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简单梳洗后的面庞瓷白鲜嫩,资临轻轻捏一把,爱不释手:“我去接个客人,晚上你和我一起参加晚宴,我们是东道主,你记得准时出现。”
这件事他已经告诉过她,随口一说,岁岁以为是个寻常的宴会,提前挑好晚宴裙,造型团队也已经准备就绪。
今天一整天,除了挑选剧本外,剩下要做的,就是在家做完spa后准备出席晚宴的事。
她野心膨胀,决心要做北城最漂亮的女孩子。资临有意将她捧成最闪亮的那颗星,何乐不为。
少女水灵的眸子笑意盈盈,像孩童炫耀新玩具一样,她甚至攀上他的手臂,用鼻尖蹭了蹭他,“我的礼服已经送来,你绝猜不到我的裙子上有多少颗钻石。”
她温柔地注视他,只一眼就足以令人酥软。
别说钻石,就算她要整条银河系的星星,他也愿意为她一试。资临快速亲亲她的侧脸,冷酷的神情瞬间瓦解,他悄声说:“无论多少颗,加起来都比不上你这一颗。”
她撅嘴:“我是钻石?资先生,这是你说过最廉价的情话。”
资临笑了笑,捏住少女翘挺的鼻头:“我不打扰你欣赏新礼服,晚上见。”
岁岁习惯性地含住他的指尖,咬了咬,吐出来:“再见。”
这一微小动作透出种浑然天成的色气,资临下意识想到过去十几天的夜晚,她在他身边放肆任意的模样。
他两只手,分别被两张嘴霸占。
资临看过去,少女已经翻过身仰躺,她背对着他招手,仿佛是在说好走不送。
待资临一走,助理凑近说:“岁岁,你命真好,你男朋友也太疼你了。”
岁岁皱眉问:“为什么是我命好?不是他也会有别人,是他命好。”
助理噎住。
细想想,觉得也是。
没有人招架得住朝岁岁的甜美一笑。她的眼睛里仿佛有光,自然而然给人下蛊。
接了她的盈盈眼神,恨不得让人往死里宠她。
天生的公主,大概说的就是朝岁岁这样。
“翻了这么多剧本,眼睛好累哦。”岁岁嘟嘴,看向助理。
助理咽了咽口水,再次怀疑自己的性取向,嘴里麻利地表示:“不看了,现在就休息,我去给你买眼药水。”
岁岁捂嘴笑,拍了拍助理的肩:“你真可爱。”
助理心都融化了,傻傻地笑。
堡垒有专门的美容室,岁岁做完水疗后,开始准备晚上的宴会着装。
六点半,车来接她。
许姣星给她打电话,问:“我也想去参加宴会,可惜我爸妈还不肯放过我,烦死。”
“等你恢复自由,我专门为你开晚宴好不好?”
“一言为定。嗳,今晚的客人是谁,竟然能让资临亲自设宴招待?”
岁岁懵了懵。
说起来,她还没关心过今夜的客人。
车窗倒影一闪而过,映出她现在的样子,光鲜亮丽,美艳动人。
岁岁对电话那头说:“管他是谁,我参宴又不是为了接待客人。”
许姣星笑得止不住声:“对,我的岁岁是为了造福群众,好让他们有机会一饱眼福。”
岁岁也笑起来,学许姣星腔调:“怎么办,要是我抢了你北城之光的称号,你会不会追杀我?”
许姣星哈哈大笑:“北城之光哪配得上你,得叫北城珍宝才对。”
岁岁愣住,随即敛起笑意,“对啊,北城珍宝。”
到达时,岁岁的入场引起不小波动。
珍珠白丝绸的Armani Prive礼服,配以黑白钻石,低胸,细腰,奢华美丽,像是童话中公主的礼服。
她竖起头发,露出细白的脖颈,仿佛天鹅一般,优雅漂亮地走入人群,所有人都在看她。
除了资临。
“他刚刚出去接你了。”韩衍笑道。
岁岁遗憾地朝自己来时的大门看一眼,“一定是我绕花园走,所以才和他擦肩而过。”
韩衍眼神柔软看着她,“忘记说,你今天很漂亮,我相信,在场男士,无一不羡慕资临。”
岁岁咧嘴轻笑,露出雪白贝齿,“韩先生,你真会说话。”
韩衍含笑举杯:“你要在这里站着等资临来吗?今夜他还没有做祝酒词,应该是在等你一起。”
祝酒词。
如果今夜的拉菲合她口味,她就上台同他一起说祝酒词。
“他没接到人,肯定立马就返回。”岁岁看向人群,好奇问:“客人是哪位?是男是女?”
落下的功课现在得补上,看在资临的面子上,总得去打个招呼。
韩衍朝前一指,刚好三三两两簇拥的宾客散开,洛可可风格的柱子旁边,巴黎乐团奏起流行改编古典风格的close to you,悠扬平和的乐曲沁人心脾,一位男士正立在旁边全神贯注地欣赏。
他穿着儒雅时尚,Tuxedo西装,黑色领结,腰间一颗缎材包裹的纽扣掐出流畅线条,高大挺拔,侧对古董马车的方向。
韩衍:“资临的客人,就是他。”
不远处的男人刚好转过身,人流晃动的缝隙中,岁岁看清他的脸。
精明,清瘦,两眼间一副细框眼镜,斯文秀白。
英俊的五官,高贵的气质。
是他。
岁岁猛地转过身,几乎不能呼吸,胸口处像是有张无形的手,大力地往外扯,誓要将她的五脏六腑都撕裂。
是连夏生。
连夏生!
韩衍皱眉,不解问:“朝小姐,你哪里不舒服吗?”
岁岁低下头擦拭湿润的眼角,嘴里喃喃道:“眼睛不舒服,有睫毛掉进去。”
韩衍笑一声,问:“要我帮帮你吗?”
岁岁摇头。
韩衍朝后喊:“连先生,刚好你走过来,朝小姐正问起你。”
岁岁浑身血液倒流。
身后连夏生的声音响起,仿佛隔了一个世纪,悠远深沉。他不唤她朝小姐,他唤:“你好,岁岁,总算见到,我是连夏生。”
第48章
岁岁没有回头。
她僵在原地, 大脑一片空白。
他的问候多么熟悉, 温柔的语气, 听在她耳里,却如同针刺, 每一个音节每一个字眼, 从她的耳朵贯穿进去,直接捅到她的心里。
过去连夏生也是这样和她问候的,每次她负气出走, 但凡重新回家, 他一定会假装陌生人, 故作疏离, 同她说:“你好,隋穗, 总算见到,我是连夏生。”
一字未差, 除了名字谐音。
岁岁差点站不住。
连夏生的手悬在半空,迟迟未能得到回应。
韩衍打圆场:“连先生, 朝小姐身体不太舒服,要不我先陪你入席?”
“谢谢韩总好意。”连夏生不动声色朝前迈进半步,他的目光定在岁岁身上,问:“要请医生吗,我随身携带私人医生, 一个电话打过去, 只需十分钟, 就能赶来为朝小姐看病。”
他的声音近在咫尺,岁岁甚至都感受到他呼出的气息有多炙热,连同这周围的空气一起,扑向她裸露在外的肌肤,烫得她浑身都疼。
岁岁紧咬嘴唇。
这一天,早该料到。
南城与北城相隔虽远,政治经济格局大相径庭,但是网络没有界限。
一个娱乐圈的公众人物,怎么可能藏得住。再说,她从来也没想过要躲藏。她要为自己讨的公道,在连夏生身上。她不可能一辈子都不和连夏生见面。
只是,她没想到,这一天竟然会来得这么快。
岁岁短促呼吸几口。
她已不再是隋穗,她是岁岁,她是他不曾认识的陌生人,她不怕,她什么都不怕。
“不用麻烦。”喊出口的声音,吐词生涩僵硬,岁岁停顿数秒,转过身抬起头——
水亮的眸子,隔着朦胧泪珠,笑意盈盈,她伸出手:“连先生,你好,我是朝岁岁。”
这一次,轮到她被人冷遇。手伸出去,无人握手。
岁岁望过去,连夏生正盯着她,他的视线剐在她脸上,刀子似的落下来。
岁岁作势就要收回手。
他在这时握住她,贴心地问:“朝小姐,怎么哭了,是风吹沙子进了眼睛吗?”
岁岁看向那只握住她的手。
连夏生的手掌,粗糙温厚,他喜欢击剑,常年握剑的地方,磨出厚厚老茧。
岁岁连忙抽回手,一字一字,刻意将话说得周正礼貌:“睫毛掉进眼睛,已经被泪水冲出来,让连先生见笑了,实在不好意思。”
这才是对陌生人该有的态度。
他连夏生,算什么?
什么都不算。
“我还以为朝小姐认错人,恨得眼泪都出来。”
水晶灯的光打下来,流光溢彩的绚烂中,连夏生一张极其英俊的脸平和含笑,高挺山根架着的框架眼镜下,他垂下长长的睫毛,似是思考。
岁岁屏住呼吸。
他什么意思?
不等她回应,连夏生愧疚笑了笑:“是我没有幽默细胞,朝小姐与我初次见面,我不该自以为是讲这种冷笑话,抱歉。”
岁岁声音有些嘶哑,明明一刻都不想停留,却还要假惺惺地说:“没关系,认识你很高兴,希望你今晚玩得愉快。”
她转过去看韩衍,“韩总,我想先走……”
话未说完,连夏生问:“朝小姐刚来就要离开吗?”
岁岁皱眉。
韩衍适时出口:“朝小姐离开与否,是她个人意愿,任何人都不能强迫她。今天的宴会,我会代替朝小姐,和资临一起招待连先生。”
连夏生只是笑,并不回应,他眼皮一扫,打量岁岁,问:“离开前,朝小姐能为我签个名吗?”
岁岁松开攥紧的手,她没有拒绝,淡淡说:“当然可以。”
连夏生递来的是一张明信片。
电影宣发时印的明信片,上面有她在《风月》里穿旗袍的剧照和剧中人物旁白。
台词这样写:有一天我在院子里晒太阳,没有风,阳光晒得人睁不开眼。我热得直喘气,听树上知了叫个不停,生活太过平凡,意识到这一点,我既沮丧又惊喜,那一刻突然如释重负,原来我爱的从来都不是你,而是爱着你的那个我。
岁岁签下自己练了千万遍的名字。
连夏生收回明信片,岁岁匆匆一瞥,望见他的眼神在签名处停留片刻,像是在分辨。
岁岁忽地一下紧张起来。
辛劳苦练,绝不会有任何人能认出她的字迹。就连宋明颂也没能认出,连夏生更不可能。
他从未真正关心过她。
岁岁敛神,细声问:“连先生,有哪里不对吗?还是说你不喜欢我的签名?”
“我很喜欢,谢谢你。”连夏生含笑,“朝小姐在电影里的表现,令人印象深刻,年轻演员很少能有你的这种灵气,仿佛与生俱来的天赋,你很适合演戏。”
“是的,我男朋友也这样说。”
话音刚落,人群中出现一个身影。
西装革履,步伐坚定,朝她而来。
只隔半步,资临牵起她的手:“车无法开进来,我还以为你会在门边等我。”
岁岁用力地握紧他的手。
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她看见资临,会这么高兴。
连夏生问:“朝小姐,你还走吗?”
资临皱眉,目光触及到岁岁发红的眼眶,他微愣半秒,继而伸手抚上她的眼角,温柔点揉:“发生什么事了吗?”
岁岁摇头:“没什么,连先生误会我要离开。”
连夏生仍在看她。
岁岁下意识躲开他的视线,她试图将自己的注意力紧紧放在资临身上,“我是今晚的女主人,不会留你单独一人。”
韩衍开玩笑活跃气氛:“太可惜,我还准备取而代之。”
岁岁笑了笑。
这一场晚宴,远比岁岁想象中更要难熬。
连夏生就坐在她身边,他再也没有和她搭话,只是静静地坐在那。晚宴结束,他走过来同她和资临道谢,稀松平常,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回去的路上,资临忽然问:“你好像有心事?”
岁岁吓一跳。
她定了定神,说:“怕把裙子撑破,不敢多吃,全程都在觊觎美食。”
资临笑起来,他的笑声很淡,掺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难怪你牵我手,握得那样用力,像是掐人,我差点以为哪里又做错,惹恼了你。”
说完,他伸出手晃了晃。指间相连的地方,道道红印。
岁岁愧疚地低下头。一晚上她都没有松开过资临的手。每次连夏生的目光掠过来时,她手上就忍不住使劲。
“对不起嘛。”岁岁挪过去,她吹吹他的手,“下次我再也不穿这条裙子。”
“为什么?”
岁岁面不改色心不跳:“因为它太重,勒得我喘不过气,为了不给你丢脸,我只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牵你手是件让人幸福的事,刚好能够安慰我被束缚的难过。”
资临重新牵起她的手,低下脑袋也为她吹了吹。
岁岁决心不再想连夏生,至少今夜不能再难为自己。
回了堡垒,进入浴室,泡澡一泡就是两个小时,皮都泡皱,未能放松,脑子里的东西仍然牢牢黏在那,怎么也驱不走。
怎么能不想?
晚宴上没能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情绪,在安静独处的环境中无限放大。
越是不去想,那些东西就越是冒出来。
和连夏生重逢的画面不断在脑海中徘徊。他的衣领,他的纽扣,他手腕间带的那支百达翡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