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近日翻看投来的资料和简历，想选这位来公司。”陈敏娇转身从自己的桌上拿出一份资料。
杜风接过，翻看。
“上海人？”杜风皱眉。
“怎么，瞧不起我们大陆女？”陈敏娇横他一眼。
杜风赔笑，“哪敢。”
“乐音。前些日才来香港不久，本来有机会参加内地影视的表演的，却因为一个男人来了香港。”
杜风一点不惊讶：“美人难过英雄关。”
多的是女星栽在了男人的身上。
陈敏娇皱眉，“你可别脏污英雄。”
“这男人结了三次婚，现在还有老婆。到香港乐音才知道这事，她一小姑娘哪儿受得了这个，几次纠缠，男人提出分手。现在生活困难，再不拉她一把，我只怕她生出轻生的念头。”
杜风跟陈敏娇待久了，也知道姑娘除了护士还有小女孩的意思。他觉得别扭，但很快适应，疑惑问，“你什么时候这么善心？”
善心，当她是救苦救难观世音？
“她生的不错。”只是运气衰到掉渣，还识人不清，自轻自贱。陈敏娇想拉她，不过是想到了上一世差点饰演84版红楼梦的一名女演员罢了。
女人这一生，靠别人，特别是靠男人，绝是靠不住的。若是乐音能够拉得起来，在她外出的日子里，说不定她同王惠玲还能称起天娇的当家门面。
对了。
“我打算出国。”陈敏娇说。
杜风不明所以，“出国？”
她颔首，“我申请了RADA。”
“RADA？”杜风不懂。
陈敏娇笑，“对，英国皇家戏剧艺术学院。”
“你去那干什么？”
陈敏娇目光灼灼，“杜生，我想成为最好的演员。”
纵然进入学院并不代表着演技的优秀，但她现在急需要一个平台来磨练自己，她需要接触各种不同的表演手法，世界顶尖的表演大师。香港没有，英国伦敦有。
说到这，她还得感谢鹤生。
□□那边得不到消息，陈敏娇只好自己想办法。她没有优秀的学历，这是致命的问题。但是鹤生前些日子打电话来同她告白，说要离开香港，去伦敦一趟。正好，她就录制了一段表演视频，祈请鹤庆年无比要将表演录像和进修请求传达给RADA的Mary J老师。
要说她如何知道玛丽珍老师的联系方式，就不得不再提那位法国摄影师布努诺了。作为法版vogue的御用摄影师，布努诺接触过许多名流。玛丽珍算是其中之一。玛丽珍有意招收亚裔学生的消息，布努诺知道后，第一时间就转告给了陈敏娇。
陈敏娇这才生出外修的想法。本打算走□□的学校申请，奈何无法，她只好出此下策，希望能够依靠自己的表演，打动玛丽珍，赢得一次面试机会。
这一世，她的人生就像是九连环，因缘一环扣一环。
而她，最擅长把握机遇。
作者有话要说： 注1：扣妹，撩妹。 外父，岳父。
乐音得背景有原型，请自行搜索乐韵。过去走自杀局的女明星真的太多了，只能哀叹。
第33章
三十三
英国, 伦敦。
No.068，Pegent St.e中餐厅。
玛丽珍前日收到了一封邀请函，来自e中餐厅。这家餐厅在伦敦历史悠久，以接待政要名流而声名鹊起。一般人要提出预约或收到邀请函才能进入餐厅用食。
玛丽珍当然不会错过机会，她是个有名的演艺界美食家，对每一道食物都充满期待。
只是今天的用餐似乎有些不一样，她被穿着旗袍的女子引领进了隔间, 木制的门缓缓拉开，穿着唐装的男子正静静等待。
“玛丽珍女士。”他一开口便是流利的英语, 充满了地道的伦敦腔, 用词也充斥着英式英语古老的严谨，“初次见面, 我是鹤庆年。e的老板。”
玛丽珍惊讶极了。
e的老板向来神秘至极，从未有出现在任何场合，现在却在等待着她。
玛丽珍意识到这不会是一次简单的邀请了。
“谢谢你的邀请。”但她还是极有礼貌地致谢。
鹤庆年招手, 女子们着滚边旗袍鱼贯而入，手中端着的瓷盘衬得珍馐更加馋人。玛丽珍被夺去了注意力。
鹤庆年将身旁柜子上放好的录像机拿出，待所有人退出后, 将它放在桌上, 并且朝着玛丽珍落座的位置上推去。
“邀请您来, 只是希望有机会的话, 请您务必抽空看看这份录像。”
男人言辞恳切。
玛丽珍有些好奇，“你在帮谁？”
鹤庆年抿唇，转而眼底含笑。
“谁也不是。只是帮我自己。”
谁又不想小鸟飞来鹤的领地呢？
-
玛丽珍吃饱喝足, 回到家休憩了会，才想起那份录像带。
她闲来无事，打开看。
一段低频的电流声之后，空白的画面里出现了一位少女。是的，少女。玛丽珍看着屏幕上的东方女孩，她面容稚嫩，却又有种独特的美的意蕴。玛丽珍无法形容，这和她想象中的东方美也不太一样，不是柳眉凤目，而是大气明艳。
是很复杂的美感。
她没有直视镜头，而是凝望着某个方向，倏尔又笑起，坐在镜头前的书桌旁，翻看起日记来。蹙眉，凝神，她面上甜蜜的笑意渐渐消失，又涌出一股悲哀。悲哀是浓重的，如同暴风骤雨席卷而来。她狂躁地拿起钢笔书写，一行又一行。窗外好似下雨，雨带来冰冻的空气。她颤抖着双唇，裹紧了搭在身上的披肩。目光中的坚韧和执着不可忽视，她继续书写。
玛丽珍已经猜到她要演什么了。
这实在是一部太经典的法国电影了。
果不其然，最后她丢下笔站起，踱步至窗前，又回头，直视着镜头。那双眼好似能把人心看透，眼底的痴迷不可磨灭。
“千山万水，千山万水，去和你相会，这种事，只有我能做到！”
玛丽珍感到浑身寒冷，她只觉得自己也置身了悬崖，周遭是拍打着崖壁的海浪在呼啸。风刮得狂乱。
但她也感受到一股热流从心中涌起，这是她继观看这部电影原著之后又一次受到的狂热的注视。
她急促的语气让玛丽珍喘不过气来，疯狂的美令人心碎又使人神往。角色的命运被传达，玛丽珍不可避免地想起自己少女时期的爱来，她也曾爱得偏执。
《阿黛尔雨果》。（注1）
她的表演方式和原片主演有很大差别，倒没有谁胜谁负一说，对于玛丽珍而言，这是两种不同的观影体验。
前者有着东方的内敛和少女的羞赧，后者更加强烈和狂放。
玛丽珍心尖一动。
画面中的女孩却俨然调整好了状态，她对着镜头自我介绍，侃侃而来。
玛丽珍知道了她的名字，别扭的中文，和奇怪却美丽的英文名字。
Moonshare.
玛丽珍确认了她的用意，也在她的意料之外。
她说，她很想要成为玛丽珍女士的学生，并且来RADA就读求学。
玛丽珍已经很少没有得到过这种感受了，作为当老师的人，她当然想要挖掘出一块璞玉。而这个陈，就是她眼中的那块璞玉。她有些激动，甚至立刻套上风衣出门，开车前往那家餐厅。
一路上，玛丽珍十分担心餐厅已停止营业。
可当她到达时，餐厅的灯光还是暖而温的，浅淡地从玻璃内投射而出。
她推门而入，那轮椅上的男人丝毫不意外，与她打招呼。
这让玛丽珍有一种自己在被等待的错觉，她也就此问出了口。
鹤庆年熟稔地转动着佛珠，珠子在室内的灯光下呈现出幽暗的光泽。
“我只是相信你一定会被打动。”
玛丽珍坦然承认，“是的，我被打动了。”
“你可以立刻邀请那个女孩来英国。”玛丽珍说，“我很愿意能够拥有她这样的学生。”
尽管已经笃定了结局，鹤庆年依旧感到有一种奇异的与有荣焉的自豪从胸膛处升起。
他说，荣幸之至。她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
鹤庆年打电话来的时候，陈敏娇不在家中，张伯喜悦地收下了这个通知，并且打算等陈敏娇回家后再转达。
至于陈敏娇在何处？
她正与王惠玲和乐音交谈，并且与签订的几位导演和幕后工作人员安排事宜。
元何青凭借自己的人脉为天娇找来了一位不错的制作人，叫欧阳启。三十来岁，走南闯北，最后还是回到了香港。陈敏娇希望他能够接手自己现在的工作，并且负责安排相关的事宜。主要的工作也就是定期举行排片商讨会，一群人聚在一起看片，对这个片子的票房进行一定的预定估计。再根据估计的结果排片。
欧阳启一口答应。
陈敏娇也把自己写好的《捉鬼系列》的剧本给了他，并且还写下了好几个创意点。希望欧阳启可以找到合适的人选将一个创意扩写成电影剧本，也希望他能够寻找到优秀的编剧继续将之继承发展下去。
天娇现在几乎是已经形成了固定的拍摄人马，但不能仅仅局限于此。陈敏娇不想看到自己的电影公司都变得固步自封，不知创新。所以她叮嘱郭飞敬几人，在拍摄中也要不断地尝试。
郭飞敬劲头正足呢，他现在风头正盛，但他也知道多亏了陈敏娇。他没忘。若是给他那部电影打一百分，其中九十分可能得给陈敏娇。在导演功力和摄影风格上，其实并没有太大得突破。他没有自傲自满，更是虚心接受陈敏娇的建议。
陈敏娇就算年龄小，但她展现出的对于电影的学识和气度，也绝非能让人单纯把她当作小孩。
更何况，十六离家打拼的人已有很多。
也不算太小。
演员方面，陈敏娇希望杜风重点培养王惠玲和乐音，前者可以走青春活泼路线，后者适合美艳大方，若是能再挑出一个清纯玉女，天娇的门面就凑足了。什么戏路都不缺了。
来来去去，香港的女性角色若是没有突破，也就剩下这个了。
杜风也尝试着想要把陈敏娇归类，但是分来分去，却发现她好似不属于任何一个类别。她是多变的，不演戏的时候是人群中最引人注目的一个，演起戏来，又是千般风情融于一体。
她不是一块任人改变的橡皮泥，而是一颗有着自己锋芒的玉石。
陈敏娇自有形状，而她自己可以依据剧本雕琢自己。
“敏娇姐。”王惠玲不知何时开始，有了这样称呼陈敏娇的习惯，“你真的要去读书吗？”
陈敏娇颔首。
“敏娇姐，要去多久呢？”是乐音在说话，对于陈敏娇，乐音不是不感谢的。她已经认清了那个男人，也知道自己必须在香港求生。她本来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投简历，病急乱投医，没抱什么希望，却被挑选了出来。陈敏娇将她从几人拥挤的房间救了出来，可这恩人还没和她待几日，就要离开了。乐音有些不舍。
“我也不知。”陈敏娇回答，“但应该不会太久。”
等她真的拥有足以匹配得起自己野心的演技的时候，她大概就要回来了。国外现在终究还不是她的战场，香港和内地才是。
她想起一件事。
“杜风。”陈敏娇叫他，众人也看过去。
杜风挑眉，问，有什么事。
“在等个两三月，学义应当就支撑不住了。”陈敏娇分析道，“现在，他们的电影已经走向颓势了。独立制片一看我们的市场为他们打开，只会纷纷来我们的院线上映。到时候，他们自产自销的影片会跟不上市场。等《捉鬼2/3》拍出来，贺杰极有可能想要邀请你们的电影在他们的院线上映。到时候......”
杜风明白陈敏娇的意思。
“他若是问起如何取舍电影排片，我就要敲他一笔。”杜风笑嘻嘻地说，“学义影业管事的换了人。”他幸灾乐祸。
“换人？”陈敏娇蹙眉。
学艺影业管事的，不就是那个贺杰吗？
“我哪知道他们贺家出了什么事？反正贺杰也不过是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人。换了个新东家。”杜风翘着腿，抖了两下，“好说话，同我也熟。”
酒肉朋友的熟法，也不知道贺老爷子哪根筋不对，让他做了管事的。倒是一点也不防人。可能是老了吧。杜风想。
“放心吧，院线我心里有数。”杜风知道什么叫长远，陈敏娇的选择虽然出乎他的意外，但仔细考虑之后他却明白，陈敏娇这样做是没错的。
他们想要的帝国，绝不仅仅是香港而已。
做事，不能只看眼前。而有些人生来就是天才，有敏锐的直觉。杜风看着眼前的女孩想，她生来就应该属于荧幕，也属于电影。
只是杜风不知道，这一份敏锐，是有多少前世的累积在其中。
作者有话要说： 注1：由于之前看留言说觉得80年代以前的电影都很雷，我决定偶尔安利几部我个人很喜欢的这个年代甚至更早之前的电影。《阿黛尔雨果的故事》是法国美人阿佳妮在1975出演的电影。我是在资料馆看的，非常感动，这是另一种爱情，爱一个人到至死方休。
但为了避免两个世界混乱，我只会浅浅提起并且略微在名字上做修改，一般这种情况我都会以注释标明。大家不用担心。
英国副本不会很长。
第34章
三十四
1977年9月15号。
陈敏娇立在原地, 抬头仰视着砖红色的墙壁。这是英国皇家艺术戏剧学院。她按照玛丽珍给出的地址一路往前走，校园相较其他名校而言算不上大，却也依旧内有乾坤。RADA每年招收的学生算是少数，将研究生包括在内，约共计五百名。然而每一年却又有将近300场的演出在这个校园里诞生。
光是路过草地，陈敏娇就能感受到那种扑面而来的艺术的氛围了。
有人躺在草地上看书，也有人抱着吉他弹唱 , 赤脚的女孩翩翩起舞，声乐者不断高歌, 写生的男孩聚精会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