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桂香被亲生儿子讽刺得说不出话来。
最后拿了药才回家了。
来医馆皆因昨晚周名瑄喝醉酒,晚归和人打架,左边肩膀被人打伤,陈桂香心疼,非要拉着儿子来看大夫。周名瑄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副什么都随意的模样。
陈桂香内心也很煎熬,看着儿子这样心中非常不好受。
犹豫了好半天,终于,一咬牙,将儿子的真正身份说了。
“你并非卖卤菜家的儿子,娘在改嫁之已经怀了你,你真正的爹姓李名唤李长兴,现如今是京中四品官,娶的继室乃是三品官员林彦林大人女儿!”陈桂香的一口气索性全部讲了出来。
“你说什么!”
周名瑄兀地从位子上一下子站了起来,厉声质疑。
他心陡然一凛,而后阴沉道:“你将事情原原本本给我说清楚!”
能有什么稀奇,不过是个金榜题名一举成名后的书生抛糟糠之妻的例子,不过这人手段好,硬是把事情压得一丝风声不漏。
李长兴,周名瑄舔舔唇,巧了,他刚好就认识,他那个瘸了腿的儿子他也认识。
周名瑄眼睛里闪过一道精光。
看来,他们这是可以收拾收拾包袱重回京城了!
第六十七章
陈桂香大吃一惊!
“你, 你要去找他?!这, 不行!这不行的!”
周名瑄却面不改色, 把玩着手中的一枚玉佩。
心中自嘲这东西价值不菲,如今他可配不上了。
一边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去, 为何不去,你就甘心这么窝囊被他抛弃十几年?替人养大儿子,他却在京城娶了美娇娘, 享富贵荣华。如今去卢是正好么,李人大可是缺儿子呢。”
这是真话,李长兴子嗣不旺,这十几年, 拢共就得了李颐殊一个儿子,乃是正房所出。
周名瑄能认识李颐殊也不奇怪,以前周名瑄有身份有地位, 镇南王世子,多的是人巴结。即便他性格嚣张霸道, 也有不少人通过他攀关系搭上镇南王。
周名瑄是什么人, 自来眼高于顶,我行我素,谁都不看在眼里, 说不得见你不顺眼当还要众嘲讽几句。
这种事周名瑄做了不知凡几, 没有十次也有九次。
年轻人在外聚在一起的时候多, 况周名瑄是个爱玩的, 所以经常这么这个园子看戏,那个酒楼饮酒,聚众为乐。
李颐殊倒是见过一两次,人家还上来说过话,周名瑄虽爱答不理没把人放在心上,可也算认识。
再者那时候京城贵圈中出了一件事。是在一次赛马场上,有一匹马发了疯,撞倒了不少人,偏偏李颐殊倒霉,小腿脚踝骨被飞驰的马踏过踩碎了骨头。
人当即就疼了过去,虽及时请了大夫,道后来听说还是没治好,腿跛了。
这事闹了好长一段时间,周名瑄也知道,全当个热闹看。
脚跛了,前途就废了一大半,特别是对于那种读书出生的人家。
身有残疾是不能够做官的,如此就不能走科举道路。
再看李家,可只有一个儿子。
周名瑄发出低笑声,看呐,连老天爷都不绝他。
然陈桂香却很怕,退缩。
怎么能不怕?要再见到李长兴。
当年李家父母是如何威胁她的,李长兴是写了一封如何决绝的信。
她都记得一清二楚,几乎成了她心中的一根刺,深埋的疙瘩。
当年哭天喊地大闹尚且犹留不住人,今要往京城而去,真的不会被人羞辱一顿赶出来?
于是她只能老实道:“瑄儿,当年娘怀这你的时候,李家人包括你爹都是知道的,可是为了一个好的前程,他照样狠心地给了娘一封休书,无情将我遣回娘家,从没顾念我肚子你还怀着他的骨肉,十七年来,也从未来信询问过半句。现如今,你想过去找他,焉知他能认你?”
周名瑄却眉目微敛,嗤地一声道,“而今,情况却不同了,只怕再过不久李长兴该求着我回去,不信?你且等着瞧。”
他语气里是十足的自信。
陈桂香是不信,不过也不再多言。
***
到了十一月,卢家别的大事没有,只一件,八月的生辰快到了。
他生在十一月初六这日,人虽小,但看家里这趋势也是要给他过个正经生的。
刘太太来了信,外加送了一车东西,说他的小外孙生辰,可要好好过。
姜彤原本没想这么多,八月才多大,生辰给弄碗长寿面意思意思就行,小孩子也不可能给他弄那些个夸张玩意。
所以进了十一月她提都没提,反而忙着自己手头置下的产业,账目该结算做个汇总了,下面的人该叫来问就叫来人,几天都忙。
她没想别人都记着呢。首先就是贺家,他们做外家的,一早准备好了各式各样东西,外孙的生辰不能寒碜。
一马车运过来,除了瓜果腊肉等吃用的,剩下的都是替八月准备的。贺大嫂二嫂也都各自备了礼。
金项圈,小银镯,小玉佩每个都有名头,刘太太嘱咐要让八月轮番戴上一戴。
姜彤以为这已经是过分夸张的了。
没想到更叫她想不到的还在后面。
就在初五这一天,镇南王妃出现了。
虽说他们已经低调了,可是在外人眼睛还是张扬。
谁身边能随随便便就跟着十几个来个侍卫,五六个丫鬟。
豪华马车就停在卢家外头。
天仙一样漂亮的俞婉秋被人扶着手从马车声从容走下来。
姜彤是真愣了几愣。
直到把人请进了屋子里,姜彤才恍然所见是真。
姜彤叫了一声王妃,又行了礼。
下人将茶果都上了上来。
俞婉秋柔声道:“珍儿唤我母妃吧。”
姜彤顿了片刻,随即从善如流改了称呼,喊了一声母妃。
两人虽然不熟,但俞婉秋行为表现上并无芥蒂,她和姜彤说话,态度温柔亲昵,举止大方,只让人舒心放松。
“母妃怎么过来了,缘何不曾遣个人来说一声,叫我吓了一跳,家里亦不曾准备什么,怕委屈了母妃。”
俞婉秋这样的表现,姜彤自是不再一味生疏,弯了弯眼睛这样说。
果然俞婉秋就笑了,“不怪你,是我急着过来,还用什么特意准备,我来看看八月的,想着他生辰快到了,去岁不得空闲,这会儿有空就走了一趟,我们小八月长大了,我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了。”
当年她也只在襁褓中看了八月几眼,后来时时通信,姜彤会说些八月的事,但是终究纸上的千千万万比不上见一面。
“八月啊,正在他自己屋子里玩,我叫人抱他出来。”姜彤轻笑着说。
一会儿,喜儿就把八月抱了出来。
八月的积木拼图还没完成,扭着身体。
姜彤当然看见了他的一脸的不情愿,抿着嘴巴。
让喜儿把他放下来,八月就灵活地跑到了姜彤身边,叫了一声娘。
姜彤就跟八月说,家里来了客人,是祖母。
八月是知道祖母的,虽然没见过,但是姜彤跟他说过。
特别是从京城里来的信,若是提到了八月,姜彤也会告诉八月。
祖母是爹爹的娘亲。姜彤这样跟八月解释,八月就懂了这个词。
他也知道祖父祖母住在很远的地方。这些事姜彤也会跟八月说,八月聪明记得住。
“你是我祖母呀。”
小孩子的声音童稚得可爱。
姜彤让八月过去叫人,八月迈着小步子走到俞婉秋跟前,仰着脸问。
俞婉秋这是第一次正正经经见八月,两岁的孩童,天真活泼,长得玉雪可爱,当真让她疼到了心坎儿里。
这便是至亲血缘的缘故了。
一见就喜欢。
八月有些地方像卢景程,其实就是遗传了俞婉秋,生得格外好看可爱。
她朝八月招招手,把他牵到膝头,柔柔道:“我是你祖母。”
八月澄澈水汪的大眼睛来来回回看着俞婉秋。
然后他又低头在自己衣服处拉扯弄了半天。俞婉秋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带着笑看着小小人。
过了一会儿,八月终于从衣服把一枚玉佩掏了出来。
还拿给俞婉秋看了看,奶声奶气道:“这是我祖母送我的。”
姜彤懂了他的意思,忍不住捏着手帕轻笑。
俞婉秋第一见这样机灵小大人一样的孩子,只觉得他处处可人疼。
遂把人抱起来放在膝头,声音带着笑意,软软道:“是,这是我在你去年生辰的时候送你的。”
八月这才糯糯叫人:“祖母——”
随后,俞婉秋从后头丫鬟手里接过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个长命百岁的金项圈,金锁坠的样式上面嵌了一块羊脂暖玉,玉上竟然雕了个小老虎的样子。
八月生肖正是属虎的,可见是特意给他准备的。
俞婉秋温柔道:“来,这是给八月的,喜欢吗?”
八月没说喜欢不喜欢,而是第一时间转头去看姜彤。
见姜彤点了点头,他凑过去吧嗒一下在俞婉秋脸上亲了一口。
然后认真道谢:“我喜欢的,谢谢祖母。”
俞婉秋被他亲得内心柔软一片。
到底是才见面,不熟悉。不多久,八月就从俞婉秋腿上爬了下来,走到姜彤身边,姜彤低声哄他自己去玩一会儿,八月就开心去了。
慧儿跟在后面看着。
俞婉秋来是想看卢景程,两年前一别母子二人就没再见过面。
怎能不思念。
俞婉秋知道明年春卢景程就要上京考试,到时也是他认祖归宗的日子,俞婉秋期盼好久,只需再等等就行,但这次她还是忍不住趁着八月生辰来了青阳郡。
姜彤陪着俞婉秋说话,说的大都是卢景程的事。
卢景程今日去了他老师那里,又说了他一般什么时候回家。
俞婉秋自然也愿意听这些事,她恨不得多了解一点儿子才好,以弥补这么多年对他的亏欠。
第六十八章
现在这个宅子, 自是比之前万安县那个要宽敞大气许多, 好歹也能安排住下王妃带来的这一众人人了, 姜彤自娱自乐想。
这没什么,人家是王妃,也属于皇家人, 排场气势自然有。这还是一再收敛了的,
姜彤不会因为俞婉秋是王妃而生出什么自卑害怕情绪。
觉得自家宅子会委屈别人一样。
不先说客随主便没有挑剔的道理,姜彤亦不是那种因为别人身份高而自我看低的人。
会觉得丢脸失脸子, 别人会看不起自己,从而过度谄媚软弱,太在乎别人看法的人,才会这样。
这出宅子规治得很好, 有树有草有花圃,还有秋千小凉亭。
诗意和浪漫很有,不过更多的是烟火气息, 这大概和家里养了一个孩子有很大关系。
一个小孩子足以让安静优美的环境变得闹腾欢快起来。
姜彤以前挺爱独处,对个人生活环境有一定要求。所以养孩子和不养孩子之前有得选择的话, 她会远后者。不是说多讨厌孩子, 而是自己对有认知,对私人时间比较倾向。
俞婉秋方八不是那种嫌贫爱富眼高于顶的人,她亲切和蔼温柔娴静, 无愧于她的美满和智慧。
姜彤由衷觉得对方是个聪明人。
俞婉秋疼爱卢景程, 想补偿他的心思几乎能从眼睛里化为实质透出来, 但她没有对和卢景程有关的人或物表现出哪怕一丁点不满出来, 觉得说那些配不上自己儿子。
但姜彤也知道这种人上人完全有他们自己的一套骄傲自尊。
他们故意里是认为平明百姓和自己这种人有差别的。
这个骗不了人。
姜彤想,如果一开始卢景程就是世子,自己要嫁给他,恐怕是天方夜谭,俞婉秋就是性格再温柔一样会反对。
现在如此,是因为没办法管,没立场没资格。
下午差不多到点,八月提着他的浇水桶,准备给自己那盆植物浇水,顺便观察观察花圃里花朵的长势。
一张小脸认真严肃,怪好玩的。
家里下人见怪不怪,给小少爷灌好水就让他自己去玩,反正他很少会霍霍那些花草。
反而是俞婉秋身边的丫鬟,看了看很想去阻止。
一个更是低声在俞婉秋耳旁道:“王妃,要不要奴婢去帮小公子?”她们是觉得小公子这般金贵的人,怎么能让他去玩那些?磕着碰着怎么办?
嘴里一边说,心中一边想世子夫人到底小户人家出身,院里许多事都没规没矩,日后去了王府肯更要受人耻笑。
俞婉秋直接抬了抬手,言道无需妄自插手。
她不像丫鬟那样觉得,看得出姜彤养孩子自有章法,明显是恰到好处,显见地八月被得教很好。况她本身也不是那种一位宠味溺孩子的人,而更注重德行的修养。
如若不然,当初也不会朵次训斥周名瑄,试图把人性子掰回来,以至于两人关系一僵再僵。
如此丫鬟便按下了。
次日,就是八月生辰。
八月一早起来就被打扮得和个福娃一样,穿得精致漂亮,眉中间还点了一个红点,脖子上挂着福气项圈。
不过这也并不是宴客做生,而是一家人庆祝,热热闹闹开了两桌吃一顿饭。
卢景程对俞婉秋谈不上亲昵,但也不是陌生人似的隔阂疏离了。
俞婉秋一双带雾的眼眸里有欢喜有感动,她欣喜与儿子开始接受她。
俞婉秋在这住的一段日子,别的不说,和八月的感情是飞速发展的。
她生得美丽高贵,举止温柔可亲,对待孩子有耐心,很容易赢得孩子的亲近。
而更厉害的是,俞婉秋简直是个大才女,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而八月又是好奇心旺盛的时候,俞婉秋带着他画画,弹琴,所以一下子赢得了八月的喜欢。
这和姜彤的教孩子的做法并不相悖,她对八月的教育不是严厉要求,而是引导。
所以八月也是很早就会拿着笔玩,不是让他这么小就学书法,而是让他耳濡目染。手把手教他画简笔画,画最简单的卡通动物,这更容易引起孩子的兴趣,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姜彤画画水平就这样,只到哄孩子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