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踏入玄关的刹那，空间就发生了异变，她踏足的地方，是无穷无尽的墨黑。
身体轻飘飘地浮在半空，莓红的苏格兰斜格短裙裙摆仿佛水中摇曳的金鱼尾，苍蓝的星球不再是细小的一点，而是以浩瀚的辽阔姿态立于她的足下。水色的纹理是海洋，白色的雾如同轻纱氤氲披在身上。
“我先说一句，卡兹不在这里，好像被推到别的星系去啦。”
这几句准确无误地把白苹果酝酿的槽塞了回去，遮的严严实实的斗篷人出现在了她面前，仍然是夸张的非人身高，接近时能够产生相当的压迫感。白苹果不动如山，她刚拧了下眉想说话，主神就无情打断了她：“你不就是想说都到大结局了有屁快放，还有要用什么交换才能留下来嘛，安啦，窝神马斗几道辣！”
白苹果差点没被一句话噎死，她瞪向主神，缓缓比了个中指：“虽然有很多话想说，但不得不说一句从头到尾都坚定不移的台词，主神，你个狗逼，像你这样的王八蛋真是千年一见。”
“嘤嘤嘤，窝枝素个宝宝泥不能介样对我！”
“——以及，谢谢。”谢谢你给了我重活一次的机会。
“……”
像是被宿主的鞠躬吓飞了天灵盖，主神半天没有说话，半晌，它平板单调的电子音才响起：“不必道谢，是公平交易。不过一般来说，这个时候剧情不是宿主反水把系统干掉了，就是系统反水把宿主吞掉了，要么就是荣养段时光再把劳动力叫出来使唤，你居然不担心进入以上结局诶真是奇了怪了~”
“那我也很意外。”白苹果嘴角抽搐：“你这种世间少有叫人学习的主神还会玩这些套路结局。”
主神发出了一小串电子谷歌笑：“那不是什么「任务」，那是你自己的心愿。”
白苹果猝然瞪大了眼。
“我可不是一般的主神，应该叫我super主神~啊也不是，那只是伪装的身份而已。与其说我是数据流，不如说生物体才对。我的种族，孕育出的目的，硬要类比的话，应该和你们那位神座出流相似吧？”
——拉普拉斯妖。全知全能的恶魔吗……？
将白苹果的一闪而过的惊愕收在眼底，主神兴致勃勃地肯定了她的所想：“bingo~就是这样，与他的「绝对有限理性」不同的是，我们认同「进化理性」。假定a，只要拿掉「心」的部分，剩下的部分为「理」；假定b，生物的理性可进化。那么在两种假定制造的心无旁鹫下，生物是否能够高速进化，达到「理」的顶点？就像你们说的，成仙需要无情无欲。提出这样假设的人践行了这样的主义，后来，我们成为了种族中最顶端的生物。”
“可我们在进化中遭遇了瓶颈。”
“按我们的推断，虽然能够进出根源，但我们还没有达到绝对真理。然而进化停止的时间太过长了。无数的推演分析，发现问题居然出现在最开始抛却的「心」身上，也就是情感。”
“即便能剖析生物状态，说出各种情绪的起因，甚至能构建生物体的生老病死，可越研究，就越觉得这一块让人迷茫。我们意识到，最初决定抛却心或许是错误的，但想把失去的部分找回来，对于现在的我们，几乎是要将对立的东西强行安在自己身上，这并不是轻而易举的任务。”
“我在漫长的探寻中，在无数的可能性中找到了一种概率微乎其微的可行法，那就是「阅览有趣的故事」。吸收知识可以增加理性，那么感性是否也能通过同样的方式增加呢？在思考的那瞬，我在无数的世界中看到你被花盆砸死了，拿地球用语来说，这使我产生了灵感。没错，决定就是你了，Master！”
“我在分析你的记忆中采用了最可靠的身份伪装方法，就是成为主神。我把你拉到了这个世界，你在穿越虫洞的时候目睹了根源。根源的庞大是你那时的灵魂无法承受的，因此，我闭合了你的眼睛。”
“从地球的各种小说分析，作为主神或系统，支使宿主去做的，大抵就是虐渣、情感攻略、副本进化等几大类——不过还有几类以妨碍宿主工作为乐趣又怕自己被捅死的系统真是让本主神摸不着头脑诶，又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吃草，既然能够使役人类，逻辑运作能力应在人类之上，就算因为破损寄生人类，为何不进行策略推演？单方面掠夺效率低下，为啥不互惠互利构建稳定关系？弄死宿主还破绽百出，被宿主察觉戒备，主神我真的和他们是同事吗？这样的系统存在意义为何，主神我差点没分析到逻辑坏死吔。本主神还在进行任务丛选择时，接受到了你临终前的心愿，于是灵光一闪，以你的心愿为蓝本制定了主线任务。”
“——你说，虽然也不算遗憾，不过学生时代能好好学习、能够普通地交上朋友的话该多好。”
白苹果垂下头，心中的五味陈杂化为了一声叹息：“……我在最后居然在想这种事。”
“并不可耻，Master。”
这个狗主神。白苹果翘起嘴角：“这是从你的分析中得出的结论吗？那你平常那些口气说话是怎么回事？”
“Yep。虽然本主神缺少感性认知，但本主神拥有全天24h的优秀拟态情感性格，面对任务生物也能够交谈自如哦~”
结果它的宿主发出了满不在乎的暴言：“你这种说自己没有感情的我见得多了，一般都是骗鬼的，说没有就当自己没有了，结果到最后比任何人都多，你要是一直在看我的故事，难道会不知道这种事吗？”
“………………”
“喂喂？莫西莫西？当机了吗？”
“……本主神功能完好，不存在当机。”
主神幽幽的声音响起，仿佛充满了哀怨，眼看就要接受宿主的嘲笑了，主神赶紧转移话题：“以回去交换留下来是可以的。但是——”
“但是？”
配合主神那个小心眼把主动权交换，白苹果还真有些蹙眉这个但是。然而主神没让她等多久便回答了：
“这个孩子要你回答一个问题。什么是「力量」？”
它指向身后的蓝色星球。
“如果说你原本的世界，因为幻想种被抑制在一定范围，导致力量值压制在10以下的话，你现在处身的世界，是力量值大概率没有上限的世界，虽然有抑制装置，你现在被盖亚的评估，危险系数相当高哦？你现在的行为，属于暂住办永久，需要严格的入籍手续哟，别提你还是威胁星球生存的危险份子哒。”
……说的还真形象。白苹果眉毛抽搐起来。但主神的话也不无道理，“只要回答出这个问题吗？”力量……是什么？
“是的。只要盖亚承认你的答案，就能过关。试炼场所为你过去的世界——你回到你原本世界时，在这里所获得的所有力量都会被暂时锁住——时间限期的话，这边在你离开后会流动一年，不过在原本世界的时间不会和这边同步，也就是说，十年二十年，你最后依然回答不出答案的话，这边的一年后，你就不会再出现在这个世界了。”
有些人沉溺力量堕入深渊，有些人因为骤然失去力量发疯至死，来，告诉我们吧。
——真正的强大究竟是什么？
“……”
白苹果半晌没有说话。
贪图安逸，贪图力量，贪图爽快，这是人之共性。可有声音在内心反问她，你难道不想知道问题的答案吗？刻入灵魂的东西能不能被夺走，不如去看看吧？
“我接受。”也没有毁灭世界和接受外的方法了吧？
“不过我要是志愿上了消失一年不是学校白考了？！”比起即将面对荆棘这个更不能接受好吗？？？？？？？？
主神立马发了颗定心丸：“呜呜，宿主长进了本主神绝对支持！本主神支持一切好好学习的好孩纸！这一年的休学手续我包啦！等你回来就继续读，妥妥的！”
白苹果松了口气，背上简直不知不觉爬满了冷汗（？），刚想再问点什么，主神絮絮叨叨的声音又开始嗡嗡：“哎？还想问神马？双马尾诅咒会不会解开……你打通这个副本我考虑下咯？自己是不是超高校级的幸运？都在这份上了你觉得呢？弹丸本是不是偶然你的魔眼是不是偶然？其实我没料到哦，发生副本随机置换我没有料到哦？看穿本质这种功能别想的那么容易，哼哼，想要根除想要和命运抗争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什么，你说你就想打个辅助，他的抗争留给他来做……秀恩死，秀恩死！不过给你谈话的时间是有的啦，要告白尽管去嘛，主神我是人道仁慈善良的，诶嘿嘿嘿~”
话都被你说了还要说啥啊！白苹果瞪了猥琐乱笑的主神一眼，忽然又想起什么：“喂，智障主神，你叫什么名字？”
“人家才不是小智障嘤嘤嘤，人家叫007，叫人家007就行。”
…………最后还要玩梗，这个辣鸡主神！斗篷底下肯定是没脑浆的鸡蛋体！回去就把这货留下的人偶若干全部挫骨扬灰。白苹果翻了个白眼，她往出口走。
陡然，双马尾停住脚步。
“那么007，这个故事，满意吗？”
斗篷人没有说话。包裹的严正的布料纹风不动，像个不苟言笑的铁桶。
白苹果跳回人间的那一瞬，她好像听到穿过苍山洱海的风击打在金属片上、陡然传来如同机械合乐的笑声。
作者有话要说： 倒计时！
☆、001
少女说，她必须得去一个很远的地方。
喂，你们应该意识到了吧？拥有能斩杀一切“直死之魔眼”的式小姐，只能看到我身上的死线，却无法切断死线的理由？直死之魔眼正是目睹事物的终结，才能将这份终结带来的产物，那么被时间冻结以致于没有终结的东西，自然没办法切断。
不是还有很多奇怪的事吗？啊，都有所察觉吗？就是你们想的这样那样，大概吧。
并不匆忙哦。重新站在这里是因为受到了恩惠，然而来自他人的帮助总是有所限度，人只能靠自己走，不是吗？想要获得留下来的资格，不靠自己去争取是不行的。……是说依赖朋友吗？嗯。已经依赖过了。你们给我的「决心」和「勇气」，我很早以前就已经收到了。……你现在也能说出这种话是什么意思啊？真让人不爽。
还会回来吗？这种问题还需要问吗？就算告白失败也——牙白，说漏嘴，总而言之就是这样，说不定不到一年就回来了，眼下就拜拜啦——说还有重要的人不在场吗？那是因为我和他约定了，或许说他约定了我？就是发出Mail的同时又收到了Mail的这种事，所以没闲心留在这里了，得赶紧出发了。
嗯？去干什么？
少女漫在毕业情节里不总有固定梗吗？所以有时候也会想或许去享受一下青春不也不错。啊，时间要到了，我得走了。……还锲而不舍要我说出答案？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真是拿你没办法——这句话像什么人的口气？哼。反正也不是不能说。
把提在手里的黑针织衫利落往肩上一甩，双马尾头也不回地离开，她一招手，只留下个酷酷的背影：
“告白去了，回见。”
※
三月底的东京尚未重建完全，让人心焦的成绩迟迟未来，不管你是想上了心仪大学想赶紧回老家结婚，还是准备卯足劲学习工作赚钱养家，东京的爆炸都绝对不会让你安宁。不过即便是这样，无论是那边的废墟还是这边的城市，樱花都同样烂漫地在盛开。雪白的边缘卷上了深深浅浅的一斥染，仿佛长庚星退将明未明的天空有朝霞开始舒展，又在黎明的风里散成千片万片，将所有的瑰丽洋洋洒洒，合着天光轻飘飘地坠下了。
敞开的游乐园大门人声鼎沸。春假只余下尾声，即便假期作业一字未动，怎么也得抓住最后制造出段差强人意的假期回忆拿来吹嘘才行，不然怎么叫做享受青春？没能被抓牢的各色气球浮上明媚高空，最终融化在暄和阳光里，跑来跑去的小孩咯咯地笑，左手擒着跳跳虎的红色气球，绘有米奇的气球悠悠地飘了过来，又停在原地晃晃悠悠，做出约定的双马尾与棉花糖在约定场所不期而遇，双方都讶异地挑了眉，接着不约而同将目光朝上看。
“也被门口的玩偶大叔荼毒了吗？”
“看来右代宫同学也是啊？”
被强迫塞气球入手的超龄儿童相对无言，然而就在他们晃神的一秒，有真儿童一头撞上了白苹果，还没等白苹果反应，缺牙小孩就开始“你为什么要撞我”地大吼五十秒，接着不知怎的瞄上看上去柔弱好欺的“超土发型欧巴桑”手里的气球开始闹腾，哪知面前的柔弱可欺邪魅一笑，劈手抢完熊孩子口袋里的糖就拉着同伴跑了，一如飓风过境，寸草不生。
熊孩子：“…………”
熊孩子：“呜呜呜呜呜呜哇啊——”
将锡纸剥开扔糖入口，嫌弃地嚼碎咽下，白苹果又从里面挑出颗乌梅，抛给了狛枝，狛枝望着手里五颜六色的小巧糖果，难得地耸了耸肩：“诶，果然右代宫同学连小孩子都不放过~哎，可就算右代宫同学要杀人灭口，我这种人也会跟在后面毁尸灭迹一条龙吧？”
白苹果一秒反驳：“胡说，我是提早教导他们什么叫做社会残酷——咳。”
急急刹住车，白苹果半秒游离目光：“……才不要你做这种事呢，顶多帮忙把忌村药品室的密码套出来就行。”方便她偷点化尸水什么的。
狛枝灿笑：“啊咧，右代宫同学完全已经把自己的心声暴露出来了吧？”
“……好啦！我砍你埋！之后定地点！”自暴自弃的双马尾自暴自弃地同意了“同伴”的入伙，同伴刚要发表终于作为垫脚石感到欣慰的陈词，结果敏锐地发现旁边有人惊恐地摸出了手机，看样子想义不容辞地给社会除个害什么的，这些没有才能的一般人连当笑话处理都做不到吗？连基本的幽默感也不存在的渣滓——随着“莫西莫西这里有俩一看就不是好人的恐怖份子”的发言颤颤落地，狛枝当机立断，兔起鹘落拐了自家右代宫同学转身就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