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你昨天在祠堂做了什么?”
苏妧眨了眨眼,她昨天在祠堂做了什么?她昨天在祠堂做了很多事情啊,哪一件事情是会令李承乾生气的?随即,她就想起了忘忧香。
她第一次在宫里配制忘忧香的时候,回去之后就觉得有些飘飘然。她是知道香料药性的,所以明白自己是被香料影响,那药劲儿过了就没事。但是古代不比后世,她也不能贸贸然找人来试香,就只好用在尚药局的那些小猫小狗身上了。
这事情她跟李承乾说过,说的时候还十分惋惜,要是能明确毒性对人体的影响,说不定会有大用处。
于是,苏妧十分识相地跟李承乾认错,“我错了。”
李承乾看着苏妧毫不犹豫认错的模样,觉得她可能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儿。他深呼吸了两下,问道:“你错了?你错在哪儿?”
苏妧一只手无意识地在他胸前画圈圈,“我不该随便就给病人用忘忧香的。他们本来身体就虚弱,忘忧散有毒性,对他们肯定会有一些影响。”
李承乾闻言,脸色都黑了,盯着苏妧头顶的发旋。
可苏妧浑然不觉,她正在想着怎么跟李承乾解释给病人用忘忧香的事情呢。
“可我去看了那些病人,他们真的很痛苦。有的痛得身上都汗湿了,孩童一开始疼的时候还能哭,后来疼得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看着我流泪。还有一些老人家,本就是体弱之人,疼得体力透支,我只担心他们熬不到百里伯伯和太医们想出办法治他们的时候。”
“忘忧香虽有毒性,但我心中有分寸的。只要熬过这段时间,以后不再用,毒性是可以慢慢排出人体的,只是需要一个过程而已。”
其实这也是为什么苏妧跟百里夷说忘忧散是有毒性的时候,百里夷不过是稍微犹豫,但马上就决定让苏妧配制忘忧香。
是药三分毒,别说忘忧香,这几天百里夷为了治疗这种见所未见的水疾,用的药毒性说不定累计起来要比忘忧香毒多了。
苏妧说着,抬头朝李承乾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我不是拿他们的性命开玩笑,你别生气。”
苏妧以为她解释了之后,李承乾就不会生气了。然而并不,李承乾听了她的话,更气了。
苏妧看着太子殿下忽然沉下来的脸色,更茫然了。
所以她到底错在什么地方?她想来想去,最有可能令李承乾生气的就是给那些病人用了忘忧香,她也很诚恳地检讨了,他怎么还这样?
苏妧心里飞快地转着,除了这个,还有什么?
想来想去,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可如果她直接问李承乾到底在气什么,说不定他会气得更厉害吧?
苏妧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要怎么办了。
李承乾本来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一个晚上太子妃既热情又温顺,血气方刚的太子殿下折腾了个够本,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都十分满足。然而,到底还是不放心太子妃的身体,一个晚上也没敢睡沉,身边的人稍有风吹草动,他就能醒来。
这样的体验对于太子殿下来说,也是生平头一回儿。
其实他在苏妧咕哝着说他的手臂很重之前,就已经醒了。如今洛阳水疾,她确实是懂一些医理,百里夷也在,她肯定就三天两头去祠堂看她的百里伯伯。
李承乾想到百里夷等人还没想到办法医治水疾一事,心里就难以放心。
如果可以,其实李承乾更想将苏妧藏在西苑别出去。
但那不现实,苏妧确实有才华也有见识,她在水疾上给的他提的建议十分管用。早上的时候他才派人去帮苏妧将水疾的防治和注意事项抄了几十份,在洛阳的每个坊都张贴了,并且县府也派人到每个坊去跟百姓解释这一事情。
其实水疾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疾病当前,百姓因为无知而耽误了自己以及别人的性命。
到傍晚他离开县府去找原匪的时候,已经看到原本并没什么人迹的道路上,已经有人在行走。
李承乾觉得这些是苏妧的功劳,她是如此美好,他心中很珍视她,并不想她有任何的损伤。
然而如今看着太子妃的模样,太子殿下觉得自己一晚上的担心可真是自作多情。
他是在担心她,她居然以为他是在怪她!
李承乾胸口憋着一口气,不上不下,他等着苏妧半晌,然后翻了个身,背对着苏妧。
苏妧:“……”
所以他为什么在生气?
苏妧百思不得其解,她看着李承乾的后背半晌,想要说些什么,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连李承乾是为什么而生气都弄不明白,只会说多错多的吧?
可看着李承乾的后背,苏妧也有一种算了,我不管他了,让我对着他的后背算什么事儿?
那些想法,到底也不过是在心里想想而已。她要是也跟李承乾赌气,那后面就不知道会怎么收场了。
李承乾等了半天,想让苏妧自动开窍,可等了半天,她一点表示都没有。
从来没有受过这等待遇的太子殿下越想越生气,气到快炸,于是又转身,正想跟苏妧发作。
一转身,就看到苏妧咬着下唇,一副无措的模样。
昨晚的时候,他趁着苏妧难得温顺,将她折腾得有些狠,她看着眼皮还有些红。
她原本一直低垂着眼,可听到他转身的动静了,立即抬眼看向他。
李承乾忽然就又心软了,他觉得自己对苏妧,总是忍不住心软。
李承乾伸手,将人捞进怀里。
“你自己都说忘忧香是有毒性的,你昨天忽然调配了那么大剂量的忘忧香,就没想过对自己会造成什么影响吗?”
“病人很重要,我当然明白。祠堂里那么多大夫,还有两位随行的太医和百里夷在,用量多少合适,什么时候该用什么时候不该用,他们自然心中有数,不然要他们何用?”
“你没觉得自己昨晚有什么不妥吗?”
太子殿下的话在她的耳畔响起,一开始的时候苏妧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听着听着,顿时心花怒放。
她双手抵在李承乾的胸前,眼睛像是天上的星星似的,闪闪发亮。
“高明,你是因为担心我,所以才生气的吗?”
李承乾:“……”
他都表现得那么明显了,她居然还要问?
苏妧情不自禁地抬手环上李承乾的脖子,脸上的梨涡浅显,“你这么在意我,我好欢喜。”
李承乾被她弄得简直没脾气,笑叹着将她抱紧,将脸埋进她的发间。
“我出门前才叮嘱你要注意,谁知你只当我的话是耳旁风,吹过就算。你这样,让我如何能放心?”
苏妧听着李承乾絮絮叨叨的话,心里十分感动。
她没想到原来李承乾这么在意她,想着,忽然又想起李承乾总是跟她说,别以为皇太子很轻松,其实他都是操碎心的命。身为长兄,要帮忙调解一下兄弟姐妹间的小矛盾,要做好榜样;身为长子,要为父母分忧,这不都代替父亲到洛阳巡视灾情了么;身为丈夫,也要时时刻刻照顾好妻子的身体和情绪……虽然最后一个身为丈夫照顾妻子的话,是太子殿下在床笫之间十分不正经地咬着太子妃的耳朵说的,可如今想起,苏妧心中有点羞涩,可又觉得十分高兴。
她环着李承乾脖子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他的后颈,语气娇柔,“可是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呢?你看,我还好好地在你的怀里。”
李承乾抱着她的手臂又收紧了一些,勒得苏妧有些喘不过气来,可她也不埋怨。
苏妧不止不埋怨,她还仰头,咬了一口太子殿下的耳朵,跟他说道:“而且我昨天虽然有些考虑欠妥,可你昨晚,不也很喜欢我那样吗?”
她不说还好,一说太子殿下就想起了昨晚太子妃那招人的模样,早就平息了的激情再度熊熊烧起。
苏妧明知道他已经被撩拨,还不知死活,被子下的腿蹭了蹭他的,那眼神妩媚得要命。
“难道太子殿下不喜欢?”
李承乾直接用行动代替语言,翻了个身,将怀中的女子压在身下。
怎么会不喜欢呢?
他喜欢得要命。
第70章 070 章
苏妧自作孽不可活,撩了李承乾一把之后, 就不得不承担起安抚太子殿下的责任。承担责任的最后, 是她累得连手指都抬不动了。
然而太子殿下却神清气爽, 仿佛连头发都写着餍足二字。
他起来的时候,还撩开苏妧的头发, 在她线条十分好看的优美颈项上留下几个轻吻。
“你再睡一会儿,不用急着起来。”
苏妧倒是很想再睡一会儿,但是不行的。她今天要到祠堂那边去看看病人的情况, 再说了, 也不能老是待在西苑里。
她笑着伸出双手要抱抱, 李承乾也乐得宠着她,干脆将她抱起走到靠窗的塌上坐着。
苏妧靠在李承乾的怀里, 声音有些沙哑, 她问:“你不急着出门吗?”
李承乾亲了亲她的脸颊, “不急。洛阳疫情的事情昨天洛州刺史和洛阳县令都已经坦白上报, 原匪说的事情,基本上也算是定下来了。方易文虽然心里不同意我说的方法, 但表面上也并无异议, 一切看似都挺好。我今日和方易文去看看洛水的大坝。”
李承乾说的方法, 是指在这次疫情当中有功劳的人,都会被记录在册。若是他们的子孙后代参加科举时,在同等条件下会优先录取的事情。
方易文先是做了个梦, 昨天和太子殿下一起见洛州刺史和洛阳县令时,无意中问了一句, “洛州此地也不少名门之士,有人在朝廷为官者亦不是少数,两位莫非没有想过借由他们之力渡过如今的困境吗?”
洛州刺史和洛阳县令对视了一眼,彼此不约而同地流露出一个苦笑。
有的事情,多说无益,意会即可。
御史中丞心中拔凉拔凉的,本以为噩梦不过是噩梦,现实中总会有人挺身而出,即使力量微薄,也愿为洛阳之困奔走。
御史中丞心里苦,他觉得哪怕是洛州刺史和洛阳县令敷衍他一下呢。连敷衍都不愿意,可见是连门面功夫都没人做。
于是,御史中丞昨天对太子殿下的提议虽然没有举手赞成,但也没有发表任何反对的言辞。
在李承乾那里,所有的沉默都是表示赞成,于是选择性忽略御史中丞心中的不情愿。
至于洛州刺史和洛阳县令,虽然对太子殿下的建议十分惊讶,但在他们看来,药材短缺一事非同小可,又岂是纠结什么该不该的问题,解决困境比较重要!
李承乾:“洛州刺史和洛阳县令两人对我的建议满意得不得了,打算今天派人找原匪约谈,将与药商洽谈的事情托付给他。”
苏妧听到李承乾的事情顺利,心里比什么都高兴。
“恭喜殿下事情顺利。”
李承乾心情颇好,便顺着苏妧的话笑道:“有我出马,又岂有不顺利的?”
见过自信的,可没见过这么迷之自信的。
苏妧抿嘴着嘴笑,不说话。
李承乾不赶时间,因此跟苏妧在西苑腻歪了一会儿,还陪着苏妧用过早膳才离开。
杨宜歆坐手里还拿着一个点心,跟苏妧说:“我觉得太子表兄有些太粘人了。”
正在喝水的苏妧差点没被水呛到岔气。
杨宜歆:“我方才本想去找你,可藿香跟我说,太子表兄正在屋里跟你说话,所以我就没去了。太子表兄难道不该很忙的吗?”
杨宜歆是长广长公主的女儿,在公主府里,就算她的父亲是吏部尚书,但也不是想见母亲就能母亲的。长公主想要和驸马同房,都是要点灯的。就算是在宫中,圣人舅舅和皇后舅母也并不像苏妧和李承乾这样。
很多次杨宜歆想找苏妧的时候,太子表兄都在,这令她十分费解。
她身边没有这样的,就是长乐阿姐和驸马那么恩爱,也不是这样的。
所以杨宜歆理所当然地认为李承乾和苏妧这样,不太正常。
苏妧被杨宜歆的话呛到,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来。她没好气地瞥了杨宜歆一眼,“再乱说话让你表兄听见,当心他又要你去看女则写心得。”
杨宜歆一听女则心得,脸色就垮了下去,趁机告状,“太子表兄总是在欺负我。”
苏妧站了起来,“那怎么是欺负你?他一直都很疼你的。”
杨宜歆:“……”
苏妧看向杨宜歆的模样,不由多看了她两眼,“怎么了?难道我说的不对?”
对是对的,只是杨宜歆心里头有些失落,她幽怨地看了苏妧一眼,说:“平常都是我跟你说太子表兄特别好的,如今居然是你跟我说他多好,我有些不习惯。难怪别人都说女生外向,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苏妧顿时哭笑不得,也不知道杨宜歆的脑袋瓜是怎么长的。
“不跟你胡扯,我今天还要去祠堂看看。”
杨宜歆:“又去啊?我还是不能跟着一起去吗?刚才用早饭的时候,太子表兄不是还说我们可以去看蕴娘,我们什么时候去?”
苏妧:“等我去完祠堂回来,到时候若是时间还早,我们就去。若是晚了,就明天再去。不急,李蕴都在郊外带孩子们玩,养养小鸡小鸭什么的,你什么时候去找她,她都在的。”
杨宜歆也知道苏妧和李承乾都有事情要忙,就都是他们怎么安排,她怎么做。就是心中有时候难免有些弄不明白,她知道有故人在洛阳,其实心中早就迫不及待想去看看,可苏妧和太子表兄怎么能这么淡定呢?还有李震也是的,李蕴可是他的嫡亲妹妹,他都不想早日见到李蕴的吗?
苏妧又在李震的陪同下去了一趟祠堂,祠堂中两位太医正在和百里夷说话,苏妧没去打扰,就去祠堂的其他地方看看情况。
“昨天县府的人在洛阳各坊张贴了关于水疾的告示后,来了好几人说呕吐拉肚子,已经好两天了,之前因为担心会被关起来,因此都不敢让人知道。百里大夫看过之后,说他们是水疾,有两个如今在二区,其余的都在一区。”
在前面引领着苏妧的小药童正在和苏妧说昨天她离开后发生的事情。药童是昨天在三区时撩起窗纱,后来看苏妧的笑容看得呆住的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