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小金牙会跟着金毛或金橘上山,老金则是完全地沉寂下来了。一来上了年纪,体力不如小年轻好了;二来入秋后开始掉毛发,东一撮、西一撮的,尤其是今年,毛掉得特别厉害,掉得它都开始怀疑狗生了。
是以,因掉毛而心情不那么美好的老金,趴在自己的窝前懒洋洋地晒太阳,即便嗅到蜂蜜香甜的气味,搁以前早就凑上去刷存在感了,这次却没精打采。
“吱!”金毛蹲在洗衣板上,等半天没等来男主人,无聊死了,一下蹦到老金跟前,吱吱地和它打商量:要不你陪我去呗!真的是好东西,去了保管值回票。
老金抬了抬眼皮,没搭理它。
金毛继续吱吱吱。
盈芳坐在屋檐下,织着毛衣、看着这一幕,享受岁月静好。
不想,美好时光被打破。
小虎匆匆跑来找她:“嫂子,军犬营那边派人来带金牙,说是今天就要它去营里报到,金牙咬断了绳索,往山脚方向跑去了。一伙人追了上去。我趁休息,过来和你通个气。这事儿你应该还不知情。”
当然不知情。
盈芳气得半死:“他们啥意思啊?啊?不和主人商量,就先去抓金牙了。讲不讲道理!”
“八成是怕咱们不同意。”姜心柔一语道破。
“那也不能先斩后奏呀!”盈芳搁下毛衣,挺着大肚子要去找军犬营的人理论,姜心柔拉住她,谢过小虎让他先回去,等小虎走后劝闺女:“你傻呀,挺着大肚子找人理论,不怕出状况吗?小金牙机灵着咧,既然跑山里去了,先让它在里头躲一阵子,等你爸他们回来,让他们出面和部队理论。”
“可是……”盈芳担心小金牙。
“再不然让金毛跑一趟,让它带着金牙躲起来,别被那些人找到。回头天黑了躲家里来。我就不信他们敢来咱家明抢。”
于是,穷极无聊的金毛,被委以重任,颠颠地去山上找小金牙。
老金吭哧吭哧地喘着大气跟着去了。宝贝儿砸搞不好要被抓去“强行服役”,当爹的哪里还躺得住。
小金也出洞了,不过没让姜心柔发现,直接走的地道——金大王又给它自己挖了条通往大山的秘道。不过考虑到院子是借住的,金大王没费力气挖成人行通道,而是就一条深邃的孔洞。
娘俩兜着步子在家等消息。
一面盼着小金牙回来,一面又担心回来路上被军犬营的人捉去。
忐忑的心,随着日暮降临,显得尤为焦灼。
好在直到天暗下来,都没再看到小虎跑来通风报信。换句话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姜心柔穿上围裙去灶房做饭。
因明儿大部队要从运城开回来了,今儿都在这里吃饭,顺便整顿一下柴禾。
“乖囡,妈做饭去了,你留意着门口,小金牙回来,让它赶紧藏地窖去,过了今晚就没事了。”
盈芳提着的心一下更悬了,不甚确定地说:“妈,瞧你说的,军犬营的人不至于上门来抢吧?”
“谁知道呢。”姜心柔小声嘀咕了一句,继而叮嘱闺女,“小心驶得万年船总没错。”
于是盈芳继续担任守门员,双手撑着后腰,焦灼地在屋檐下踱步,时不时地留意大门口的动静。
第498章 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怎么在外面?不冷吗?”向刚推着自行车进来,见媳妇儿在院子里踱步,眉头一皱,“这天入夜有露珠了,别着凉,快进屋去。”
盈芳见他回来,顿觉有了主心骨,当即把下午的事大致说了一遍,末了蹙着秀眉忧心忡忡问:“其实我并不愿意小金牙走老金这条路,咱能拒绝吗?”
“你要不乐意,咱就不送。”向刚不带停顿地回答。
停好车,看了眼天色,想了想对媳妇儿说:“既然小金它们都跟着去了,想必不会有事。我先找团长打听打听,弄清楚到底咋回事。”
“吃了饭再去吧,不差这点时间。”姜心柔走出来说,“饭做好了,你忙一天也累了,快坐下,吃饭皇帝大,吃饱了再去打听。”
三人坐下吃饭。
吃一半,老金吭哧吭哧地跑回来了。
“老金,你儿砸咧?”
老金哈着舌头,气喘吁吁地扭头看。
三人以为小金牙跟在后头,母爱爆棚的姜心柔抢先一步出去,想要抱抱可怜催的小狼犬。
可哪儿有金牙的身影啊?
倒是金毛,熟门熟路地翻墙进来。
见大伙儿齐齐瞅着它,还当列队欢迎它呢,兴奋地翻了个跟头,吱吱乐个不停。
“金毛,金牙没跟着你们一块儿回来?”
“嘁——”金毛漏了气,撅着腚甩了甩尾巴,攀上院角的皂荚树,气呼呼地荡起秋千。
“喵——”
喵大爷出现了,背上驮着一只明显赶超它体型的动物,除了金牙还有谁?
“金牙这是怎么了?”姜心柔心疼地迎上去。
向刚提起金牙,掀开它眼皮正要检查瞳孔,金牙不耐烦地探出爪子,虚空一挥,继而又耷拉下来,就这么吊在向刚手上,继续呼呼大睡。
看清小家伙只是睡着而不是晕过去,三人齐舒了口气。
“小向,你抱它去地窖吧,我在角落铺了些碎布头,暂时先让它睡那里。等明儿你爸他们来了,咱再找师长理论。”姜心柔提议。
“爸他们明儿回来?”向刚还不知道这个事呢。
盈芳便把收到电报的事说了一下。
向刚听后,想了想也好,要是这事儿真是师长整出来的幺蛾子,陈团即便知道怕是也有心无力,索性不去难为他了。等明儿岳父大人回来了,再商讨对策。
三人安顿好跑累了困觉的小金牙,盈芳还贴心地在它临时窝前放了碗麦乳精冲泡的米糊糊,抚慰它今日所受的惊吓。
金毛见了,馋得直吞口水,叽叽咕咕指责盈芳偏心。
盈芳还能咋地?每只都来一碗呗。
吃饱喝足,撵小家伙们回窝睡觉。
小俩口也推起自行车回家。
远远看到陈团抽着烟,蹲在大院门口等他们。
看那架势和眼神,就知道他肯定是有话和向刚说,盈芳识趣地先上了楼。
“小舒,你回来了?”吴桂花开门出来倒洗脚水,看到盈芳抓着扶梯慢悠悠地走上来,四下看了看,凑近盈芳小声问,“听说下午军犬营的找你家麻烦?还把小金牙吓进深山去了,有没有这回事儿啊?”
“小金牙是吓跑了,这不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具体情况我们也不是很清楚,打算明儿上部队问问。”盈芳用事先和她娘对好的话说道。
隔墙有耳,哪怕吴桂花信得过,这种事情还是能少说就少说。
和吴桂花闲唠了几句就进屋了。
一进屋,嗅到一股浓郁的酒香味,盈芳疑惑地走到西屋,莫非是酒坛子打翻了?可家里没看到有老鼠啊,金毛几只今儿也一直都在娘那边。
正疑惑,却见金大王卷着西屋的窗棱丝丝地吐着蛇信,每吐一下,就哈出一口酒味。
“小金?你啥时回来的?偷喝酒了?”
问完,盈芳自己都觉得不可能。
因为在一起这么久,从来没见小金偷喝家里的酒。除了上次金毛带来的猴儿酒,它倒是伸出蛇信舔了几口……咦?说到猴儿酒,空气里弥漫的酒香,还真有几分猴儿酒的味道。
再联想下午时有点反常的金毛,恍悟地问:“是不是偷喝了金毛的酒,所以它来告状了?”
小金晃了晃扁扁的三角脑袋,既像摇头又像点头。
盈芳还想再问点什么,忽见金大王吧嗒抽搐了一下,原来是尾巴稍脱离了窗棱,往下滑了两个木楞格子,蛇信及时卷住格子,好悬没继续往下掉。
待尾巴稍重又卷住窗棱,金大王掀了掀眼皮,似乎想嘚瑟一下,结果因为困得睁不开眼,导致效果像是在翻白眼。
果然是醉了。盈芳闷声偷笑。
清醒时候的金大王,可没这么萌。
向刚回来时,盈芳还在笑。
“这么开心?”男人挑眉睨她。
盈芳把小金的糗态一说,向刚也忍不住笑了。
又说到猴儿酒——
“要不明儿跟着金毛去瞅瞅?”盈芳略显兴奋地提议,“看它那激动劲,那酒八成不是它的,没准是哪个树洞里新发现的……就是不知道被小金偷喝了多少,不过要是真有,能带一小瓶回来我也很满足了。”
看到媳妇儿愉悦中透着那么点馋样的满足表情,向刚笑着刮刮她鼻尖:“你可不能喝,起码得等娃断奶了才能喝。”
好嘛。盈芳泄气地垮了肩。忘了她此刻不是自由身。
向刚沉沉低笑,随即亲了亲她的额头,拥着她边往卧室走边在她耳畔说:“放心,要是真有酒,不管多少都给你留着,其他人一口都不给。”
明知不可能(就算他真的说到做到,她也做不到藏起来吃独食啊),可听着就是高兴,心里简直比喝了野蜂蜜还甜。
最让人感动的甜言蜜语不外乎如此——只要你要、只要我有;倾我所能、尽我所有。
第二天,盈芳家一切如常。
那些想看她家好戏的家属们无趣地收回了偷觑的眼神。
李双英过来问情由:“昨儿我回娘家了,早上进门就听几个碎嘴婆念叨了昨天的事。到底咋回事啊?上次不是说好等小金牙大点了再送它进军营的,咋这么突然?”
第499章 左右为难
盈芳苦笑地摇了摇头:“具体我们也不清楚。”
“我这就找老陈去,让他抽空问问。”李双英性子直爽,路见不平就想拔刀相助。
盈芳忙拉住她劝道:“嫂子,这事儿先缓缓,等摸清底了再说吧。别让陈团长为难。”
“他为难啥啊。”说完一顿,似乎也会过意来了,试探性地问盈芳,“你意思是,这事是上面下的指令?”说着,手指指头顶上方。
“也许是,也许不是。在没摸清底子之前,咱还是冷静点。左右小金牙没被带走。”盈芳说道。
李双英想了想,头一点:“成!我有数了。等老陈回来我私底下问他,看他知不知情。唉,你说做人咋这么难呢!就不能心往一处使嘛,非得……算了,不说这些了。你这是要出门?婶子呢?今天不过来?”见盈芳穿戴齐整似要出门,李双英顺嘴问道。
许是双胎的缘故,离预产期其实还有两个多月,肚子却大得让过来人都不免担心。
盈芳笑着道:“嫂子你别担心,我会小心的。我妈在家备饭菜呢,我爸他们今天回来。”
“真的啊?那可真是好事。”李双英也替盈芳高兴,“干脆我陪你走一段路,反正我也要去菜场买菜,顺路。”
盈芳见她手里的确挎着个空竹篮,便没推辞。
到了岔路口,两人分别。
盈芳去了爹妈的住处。
姜心柔正在灶前炒绿豆粉。
昨儿泡的绿豆,今早起来搓洗掉绿皮,蒸熟后碾碎,热锅冷油下锅翻炒。
见闺女进来,姜心柔忙问:“乖囡,你看我这样炒对不对?咋老黏成一团?正常吗?”
依照闺女昨天说的方法,前面几道程序,姜心柔觉得挺顺利,哪怕搓洗绿豆皮很费工夫,也信心满满。可到了翻炒这道程序,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搞错了,咋越炒越黏啊。这样还怎么炒?
“是这样没错。”盈芳说,“就是要炒成一团,火小点,炒到不再粘锅就成了,快好了舀两勺蜂蜜进去搅拌均匀。要不妈你歇会儿,我来炒。”
“不用不用,炒法正确就行,你到外头坐,别老站着,越站脚越肿。”姜心柔心疼地念叨了几句。
盈芳拗不过她娘,坐在堂屋桌前择菜。
娘俩一个灶房、一个堂屋,隔空唠嗑。
期间,金毛晃进来打了下酱油。
金牙也跑进来咬着她的裤腿撒了会儿娇。
随后,几只小的围着灶台排排坐。
绿豆粉炒到后面,尤其是添了几勺蜂蜜之后,那味儿散逸在空气里,香香甜甜,太好闻了。
吧嗒……
金牙昂着小脑袋,淌起口水。
金毛挠了挠腮,吱吱吱地取笑它。
金牙头一撇,哼!俺还小呢。
没一会儿,金毛吸溜吸溜也咽起口水。
胖金橘不知何时,迈着优雅的猫步蹑手蹑脚地来到灶房。
要不是姜心柔盯着,想必早跳到灶台上,伸爪子到锅里直接抓来吃了。
盈芳择好菜进来,看到三个小家伙淌着哈喇子,眼巴巴地围着灶台,等美味出锅,不禁笑出了声。
终于,绿豆炒成团且不再粘锅。
盈芳已经擦洗干净砧板、模子,并拿开水烫过。
姜心柔铲着一大坨黄绿色的豆面团子,从大锅转移到砧板,往模子里填豆面。
热乎乎的豆面很软,很方便塑型。
填满模子后,倒扣在砧板上,待豆面凉了,微使力一震,雕着不同花样的绿豆糕,完整地从模子上脱落。
“来,金牙、金毛、橘子,过来尝尝。”姜心柔掰了一块,分给几只小的尝鲜。
盈芳也拿起一块尝了一口。粉粉糯糯的绿豆,夹杂着野蜂蜜的甜香,入口即化。
“好吃!”
“好吃也不能多吃。”姜心柔提醒闺女。
怀孕了忌食过热或过凉的东西,绿豆属凉,少吃点没事,吃多就不好了。
盈芳当然知道这个理,吃了一块就没再吃了。
“别看浸泡的绿豆不少,做成糕才这么点。”
姜心柔自己也吃了一块,末了一数,除却小家伙们趁她们不备迅速叼走的,剩下就只有十来块了。
“留几块给你爷爷他们尝个鲜,余下的你拿去送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