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默倒好了果汁，把杯子递给了陈思。
“谢谢。”她说，脸上好像并没有什么异常。
“你能适应得这么好，真是不容易啊。其实你可以早点告诉我，要是我能帮上忙的话……”他故意岔开话题道。
陈思扑哧一声笑出来：“那时候你连我有社交恐惧症都不信，还能信这么玄学的事？估计会把我当个胡言乱语的疯子吧。”
周昊成一下被这话噎住了：“对不起啊，我以前脾气是不太好，在这方面我还得跟我哥多学习学习。”
他突然想起了陈思第一次去他家时对着电视里的周允成一直看的情景，心里有点怪怪的。
经提醒，陈思也猛然惊觉他们认识这么久以来周昊成已经转性许多了，至少不如以前那么有棱角了：“其实也还好啦，我自己一开始心态也很消极，最后还是听了你的话才重整旗鼓的。最初连高跟鞋都穿不惯，但现在都适应了就觉得没什么。就和编程一样，都是工作而已……”
“穿不惯高跟鞋吗？”周昊成觉得这样的描述和他认识中的腾晖女总监有些出入，“那么你上班的时候呢？”
“你说在腾晖时候吗？那时大多数场合也是平底鞋，但会在车里和办公室各放一双高跟鞋作为备用，正式的场合再拿出来。”她解释说，“我的工作到了后期几乎每个月都要出差，总穿高跟鞋的话膝盖会出问题。”
“技术工种也要满世界乱飞吗？”周昊成好奇道。
“其实所有技术工种走到最后都是以技术官僚为目的的。左晖总是希望我能快点变成个商务人才，不要总闷头研究技术，要多结交人脉、锻炼社交技能。可……是我自己不争气吧。”
“左晖？”这个人他曾在一个企业家峰会上亲眼见过，作为腾晖的创始人之一，他以不到五十岁的年龄跻身了亚洲财富榜的前三十。周昊成没想到陈思能得到这样大名鼎鼎的企业家的信任和赏识。好像他越了解她，就越能发现她的优秀和出色：“你有和他说过你的病吗？”
“有，可是他不相信，总觉得是我自己在退缩。”陈思说，“我当然不是怪他的意思，毕竟这种病本就少见。不管怎么说他对我都够义气了，要不是当初他分我那点腾晖的持股，我妈生病的时候我在上海的房产就要保不住了。”
“那你家人现在怎么样呢？有去找过他们吗？”
陈思摇摇头：“没有。我家人都已经不在了。我回苏州处理完我妈的后事，回上海的路上出了车祸，所以才有了今天这种情况。”
周昊成听了后，沉默了几秒：“你说……要是我那个时候就认识你，会是什么情况？”
“那可能就不会有今天这顿晚餐了。”
“为什么这么说？”周昊成不以为然，“说不定我们会早早……”
“你会对一个成天忙到连吃饭时间都没有、灰头土脸的互联网公司女白领多看几眼吗？早早认识，也就是擦肩而过罢了。”陈思淡然笑道。
“谁说不会？我是不会多看别人几眼，但你不一样。”周昊成反驳道。
陈思不知道该说什么，便低头吃了几口牛排，气氛又陷入了一种暧昧而尴尬的冰点。
最终，还是周昊成主动打破了漫长的缄默：“我有点话想说……”
陈思抬眼看向他，发现他突然严肃了起来。
只见周昊成徐徐走向了她，牵起她的手来，把自己手上的戒指取下来套在了她左手的无名指上。这戒指有点大，在她纤细的手指上显得晃晃悠悠的。
“其实你是谁，本质上而言对我没有区别。我第一次和你打交道的时候你就是陈思了，所以说我爱的人一直是陈思，不是别人。但我现在不明白你的心意，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接受我和这个孩子。我希望你做出的选择是出于自己的心，而不是因为外在的压力。”他说，“我想今天我还是回市区吧，不要打扰到你思考。明早会有人来送早餐，也会有专人负责打扫卫生。出门的密码是190321。你的手机钱包都在床头柜里。我先走了。”
没想到他刚转身却被人从背后抱住了。
“我的想法……当然是留下来了。”
“什么？”
“你留下来，孩子也留下来。”陈思说。她之前就是那种不会说半句软话的技术宅，让她做这种表示，还真是有点为难她了：“我原本就没有不想要这个孩子，只不过是怕你们被伤害。不过今天我已经和真正的谢纯谈妥了条件，就不必有这个后顾之忧了。所以……”
周昊成喜出望外，一下子转过身来抱着她：“所以我们可以去领证了吗周太太？”
压在他心底许久的心事这一刻终于圆满了，周昊成觉得这简直是他这么些年来最快乐的时刻！
“不行啊。”陈思歪着脑袋说。
“为什么又突然不行了？”他的笑容渐渐凝固，惊讶地看着陈思。
“明天是周日，民政局不上班。”她没绷住，笑了出来：“要去至少是后天吧……”
周昊成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都说一孕傻三年，看来傻的不是妈妈，是爸爸！”
他的心此刻就像被所有幸福感填满了一样，终于不用再在患得患失之间游移，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家”。
“都快领证了，今天就允许你睡床上吧。”陈思说。
“那可谢谢你了周太太。”
“对了，出门密码是什么来着？再说一遍，我又忘了。”
“那个啊……”周昊成狡黠一笑：“很好记的嘛，2019年三月二十一日，你的预产期啊。”
第81章 一个惊喜
“头胎前三个月是不稳定的, 再年轻气旺也还是要克制啊！”
面对着医生苦口婆心的嘱咐，陈思羞愧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早晨两个人吃完饭，周昊成打算把她送回市区自己再去公司的, 可路上陈思就感觉身体不太舒服, 连忙在市区的医院挂了急诊。
“以后一定注意……”周昊成抿抿嘴，知道陈思不好意思, 便让她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一手轻抚着她的头发：“抱歉啊大夫, 我的太太有点害羞。”
医生仔细看了看他们两个人, 虽然平时不怎么关心年轻人关注的娱乐动态, 可谢纯的LAX广告宣传布满了整个城市的大街小巷，很难让人不注意到。
“你们是……？”
周昊成知道对方可能是已经认出他们了，便向诊室外呼唤了一句：“Andy, 进来。”
杨Adny跟着老大多年，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便态度和善谦恭地跟医生说：“大夫啊，我们老大和夫人这是临时起意来了贵院, 您知道他们身份和职业特殊，所以……”
医生察觉到接下来的流程——大抵是给封口费吧。他忙制止说：“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医院有规定，不能拿患者的一针一线。别害我犯什么纪律性的错误啊……”
“可是……”杨Andy依旧脸上带笑想要说什么, 却再度被打断了。
“我们做医生的肯定是要保护患者隐私的。不过……周先生，能不能让你太太给我签个名？我女儿好像很喜欢她。”
周昊成看看陈思，只见她点了点头，说：“好啊。”
医生好像很开心帮女儿要到了这张签名, 于是对陈思说了好几声谢。临走时还不忘嘱咐周昊成：“记住，一定要克制啊，到了四个月以后就可以放开点了……”
从医院出来后，换成了杨Andy开车，他们两个坐在后面。
“明天就要去日本？”
“嗯，去忙Likewise的事情，一周左右回来吧。”
“那就是说领证的事要拖到你回来才能办了？”
“对不起啦，你知道的，工作上的事甲方永远是爸爸。”陈思耸了耸肩。
杨Andy在驾驶座边开车边听，觉得瞠目结舌——他很少见到自家老大有这样的状态，这两个人仿佛拿错了对方应该有的剧本。
周昊成转头看看陈思，发现她把自己那不合适的戒指串了根红线绑在了脖子上，心里不禁感动。
“要不是最近忙得脱不开身我都想陪你去，真是让人不放心啊……”他拉起了陈思的手，放在腿上来回把玩：“忙完这一段就别这么拼了吧，在家里好好休息，把咱们俩之间该办的事都办了……”
“那不行，每个人都有事业心的好不好？”陈思笑道，模仿着周昊成的口气：“‘你的全部身家还不抵我每年交出去的税’，谁说的来着？”
“我那是气话……气话怎么能当真？”周昊成有些语塞，他没想到陈思会把这种话也记得，于是产生了许多内疚：“反正婚后我们两个的财产就持平了，你的钱是你的，我的还是你的。”
“那不行，我们技术宅别的没有，骨气很硬呢！”陈思笑着拿自己的脑袋撞了周昊成一下，让他痛得直往后躲。
***
陈思自己休息了一下后便约嘉婧出来见面，嘉婧没有直接去她家，而是约在了另外一个地方。
“Joan，对不起啊，那件事……你还在怪我吗？”给她开门的时候，嘉婧神色之间还是有些抱歉：“我是觉得僵持下去不是个事儿，所以才自作主张的……”
“其实这段时间我也想了想，觉得有问题的是自己。如果不是你推我一把的话，或许我也不会想要积极地面对一些人和事。”陈思说，“所以……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别再自责了。”
“那就好那就好，我还以为你一直生我气呢……”林嘉婧抚了抚胸口，心中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快进来吧，看看我给你的惊喜！”
陈思本猜不到她所谓的惊喜是什么，可进来之后才发现，嘉婧待的这间屋子软装很是漂亮，让人耳目一新。有工作区、会议室、咖啡间，还有设施齐全的洗手间，俨然一个小型创业公司的样子。
她得意洋洋地介绍道：“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忙这些，这个工作室还满意吧？我已经面试了好大一波人了，目前找了两个合适的小妹妹，下个月就可以入职。剩下的人嘛，等咱们从日本回来再慢慢招。”
会议室的门是透明的，陈思往里面一看，投影仪已经配备好了。桌上还摆着三台mac，物料齐全。
“谢谢你啊，嘉婧。”她知道林嘉婧一定费了很大功夫，甚至为了她的事暂且放下了自己的音乐工作室。
“不用谢啦，我是你的经纪人嘛！”嘉婧笑道，“我看你今天气色不错，身体是不是好多了？”
“嗯……”陈思点点头，“最近胃口好多了。”
“姐姐，你回来啦！”谢雨从里面的办公去冲出来笑嘻嘻地抱住了她，蹭了她一裙子的油渍。
陈思从包里掏出了纸巾，弯下腰来帮谢雨擦着脏兮兮的小脸：“吃什么呢小雨？”
“披萨！嘉婧姐姐可好了，给我买了好多呢……”
“那你也要有节制啊，吃多了变成个小胖子可怎么办？”陈思仔细一看，发现谢雨嘴角有点红肿：“有点上火了啊……”
谢雨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最近吃的实在是太多了，没有忍住……”
“那咱们晚上吃点清淡的吧，法餐？嘉婧你想吃什么？”她问道。
“行啊，我都蹲过点了，知道这附近哪里有咱们可以去的餐馆。”嘉婧似乎对这个提议很感兴趣。
“OK，那就跟你走。”陈思说。
谢雨许久没见到姐姐，拉着她就不肯撒手，一个劲儿地和她说着这些天以来新学校里发生的事情。陈思很耐心地听着，时不时还点评几句，谢雨就说得更起劲了。
林嘉婧看着姐弟俩的对话，不禁感慨自己干了一件对的事：这家伙，将来自己的孩子出生了一定会是个贤妻良母。
她心中洋溢着满满的温暖，便抄起手机来给张熙禾发了个电话：“你在干什么呢？”
谁知道张熙禾过了十分钟才回复：“打游戏啊，为了回你信息我都要被队友骂死了！委屈.gif……”
看到“游戏”这个词，林嘉婧便气不打一处来：“一天到晚就知道打游戏，你怎么一点上进心都没有！”
“怎么不上进了？我就是为了当最强王者才一直坚持打游戏的！战斗了一下午，胳膊都酸了。”张熙禾狡辩说。
“你什么时候能有一个成年男人的成熟啊？就像小周总那样。真当自己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吗？”
陈思看了看表，发现已经不早了，于是对谢雨和林嘉婧说：“我们现在去餐厅吧，都已经六点多了。”
“好啊。”嘉婧心不在焉地笑着应了一句，然后把手机默默调成了静音。
第82章 人为车祸
嘉婧带着陈思和小雨一起来到了她事先“侦察”好的法餐厅, 这里环境幽雅，装修也十分精美，最重要的是人真的很少。
“怎么样？感觉还行吧？”嘉婧笑问。
“很不错啊, 小雨喜欢吗？”
谢雨点点头：“当然喜欢啦！”
因为整间餐厅都没有人, 他们便没有去包厢里，而是选了一处靠窗的位置。这个位置的地板是透明的, 从上面能看到城市的车水马龙。
“就这些，不够再叫你们。”嘉婧点好了菜, 把菜单递给侍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