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表示理解地点点头:“可不是,建军俩口子都是好的,可惜……那你忙,我下地去了,这天热的不对劲,没准儿要下雨,鸡舍建好了别忘了铺张油纸。建军家要是没有,你上我家拿去,我那还有一张多的。”
向刚应下了:“谢谢叔。”
“客气啥!对咯,听社长说你家那屋要修,人找齐了没?没齐算我一个。别的不会,力气有两把。”
“打算农忙结束就翻修,叔有空欢迎随时过来。”
“成!那就这么说定了!”
村民唠了几句就走了。
向刚接着又忙碌了半小时,总算把废弃三年的鸡舍修好了。扔掉了几片发霉发脆的木头,添了几块削平的竹板上去,又给鸡舍添了四只“脚”——四根竹子稳稳扎入泥地。
这么一来,鸡舍离地约莫有三十公分,既防潮又符合鸡的生活习性——鸡都喜欢往高处站,何况是剪了翅膀的野鸡,肯定更喜欢。
鸡舍旁还延伸了一小片,篱笆墙和鸡舍间架了块旧门板,三者无缝衔接,方便鸡们雨天踱步。
“这么快就修好啦?”清苓给东屋掸了尘,出来换了干净的水,顺便来看看鸡舍修的怎么样了,没想到已经修好了。
“嗯,回头我找些细长的小竹苗过来,在这儿插上一排,日后长高了也是一道防线,免得鸡飞出篱笆墙去。”向刚指了指旧门板延伸的鸡舍平台。
“细长的竹枝吗?我见过,就在竹林那边,还是紫色的呢。”清苓想起上回挖竹笋,挖到过一片紫色的竹丛,成竹也就大拇指头那么粗,小竹苗就更细了,很适合栽种在家中庭院里。
“紫色的?”向刚笑了,怕是紫竹吧?这丫头,运气每次都那么好。
“那成,一会儿我去竹林找找,你就在我说的地方摘绿豆,别乱跑。不听话就别去。”
清苓:“……”姑娘我十七了,不是七岁!
而这家伙也就二十出头,却搞得这么老气横秋,听得她牙都酸倒了。
牙酸归牙酸,嘴上还是应了。
在井旁冲了个凉,套上汗湿了又干的汗衫,捧着清苓送上的茶碗一口气喝完凉茶。
清苓也出了一身汗,赶在向刚冲凉的当口迅速地在房里抹了把澡,不过没换衣服,手不方便啊,还得晚上找师娘搭把手才行。
两点光景,日头遮阴了,社员们踢踢踏踏地往地里赶,嚷嚷着要下雨什么的。
清苓两人干脆把院子里晒着的东西全收了,门窗也都关好、锁紧,即便真下雨也不怕,这才提上背篓、竹筐以及镰刀等小农具,再一人一顶草帽,抓紧时间上山。
上山前顺道拐了趟师傅家,给师娘提了个醒,并帮她把大头收了。
免得她老人家坐在屋里缝补,没注意变天,那可真叫倒霉了——二老家晒着的东西可比她家多多了,光草药就铺晒了两张大席子。
一到山上,两人兵分两路、各奔目的地——
清苓负责收绿豆。不过不需要把豆子一颗颗地撸下来,直接把成熟的豆荚摘下来扔进背篓就成,回家再慢慢剥壳。因此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就把背篓装满了。
向刚则去了竹林那边。果然如清苓说的,在竹林边缘发现了一丛紫竹,长得非常茂盛,四周爆满了细细的小竹苗。
第56章 有八卦
向刚挑茁壮的苗子挖了,连着一口气挖了三五十株才停。
接着去了下套的地方,可惜不是天天都有兔子上套,今儿就没中。倒是昨儿挖的陷阱里,依旧捡到山鸡两只,个儿挺肥。
提起山鸡掂了掂,清俊的脸上,漾起一抹温煦的笑。
肩上背着一竹筐紫竹,左手两只肥溜溜的山鸡,右手一大捆干柴,向刚闪身出了竹林,和清苓碰头。
天色越发黑沉沉了,多半会有一场大雨,很可能还是电闪雷鸣的那种。
因此两人没在山上多逗留,反正此趟上山的目的已经达到,还意外收获山鸡两只,今晚又有肉吃喽。两人都很高兴,兴冲冲地下山往张家赶。
社员们这会儿也忙翻了。
尽管是今年夏收以来第一次变天,运气可以说很好了——大部分稻谷都已晒干、入库;大部分秧苗也都已插好。
可还是有一小部分没完成,这不随着天际的乌云团越来越厚,彻底打响了和老天爷抢粮的仗。
社长和书记也都赤膊上阵,加入抢粮的行列。
留了几个人继续在秧苗田插秧,其余的全部集中到晒谷场,铲谷、装袋、推车、入仓。来来回回,争取在最短的时间里,将最多的粮食抢收进公社仓房。
一开始还有人抱怨老天不给力、最后几天了还要来场大雨什么的,到最后,没一个人说闲话了,因为天色越来越黑,只顾争分夺秒地埋头干活,希望能赛赢时间。
向刚把清苓送到张家,卸下竹筐和两只山鸡,也跑来了晒谷场帮忙。
“好小伙子!”向荣新抹汗的工夫,朝他竖竖大拇指。
社长也友好地朝他笑笑,心里惦记着昨儿说的野味,不知道今天有没有……
向刚的加入,给大伙儿缓解了不少压力。
他人高马大,又是部队出身,看他干活就跟看戏一般过瘾——两手一抓、一提,就将满满一麻袋谷子甩上了肩,手里还提一袋,三步并两步跃至手推车前卸下,眨眼工夫又回到麻包前……来回一趟两麻包解决了,这边大伙儿才把一个麻包送上车,无论是速度还是力气,都比不过他。
看得一帮同龄的小伙子们羡慕极了,纷纷看向自个儿的胳膊,咋就没向刚鼓鼓囊囊纠结有力的肌肉咧?
而负责扫谷、装谷的年轻媳妇以及没嫁人的姑娘们,更是看着向刚那一身油润强健的胸肌红了脸。
在向刚一个顶仨的帮忙下,大伙儿终于赶在暴雨之前将满晒谷场的粮食,送进了粮仓。
前脚才进公社,后脚就见豆大的雨点随着轰隆隆的雷鸣啪啪地落了下来。
一时间,大伙儿都回不了家,或蹲或站或席地而坐地聚在公社屋檐下唠嗑。
向刚倚着卫生院门口的廊柱,懒洋洋地看张有康给抢种时被蚂蟥咬伤的社员挤污血、消毒。
雨这么大,左右没事,就等老大夫下班陪他一道走了。
他身边没蹲几个人,许是仍然怕沾染什么霉运上身吧。不过这样反而好,清静,空气也好。才经历一场大汗淋漓的抢收,人人身上带着汗臭味,这么多人挤一块儿,不得把人熏晕咯。
不过也有不惧迷信的社员,走过来跟他打招呼,有早年和他爹交情好的、有好奇他在部队任什么职的、也有过来打听他家屋子翻修需要找几个人的,总之,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少,可见他老爹和爷爷当年的人缘确实不赖。
其中一个正是午后看到他在舒家后院修鸡舍的大叔,拍着他肩促狭地笑着问:“帮盈芳丫头修好鸡舍了?”
大伙儿一听,有八卦!纷纷竖着耳朵看过来。
坐在桌子前给社员消毒的张有康也听见了。
天热,纸糊的花格窗支得老高,向刚就倚在窗前的廊柱上,因而听得一清二楚。
手上一顿,心里忖道:看来,老伴儿没说错,是该找刚子问问那个事了。倘若没对象还好,有对象得叮嘱他和盈芳拉开点距离。帮忙是好事,可架不住有心人编排啊。
向刚倒是挺淡定,眯眼看着滂沱而下的大雨,神情慵懒地说:“修好了。搭把手的事,何必等农忙过了再找大伙儿帮忙。再说,张大爷收徒,多欢喜的事啊,别的忙帮不上,还不兴我给人徒弟修个鸡圈么。”
这话一出,话茬立马偏转方向。
“什么什么?老张收徒了?啥时候的事?”
“收的谁啊?就建军那闺女吗?”
“真的假的?那丫头年纪不小了吧?还能跟着老张学医啊?”
大伙儿炸锅了,本想刨点八卦出来当消遣的,结果炸出这么个消息,纷纷扭头看屋里头的张有康:
“嘿!老张,刚子说的是真的不?你收徒啦?收的还是建军的闺女?”
“没错。”张有康给人消完毒,擦着手出来证明,“老头子我这下也算是后继有人了。分完粮我去县城割点肉,请大伙儿搓一顿。”
这是他跟老伴儿昨晚商量出的结果,收了徒总归要昭告一番的。不然谁知道他收徒了?
而在乡下,最好的方式就是请几桌酒,也不用多上档次的菜,割上几斤五花肉、炖个猪肉粉条啥的;包些白菜饺子、荠菜饺子;分夏粮的时候,花生也该下来一些了,嫩的连壳卤、老的剥壳炸;再烙几个鸡蛋饼、煎几盘茄盒、韭菜盒,挣上几蒸笼杂粮馒头……总之,热热闹闹地办它几桌。
“哈哈!那感情好!咱就等着老张你请客啦。”
“今儿看来是个黄道吉日,下这么大雨咱们大队一把谷子都没落在外头,往年哪里有这么好的运道。老张又收了个徒弟,好事儿啊!双喜临门的大好事儿!怎么地也要热闹一场,是吧老张?”
“没错!喜事儿合该庆祝!左右双抢完了,老张你说吧,打算什么时候办,我去给你帮忙。”
“我家年前酿的米酒还剩一些,老张你请我吃肉、我请你吃酒,哈哈……”
“我家这几天捉的黄鳝、泥鳅,都还养在盆里没舍得吃,老张你要用尽管拿去。回头给我点烟票就行。”
第57章 各怀千秋
大伙儿都知道张有康的儿子在省城,逢年过节都会往老家寄一些乡下难得的票据,都愿意拿家里攒着的酒水、肉菜来换。
尽管不是钱和票,但也是平时不割舍吃的,多少是份心意。
张有康笑眯眯地说:“中!回头选了日子,你们都来。反正天热,屋里头摆不下咱就摆院子里,院子里摆不下田畈旁多的是空地。总之让大伙儿美美地吃上一顿。”
大伙儿兴奋地嗷嗷叫。
就连在仓房盘库的书记和社长都被吸引过来了。听说这个消息,先是来了一番诚心诚意的恭喜道贺,完了表态:这几天公社干部愿意加班加点,争取早点分粮。
大伙儿又是一阵兴奋地大叫。
“盈芳这下可算是苦尽甘来了。”许丹见老张也从屋里头出来了,哧溜一下钻到林杨旁边,不知是羡慕还是感慨地说,“老张还是挺有两把刷子的。”
林杨却在关注向刚:“那个男人是谁?”
“他啊,也是近山坳的,离盈芳家不远。”
许丹因为在卫生院做护士,经常能听到一些村子里的八卦,譬如前两天听几个大队干部在唠向永良家那个外出闯荡整七年的儿子,据说进了部队,这趟是休长假回来探亲的。对乡下人来说,也算是衣锦还乡了。
许丹把听来的八卦新闻一五一十地说给林杨听,“……大致就是这么个情况,不过部队出身的又怎样,还不是被大伙儿讨厌,都说他是个霉星转世呢,谁挨他近就要遭殃……”
“这话你也信?”林杨鄙夷地嗤了一声,“没文化,还迷信,愚昧无知!所以说这样的地方,我一天都不想多待。”
许丹心里一动,扯了扯林杨的衣摆:“你家里那边是不是……”
林杨倏地警醒,立马叮嘱:“我也就私底下发发牢骚,你别往外说。能不能回去、啥时才能回去,还是个未知数呢。”
两人并肩站在廊下,又因为聊的话题不适合大声,因此挨得很近。这画面落到外人眼里,还道是一对儿小情侣在说悄悄话呢。
村民们对这几名知青印象着实都不错,尤其是林杨和许丹,一个态度诚恳、干活卖力;一个长得漂亮,又是县委干部介绍来的护士,两人站一块儿,堪称天造地设。
不过,也就那些孩子尚小、夫妻关系又比较和睦的小媳妇、小嫂子对这样的画面乐见其成,个别对林杨或许丹萌生情愫的姑娘、小伙们,以及家中有到婚龄的孩子、并且正为这事儿操心的媳妇、婶子,看着这画面就心塞了。
分到雁栖大队的知青一塌刮子四个,男的就林杨一个,但凡家中有闺女的,谁不想找媒撮合啊。
偏女知青一来来三个,个个文化程度甩开村里姑娘一大截,打扮又时髦,同样是编辫子,村里姑娘一条红头绳、一根粗粗的麻花辫了事,干活方便啊。顶多把红头绳剪成两截,麻花辫分两边垂在胸前,这算得上细致打扮过了。部分人家的姑娘,平时连红头绳都不舍得带,就过年过节走亲戚才拿出来。
可知青的见世面广、花头精多,歪辫子、辫子上扎丝带、刘海上戴发夹……一下子把村里姑娘比下去了。
加上三个女知青有事没事围着林杨打转,让这些乡下妹子有心想展现一下自己都找不着机会。
因此,这些婶子们看向许丹的眼神可不怎么友善。要不是现场还有这么多大老爷们,真想一人啐她一口唾沫、骂一句狐狸精。
当然,理性的妇女也不是没有,像书记媳妇、向二婶几个,并没有因为林杨和许丹是城里来的,各方面条件都好得让人眼红,就一窝蜂地上前推销自家的姑娘、小子。相反是抱着“敬而远之”的心态,觉得如此出色的人,实在不适合做农家女婿或媳妇。
何况知青下乡是政策,政策这东西可不好说,将来会不会变卦、何时变卦谁晓得呢。因此还是给自家姑娘觅个知根知底、门当户对的农家小子或是给儿子娶个贤惠能干、踏实本分的本地姑娘做媳妇吧。
这些人便将目光投在了向刚身上。心里不约而同地想:刚子这娃倒是不错,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对象。毕竟年纪不小了,又在外头闯荡了这么多年,要说结婚生娃了都信。
每个人心中各有千秋,却也只是在心底盘算。倒是几个知青内部,尤其是三个女知青,你踩我、我轧你,打从下乡开始就没消停过。
此刻,刘继红看得眼睛都充血了。
许丹这臭婊子!还说拿林杨当哥哥看待,特么谁家的妹子这么不要脸?和兄长说句话就能贴到人身上去?
蒋美华则一脸羡慕:“许丹和林大哥真有话聊。”
“你也想和她一样不要脸,你就去啊!”刘继红口气极冲地甩下一句,挤开人群冲入了大雨。生怕自己再待下去,会控制不住自己、当着大伙儿的面和许丹撕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