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艳不可方物——耿灿灿
时间:2018-08-29 10:10:55

  “你的条件是什么?”
  “你已经猜到。”
  岁岁深呼吸,字字清晰:“这段时间我会留在你身边,直到所有的事情都水落石出,但是之后我要怎样,必须我说了算。”她眼神坚定,目光炯炯,“夏生哥哥,我是死过一回的人,不介意再多死一次,如果你不能信守承诺,我会死在你面前。”
  连夏生笑容酸涩,“过去你是最怕死怕痛的人,现在却能坦然地用生命威胁我,隋穗,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堪吗?”
  岁岁抬眸:“那我应该一开始就以死威胁。”
  连夏生笑了笑,贴近想要亲她侧脸。
  岁岁躲开。
  她两只手捂住自己的两边侧脸,嘴里嘟嚷问:“你以后还会强迫我吗?”
  “不会。”
  连夏生直接吻她唇。
  岁岁往后退,“我不喜欢你吻我。”
  “行。”
  连夏生伸手去抱她。
  岁岁不让抱:“我也不喜欢你抱我。”
  连夏生悬在半空的手犹豫半晌,最终收回去,“还有什么不喜欢的,最好一次性说清楚。”
  她的话既残忍又天真:“以前我喜欢的,现在我都不喜欢了。”
  连夏生笑出声,凄凉冰冷,透着几分无可奈何:“我知道。”
  岁岁移开目光,假装没有看到他脸上落寞的神情。
  当天夜晚,一个电话打到北城明家,争斗多日的局面总算缓和。南边主动歇战,来势汹汹的攻击戛然而止,虽然造成的破坏已经不可挽回,但是好在能够及时止损。
  明老爷子随即致电各方,资临得到消息后,下意识以为连家认输,兴致冲冲就要去连家接人。
  这一回,没再受到阻扰,顺利获取连家的地址。
  夜晚十一点,漆黑的夜,静得令人窒息。
  双方保镖僵持,形势一触即发。
  劳斯莱斯后车座里,资临穿齐整的西装三件套,银灰色领带,单手托脸,目光凝结成一个点,呆呆地望向车窗外。
  车座前搁着一个钛合金灰色箱子。箱子没有上锁,车内的灯线照进去,缝隙里隐约可见一把枪柄。
  已经等待半小时,连夏生还没有出来。
  资临依旧看着车窗外,手却往箱子的方向伸去。
  已做好所有准备,换做以前,早就动手,但是现在,他必须以岁岁的安全为先。
  他不能伤到她。
  手机屏幕忽然响起。
  是连夏生的来电。
  资临不耐烦地接起,“连夏生,你什么意思——”
  电话那头传来女孩子娇娇软软的声音:“资临,是我。”
  资临绷着的脸瞬间柔和,像是吃到一颗草莓,又甜又惊讶:“岁岁?”
  “嗯。”
  短暂的停顿。
  资临心跳加快。
  两人异口同声:“你还好吗?”
  资临松口气,“我只要你好。”他小心拿着手机,语气宠溺,哄:“岁岁别怕,今晚我就能接你回家。”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资临,你先回去。”
  资临僵住,随即压低声音,快速说了一句德语。
  ——要是有人威胁你,就咳两声。
  没有咳嗽声的回应。
  女孩子说:“资临,没有谁威胁我,也没有谁会伤害我。”
  资临瞥向窗外,阳台上多了个人影,披着外衣,瘦削纤细,一头乌发披在肩后。
  他连忙下车。
  抬头,阳台上的人已经不见,似乎躲到了窗帘后面。
  是她。
  他知道是她。
  资临对电话里说:“岁岁,你出来,让我看看你。”
  电话那头沉默。
  不一会,阳台上有了动静。
  窗帘后重新有人迈出来。
  资临渴望地看过去,像个孩子一样挥动手臂:“岁岁,你看到我了吗?”
  “嗯,我看到你了。”她声音越发温柔:“你今天穿的西装和领带,是我替你定制的那一套吗?”
  资临语气轻松:“是,我怕你嫌弃我穿得不好看,就不跟我回家了。岁岁,快下来,我给你备了回家礼物,你一定喜欢。”
  “资临。”少女拉长尾调,声线有些沙哑,音调却出乎意外的平静:“我今天不能跟你回去了。”
  资临脸上笑容消失,仿佛一盆冰水泼下来,冻得他全身都僵硬。
  她在说什么?
  她为什么不能跟他回去?
  岁岁目不转睛,盯着楼下的男人,缓缓说:“我有我要做的事,必须暂时留在南城,等我以后回去找你,好不好?”
  “什么事?”
  岁岁拧紧眉头,“我不能告诉你。”
  “我必须知道。”
  岁岁死咬嘴唇,“我说出来你也不会信。”
  “我信。”
  “我说我是连夏生说的那个隋穗,我说我不是朝岁岁,你信吗?”
  资临耳朵嗡嗡叫,眼前金星乱舞,心脏快要爆炸,话到嘴边,硬生生改成:“我不信,你是我的岁岁,不是别人的谁。”
  “资临,我求你这一次。”
  她的声音冷静平和,决绝漠然,不容任何抗议。
  他辨得出。
  她在说真话,她祈求他离开。
  资临仰起脖子,冷峻的面孔比黑夜更令人胆寒,声音却呜咽颤抖:“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不是这个意思,那你就跟我走。”
  “我会跟你走,但不是现在,你不能逼我。”
  “所以你不跟我走,是吗?”资临低下脑袋,不敢听答案,狠咬自己的手,堵住差点溢出的哭声:“今晚我会在这里等一整夜。”
  “资临……”
  资临连忙将电话挂断,失魂落魄躲进车里。
  车窗升起的一瞬间,他伏下去,脸埋进膝盖,身体佝偻。
  脑海中有无数个画面浮现来,全是她的一颦一笑。
  不是没有察觉到,只是不愿意去想。他不是傻子,和她朝夕相处,多多少少也怀疑过。
  ——“资先生,我不是我,你还会爱我吗?”
  她问过他。
  多么荒诞的事。他应该这样想才对。
  可是他的第一反应,却是告诉她:“哪怕你身体里装着九十岁老太太的灵魂,我也依旧爱你。”
  他情愿她是九十岁老太太,也不愿意她是那个年轻貌美的女星隋穗。
  他查过隋穗的事,知道她最爱谁。
  连夏生,隋穗一生的挚爱。如果她是隋穗,那么连夏生将是她的挚爱。
  资临将脑袋埋得更低,几乎无法呼吸。
  房间里。
  岁岁转身收拾枕被。连夏生坐在沙发里,问:“你在做什么?”
  “他今晚肯定不会走,在车里睡,会着凉。”
  连夏生没有阻止,叫来女佣。女佣接过枕被往楼下送去。
  “你觉得他会信你吗?灵魂转世的说法,听起来就很荒唐。”
  岁岁垂下眼,轻声说:“会,我说什么,他都信。”
  连夏生起身,将灯关掉,“你有你要解决的事,可他不一定等你。”
  岁岁努努嘴,靠在阳台边。
  连夏生站到她身后,视线遥遥望出去,楼下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安静地停在楼下。
  连夏生拿起毛毯,为她披上,“我答应过你,不会再为难明家,以后我专心处理你的事,这段时间内,不要再想其他的事。”
  他已经退一步,放弃送她去法国的念头。
  现在要的,不过是用她的前事短暂留住她。而这段时间里,不需要其他人的存在。
  “早点休息。”连夏生本能地想要吻吻岁岁的脸,想起她说过的话,不敢碰她的肌肤,转而亲吻她的头发:“晚安。”
  岁岁凝视楼下:“晚安。”
 
 
第70章 
  早上醒来时, 窗外起了大雾。浓白一片,寒气缭绕。
  岁岁从床上爬起来, 不远处连夏生半躺在沙发上,盖着西装外套。
  岁岁轻手轻脚,穿着拖鞋来到阳台边, 楼下已空无一人。
  资临离开了。
  门打开, 走廊上佣人正抱着枕被, 岁岁喊住人, 接过枕被,问:“车里的那位先生,什么时候离开的?”
  “刚走。”
  “有说什么吗?”
  “没有。”
  岁岁抱着枕被, 身后有人喊:“怎么不多睡一会?”
  岁岁回过头看,连夏生睡眼惺忪朝她而来。
  昨晚他在房里守了她一夜,任由她在阳台发呆。今早会在床上醒来, 大概也是他将她抱上床的。
  他没有像前几天那样抱着她睡,而是自觉宿在沙发上。
  她知道, 他彻底清醒了。就算是连夏生, 也需要过渡期。
  鞋尖挨着鞋尖,岁岁扯了扯连夏生的衣袖,“我想吃早餐。”
  连夏生微微一笑,揉揉岁岁的头发,“我做给你吃。”
  太阳底下无新事, 轰轰烈烈的南北之争就此告一段落。岁岁办了停学, 停下工作室所有的通告, 安心待在南城。
  在连夏生身边,她不再掩饰,无论是隋穗还是岁岁都行,惹人怀疑也无所谓。
  只要不是连夏生,凶手是谁,她都不怕。
  连满孝回过别墅,岁岁照常唤他连伯伯。连满孝在家待了几天后,由一开始的戒备疏离,渐渐变成从前的眼神。
  这天回家,连满孝带了庆春园的小吃。
  南城最好的饭店庆春园,寻常人连门都进不去,属于有钱也消费不了的地方。托连家的福,岁岁爱怎么在庆春园吃就怎么吃,其中她最喜欢吃的一道小吃,就是庆春园的龙虾煎蛋饼。
  “趁热吃。”连满孝让佣人将外卖包装拆掉。
  是龙虾煎蛋饼。
  岁岁鼻子一酸。
  这十年来连伯伯对她很好很好,好到她可以对连夏生无法无天。
  她刚到连家那阵子,连满孝外派,没有多余的关心,但是该有的物质生活从来不缺,后来等她长大一些,连满孝也结束了外地的常驻任务。那个时候,她整天小心翼翼,不敢靠近连满孝,在学校被诬陷的事过去后,连满孝开始主动问起她的事,她渐渐和连满孝亲近起来。
  她将他当做父亲一样崇拜,在她心里,连满孝象征着父爱。
  不明不白死去后,她曾想过要回南城找连满孝,但是她不愿意伤害连满孝,逼他为自己伸张正义,毕竟,她曾认定,凶手是连夏生,是他的亲生儿子。
  连满孝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以前隋穗每次从外面回来,都要去庆春园吃这个龙虾煎蛋饼,有一次去晚了,人家不卖给她,她就不肯吃晚饭,非说要等到明天店开门了再去吃,脾气不知道是随谁,犟得很。我看不过去,悄悄打了个电话,让那边半夜三更送了夜宵来。”
  连满孝停顿,笑出褶子,“她一边说着不吃,一边将整盒夜宵全都啃进肚里。隋穗啊,最会讨人高兴,这不,给她送一顿夜宵,她能记上一个月,那段时间,她每天都眨着眼对我说,连伯伯,你是世界上最好的父亲。”
  岁岁眼眶湿润。
  连满孝:“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虽然不是亲的,也没有随我连家的姓,但是对我而言,她就是我女儿。”他意味深长看岁岁一眼:“最开始我以为夏生疯了,但现在我能理解了,朝小姐,无论如何,请你活得快乐幸福。”
  岁岁吃一口酥香的龙虾煎蛋饼,眼泪掉下来。
  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太过匪夷所思,她不会奢望别人都像连夏生那样接受,连伯伯能对她说出这番话,已经出乎她的意料。
  两人正在客厅聊天,佣人出声:“小连先生回来了。”
  连夏生风尘仆仆,迈进客厅,眼睛往茶几上一瞥,当即上前,直接将食物全都丢进垃圾桶。
  连夏生拉起岁岁,神色肃穆:“我不是让你不要随便吃东西吗?”
  岁岁吓一跳,“你怎么了,是连伯伯买回来的,不是别人买的。”
  连满孝:“夏生你什么意思?”
  连夏生将岁岁护在身后,一双幽深似湖的眼睛又冷又寒,仿若毒蛇,目不转睛,凝视连满孝:“爸,我是什么意思,你心里有数。”
  连满孝拍桌而起,“夏生,你再怎么胡闹,我都可以不计较,但是今天,你实在太过分,把话说清楚。”
  连夏生:“我重新开始查隋穗的身世,你猜我查到了什么?”
  连满孝一愣,下意识看向岁岁,神色有些慌张:“能查到什么,当年我做善事在孤儿院接回一个小女孩而已。”他起身,有意回避:“夏生,有什么事我们去书房谈。”
  “行。”连夏生朝岁岁招手:“岁岁,你也来。”
  从客厅到二楼书房,短短几分钟的路程,三个人的步伐格外缓慢。
  心思各异。
  连夏生紧紧牵着岁岁的手,力道太大,差点弄疼岁岁。抬阶只差一步,他忽然停下。楼梯拐角半明半暗的光线里,岁岁抬眸去看,连夏生犹豫彷徨。
  “夏生哥哥?”
  连夏生伸手为她将长发挽到耳后,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无论之后你听到什么,都不用害怕,更不必对自己有所怀疑,你要记住,你是最好的,包括你的感情。”
  连满孝站在书房门口,若有所思看向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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