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艳不可方物——耿灿灿
时间:2018-08-29 10:10:55

  岁岁坚持发问:“没有人找我吗?”
  这一次,连满孝及时回过神。他看着眼前这个和隋穗有几分相似的年轻女孩子,自觉对应她的问话:“有,那个男人一直在找,但是……”
  “但是什么?”
  “他只是想顺着你找到你的母亲而已。”
  岁岁合上眼,双唇阖动。
  连夏生为她擦眼泪。
  她在他的掌心无声哭泣。
  哭了没多久,她推开他,重新坐端正,整理仪容,神情淡然,除了略显红肿的眼,看不出哭过的痕迹,仿佛刚才伤心的人不是她。
  她的嗓音有些沙哑,却已恢复冷静:“谁杀了我?我要一个名字,更要一个理由。”
  连夏生瞥向连满孝。父子俩对视数秒,连满孝移开目光。
  他有愧疚,算起来,是他没有保护好隋穗。
  连满孝的声音多了几分沧桑:“当年顾家一定要娶进门的儿媳妇,是江家的千金江燕,一直以来,她都知道何念的存在,即便如此,她依旧执意为顾家生下了一儿一女。”
  “是她设计杀了我吗?”
  “是。”
  “她恨我的母亲?”
  “我不知道。”
  岁岁张嘴还想问些什么,喉咙里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她已经得到真相。
  所有她想要知道的事情,都已经水落石出。从头到尾,她都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存在,何须再问为什么。
  她被杀,是因为她的身世。或许江燕只是纯粹为了泄愤,或许江燕是怕她这个私生女认祖归宗,无论哪一样,她的被杀,都和她自身没有任何牵连。
  这一刻,岁岁忽然松口气。
  她内心平静得近乎诡异,仿佛这一切是别人的人生,而不是她的人生。
  她从悲天悯人中解脱出来,成为一个理智的实用主义者。
  她不在意上一辈的恩怨,她的存在对于别人而言是怎样,她不在乎。她只在乎她自己,她没有做错事,她不该被任何人夺去生命。
  她不需为自己的出生而自卑,她没有欠任何人,她来到这个世上,并非她自身的意愿,若非说欠账,也该是顾家那个男人欠她。
  连夏生凑近,他安慰她:“岁岁,不要太伤心。”
  岁岁先是一怔,而后笑道:“我不伤心,我很开心,愿望达成,我的心里再无疑惑。”
  连夏生一掌拢紧她的两只手,他眉宇间透出遗憾的印纹,隐忍愈发的愤怒,他说:“江燕夺走的不仅是你的生命,还有我的。”
  岁岁并不应答,她脑袋一低,就能靠到他的胸膛。她想了想,最终贴过去,闭上眼,什么都没想,假装自己还是从前的隋穗。
  南城的日子过得格外快。从前还有盼头,希望真相大白,现在已经了然,每天数着时间过活。
  朝月被重新送回北城,接她的是易丽和宋明颂。
  宋明颂来时,连夏生告诉岁岁:“你的青梅竹马很聪明,两年前他接近顾家,结果被江燕陷害入狱,不久前,他写了信举报江家,希望能够扳倒江家,这一举动无异于以卵击石,江燕的儿子已经开始采取行动。”
  岁岁慌张,恳求:“宋医生就像是我的亲哥哥,我不想看到他出事。”
  连夏生抚摸岁岁的长发:“傻瓜,我知道你担心他,所以我早就有所准备,你放心,我会保护他。”
  岁岁眼睛有些发红:“夏生哥哥,我记得你以前最讨厌宋明颂。”
  “因为你对他很不一样。”
  “嗯。”岁岁没有否认,她声音嘶哑,问:“以后怎么办,你会让顾家知道我母亲的下落吗?”
  “当然不会。”连夏生伸手,轻轻捏住她的鼻子,“你在想什么,我心里有数,接下来的事交给我,你放心做你的朝岁岁。”
  他的声音很温柔,岁岁却听得想哭。她仰起脸,视线落在他面上,嘴唇嗫嚅,像是突然丧失语言能力,连个谢字都说不出。
  他大概是她肚子里的蛔虫,看她一眼便心知肚明,所有的事都考虑周全,甚至连回应都无需她来想。
  轻描淡写三个字:“不用谢。”
  他答应过她,要为她报仇。他自问卑鄙而精明,要让她永远心存感激,这是他留给自己的退路。他很清楚自己的心思,所以更要全力以赴。
  他告诉她:“这件事是我自己争取来的,别人都没有的权利,所以你绝不能收回去。”
  岁岁怔怔地凝视他,问:“你要做什么?”
  “做我该做的事。”
  连家的火力忽然一转,转向北城顾家。
  和上次不同,这一次,连家似乎不想分出输赢,只为同归于尽。
  众人大吃一惊,以为错过了什么好戏,凡事都得有个由头,上次连家和明家斗起来是为了女人,这次也该有个导火线。不等他们去探,连夏生主动放出风声。
  一年前隋穗的死亡,是江燕的手笔。
  丑事被揭,顾家措手不及。僵持了一段时间后,顾戈主动请求与连夏生见面。
  顾戈上门时,岁岁正好从外面回来。
  佣人接过岁岁的手袋,用眼神指了指沙发上的顾戈,悄声说:“刚来的客人,说要见小连先生。”
  岁岁点头:“好,我知道了。”
  她快速看了眼,顾戈穿着军装坐在那,腰杆挺得笔直,不苟言笑的面庞英俊端正。她走过去,将刚泡好的茶端给他,说:“夏生哥哥马上就会回来。”
  顾戈认识她。
  他看过她的档案,知道她是谁。前不久连夏生和资临争得死去活来,就是为了她。
  她有个好名字。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简单易记,喜气浪漫。
  顾戈摩挲杯把,转过头瞥一眼。
  女孩子没有化妆,五官白皙漂亮,马尾扎在脑后,朝气蓬勃。她穿着奶油绿的窄身裙子,米白色的小猫鞋,年轻美好的身型袒露无疑,过膝的裙子下,一双腿瘦白修长,没有多余赘肉。
  他咽一口茶,杯子落到茶几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动静。
  岁岁本来已经转身离开,这时候回过头,好奇看了看。
  顾戈端坐的姿势像一座肃穆的钟,此时这座钟往旁挪了挪。岁岁看看周围,只有她一个。
  她皱了皱眉,收回视线,没有理睬,继续往前。
  小细跟踩在楼阶上,发出清亮的脚步声。顾戈听了一会,回过神时,呼吸有些灼热。
  连夏生很快到家。
  客厅顾戈已经等候多时,他站起来,朝他伸出手:“夏生,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连夏生的目光扫下来,唇线紧抿:“我有事要处理,你先坐一会。”
  顾戈眉头紧锁,收回手,重新做回一个被冷落的客人。
  连夏生径直走到楼上。
  岁岁的卧室门没有关,他推开门轻手轻脚上前。
  岁岁正垂着视线看东西。
  是她作为隋穗时的照片。从儿童时期到少女时代,每一张都是笑脸洋溢。
  “见过客人了吗?”连夏生站在她身后。
  岁岁点点头,翻开相册另一页。
  连夏生:“他是顾家的人,叫顾戈,是顾长海的儿子,你同父异母的亲哥哥。”
  岁岁一愣。
  连夏生:“要再去见见他吗?”
  岁岁下意识摇头,“我没有亲哥哥,朝岁岁只有母亲,没有其他亲人。”
  她话里撇得干净,然而好奇心作祟,等连夏生离开时,她又站起来,“夏生哥哥,你等等我。”
  顾戈跟在佣人身后,书房的门推开,连夏生坐在椅子里。
  书房里还有一个人。
  顾戈扫了几眼,眉头微蹙,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如果今天不方便,我明天再来。”
  连夏生摆手,示意他坐下:“她不是外人。”
  顾戈沉默,目不斜视。
  他察觉到女孩子打探的目光,和刚才初见时的冷漠不同,她似乎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顾戈假装没有看到,手指微微蜷缩,肩膀有些僵硬,像是一只蚂蚁从衣服底下钻进去,不太自在。
  书房里的气氛莫名尴尬起来。
  谁也不说话。
  憋了一会,顾戈忍不住,视线没有落到连夏生身上,而是落到岁岁身上:“朝小姐,我的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吗?”
  岁岁细声细气答:“没有。”
  顾戈这一声,恰好提醒了她,顾家人没什么特别,同样的鼻子嘴巴,没有半点和她相似的地方。她回忆起顾柔的样子来,和她也不像。
  岁岁想着想着笑起来,暗骂自己无聊,唯一一点血缘关系早就随她的死亡而逝去。亏她特意跑来见顾戈,有什么好看的。
  岁岁甩手走人,顾戈的目光却迟迟未曾收回,“夏生,你这位小女朋友,脾气挺大。”
  连夏生笑一声,语气有些怪异,“难得见你评价谁,惜字如金的顾戈原来也会对别人评头论足。”
  顾戈坐回去,双腿一叠,齐整的军装一丝不苟。经年累月磨出来的气质,一个眼神即可震慑人心。
  他今天是来谈正事的,不是来聊女人脾性的。
  顾戈开门见山:“夏生,我们曾经是战友,虽然后来选择的路不同,但毕竟有当年的情分在,既然能够选择做朋友,又何必非要做敌人?”
  连夏生笑了笑,“为了一个人,我在所不惜。”
  顾戈:“她已经死了。”
  “对,她已经死了,被你母亲害死了。”连夏生敛起笑意,冰冷的眼神仿佛淬毒一般,“所以我要她江燕偿命。”
  作者有话要说:  谁能想到,我在外旅游,竟然只是换了个地方码字而已。
  话说,关于顾戈,这要是快穿复仇文吧,剧情发展可能就刺激了。灵魂是同父异母的妹妹,身体却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多么完美的德国骨科啊,你妈搞我,我搞你全家,女主自己直接上。啊,我已经暗搓搓脑补完一篇文了,笑容逐渐猥琐。
  这剧情终于要写完了,下一章可以摸到男主的戏份了。但是哈,我明天要赶飞机去另一个城市,所以……你们懂的,我尽量写出更新来。
 
 
第73章 
  书房里静得只有呼吸声。白炽灯光线照下来, 略微有些刺眼,顾戈眯了眯眼, 许久,他回应连夏生,语气沉重, 字字清晰:“我妈确实丧心病狂。她做出这样的事, 我没有什么理由好替她狡辩的。”
  连夏生敲着桌角,直接利索地表达自己的意思:“让她自首。”
  顾戈无奈:“夏生, 纵使她有千错万错, 但她是我母亲。”
  “所以, 你今天来, 是想告诉我, 你们顾家铁了心要护着江燕这个杀人犯?”
  顾戈蹙起狭长冷峻的眉眼。半晌, 他吐出一个字:“是。”
  “行。”
  顾戈起身,恳求:“夏生, 只要你肯放过我的母亲, 留她一条活路, 无论你想要什么, 我都会无条件答应。”
  连夏生看都没看他一眼, 指着门的方向:“好走不送。”
  顾戈低下脑袋,走出没几步,想起什么,艰难开口:“我父亲托我问连伯伯,是否知晓何念的下落?”
  连夏生冷笑一声, “女儿死了,却连半句话都没有。”
  连满孝说的对,在顾长海眼里,隋穗只是一个用以威逼利诱的工具,一场自以为是的爱情牺牲品。
  顾戈面容淡漠:“我父亲一向绝情。”
  连夏生紧握拳头,青筋暴起:“滚出去。”
  顾戈已经恢复如常,他收起刚才苦苦哀求的样子,无情无绪将门带上。
  门刚关上,立刻有东西砸到门边。
  顾戈头也不回,整理袖领,步伐稳重,朝楼下而去。
  结果早有预料,注定不欢而散。但他必须来这一趟,这是顾家的礼数。
  经过二楼拐角处,隐约望见门边走出个人影。
  身形窈窕,胳膊下夹几本书。
  是那个叫朝岁岁的小姑娘。
  顾戈不自觉停下脚步。
  看了好几眼。
  光线晦暗的长廊,女孩子背影拖长,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他凝视她,连他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会注意她。
  准备离开,脚刚迈出半步,忽然前方的女孩子快速回头瞥了瞥,这一眼,正好对上他的目光。
  顾戈愣了愣。
  隔着长长一段距离,一人站在光下,一人立在阴影处。
  数十秒的时间,仿佛数十年,秒钟掰成碎片穿插而过。
  顾戈触电一般移开视线。再抬眸时,女孩子已经转身,继续往前。她迈向阳光,雪白的皮肤近乎透明,像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使。
  顾戈抿紧单薄的唇,肃穆军装下,胸膛里装着的心脏强而有力地跳动,一声声,像鼓声,疾而稳。
  这次顾连两家的会面结束后,双方正式进入交战期。
  最先是江家倒下,一夜之间变卖抛售旗下所有产业。再然后是顾家。
  这期间,连夏生接到过不少电话,大多数是试探,谁给他打电话都不稀奇,只除了一个人。
  “资先生,有事吗?”
  电话那头资临的声音略显疲倦,像是久病之人,连呼吸都显得格外绵长。他问:“你对付顾家,是为了岁岁吗?”
  “为我的隋穗。”
  “好,我知道了。”
  没多久,按兵不动的明家也加入了这场战争中。莫名其妙多了另一个强劲的对手,原本就勉强支撑的顾家,一下子被打成筛子。
  外人看得目瞪口呆。谁能想到,前不久还在为一个女人争得死去活来的连夏生和资临,竟然说联手就联手,共同将枪口对准顾家。
  连夏生尚有充足的理由对付顾家,但是资临又有什么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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