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画风不对[大唐]——秋水晴
时间:2018-08-25 09:38:06

  屋外正在忙活的药童和大夫看见他们出来,也依旧笑着朝他们打招呼,好似祠堂中的病人得到的并非是绝症一般。
  百里夷记得他刚晕倒的那天,这些药童和大夫们看他醒来之后,都哭丧着脸,似乎天都塌下来了,从长安城来的两位太医都压不了阵。幸好,苏妧来了。
  苏妧说圣人从长安送来急件,令她和太子殿下在洛阳陪同诸位一起度过难过,圣人虽身不能至,但心自始至终与诸君同在。
  百里夷才不信李世民会有那样的好心肠。
  大概是年少之时自己的父亲是命丧在秦王士兵之手,秦王成为了皇太子、又成为了九五之尊,人人都说那是天命所归,可百里夷心里就总是觉得李世民不是好人。
  李世民做的任何事情,他都觉得是虚伪。
  苏妧到祠堂跟众人说的那番话,他觉得也是假的。
  百里夷慢悠悠地在苏妧的陪同下走在小道上。
  这山间的小道鸟语花香,旁边有山花夹道,花香满径。实在难以想象就在这同一片土地上,正有人经受着生死磨难。
  百里夷:“那天你跟那些人说的话,胡扯的吧?”
  苏妧:“怎么会是胡扯的呢?我要是敢胡言乱语,太子殿下头一个饶不了我。”
  百里夷哼了一声,说道:“你虽然不曾与我说什么,但我听说前几日长安频繁送来急件给太子殿下,应该是催促他回长安的吧?皇太子是国之根本,如今洛阳疫情虽然已经可控,但患上水疾之人仍在增加,只是不如刚爆发之时那么多人罢了。远在长安的圣人以及群臣虽然担心洛阳百姓,但在那些人的心中,这些百姓不过是蝼蚁,怎比得上皇太子之尊?”
  苏妧也不正面回答百里夷的问题,她只是笑着说道:“太子殿下和御史中丞都还留在洛阳,百里伯伯想太多了。”
  百里夷没好气地看了苏妧一眼,然后笑叹着说道:“我们这一代人老了,也该将身上的重担交给年轻的一辈,但心中依然想为这些受疾病之苦的人做点事情。我本以为这次水疾会有惊无险地度过,谁知——”
  双鬓斑白的百里大夫话语一顿,瘪了瘪嘴,“我这把老骨头也是不中用了。”
  “百里伯伯不要妄自菲薄,洛阳百姓心中都感激您医者仁心。”
  百里夷闻言,却只是笑笑没搭话。
  他总觉得这场水疾是没法收场了。
  “太子妃,你这么在祠堂进进出出,难道心中不曾害怕?”
  “若我说不怕,那肯定是骗您老人家的。在长安,我的阿娘为苏家添了个小郎君,阿耶为他取名苏瑰。我离开长安的时候,他不过才满月。在皇城中,皇后殿下有喜了,晋王和晋阳公主伶俐可爱,总是喜欢到东宫找他们的太子阿兄或是找我玩。我在洛阳的这些时日,时常会想起他们。有时候看到在祠堂的病人,我会想远在长安的亲人如今怎样了?我还能回去看看他们吗?”
  百里夷:“既然这样,为何不回去?”
  却非要留在洛阳,洛阳的水疾,其实是一场看不见兵器的战争,人与天灾如何争夺?古往今来,因为瘟疫而全城遭殃的事情也并不是没有。
  苏妧:“其实我也想回去,但太子殿下不想。每个人心中都会有害怕的时候,但有的事情也不能因为害怕而却步。”
  百里夷却显然不信苏妧的说辞,“你从小说起什么喜欢的东西时,眼睛便是闪闪发亮,那是怎么都遮掩不住的。如今你已是太子妃,但有的习惯依然与从前无异。你心中很喜欢那小子吧?”
  听到太子殿下在百里夷嘴里沦为了那小子,苏妧有些哭笑不得。
  苏妧忍不住娇嗔:“百里伯伯。”
  百里夷见状,朗声大笑起来。
  “江山代有才人出,身在高位者,能体谅民间疾苦,是国之幸事。我虽看他老子不顺眼,但这小子今日之举,不枉我当日将医治足疾的针灸送去给东方樾。”
  苏妧闻言,笑着看着前方的景致。
  原来每天都会见面的人,在看不到对方的时候,心中也会思念。
  花香满径,此刻她的太子殿下正在做什么?
  洛阳城中虽有水疾疫情,大概是因为太子殿下和御史中丞在此坐阵,百姓们都觉得长安来的皇太子和御史中丞多金贵的人啊,居然没走,可见水疾虽然还没得治,但至少并不是那么可怕。
  否则,皇太子和御史中丞还不赶紧脚底抹油?
  百姓们见多了身为高位者,平时没事的时候场面功夫都做的很好,一旦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该脱身的时候那是比声都快。
  所以太子殿下虽然在洛阳深居简出,可却像是给洛阳百姓打了定心针似的。
  于是,洛阳城中的市集,不是静悄悄的,虽不如从前热闹,但也比较热闹。
  而此刻,太子殿下正在比较热闹的洛阳闹市中的一家酒肆的雅间中听墙角。在他隔壁,原匪正在和洛阳各行业的领头人在开会。
  商会成立的事宜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今天的大会就是原匪和几位领头人敲定成立的日子。
  李承乾身为皇太子,不便直接露脸,就在隔壁的雅间听墙角。
  原匪生来就走了一条跟别人不一样的路,他的父亲当初觉得商贾之家,难成大树,于是花了重金买官,靠着自己花钱管钱的本领以及八面玲珑的性格在仕途上平步青云,为子孙后代铺路。
  谁知嫡长子见父亲那样,却并不领情。
  小小年纪,妄图出海,结果被海浪打了回来。消停了两年,不出海了,远走西域。
  可怜原侍郎在朝中兢兢业业,却得了这么个逆子,被气得死去活来。
  太子殿下有一次去请教原侍郎事情的时候,没让身边的人通报,走进户部办公的地方,就听到原侍郎跟旁人说:“我家竹猗,其实像极了我年轻的时候。哎,若是没那么像,或许就好了。”
  明明是惋惜的语气,可却透着为父者的骄傲。可见,虽然道不同,天天逆子来逆子去的骂,依然以他为荣。
  太子殿下和原匪接触以来,发现虽是商贾之家,原匪的气质性格与他所认识的皇室子弟天差地别,原匪见识广博,看待事情和解决问题的方法大胆灵活、不拘一格,十分对太子殿下的脾性。
  而这次在酒肆的听墙角,更是让太子殿下见识了原匪之能。
  原匪在谈话中将商会的前程以及诸位入会者日后将会享受到的好处都一一列明,商人重利务实,与他们谈远大的理想,无异于是给他们画饼。因此原匪并不说那些话,他首先将太子殿下此番对药商的承诺摆了出来,再说洛阳县府决定在税负上给药商的优惠,以小见大,他认为成立商会是一个好的契机。
  巴拉巴拉。
  原匪的父亲是户部侍郎,原匪年少远走西域,见多识广,他在贵族子弟和商贾子弟之间游走,不管是哪个圈子都如鱼得水。
  三寸不烂之舌也要有才华能力帮衬,才能令人觉得那是口才而不是吹牛。
  太子殿下手中把玩着苏妧随身带的香囊,心想那时候让李诱代为引见原匪是对的,回长安之后,得好好夸奖一下李诱。
  那边原匪的会开得差不多,李承乾觉得没有必要再听了。干脆推开了窗户,透过窗户看出去,天边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
  一阵幽香无声无息地萦绕在他的鼻端,他一愣,低头看着被他拿在手中香囊。
  若有似无的幽香从银色的葡萄花纹香囊中散发而出,这个还是太子殿下在太子妃的床上拿起来的。太子妃最近几天来去匆匆,见到太子殿下只给看不给抱,弄得太子殿下心中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洛阳水疾,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他的太子妃什么时候,可以像从前那样毫无顾忌地窝在他的怀里,跟他说着一天的琐事?
  在太子殿下想着太子妃的时候,在收容水疾病人祠堂的熬药房中,正在看火熬药的小药童终于不胜疲倦,坐在小板凳上闭上了眼睛。
  被烧得发黑的药罐里盛着的汤药,在火焰的燃烧中欢快地翻滚着。
  墙壁上的壁虎一动不动地趴着,屋顶上的三花猫无声地踩过瓦片,门外的田园犬闹腾了一天似乎也倦极了蜷在地上……就在这时光流淌的片刻,这世上到底有多少悲欢离合正在上演?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很多妹子说想起国家宝藏,放更新的时候时间太匆忙,忘了跟大家提一下。
  就是那种香囊,我写苏妧调香的时候,就想起了这个香囊很合适ヾノ≧∀≦)o
  大家周末愉快,么么哒~
 
 
第72章 072 章
  苏妧陪着百里夷从小道慢悠悠地晃着,听他说过去的那些事情, 又听他说离开长安到了洛阳之后的生活。
  百里夷大概是觉得水疾或许是不能收场了, 此时不再觉得心力交瘁, 反而释然了许多。有的事情,尽了人事即可, 纠结也于事无补。
  “本想找一个衣钵传人,可一直都找不到合适的。难道百里氏世代行医,到了我这儿, 便传不下去了吗?”
  “怎会传不下去呢?百里伯伯还有我呢!”
  百里夷默默地看了苏妧一眼, “太子妃啊, 你就算了吧。”
  苏妧想了想,便笑着给百里夷出主意:“其实这有何难?百里伯伯一身好本领, 等洛阳水疾过去, 您便在洛阳开个医学堂, 也不必说多深奥的事情, 就说一些平日常见的风寒,教人分辨一下草药。有兴趣的人, 自然会来听, 真正喜爱的人, 会留下,会坚持。洛阳这么多人,若是百里伯伯这么做, 还愁找不到一个有缘人吗?”
  百里夷一听,叹息说道:“你是想累死老夫这把老骨头啊。”
  但略一细想, 确实也是这么一个道理。学医难,行医更难,路漫漫其修远,若不是心中真正喜爱,又如何能坚持一生?
  苏妧觉得让百里夷开个医学堂这样的事情,是真的可行。她正要跟百里夷说一下那样做的好处时,忽然一个小药童从祠堂那边跑了过来。
  小药童跑得连红扑扑的,上气不接下去。
  “百里大夫!太子妃!不好了,祠堂二区有几个病人忽然吐血了,还抱着肚子说好痛,如今还在屋里打滚呢!”
  苏妧和百里夷听了,都吃了一惊。
  百里夷:“吐血了?怎么会吐血?”
  苏妧也想不明白,二区的病人这两天并没有换药方,开始用的时候都没吐血,怎么如今却吐血了?
  药童:“因为那几人无端端吐血,还痛得在床上打滚。有的人疑心病重,说是不是县府没钱买药材,不想帮他们治病,所以要害他们。如今那些人都聚在门口,想着要离开祠堂呢!”
  苏妧和百里夷对视了一眼,两人连忙赶回祠堂。
  其实对祠堂中的乱象,苏妧曾经想象过的。
  若是有朝一日,这水疾的阴影笼罩了全程,而被隔离在祠堂中的这些病人一直只听到有人丧命,有人病情加重,也有新的病人进来,可就是没人痊愈,他们会怎么想?
  他们会不会很着急,他们会不会认为被隔离在这个地方是件恐怖的事情。会不会有人认为凭什么只是自己遭殃,别人却好端端的快活潇洒?
  到时候这些病人会怎么样?
  但是想过苏妧也没有着急过,这些病人都病得四肢无力,说实话他们能冲出祠堂的几率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更何况,他们想出去,外面的人想不想他们出去呢?
  若是不想,离开了祠堂,这些人恐怕会死得更快一些。
  但苏妧并不想事情走到那一步,因此她与百里夷两人几乎是连奔带跑地赶回了祠堂。
  祠堂中二区的病人都已经离开了自己应该在的地方,有几个人正在跟镇守的士兵叫嚣,而那几个吐血的病人正在床上打滚,哎哟哎哟地叫着。
  苏妧正想上前,看她回来便已在她身旁的李震说道:“太子妃,这些人如今情绪激动,不宜上前。”
  百里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跟苏妧一起来主持大局的其中一位太医说道:“我们本想进去为病人把脉的,但这些人说我们是想害他们,不让我们靠近。”
  苏妧闻言,冷笑一声。
  “害他们还需要这样为他们花费心思?身体病了不要紧,如今竟然连脑子也病了!”
  苏妧板着脸,“开门!谁敢出来,乱棍打死!正好少浪费些药材多节省些人力!”
  原本闹事的那些人没想到苏妧竟会是这样的做法,顿时愣住了。原本叫嚣得最大声的一个病人,此时却一声不吭。
  年轻的女子相貌姣美,平时去看他们的时候,总会带着帷帽,这是年轻的太子妃第一次以真容出现在这些病人面前。
  这些病人大多是平民百姓,从未见过像苏妧这样气质清贵雅丽的女子,初始一见,惊为天人。
  太子妃这般年轻貌美,都跟百里夷耗在祠堂这个地方,难道只是为了害他们吗?而且每天让人来询问病情,送上汤药,即使是想捞个好名声,也不用这般不惜性命。
  要知道,水疾是会死人的!
  更何况,在太子妃身后一字排开的士兵们手持武器,严阵以待,也真的是很吓人了。
  会不会真的出去了,就会被乱棍打死?
  看着太子妃以及她身旁的那个侍卫的模样,并不像是在看玩笑的。
  众人默了默,原本叫嚣得最大声的此刻反而脸色发白。其中一个在病人之中的老者出来打圆场,老人家已经病了一些时日,双颊都熬了进去,他叹息着跟太子妃说道:“人都有糊涂的时候,太子妃莫怪。如今里面的几位病友正难受着呢,不如先让大夫进去看看?”
  苏妧看向那老者。
  老者:“太子妃您就别跟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一般见识吧,他们都是病糊涂了才会如此。”
  苏妧看向百里夷,“百里大夫,您要进去吗?”
  事情弄成这样,百里夷觉得自己也该进去看看。
  百里夷点头,“老朽与太子妃一起去看看几位病人如今情况到底如何。”
  进去之后,其中一个肚子疼的人捂着肚子,死活不给百里夷把脉。
  苏妧见状,照例是方才那副冰冷的模样,声音毫无情绪,“百里大夫才为你们这些病倒了,如今不给把脉,日后就都别请他把脉了。来人。”
  在旁拿着笔的药童随即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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