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有一句话,‘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这是很对的。
什么老师,自然是启蒙老师。
而俞婉秋就了不得了,即使是哄着小孩子玩,抬手落笔,活灵活现的动物就跃然纸上。
才女不是吹的,十八样乐器样样精通,又是弦琴又是笛子的。
估计在八月眼中,俞婉秋的地位马上要排到第二,仅次于姜彤超越卢景程。
姜彤何尝看不出来,俞婉秋对八月这般好,恐怕有一部分移情作用在其中。
她错过了卢景程的成长,完全不知道他的小时候,所以对八月才这么在意,这么细心,好像在看自己孩子成长一样。
姜彤都没想到,俞婉秋会在这里住了十来天。
她没有王妃的架子派头,宛如就是一个普通官家妇人,跟姜彤他们和谐相处。
离开的那日,八月都非常舍不得,鼓着脸颊,嘴巴抿着,让祖母别走。
俞婉秋抱着他,跟他说,明年让他去京城,就能见到祖母了。对次,八月还不太懂。
但谁都没说什么。
一番辞别,王妃带着一众人,终于驾车离开了青阳郡,往京城而去。
这一年的冬天是极冷的,下了好几阵大雪,在银装素裹的大地里迎来了新的一年,炮竹震天响,孩童欢笑声不断。
除夕这天,家外来了个人,也没进来,只把一个锦盒交给看门的人,道是他家公子送给家的年礼,说完就离开了。
等东西到姜彤手里的时候,才知道是魏晔鸣送的。
如魏晔鸣设想的那样,他凭着救了姜彤这个人情在,果然极快地打入了卢家,甚至渐渐同卢景程有了些交情,这更给他借口能慢慢接近姜彤。
魏晔鸣这样的迂回路线,让一直伺候跟在身边的小厮不解起来。
他们爷多厉害,多我行我素的一个人,从前见着喜欢的人,都是直接弄到手的,不过他们爷这样的显赫家世,多的是女人主动贴上来,所以说魏三爷当真在女色上无往不利,就说那些个花街柳巷里养的女儿,一个个上赶着,只求攀上魏三爷,最好能勾得人动了心,让他纳自个回府中当个姨娘,那就是天大的造化了,再不济从人手里多捞些银子也是好的。
也别说什么有夫之妇,小厮对魏晔鸣了解得很,他们爷真就不是看那些虚礼的人,哪管你嫁没嫁人!
左右也不是要抬进府里头的。
可这回,真叫人看不明白了,魏晔鸣仿似正经起来,收敛了一身浪荡气质,装得好个模样。
小厮知道魏晔鸣还惦念着姜彤,但之前人家来道谢的时候,他们爷却装得再君子不过。
之后还隔三差五去卢宅,甭管心里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想法,面上的做法一等一的规矩。
所以才会感慨,说他们爷都肯这么憋着委屈自己了。
魏晔鸣委屈?他当然不委屈,人只是突然有了兴趣而已,发觉这样似乎别有一番滋味。
这是他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这样正正经经见过姜彤两次,感觉不错。
觉得那丫头更得她心,
魏晔鸣私下也曾认真想过,说漂亮,比姜彤更漂亮的女人他不是没见过,别的更是虚话,他们总共才见过几面,压根不了解。
然偏生他就是觉得人勾她,心痒得厉害。
暗道莫不是惦念了两年的缘故,所以才丢不开手?
想不通他也不想了,存着心思,可劲儿接近人。
依他想着,最好是勾得姜彤对自己动了春心才好,才有意思,也不枉自己一番心思。
姜彤可不知道有一个这么无耻的人在肖想着自己。
她还奇怪呢,论理,他们和魏晔鸣的交情还没到要送年礼的地步,况这也不像年礼,须知同窗好友之间拜年,大多都是相互送些家中吃食,就像卢景程的几个同窗,也都是遣人送来鱼肉瓜果糕点之类的,姜彤也是这么还回去的。
一打开礼盒,发现魏晔鸣送来的这是一枚血玉,一看就很非常珍贵。
姜彤才很不解。
“或许是给小少爷的吧,奶奶看着玉佩是个兔子形状,上次你教小少爷说兔子都是白色灰色的,没有红色的兔子,小少爷还不高兴,说为什么没有红色兔子,怕是魏公子听见了,又恰巧碰见红玉兔子,就送来给少爷了吧。”慧儿想了想这么说道。
听着好像是有些道理,不过不管别人怎么想,这玉佩贵重是事实,过年送来的东西总不能退回去,姜彤只好琢磨着回个差不多等价的礼,不沾人这便宜。
不过回话的人说那下人走之前说魏三爷半个月前就回了京城,礼品是一早备好,让他们到日子了直接送过来。
现下府中没人。
姜彤只好把这事记着,想着到时候人回来,她再补回去。
年一过去,早春大概就快来了,这就意味着距春闱不远了。
姜彤不担心,卢景程心里有底自然也不慌,反而是几个丫头,说少爷要考试,提议姜彤去寺庙里祈个福。
虽然姜彤是无神论者,但架不住大家热情殷切,就被几人催促着去了庙里,等她抽到了一支上上签,大家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觉得少爷此番必定高中。
姜彤好笑,又一想,好像也没错,人家这次就算会高中。
很快,会试的日子要到来。
而姜彤他们,也要前往京城了。
第六十九章
姜彤一开始还想, 是不是让卢景程先去,自己这边过段日子再过去比较好?毕竟搬家的话是件大事,里里外外肯定有的忙,但卢景程现在的首要事情又是考试,分不得心,再加上姜彤也是一摊事, 一下子也弄不完。
于是,晚上姜彤就跟卢景程说起这个, 卢景程就告诉她,京中宅子已经收拾好, 还是一同过去, 免得他挂心。
进了京,大概就要认回镇南王府。不过也应该要到春闱之后。
如此姜彤便同意了, 尽快处理手中的事,一家人一起过去。
这处宅子还是留着不卖, 留下两个人守屋就成。家里粗使丫鬟不必带走, 再者有几个是本地人也不愿意跟去。可以到时候去了京城再添置。
两个照顾八月的丫鬟却是要带的,问了她们也愿意跟着, 再有姜彤身边的喜儿慧儿自然不在话下。
主要是惯常用的物件儿,几季的衣服,金银首饰等贵重物品。整理出来的就多了, 大件儿的东西搬不走, 还是留在这里。
清理出来, 衣服首饰就是十几箱笼。
好在是走水路, 顺风顺流而下,速度应该很快。
姜彤上辈子不晕船,这辈子应该也没问题。八月还不知道,但他身体向来健康,但愿没事。
常用药和急用药肯定是要多备几样,到时如果真的不适应,也只能忍忍。毕竟总不能改水路走官道,那更是个折磨,谁受得了。
定了出发的日子,家里一应东西都在归拢。
姜彤这两年置下的私产,田地庄子什么的,虽不多,但也总有点,短时间急急卖出去肯定要被人压价,且她也没打算急卖,心里想的是先交给她娘帮着打理一段日子,等他们去了京城稳定下来,那边情况了下再决定不迟。
至于家公中产业,也都是姜彤在管。这些都是卢景程这些年置下的。
姜彤当时知道的时候,还真有些感慨,心道男主就是男主,吸金能力和圈钱能力同样厉害。
以前卢家穷,陈桂香只能勉强供他读书,多余的钱肯定没有。卢景程应该是从读书出头考中秀才后,才开始开支攒钱。再小一点的时候不算,那会儿能抄书挣的钱也多填补在买书买笔墨纸砚上面。
这部分财产,能清算的算好,几间铺子姜彤同样决定不急着卖,反正现在有人在经营着不怕。
他们手中不缺钱,不急着套现。
京城的物价地价较之青阳郡肯定是要高的,以后若要在那边置产业,这边产业再慢慢处理也不急。
姜彤把事情一条条捋顺,拿笔记在纸上,以免有些小事临时忘记了。
随后,姜彤把刘太太接过来小住了几日。
因就要上京去了,刘太太也很是舍不得女儿,又有操不完心,仔细嘱咐女儿许多话。
又想着女婿这次是要去赶考的,不能因为杂事分心,到了那里,女儿肯定有的忙。
“你们这回是一过去就进王府吗?”刘太太问。
“倒不是,”姜彤摇头,“相公已经说了,先去自己的宅子,那边已经安排好了,王爷王妃应该也都知道,回府要等相公科考后。”
刘太太边听边点点头,“如此使得,眼下认祖归宗不是个好时候。”
母女二人说着话,姜彤顺道将自己名下的一些庄子田产交给了她娘,让帮着管下。
刘太太问了原委,最后还是答应了。
卢宅这边事儿多又忙,刘太太就没住太久,怕给添麻烦。所以应了女儿的事后,就回了万安县。
该处理的都处理,要带的东西一箱箱分门别类放好,清点登记完毕。
然后,在一个天朗气清的日子里,一家人坐着马车,带着丫鬟奴仆,去了渡头。
他们是举家搬去京城的,家什箱笼十几台,自然就没有坐那种客人多的大船,因为不方便。
而是独独包了一艘不大不小的船,行李全部可以放下,一家人也正好容纳得下。
上了船,喜儿和慧儿就带着几个丫鬟收拾打扫整理房间。
又扫又抹,又点上驱虫香,开窗通风透气,务必让主子住得舒服。
八月可以说是兴奋又好奇,他被卢景程抱着,整个身体这边一动那边一动,圆溜溜的大眼睛到处张望。
“娘,娘!好大的船啊,船好厉害,在水里游呢!”
他们的船其实是跟在那大船的后面的,隔了一段距离,但是八月没看见,不然肯定还有更多问题,比来比去。
不过现在已经有各种问题了,跟卢景程一问一答的。偶尔,卢景程都被问得一副无奈的表情。
姜彤在八月一上来的时候就注意着他的状态,见他依旧活泼,没有不舒服或者晕船的症状,才放下心来。
然后又拿了块糕点给他磨牙吃,他们出来得早,这孩子家里兴奋得什么似的,饭没吃两口。
头两天,八月因为新奇事物,跟小疯子一样玩闹,心情不错,挺开心。
然而等到了第四天,他们还在船上漂着,小孩子闹脾气不高兴了,缠着姜彤要回家,要下船去玩,也有第二个原因,传上吃的东西少,没有新鲜菜新鲜蔬果,八月爱的糕点也没了。最多的是鱼,而鱼煮的味道又很一般般,八月吃了好几天鱼,现下非常讨厌鱼。
以至于现在看着就扭头,这会儿就是,吃饭的点,丫头追着喂了半天,怎么哄都没用,他还要跑,嘴巴闭得紧紧的。
“不要!我不要,我不吃!”
姜彤自然看见了,在几人苦劝无果后,便不管了。
低眉敛目,淡淡说了一句:“行了,他不吃就随他,愿意饿着就饿着,什么时候狠了什么时候再吃,你看他能饿多久。。”
两个丫鬟相互看了一眼,大概猜到了主子的心思,于是非常听话,不再跟着哄小少爷,她们直起腰来,然后端着碗离开。
把那小碗粥拿去小厨房放着。
八月人小,但隐约听得懂娘的意思,傻眼了。
可能没想到姜彤真的不管他,也不来哄他。
瞬间眼眶就有点红了,但他忍着没哭,撅着嘴巴,也跟姜彤赌气起来,噔噔噔跑开。
姜彤不看他更不理他,就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风景。
八月心里难受,忍了一会儿,才扑过去找他爹。
卢景程正在写着什么,一下见儿子扑过来,还有些奇怪,只好放下笔,才把人抱起来,问他怎么了。
八月表情明显低落,整个人蔫蔫,不高兴。
等卢景程哄了他半天,这小孩才开口:“娘,娘不理我了,她不喜欢八月了。”
因为觉得自己太委屈,所以声音都是颤颤的,还吸了几下鼻子。
卢景程心里觉得好笑,面上却故作正经问:“那你先说说,你娘为什么不理你,不喜欢你?”
八月瘪着嘴,好一会儿才说:“因,因为我不喜欢吃粥粥,娘就生气了。”
卢景程又问:“为什么不吃粥?不好好吃东西不是乖孩子,娘自然要生气。”
八月鼓着脸,在卢景程肩膀上拗了半天,非常小声说:“那我听话,我当乖孩子。”
卢景程笑了几声,抱着八月,出了房间。
八月肯吃饭了,他却不要丫鬟喂,自己端着小碗,然后装模作样跑到姜彤那边,在她面前走来走去,把小碗抱得稳稳的,然后右手自己捏着勺子,挖了一口鱼片粥吃掉。
这么明显一个人在这里,姜彤怎么会看不见不知道,然而她就是支着下巴,好似没看见一般。
一手端着一本书看,不理他。
八月就故作聪明在姜彤面前晃来晃去,又把碗弄出声音,但是,姜彤还是不理他。
等八月乖乖将一碗粥吃光了,发现她娘还是不跟他说话,又是难过又是心慌慌。
模样别提多可怜。
最后,也只能伤心离开,投入卢景程的怀抱,拼命叫着爹爹。
卢景程大概猜到他的小妻子在教育孩子,于是引着八月说话,教他哪些行为是不对的,该怎么做。
八月听得似懂非懂,大概知道了一个意思,要和娘和好如初,就要去跟他娘亲道歉。
到底是一个听话有原则的孩子,得了他爹的指点,小小身子从一家爹爹腿上爬了下来,然后飞快跑去他娘亲看书的地方。
先是探头瞄了瞄,见只有姜彤一个人,这才慢吞吞走了进去,一点一点点晃到姜彤面上,搭住了她的衣服,软糯糯叫了一声:“娘娘。”
姜彤垂着眼皮,轻描淡写应了一声:“嗯。”
八月一听他娘亲的声音,小小一个人就委屈得不行,更加把姜彤抓得紧紧的,表情可怜又无助,然后小声道:“娘,我,我吃粥粥,都吃完啦,我听话,是乖孩子!”
软糯的童声略带着些焦急。
姜彤心里蓦地一软。
她知道八月是怕了。
这才缓缓放下书本,将孩子轻轻抱起来,放在膝头,眼睛看着他。
轻声细语,“以后不能挑食知道么?”
八月憋着一泡眼泪,一直点头扑在姜彤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