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老谭的级别,他肯定不会是那个走私军-火和毒-品的幕后黑手,但看他刚才的反应,再看他一脸心虚的样子,周觉山可以肯定,他铁是与这件事有关。
老谭慌张地打开门,周觉山眼疾手快,一把躲过他钥匙,接着他反手一推,将老谭推回了弹药室。门板顺势也关上,老谭被锁在了里面。
在思偷笑,忍俊不禁。
周觉山牵起了在思的手,想也不想,便沿着隧道,款款地原路返回。
四周漆黑一片,老谭吓坏了,“周团长!我交代!您别走!!别告诉吴部长!我什么事儿都跟您交代!!!”
老谭眼看着下个月就要退休了,他现在可经不起任何闪失。
周觉山脚步未停,头也不回,“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那些子弹,不是我偷的!是上面领导让我定期留出来给他用的!”
“哪个领导?”
老谭想想,弱弱地回答,“我不能说……”
周觉山厉目,忽地折回,掏出那把92G,塞进了老谭的嘴里。
老谭唔唔了两声,瞪圆了眼睛,被吓得心都快蹦出来了。
在思悄悄地拉了拉周觉山的袖口,示意他别这样吓唬他,毕竟对方年纪大了,万一再遇着个心脏不好的,真吓死了可怎么办啊。
周觉山抿唇,收起枪,回手拽住了老谭的衣领,口吻依旧半点不留情,“不说?”
他用不着枪,他有得是方法逼供,他的耐心到此为止。
老谭吓得浑身是汗,他扶着铁门上的栏杆,惶惶地喘着粗气,“我说我说!”他没有那个能耐继续跟周觉山再斗下去。
“这个月登记本上第一页第三行,深蓝色的那个名字,就是那个领导,一直在私吞军火的那个人。”
第六十一章
只要找到私吞军火的人, 也就相当于找到了走私毒-品的人。
周觉山和在思匆匆地赶到军火武器库的铁门门口。
——登记本第一页第三行。
空的。
什么都没有。
纸张的边缘有一些被人仓促撕破所留下的锯齿状的凌乱破落的痕迹。
很明显, 他们刚刚被人捷足先登, 毁掉了重要性证据。
假设老谭提供给他们的线索都是真的……周觉山瞳孔骤缩,抓起在思的手腕,“快, 回弹药室!”
两个人一路狂奔,踩过水洼和碎石子,黑漆漆路的尽头,灯火幽幽, 弹药室的门半敞着, 足有一米长的粗重的铜色锁链锒铛在门的扶手上面。
……弹药室里没人, 是空的, 门口淌了一地的血, 原本被锁在弹药室里面的老谭早已不知去向。
血迹新鲜, 还没有完全凝固。
在思和周觉山立即循着血迹穿梭于武器库的走廊, 逐一排查,最终, 走到了一条两米高的死胡同里。
当晚,上百名士兵抄着手电筒,彻夜不休,环着深山找人。最终,人没找到,倒是在距离军火武器库正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面,撩开荒草, 发现了一个直径约为半米的地道。
地道入口处的土很新,南掸邦地区最近都没有下雨,地面微潮,从而可以推测,这地道应该是新挖了不久。
但除此之外,便再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出入地道的人也很聪明,临走前,还扔了一枚小火力的手榴-弹到地道里面,手榴-弹炸坏了地道坑底,使得后面勘察的人根本无法原路进出。
天也黑了,搜查没有了进展。
周觉山返回弹药室,拿走了那副已经断了的铜色锁链,又偷偷地跟在思耳语,让她去到大门口,顺走老谭的那份已经被人撕过了的出入登记表。
汤文和冯力先后赶到,周觉山考虑到事态紧急,他自己现在也确实需要帮手,便没有拒绝他们,将他们一起带到了军区里的那个住处。他避重就轻,略过了有关于军火弹药的信息,简单地讲述了一遍他进入了军火武器库后的事情经过。
冯力搓搓下巴,恍然大悟,长长地“哦”了一声。
汤文诧异地看他一眼,“你懂了?”
“没有。”
冯力笑笑,他就只是象征性地配合一下。
周觉山正襟危坐,敛着眉,薄唇紧闭,用拳头重力地砸了一下面前的桌面,“有哪儿还不懂的快说!”
冯力眼睛亮亮,立马贼兮兮地凑过来,“团长,所以,老谭是怎么被锁进弹药库的?”
好好的,他怎么会被那么结实的锁链锁在里面?
……
周觉山转头,厉目看他。
在思抢先一步,“哎,我告诉你,是他那个锁头先出了问题,门关上的时候,自己就搭上了。”
“那老谭没钥匙吗……”
“他钥匙放在我们这儿了,但那一盘钥匙上少说也有三四十把,我们找不清楚到底是哪把钥匙对应着弹药室的门锁,于是就跑到大门口去核对,结果在回来的路上,就发现弹药室的门开了,锁链断了,地上还留了一地的血。”
在周觉山与在思提供给冯力和汤文的剧本里,他们俩之所以去到军火武器库,只是为了照例去找周觉山常用的那款92G的9×19mm的中空弹尖型子弹而已。所有的诸如锁门、流血还有老谭的凭空消失,都只是遇上了一次次意外,又刚好将这几种因素给叠加在了一起而已。
冯力和汤文对视一眼,没再多问,想必是信了。
话题被岔开,周觉山的脸色不是很好。
汤文眼睛一转,聪明,将话题重新引回到了正轨上来。
“团长,我刚刚看过了,那条铜色的锁链是不锈钢材质的,那么结实的锁链,用力一次就断,声音小,横截面还相对平整,估计只有液压钳或者钢筋剪才能做到。”
周觉山点头,用拇指使劲儿地按压着其他的手指。
他目睹过第一现场,那锁链他看过,这他也能想得到。
“只不过按照勘察的结果来看,对方应该是从地道出入并将老谭带离军火武器库的,那个地道的入口在一棵大树后面,又正好是个死角,不在军区摄像的管控范围之内。所以我们没有办法通过视频影像内容来辨别具体是谁带了液压钳或钢筋剪来到了军火武器库附近。”
而且,现在面临的更严重的问题是,在士兵们搜山的过程中,已经将对方在地道附近所留下的脚印、足迹破坏得差不多了。对方但凡是个有点头脑的人的话,都会穿着南掸士兵们的军靴走进走出,不管他现实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身份,隐藏在普通的士兵们之中,往往都是最容易混淆视听的。
“那不如,我现在就去查查看,老谭出事儿的时候,有哪些士兵不在自己的本职岗位?”汤文想了想,转头看向周觉山。
周觉山摇头,“不,这件事不一定是军区内部的人做的。”
“但对方那么了解我们军火武器库的结构,了解我们的监控范围,动作利落迅速,也不像是外人会有的水准。”
周觉山沉默一瞬,若有所思,汤文的话也有道理,但是如果是南掸邦军内部的人所动的手脚,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地挖一个地道做出入口?
挖一个地道,最快也要三四天了……
如果有这三四天的时间,且带走老谭的人是南掸邦军内部的士兵,且与老谭相识,并且已经能够提前预知到周觉山的动作,那么在这期间,他为什么不直接提前跟老谭沟通,走正门,直接让老谭离开南掸邦军区。而是要这样绕了个大弯路,南辕北辙,选择用最复杂的方法而去把老谭带走呢?
周觉山最疑惑的地方就是,他觉得这个人似乎并不是南掸邦内部的人员,且与老谭并不相识,或者更严格一点来说的话,是老谭并不认识他,所以他在已知周觉山的动向的前提下,无法正面通知老谭,故而,最终只能采用这样迂回的方式,铤而走险,在周觉山的眼皮子底下将人带走。
但是话又说回来,如果这人真是个外人,他又为什么能够对南掸邦内部的军火武器库与监控镜头如此清楚?
这两个条件似乎互相矛盾,但事实又确实发生了,这一切让他一时间有些费解,想不明白。
“算了,这件事搁置再议,汤文,你先去帮我查查看军区附近的公路上来往的车辆。看看有没有哪辆车在最近三天内频繁地往返于军区北坡与户莱寨之间。”
军区北坡,就是修建军火武器库的那一片山头。户莱寨位于山脚下,是与这片山头直线距离最短的一个村落。如果对方确实是外来人士,每日要驾车往返于军区与山脚下,那么这条公路上一定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
汤文立正敬礼,“是!”
另一边,冯力也站了起来。“团长,我呢我呢?”
“你去联系一下工作于军火武器库的其他管理员,看看老谭最近有没有跟什么人有什么频繁的走动,包括军区里的士兵、医生、护士,以及他外来的亲戚、朋友或者同乡。”
调查也要分两个方面,一主外,一主内。汤文为人理智,思路清晰,所以在日常工作中,他更适合做整理资料、搜集线索的工作;而冯力是个社交爱好者,虽然智商不高但情商高,类似于这种需要打点人□□故的事情交到他手里,则可谓如鱼得水,相得益彰。
“是,团长!”
冯力也领命,出去了。
诺大的一楼客厅,须臾间,就只剩下在思和周觉山两个人了。因为今天武器库那边出了这样的乱子,所以全军戒严,院子外面还有重兵把守。
夜里,窗外缥缈倾泻的月光,晦涩缱绻,唯有时不时的蝉鸣声搅扰着寡淡的宁静,带来些许的生机,簌簌惬意。
在思探头,望了望窗外的巡逻兵,她起身,关上门窗,拉上窗帘,开始仔细地开车检查卧室里是否有监听或监视设备。
周觉山端起一个茶杯,扫她一眼,“怎么了?”
“我刚刚有发现。”
在思走回来,整理了一下桌面,随后又夺下周觉山手里的茶杯,一起收拾到一边,整张桌子上,只留下那份从军火武器库里顺出来的出入登记本,她将本子摊开,翻到了被“某人”撕掉的那页。
那个家伙似乎很聪明,先她们一步,捷足先登,把所有的信息源都切断了。
但他千算万算,似乎没算到一个常识性的问题。
“这是一本每五年才一更换的登记本。老谭平时写普通人的名字,都是用黑色中性笔,只有遇到私藏军火的那个家伙,才会用蓝色圆珠笔。”
所以,除了老谭刚刚所提过的这个月的第一页第三行之外,这登记本上还记录了许多前几个月甚至几年前的出入记录,上个月、上上个月还有上上上个月……深蓝色的名字屡见不鲜。
而遍观这份登记本,这所有的深蓝色名字,都指向了同一个人。
在思大声,刻意一字一顿地说道,“南掸邦军少将级别长官,胡一德。”
第六十二章
她话音刚落。
周觉山脸色一沉。
他骤然放下杯子, 捂住了她的嘴。担心地扭头看了一眼窗外, 回头低声地道, “你那么大声干嘛?生怕别人听不见?”
在思挑眉,微笑着拉下了周觉山的手掌,嘟囔了两句, “对呀,我就是怕他们听不见。”
周觉山嘶了一声,气扼,抬手, 用拇指扣住中指, 弹了一下在思的脑门儿。
眉心中间被人弹红了一片。
在思好疼, 皱眉, 鼓鼓嘴。周觉山也发现自己力道使大了, 连忙忏悔, 蹲在地上, 低声下气地跟她道歉。
在思不依,咬了他脖子一口, “我话都没说完,你那么着急打我干嘛。”
周觉山尴尬地笑笑,温柔地摸了摸她脑袋,“那你还想说什么呀。”
在思撇嘴,眼珠一转,勾了勾手指,示意周觉山再凑过来重新仔细地看看。
页面重新翻回到上个月有深蓝色圆珠笔笔迹的那页, 她拿了放大镜,仔细地照了一下,其实,除了胡一德的名字之外,后面还跟着一点铅笔的痕迹。
铅笔写下的名字,已经被人用橡皮早早地擦掉了,在思对缅文的认识程度只停留在初级阶段,像这种字体小、笔迹又不清楚的文字,她也就分辨不太出来了。
但让她可以完全确定的是,这以前一定是写有名字的,而且每个月都有,每一次还都紧跟在胡一德名字的后面。
她刚才之所以那么大声,确实是她故意的,在思认为,如果说胡一德真的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那他刚刚为什么不派人把整个登记本都拿走,而是还留下来一部分,他难道就没想到这登记本会暴露他以前的行踪?
“你觉不觉得,这里面可能有诈。”
“什么意思?”
“我觉得,说不定,胡一德只是这起跨国走-私军火和毒-品案件里的一只替罪羊啊。”
刚刚劫走老谭的那个人,故意把这个登记本撕毁一部分,又故意留下一部分,大概率就是考虑到在思和周觉山心思缜密,很容易就能发现到登记本每个月都会出现的深蓝色笔迹的问题。
她猜,那个人之所以想让周觉山他们发现到胡一德,就是想刻意地暴-露他,让周觉山和在思在心里认定了胡一德就是始作俑者。那们一旦日后毒-品案被公之于众,国际警方通缉起来,除了胡一德之外,其他人就能够很好地隐藏起来。
周觉山扶膝,站了起来。
他敛眉,在客厅里缓缓地踱步,“你的意思是说,胡一德可能只是这起案件里的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
“我不确定,他也有可能是头目。其实这二者并不冲突。也有可能是他的手下出卖了他。”
走私军火她不懂,但搞制毒、贩-毒的这些人,图的都是一个利字,哪有什么义气可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自打缅甸种植罂-粟的这一百多年来,百姓的日子过得穷困潦倒,毒枭的生活却一个个富可敌国。
杨金秀、坤沙、陈玉龙、罗星汉、魏学刚……
这几十年来,金三角的主人换了又换,哪一个也没能一直在毒圈里屹立不倒。
因为赵骏的缘故,在思对这些毒枭的名字也一直如雷贯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