乌盆阴魂伸冤就先后涌入脑中,由于对三侠五义与包青天的案件没有太深刻的记忆,她大概也就记得这样两则故事了。
“昭昭若日月之明的那个昭?”月枕石由不死心地问了一句。不都说展昭配着巨阙剑,巨阙剑该是不折不扣的大剑,挥之则剑气纵横,而看当下展昭腰间悬配的剑就是一般的长剑尺寸。“你学剑?”
展昭点了点头,他不可能忽视了月枕石有些呆愣的脸色,难道今天他们两人是要先后呆一呆,比比谁更呆才好?“确实是那个昭,我也确实学剑,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没有。”月枕石连忙否认了,原谅她脑子有些乱,最大的疑问先是当今仁宗经历过狸猫换太子吗?再又不得不问她该不会也如包拯一样遇到什么灵异神怪之事吧?“我没有见过习武之人,所以你会飞吗?踏水渡江、飞檐走壁、身轻如燕,有朝一日无剑胜有剑?”
展昭缓缓摇头,为何听上去月枕石的武学理论还挺丰富。“虽然我自幼习武,但总觉得你说的境界,实非我现在能做到的事情。”
月枕石默默深吸一口气稳定了有些复杂的情绪,是她问得有些冒失了。虽说不会有山河变色破碎虚空,也不会九阴九阳逍遥降龙,更不会有飞刀绝响踏月留香,但是能够活在当下也就不必可惜。
“你的运气不错,能在水官解厄之日买走新出的羊毛牙刷子。比起以前的竹枝,青羊宫所出的牙刷子更能深入牙缝清洁牙齿。”
月枕石已经不再计较正史野史,反正她来了就是一种变数,而未知也未尝不好。这就拿出了油纸包好的牙刷,“一百五十文一支,承蒙惠顾。”
展昭从钱袋里拿出了一长一短的两串钱,“你数数,应该正好是一百五十文。”
为什么月枕石会坐在槐树下卖牙刷,一方面是因为下元日道观法会人手不足,另一方面就是她数钱的速度快,或者该说算术特别好。
月枕石愿意相信展昭不会少给一文铁钱,但她还是尽职地将收账的工作做到了最后,认真又快速地点起了一百五十文。
“刚好一百五,给,牙刷子拿好。在你第一次使用之前,你可以用温水沾以牙粉先稍稍清洗刷毛,不过道观早就做好了羊毛的去味清洁工作,这一点还请放心。”
“我是为师父买的。”展昭将纸包塞入怀中后没有立即转身就走,他顿了一顿再道,“谢谢上次你送的花。是师父很喜欢。”
月枕石还没能说什么,只见柏淑与朱睿一前一后有些气喘的小跑了过来。
朱睿看向月枕石有些下意识想要去捂住了屁股,因为他的乱传月杀的坏话被朱大富抽了几板子。可怜的他脸上挨了一拳,还要遭受屁股之痛。“是爹让我来的,让我尽力买一支好牙刷,要我好好刷牙,不能让其它牙齿都蛀掉。”
“当然要当心一些。”柏淑瞥了一眼跟着她一路偷跑进来的朱睿,“你刚掉了一颗牙,其它新长的牙齿要小心护着,可别蛀掉了。”
朱睿似是忘了谁打得他掉了牙,这会听到柏淑的话认为是被关心了,就对柏淑傻笑了起来。
月枕石先看了看展昭,这位说谢谢她的花,是师父很喜欢。她再看了看朱睿,这位说是朱大富让他来的,要求一支牙刷。为何没有一人直说自己如何想?
“小月,我是偷溜出来的,祖翁说了要我在法会后就马上回去继续抄书。”
柏淑直接了当地问了,“这就是来问问看,你有没有多余的牙刷子?有的话,能先卖我一两支吗?”
月枕石环视一眼四周,偏殿处没有其余的香客了,她才点了点头。虽然第一批成品羊毛牙刷子只出售两百支,但总有多做一些以而供道观的道士们使用,而月枕石也多做了几支本就打算送给柏夫子与柏淑。
即便暂且还没有将柏淑当做至交好友,但柏淑在朱睿传出磨镜之好时仗义出拳,月枕石是记住了这一点。外加送柏夫子与其夫人一支牙刷子,也是学生对老师的一份尊敬,这四百五十文她还出得起。
“我本来是打算明日带去学堂,这会小淑来了就顺便将三支牙刷子带回去。一支给你的,抄书再忙也别忘了刷牙。还有两支请给夫子与柏老夫人,牙口好吃得香,先生就能更加精神奕奕地上课。”
月枕石没有收钱,而这年头亲朋之间送些小礼物是正常的事情,像是相互分享糕点吃食等等都没有那么计较一分一厘。学生送给老师礼物,只要不是夸张的贵重之物不会被拒收,至于朱冬瓜又不一样了,该怎么算钱还是要算的。
“朱同学,你确定你要买一支?三百文,一分都不能说少。”
月枕石不觉得她的刀磨得快,她一看就知道朱睿就是跟着柏淑来的,根本不是朱大富要他来买牙刷。传谣言的事情是翻篇了,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但还是能偶尔坑一坑朱冬瓜。“你可别觉得贵,我是额外给了你第一批享受羊毛牙刷子的机会。不然你可以等,等到下一批问世再说。”
朱睿刚才信誓旦旦对柏淑说并不是厚脸皮跟着她跑到偏殿,而是专程为了买牙刷子而来,这会不能打自己的脸。只得有些肉疼地拿出了钱袋,他的零花钱就这么去了月枕石口袋里,难怪他爹说要做蜀中第一富商还需向月枕石学习。
“三百文,你慢慢数清楚了。”
月枕石数得肯定不慢,很快柏淑与朱睿就匆匆带着牙刷又小跑离开了,槐树下只余目睹这一幕的展昭。
“你说之前的那一支是给师父的,那么这一支牙刷子就送你了。”
月枕石递出了所剩的最后一个纸包,“一不小心让你看了刚才那一出的假公济私,我要出封口费的。”
展昭没有立即接下,他是想试一试羊毛牙刷子,但并没有想白得一支。“你假公济私,我怎么能收封口费,应该要廉洁奉公才对。”
相互沉默地对视了片刻之后,两人都为一来一往的话笑出了声。
月枕石把纸包放到了展昭手里,她还惦记着刚刚听闻的江湖,“一柄牙刷子交个朋友。你要是觉得礼重了,那么改日请我喝茶说说江湖事,可以吗?”
展昭点头将这个纸包也放入怀中,“好。我住在北城,等你课业不忙的时候,就一起喝茶。”
“对了,我想打听一个人,不知能否请你帮忙引荐一下道观里消息灵通的道士?”
展昭这就将师父胡舟想要找旧友的事情说了出来,“师父的旧友大概五十开外,医术高超,可能有走访过青羊宫,也说不定提起过我的师父胡舟。那位先生姓何名必。”
“原来令师认识何先生,那是可以问一下青观主。”
月枕石一直将何必此人记在心底,不正是那位以一首诗预测她会造访青羊宫的何道友。青观主说了虽言道友,不过何必并非道士,而是一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似乎无所不知的饱学之士。
何必胡诌?
展昭的师父与那位云深不知处的何先生还真有些意思。
第15章
“想要立即找到何道友只怕很难,听闻他是往山里去了。成都府城四面环山,可是说不好他是去了哪一座山。临别之际,何道友仅说如无大碍,他一定会在元月除夕前回道观一起过年。”
青观主并不知何必的去向,对于展昭想为师父寻一位懂得补牙之术的大夫,他倒是自告奋勇了一把。“如果胡善人信得过贫道,不妨来青羊宫小住几日。贫道从何道友处习得了银膏炼制与补牙之术,也曾为四五人医治过牙齿。”
展昭当即先谢过了青观主,表示一定会将青观主的善意转达给师父。而以胡舟渴望能早日大口吃肉的渴求来看,只要他听到这个消息可能下午就会赶来青羊宫。
不过,下元日道观里的所有人都忙得团团转,连月枕石都被拉住来收账了,青观主能恐怕没有时间出诊。“这真是麻烦观主了,家师治牙心切,不知何时问诊比较合适?”
“贫道今日白天是不得闲了。你们师徒可以先住下,贫道晚上就能为胡善人查诊一番,而炼制银膏还需几味材料,而且也不能一蹴而就,前后最快要七八日才能成。”
青观主没有时间多聊,不提下元节道观里的事情本就多,羊毛牙刷子一出已经有几家商户都来寻问合作之事。“虽然以银膏补牙唐以有之,但有人不宜使用银膏,那就要另寻他法,具体看等看诊后再细说。”
展昭知道青观主的忙碌,并不多耽搁时间只特意补了一句话,“家师好荤食,不知治牙之际可有忌口?是否应该吃得清淡一些为妙?”
青观主一听就懂了,这是好吃的师父遇上了操心的徒弟,“贫道会酌情考量令师在道观治牙时的食谱,再说素食也能烧出美味来。月小友,你说是不是?”
青观主把问题扔给月枕石就先走人了,他觉得从重阳糕看厨艺,月枕石应该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既然弄出了羊毛牙刷子,牙口好了更要吃些美味才好。
月枕石本是一心二用地在旁听闲话,最想问青观主的是世间到底有没有可能发生乌盆伸冤之类的神灵怪谈,而又是听到银膏补牙想问材料到底是什么,谁让她从前牙口一直很好没有操心过补牙之事。这怎么就冷不丁地被问起怎么做素食的美味了?
“啊?”月枕石看着青观主远去的背影,如果她做了素食美味,那么青观主能否透露抓鬼的秘术,还有说一说补牙的方子?
展昭略带期待地看向月枕石,胡舟的牙齿之疾有一半是因为不忌口造成的,而他这个做徒弟的没能劝诫住师父。“如若真有堪比肉食美味的素菜,师父的上火多少也该好些了。所以,真的能做到吗?”
月枕石见展昭如此诚恳地发问,这幅表情不像在求一道菜,更像是再求一味灵丹妙药了。被美少年这么期盼地看着,多少人能坚定地摇头说没有?反正她是不承认色令智昏,但还是微微点头了,满脑袋关于鬼神之说的猜测很快就被一颗大白菜取代了。
“冬月将至了。白菘类羔豚,冒土出蹯掌。”月枕石一不小心将东坡的诗顺了出来,要说这种冷僻的诗只有爱吃的人才会记住。而素菜做的比荤菜好吃,多半还是要与荤腥沾边。如果仅仅是吃蔬菜、蔬菜、蔬菜总是会口淡到兴致缺缺,所以是要荤素搭配才好。
以胡舟的情况来看,火肉白菜汤就是一道不错的佳品。这会还管白菜叫菘,算算时间也该到正当吃的好时候了。“白菘配上火肉做汤就不错,只是不知府城里的火肉味道比之金华如何。”
展昭听闻金华就想起了久违的江南常州故里,自从多年前双亲亡故之后,他被师父收养习武,师徒两人这六七年之中由南至西行走江湖,已经有多年没有再回过家乡了。他在幼年之际也许有尝过金华火肉的味道,但那都已经记不清楚了。
月枕石也不在意展昭忽而走神,她再想冬月将至,听青观主的意思是要准备起来囤菜了。与后世不同的是如今的冬至是非常重要的大节日堪比除夕新年,也就是说从冬至、腊八、除夕等等,这两个多月里一直都会沉浸在节日的气氛之中。而从冬月起学堂的课程也会相应减少,有些学生需要帮衬着家人一起准备过年事宜。
节日难免吃吃吃,冬天似乎也是养膘的好时节,而为了吃吃吃,肯定要做不少前期准备。
青羊宫与城郊山林间的几处道观常有往来,每年冬月与腊月就主要表现在购买山间道观种植的蔬菜之上。也不支付现金铁钱而是以肉食相抵,美名其曰你来我往的相互赠礼。其中已经确定要运回一大批的大白菜,佐以麻辣之料的腌制将其越冬保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