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雁时果然对这一带很熟悉,带着白子湛拐来拐去的,拐过了繁华热闹的CBD,带着他来到了老城区,拐到那间做了几十年的老粥店。
广东沿海真是有很多美食,尤其是老城区,上百年的沉淀,随便一间老旧小店都有让人惊艳的历史。
小路坑坑洼洼的并不特别好走,纪雁时有几次都差不多踏到水坑里,白子湛实在是不忍心泥水溅上她的脚,有好几次是直接将她提起带着她过的。
纪雁时每次像小孩那样被他夹在手臂上,新奇和羞赧已经胜过了紧张和不知所措了。
她在他面前,好像总是被照顾的那个。
好不容易到了粥店,她觉得自己浑身都冒汗了,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羞的。
“是这家吗?”白子湛没有注意到她微妙的心理,肚子是有些饿了,看着眼前的老粥店问道。
“是。”纪雁时点头,已经带他进去了。
正是吃饭高峰期,店里人不少,白子湛看了看菜牌,看到都是买粥的,也有油炸鬼买,还有地道的咸面,叉烧粉什么的都有。
“你要吃什么?”纪雁时坐了下来问道。
“和你一样。”白子湛想也不想便说道。
“你都没有自己的爱好吗?”又是和她一样,纪雁时禁不住嗔了他一眼。
第22章
·
——和你在一起, 自然是随你喜好呀。
白子湛在心里默默说道, 然而脸上的表情却是有些冷有些颓。
“病了, 懒得想。”
“……那好吧,”纪雁时没想到是这个理由,菜牌都没看, 直接去点菜, “要两碗肉丸粥,一大一中, 中碗的加皮蛋, 再要一根油条。”
“好, 盛惠20元, 还需要其他的吗?”掌柜的问道,已经认出了纪雁时了, 对她笑道:“小妹妹, 你来啦,很久没见啊,和小男朋友一起来吗?”
她其实早就看见她了,刚刚在忙,没打招呼而已, 现在她过来点单, 忍不住调侃几句。
小姑娘长大了, 也有气质,看她穿了旗袍,今天应该有比赛了吧。
“不是……普通同学一起来吃个饭而已。”纪雁时不得不再次解释。
“阿姨都懂的啦, 你不要太紧张,粥品做好了给你送过去哈,优先做你的。”掌柜的一副“我都懂”的模样儿,让纪雁时颇为无语。
今天总是十分奇遇,别人逢人看到她和白子湛都说他们俩是情侣,解释也没有用,幸亏白子湛没有注意,要不真的是太尴尬了。
她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座位上,在白子湛对面坐了下来,这里的位置其实都很小,白子湛的两条腿迫不得已伸到她旁边来,两人膝盖顶着膝盖,少年身上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至她身上,让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怎么心不在焉的?是不舒服吗?”白子湛盯着她,认真问道。
“没事儿。”纪雁时立即回神,笑着说了一句,看向他的表情也有些躲闪。
白子湛注意到了,表情微黯,但还是没有说什么,摆弄了一会儿的手机。
很快,他们点的粥品上来了,纪雁时将那碗大的给了他,掌柜的特地停了下来多看了白子湛几眼,眼底尽是笑意,看得纪雁时更加不好意思了。
“老板娘是认识你吗?她临走前的那个笑是什么意思?”白子湛等老板娘走了之后才疑惑问道。
“小时候和妈妈经常来吃,所以就认识了,她有笑吗?我没看见啊。”纪雁时企图糊弄过去,耳根已然发热。
“哦,”白子湛没有多问了,嗅着眼前粥品的清香,用调羹搅了几搅,发现自己这碗里只有肉丸,别的都没有,又看了一下纪雁时的,居然有皮蛋,故意逗她,“你把我的皮蛋都吃了?”
“不是啦,你不是喉咙痒吗?吃皮蛋会加剧病情啊。”
“是这样的吗?但我还是想吃,我也很久没吃皮蛋了。”白子湛说着便可怜兮兮地看着她碗里喷香的皮蛋,眼神湿漉漉的,有些小怨念。
“……”纪雁时觉得自己再次被白子湛刷新了三观,这变脸的速度好像有点儿快啊。
“呐,给你,但是不能吃多了,你喜欢的话,下次再来吃吧。”纪雁时也不忸怩,直接从自己碗里捞了几块过去给她,她还没有动筷,不要紧。
“那这个油条呢?我也没有吗?”白子湛看到自己的碗里多了几块皮蛋了,才心满意足地吃起来,看到油条只有一根又不乐意了。
“……你喉咙痛不能吃。”纪雁时弱弱说道。
“吃完之后就不痛了。”白子湛一本正经地说道。
“……”没有这种说法的吧。
但是纪雁时看着他认真严肃的表情不敢说什么了,多叫了一根油条给他,白子湛这才重新放松下来,开始吃粥。
这家粥的味道的确如纪雁时之前所说的那般入口绵软细腻,而且配料十分新鲜,肉丸都是手打的,油条都是鲜炸的,干吃或者泡粥里吃味道都非常不错。
白子湛极少在这样的老店里吃东西,主要是他的妈妈是一个十分讲究的人,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他爸爸是做生意的,而且生意还做得很大,所以他们根本用不着在外面的小店里吃。
但是显然和纪雁时在一起的时候是不一样的。
食物无分贵贱,就只是看你如何对待食物而已。
跟着她,似乎总能吃到好吃的。
“我给你叫的是大碗的粥,你肚子够饱吗?如果不够的话要不要再吃点别的?”
纪雁时看他差不多快吃完了,这才问道。
“还好,”白子湛摸了摸肚子,又看了看她的碗,“你呢?够吗?”
“够了。”
“那接下来去哪里?还逛一下吗?”白子湛咨询她的意见。
“你有地方要去吗?”纪雁时还真没什么地方要去的,主要是她还想回家复习准备明天的补考。
“没有。”白子湛觉得下雨天还是不要在外面逗留太久了,免得吹风着凉。
“那我们就走了?”
“好。”白子湛先她一步起来,膝盖上的体温立即消失,让他有些不舍,对上纪雁时疑惑的目光,解释道:“这次我请,你不要掏钱包了。”
“诶,我已经给了。”
他行动极快,纪雁时迫不得已只能扯住他的手臂,少年手上的热度传来,让她觉得自己的指尖好像都被烫了一下,缩了缩手,心情微妙。
“给了?这么快?”
“嗯,下单的时候已经给了,一点小钱不要紧了。”说着就收拾东西要走了。
白子湛瞬间觉得自己像个被包养的小白脸。
明明,他是她的“哥哥”。
回去的时候要经过一条花卉街,大晚上的也没有关门。
琳琅满目的鲜花小草吸人眼球,白子湛不懂花的品种,想起纪雁时方才在玉兰大剧院外说的话随手给她拿了一盆长得还不错看起来还能养的花,问店家:“老板,这花什么品种,怎样卖?”
“小伙子有眼光,这是熊童子,今天新进的货,也不贵,15元。”店家答道。
“你要养花?”纪雁时见他停下了步伐走到他身边问道。
“嗯,是啊。”白子湛点头,又摸了摸胖嘟嘟的熊童子叶,转头对她笑道,“但我不会养,买了之后就交给你吧。”
“多肉不太好养啊……”纪雁时实话实说。
“班里有个小花园的,你可以把花养到那里去,不少同学都去养了哦。”白子湛好像没听到她的话,又说道。
他倒是没有骗纪雁时,班里的确是在学校一楼的一个大花园里专门辟出一角给他们种花,估计是老于的决定。
白子湛虽然不参与这班里的琐事,但也会留意一下,好在平时有留一下现在才能说出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
“那我也养一盆好了。”纪雁时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点了点头便想掏钱。
“我来给好了,是我说要养的啊。”他说着便不由分说付了钱,又将花宝贝地捧在手里,然后和纪雁时继续前进。
这里离他们的家都有些远,纪雁时打算坐公车回家,然而她和白子湛的方向并不同,只能各自乘车回家了。
车上并没有太多人,但白子湛还是决定将花先带回去,明天再给她拿到学校。
他原本还有冲动去她的家看看,看看他准继母和继妹住的是怎么样的地方,然而想了想,还是作罢。
两人分别,白子湛心里有些不舍得,一直看着她离开了才转身离开。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多到让他的头脑非常混乱,他本来想自己一个人呆着静一静,然而郑南渊今晚已经找了他一整晚了,说班里的活动如何如何好玩儿,来了多少漂亮妹子,让他也赶快过来。
白子湛对这种班级活动没什么兴趣,但是又不想这么早回家,想了想,还是过去找郑南渊。
他去到郑南渊发过来的定位的时候,班里的学生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就零零散散几个平时玩得相熟的男生,看到他终于过来了都吹起了口哨。
郑南渊看到他手里捧了盆花,更加是夸张,走上前来搂住他的肩膀笑道,“护花使者?”
说着还想捏一捏那盆熊童子可爱的叶尖。
“滚,别碰它。”白子湛眼疾手快拨开他的手,微挑的眼角温柔却是暴戾。
郑南渊吓得立即缩了缩手,弹出几丈远,“湛哥,这是你老婆吗?这么大火气,碰一碰都不行。”
“你的手脏。”白子湛冷冷回了一句。
“我估计这不是他老婆,而是给他老婆买的,”陆麟也在,拿着台球杆凑热闹来了一句,昂了昂下颌看向白子湛,“是吧阿渊?今晚你不是约了那个喜欢穿汉服的吗?”
白子湛没说话,倒是将花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对陆麟说一句:“来一局?”
他们都在台球厅,平常都会打上两局,偶尔会带上赌注,白子湛不想陆麟他们对纪雁时的印象就是“爱穿奇装异服的女学生”,于是便说道:“我赢了的话,你要记住她的名字,而不是她身上的某部分特征。”
“嘘——没想到你还是个痴情种啊,”陆麟忍不住吹了声口哨,扔给他一支台球杆,“来一局估计不够,小爷我今天状态好着呢。”
……
一直玩到晚上11点,白子湛才捧了自己的花想要回家,期间有人在台球厅里想吸烟,都被他勒令禁止,理由很简单:吸烟有害,影响他家花的生命。
听得一群人都唏嘘不已。
“还没有在一起就虐狗,湛爷你可以啊!”
“我还以为湛爷不会去谈恋爱呢,没想到啊……”
……
白子湛却是什么话都没有说,捧着自己的花离开了,临走的时候还让陆麟记住今天输了的赌注。
陆麟输得挺惨的,2:1,最后一局还是白子湛让他的。
简直是奇耻大辱。
第23章
·
回到家之后白宏信还没有回来, 家里空荡荡的, 没有一丝人味。
白子湛住在这里十几年, 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家有这么空寂过,今天的事情像是走马观花地在他脑海里走了一遭,最后还是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
无论他接受与否, 他的新同桌都即将改变身份成为他的继妹, 他也将会有一个继母,他原本残缺的家庭即将变得完整, 完整到让人厌恶的地步。
可是他又不由自主地去想如果纪雁时和他住在同一屋檐下又是怎样的情形?他可以离她更近了, 随时随地都能攫取她的呼吸。
她即将属于他的所有物。
这样想一想, 倒是没那么抗拒了, 甚至是说略有期待。
他站在客厅里想了好一会儿,最后将花带回了房间, 洗澡睡觉。
一夜都在光怪陆离的梦中沉浮。
所有的所有敌不过她在梦中时而模糊时而清晰的身影, 唇齿的红成了那其中最浓烈的色彩。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白子湛觉得自己的感冒和咽炎好像更严重了,不自然地咳了几咳,坐在床上烦躁地拨了拨头发,看了看手表才六点, 外面天光已经大亮。
他又倒回床上, 懒洋洋地不想动弹, 伸手捂住眼睛,遮住外面的天光。
随便摁亮了手机,播放音乐, 西楼迷幻的声音随即响起:
“在你的臂弯执迷的空转
温柔的纠缠
不聚不散
无名的街上 密室的门窗
我们的地方
所以可以
动了情
……”
他觉得这首歌好像有毒,昨晚听了一遍之后,连一整首歌都没有听完,但他已经深深迷恋上曲子和歌词。
呼吸缠绵……
长发葳蕤在他的臂弯里,他轻轻去触碰去抚摸,他得到了她,她还在沉睡,唇色嫣红,肌肤洁净,依然是一副涉世未深的模样儿……她还没有睡醒,却是于他抚摸她头发的时候忽而睁开了眼睛看向他,眼中惊鸿一瞥,泪痣熠熠生辉。
……
白子湛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有些头疼,想了太多了,昨夜也梦到了某些不该梦见的,却又抵死缠绵,头脑昏昏沉沉,提不起劲。
昨晚买的凉拖还放在门边,那盘熊童子还在书桌上散发出憨傻的气息,昨晚的一切是那么鲜活,一如歌里描述的情景。
只是,他们在现实中,莫名其妙成为了兄妹。
他甚至在梦中听见她叫自己“哥哥”,那么轻的一声唤,眸光泛着水。
能瞒多久?再长长不过这个周末。
他抿了抿唇,调出昨晚和她一起合影的大脚和小脚,想了想,还是发了个朋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