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甚想我——草灯大人
时间:2018-08-26 08:21:04

  “中。”我两臂张开,潇洒地抖了抖袖子,左手执笔,往本上画了个“江”字。
  昨晚想了很久的签名创意,左边的水字旁写得快了可以连成一道弧,右边的工字可以搞点创意,只留上杠与下杠,缩略成两点。于是,就变成了一个平易近人的笑脸“(:”,既简单又方便,深得我心。
  小二顿时被我签名惊到,佩服得五体投地,连声请我上楼。
  快要到厢房内了,我在想,要不要揭开我的面具,毕竟以面具示人不太礼貌。但是从另外一方面说,这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才能更戳中来往读者的少年少女心。
  算了,还是戴着吧。
  我刚进屋,环顾四周,脸上的笑就维持不住了——原来,所有人都打算用这套蛊惑读者,全戴了面具。
  我拱手作揖,自我介绍:“诸位先生好,在下是风华绝代的江公子。”
  他们有些人虽还没有话本作品印刷出来,但毕竟是原创作者,还是统称为话本先生(作者)吧。
  “原来是江公子,在下是玉树临风王二楼。”角落里有一穿青衫的少年郎走来,对我微微一笑,客气道。
  玉树临风王二楼?这笔名眼熟。我想了想,记得他的作品,他写的是《极品将领》,里头具体说了什么,我没仔细看,但就销量来说,他是位居榜首的。
  我面对强大的敌人,干干一笑:“原来是楼楼。”
  为了打消他的戒备之心,我决定亲近他,以亲昵的爱称相称。
  他的笑僵在脸上,好半晌,才回我:“江公子果然有趣。”
  “哈哈哈,过奖过奖。”糟了,他居然一眼就猜中我的弱点。我这个人无法抵抗任何夸奖,再怎么隐晦的赞美之词,我都能听得出来,并且喜形于色,很容易丧失警惕心。
  厢房里其他话本先生都是哑巴,没什么话讲。我被孤立了,于是和楼楼打成一片,不一会儿,已经成为了可以站在同一处,看同一片楼外风景的挚友。
  楼楼压低声音,对我道:“江公子想赢得这二百两吗?”
  我点了点头:“这个是自然的。”
  “我也想,不如我们联手?”
  “怎么联手?”我愣了一下,懂了,“这不好吧?屋内这么多人,我们还没武器,一个个打死不太可能啊!”
  楼楼一噎,道:“不必杀了他们,只要使一些小手段。”
  “譬如?”
  “此地不好谈此事,平日我们若想互换信息,只消派人把书信传到一间茶楼的小二处,自有人会帮你寻我。”
  “那行吧,反正前三名有二百两,我们两个人还是可以合作的。”
  我话音刚落,书铺主办方就差人来说,购买话本的平头老百姓来了,让大家来签个名。
  这时,原本死气沉沉的众人一改先前寡言的面貌,一个个精神抖擞,与读者们互动,笑语嫣然。
  我愣在原地,扼腕叹息,这他娘的,一个个都是戏精啊!
  就在我分神的期间,突然有一女子拎着裙角,犹如一只翩翩飞舞的花蝴蝶一般,旋至我身前。她着秋香色软烟罗缎襦裙,梳双刀髻,额角各一枚海棠花细钿,垂着银白流苏,浅笑盼兮,灵巧动人,正是我之前看到的那名与江寻同行的女子。
  她捧着话本,对我道:“先生是风华绝代的江公子吗?”
  我欲哭无泪,叹道:“我正是。”
  她惊喜,连连轻笑,对着身后道:“我说了,江公子今晚定会在,你还不信。”
  “是吗?”江寻突然抬步进来,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不,是面具上,格外阴冷。
  片刻,他才冷冷道:“我原以为风华绝代的江公子定会留在府中,哪知他也会来签售话本,倒是我猜岔了。”
  江寻这是威胁吗?
  我明明答应过他,会乖乖留在府中等他回家,结果还是偷偷摸摸出门了,还被抓个正着。
  这样想也不对,若不是我出府,还不知道他身边有这样一位美娇娘相伴。
  我从来都不是那种不识大体的女人,这些小事,何必瞒我呢?
  我颇为委屈,一言不发,给她签了字,笑脸也险些画成了哭脸。
  江寻还在逼我,咬牙切齿问:“怎么?江公子不说话吗?”
  我指了指嗓子,骗他:“嗓子疼,开不了口。”
  这时,楼楼发现我的异常,前来替我解围:“江公子身体不适,若是想问什么,便由我说吧。”
  他将我轻轻扯到身后,护住,遮挡住了江寻探究的视线。
  江寻笑了一声,道:“无事,既然先生身子不适,那签完就尽早家去吧。这夜间不太平,人多眼杂,行路时且当心些。”
  楼楼听出江寻的话音,回头,温柔地看我一眼,答:“在下与江公子是挚友,自然会送江公子家去,这等小事,倒不必让外人忧心。”
  “外人?甚好。”江寻呢喃自语一句,没多留,就和那名女子走了。
  楼楼问我:“他是?”
  我叹一口气,答:“别多问,都是风流债。”
 
 
第17章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当晚我不是特别敢回府。
  我一想到江寻望着我,咬牙切齿道:“外人?甚好。”我就一阵脊背发凉。
  按照母后的话说就是,江寻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欲坐享齐人之福。
  我偏不。
  楼楼是个信守承诺的人,果然答应江寻那般,一路送我回府,我很感激。
  我牵着白柯的手,左侧是楼楼,他摇了摇扇子,对我道:“方才那人,是户部尚书江大人吧?”
  其实天很冷,完全不用扇扇。他此举不是贪凉,而是附庸风雅,就是臭美。
  我出神许久,才反应过来他的话,答:“对,应该是吧?”
  我不笨,从他的话中,我发现了几个疑点。其一,平头老百姓都不得窥见江寻颜,楼楼是如何知道他是江寻的?其二,他说这话时,半点眉头不皱,语气也无恭敬或敬畏,他是傻大胆还是无所畏惧?
  “楼楼,你是谁?”我看了一眼他的脸,半张脸都被面具遮住了,只露出单薄的唇,唇形轮廓好看。
  “问我是谁,不如江公子摘下面具示人?”
  我刚想说他卑鄙,隐藏身份,就被揭穿了——没错,我的面具更可怕,把整张脸都遮住了。
  我摆了摆手:“罢了,相逢何必曾相识,咱俩不看脸,只交心。”
  楼楼轻笑一声,对我道:“江公子,你果然有趣。”
  “嗯?”我刚想回话,楼楼就一下子窜跑了。
  我抬头一看,已经到了江府后门。
  进,还是不进呢?
  我往手上哈了一口热气,站在后门,就是不敢进去。
  江寻的狠话都放出来了,潜台词就是:回家你等着。
  我不敢等,颤颤巍巍对白柯道:“我们今晚睡外头吧?”
  白柯摇摇头,率先推门进去:“客栈的榻没府里的好睡。”
  见利忘义的叛徒!
  我摸了摸身上,还有几个铜板,打算去买碗豆腐脑暖身子,一坐到天亮。
  刚刚想走,就被门后的江寻拽住。他望着我,似笑非笑:“哦?夫人私会情郎,这么晚才归府?”
  我叹一口气:“夫君莫说我,咱俩半斤八两。不如趁着这次开诚布公,你玩你的,我玩我的,彼此识大体,岂不美哉?”
  话刚说完,我就打了一个喷嚏。
  江寻解下大氅,披在我身上,道:“回房,坐着好好谈。”
  我低着头,闷声不说话。他的大氅确实暖,里头暖洋洋的,还有江寻经久不散的体温。待久了,心猿意马。
  江寻这手温情牌打得不错,我都不忍心跟他兴师问罪了。实际上也没什么好问的,我心地善良,不会揪着不放。
  唉。
  不免感慨一声,我被我母后养得太天真无邪了。
  进屋,江寻让人端上一盅甜汤,说:“夜里看灯会,有寻些点心吃吗?”
  我掰了掰手指,道:“没吃。”
  他拿汤勺舀汤,吹凉,喂我:“吃点进去,省得脾胃受凉。”
  我闷闷喝汤,这燕窝熬得好,甜津津的,一下子暖到心里。身体一舒畅,人心就柔软了。我苦着脸道:“江寻,你别对我这么好。”
  他闻言,放下汤盅。
  “我有个脾气,对我太好,我会哭的。”
  江寻哑然失笑:“你这是什么怪脾气?”
  “你是愧疚吗?所以对我这么好?我父皇宠新人的时候,有一两个月没来我母后那儿,他也是很愧疚,赏首饰赏衣服,什么都给,人不回来。所以,你也要不回来了吗?”
  江寻坐着看我,手指在桌上敲了一敲,许久,道:“我如果不回来,你会想我吗?”
  “我母后说了,男人要是有了别的心思,寻死觅活找回来,心也不在我这儿。”
  “别的心思?怎么?夫人以为我生了外心,和你不是同一条心吗?”江寻一说话就喜欢动手动脚,此时将我搂到怀里,端坐在他腿上。
  他捏起我下颚,与我对视。这样近的距离,我都能看到他黑密分明的眼睫,蝶翼一般轻盈,转瞬就能飞走。
  他轻轻启唇,对我道:“夫人是以为我和那名女子有染?此番,是要抛下你了?”
  我皱眉:“不是吗?”
  “你见我与她肌肤相亲,耳鬓厮磨吗?”他话说得越来越暧昧,凑到我耳边,轻啄一下,贴着我脸,道:“我只对夫人这般。”
  我脸颊烧红,一下子没搞明白江寻的路数,问:“那……那她是谁?”
  “夫人不是常说,番邦女子生性热辣,素爱露肩露腿的。她便是番邦来使,夜间想巡视一番皇城风光,了解市价与买卖,好做交易。圣上有命,让为夫负责此事,不可怠慢,好好招待她,遂无奈随行。她与我道,近日读了《鲛人心,吾之泪》一话本,甚觉有趣,想将其译成本国言语,发售番邦。我觉得不错,倒没阻拦,回去说与你听,你定然欢喜。倒不曾想,我这办的是公事,夫人那出了点私事,不如今夜给我解释解释?”
  我很尴尬,还有这一出啊。
  不过他说的私事是楼楼吗?我立马撇清关系:“我不认识那男子,都是他纠缠于我。”
  “哦,那便将他腿打折吧。”
  “还是算了,不能仗势欺人。他也没和我肌肤相亲,更没耳鬓厮磨。”
  “答应夫人,倒也不是不行。那么,夫人与我亲香亲香,可好?”
  他这个亲香,含义可多了。不止是原谅我的意思,还有接受我的吻,至此重归于好的寓意在内。
  我想了想,凑上去亲了一口江寻。
  他揪住我,嗓音嘶哑,道:“上次和夫人说的新婚之事,我想,今夜可以继续。”
  我干咳一声,很是难堪:“那个……夫君,上次至今,已足足一个月。”
  “所以?”
  “我……葵水来了。”
  “……”
 
 
第18章 
  我清楚记得,江寻说,来葵水的时候不能干那些新婚之事。
  其实我也不太懂为什么,但是在这种事情上,我是没有不耻下问的精神的。因为我潜意识里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他面色铁青,对我道:“算了,来得真是好时候。”
  看吧,被我猜对了。
  我心情很好,坐在江寻的腿上一荡一荡的,脚不能着地,看起来身量又小了一圈。
  我低头,见江寻的月白皂靴有点磨损,看起来就像是清正廉洁的好官一样,不符合他的形象。于是我问:“夫君不换一双鞋吗?”
  江寻往后退了点,将鞋尖掩在长袍之下,道:“小时候穷惯了,见鞋破也不忍心丢弃。能穿几天就是几天,小事而已,无妨。”
  “哦。”我摸了几颗桌上的花生米,塞到口中。不得不说,江寻的腿不算硬,坐上去感觉正好,即使屋内烧着地龙,我还是偏爱他身上带草木香的味道与温热。
  我昏昏欲睡,好半晌,江寻才在我耳边道:“夫人没其他想说的?”
  我迷迷糊糊问:“想说些什么?”
  “夫人女红如何?”
  我惊了惊,尴尬道:“我之前是公主,那个……公主不做女红。”
  “这样……”江寻的语气颇为遗憾。
  我好像懂了什么,试探性地问:“夫君想让我帮忙纳鞋底,或是给你做一双鞋?”
  “倒是有这种想法。”
  “我绣工不太好……”
  “无事,只要是夫人亲手绣的便好。”
  “我只会绣红豆。”
  “嗯???”
  我为自己掩饰一番:“就是那种,入骨相思知不知的红豆。”
  江寻深吸一口气,道:“那便给我做个香囊,绣几颗红豆吧。”
  “行。”我不太懂江寻的套路,既然他不嫌弃,那就绣吧。
  夜间,江寻在隔间沐浴,我翻动柜子寻些女子私物,这些东西我不爱假借人手,喜欢亲力亲为。刚翻了一会儿,突然在屏风一侧发现一双男子皂靴,纹祥云金线,样式精致,最主要的一点是,它是全新的,毫无瑕疵。
  嗯?
  我不太懂了。
  江寻明明有新鞋,就在屋内,为何要穿旧的呢?
  我想了一会儿,懂了:原来江寻恋旧,讨厌新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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