琬儿(重生)——青橘一枚
时间:2018-09-02 08:12:34

  “陛下又去守着那个苏琬儿了?”钱皇后的声音尖利又聒噪。
  “你这女人,瞎说什么呢!朕是皇帝,朕需要处理政务……”
  “拉倒吧你!”一张刺鼻的脂粉味的脸猛然凑到李砚眼前,“少给你姑奶奶拉虎皮扯大旗!还朕啊朕,你还能处理政务,也不怕笑掉人大牙!”
  “李砚啊李砚,如今的圣上究竟是谁,你这猪脑子还没想明白吗?是你那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的母亲啊!她苏琬儿就是你母亲派来监视你的!可你倒好,不仅不避避嫌,还削尖了脑袋的往前凑!你这大脑瓜里装的是屎吗?”
  钱媛之横眉怒目,双手叉腰,怼得李砚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抬起了手,指着自己张狂的皇后说不出话来,“你……你……”
  “少给我你你你的!”钱媛之抬手一把拍开李砚的手,“你不知道你兄长为何被废的吗?就是他与那苏琬儿纠缠不清,苏琬儿清楚李肇的里里外外,李肇却看不清苏琬儿的一丝一毫,就这样被你母亲给灭了!难道你还想步你兄长的后尘吗?”
  李砚白着脸,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漪澜殿外大柳树下忘情拥吻的那两个人……
  “大兄……他是自己心怀不轨,怎能怨到琬儿头上?我李砚,行得端坐得正,有什么可怕的!”李砚一拍胸脯,恶狠狠地冲钱媛之说话。
  “我与琬儿,什么事都没有!你这妒妇,休要胡乱吃干醋!”
  李砚说完就要转身进屋,袖口却被人扯住。
  “是吗?有事没事,口说无凭,今日姑奶奶我非得要验验不可!”
  李砚正在愣怔要怎样验,却见钱媛之三下五除二将自己扒了个干干净净。光溜溜的钱皇后像一条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自己塞进李砚怀里。
  “来呀!是时候给本宫证明一下你自己的清白了!”
  原本就憋了一肚子“火”的李砚瞬间被点燃,只见他一个反手,捞起怀里的钱皇后,往一旁的锦垫上一扔,便狠狠地压了上去……
  ……
  钱媛之生性泼辣,李砚虽长得五大三粗,却是个妻管严。虽说当了皇帝,可他不会的实在太多,脑子也实在平庸的紧,苏琬儿兢兢业业教了大半年,也没见有多大起色。反倒是钱皇后,因为苏琬儿长期替李砚处理政务,竟对苏琬儿越发嫉恨起来。她认为,苏琬儿能干,我钱媛之也不差啊!凭什么我的夫君还要听你苏琬儿的指挥?
  于是钱皇后开始发力了,她越来越多地参与到李砚的公务当中来。苏琬儿批过的奏章,她非要李砚再去添两笔,或者干脆反着来。苏琬儿只觉工作越来越费劲,同李砚说,他也没个主心骨,分明答应过的事,回一趟后宫,又变卦了。
  直到有一次钱皇后在一场例行的官员选拔工作中,强迫李砚给他钱家的族人集体加官晋爵,苏琬儿终于忍不住了。她不能再容忍李砚的皇后如此肆无忌惮地挑战吕太后的权威,给她个皇后的封号,她还真把自己当一根葱了!
  苏琬儿来到了秋宁宫。
  萧瑟的秋风中,吕太后颓然地躺在窗边看着满园的凄凉。苏琬儿来到她身边,也禁不住心里泛起一阵酸楚。如此精明强干的人缩在了秋宁宫,却任由一个啥也不懂的蠢货坐上那个龙椅,这真的就应该是先贤们说的礼德正道吗?
  “娘娘……琬儿来看您了……”
  苏琬儿恭恭敬敬地向吕太后见礼。
  吕太后对苏琬儿的言语与举动却恍然未闻,她只定定地望着那无边萧萧落木,口中喃喃,“咱李家的列祖列宗,张开嘴巴同吕之说说吧,哀家可是做错了?哀家只是希望李氏江山勿要生乱啊……”
  听到这没头没脑的话,苏琬儿愣怔,她望着寂寂秋风中伶仃的吕太后,那满目的苍凉……
  苏琬儿的心开始狂跳起来,浑身血液沸腾,让她几乎颤栗起来。她脚下一软,匍匐在地,她抖抖索索爬至吕太后身边,深深看进吕太后的眼睛,她想确定自己心中所想的事。
  我怎么忘记了——惠帝去世已经足足一年了……
  肇。
  吕太后空洞又飘忽的声音传来:大理寺丞佟云赴雍州查看庶民李肇是否遵从贬黜规程,认真服役时,与李肇产生纠葛,致李肇气郁难当,于月前,自决身亡……
 
 
第38章 葬爱
  虽然早就决定放弃那个给自己带来无尽难堪的男人, 苏琬儿依旧不能抑制自己那铁石般的心脏还是会生出深深的刺痛, 被自己封印的魂灵再度支离破碎。
  佟云与李肇产生纠葛, 至李肇气郁难当,于月前,自决身亡……
  李肇不是会伤春悲秋的人, 相反, 他很坚强,他是当之无愧的李家太子。苏琬儿知道, 一个小小的寺丞能有什么勇气去给吕后的亲生儿子气受呢?她不敢想象李肇是死在什么样屈辱的场景下, 她不敢想, 更不忍去想。
  吕太后深居秋宁宫, 却对朝堂风雨了若指掌,她的二儿子是她选的“布偶”, 如今却被钱氏所控。吕后打过家, 劫过舍,就是没有做过与人做嫁衣裳的事。她的“布偶”,她可以让他做皇帝,也可以让他做庶人,就是不能脱了她的控制!
  吕后要“处理”这个脱了控制的“布偶”了, 可是在处理之前她没有忘记远在雍州的李肇, 那个锋芒毕露的李氏皇孙。李韧年幼, 在他尚有两名兄长存活的情况下,是绝对不可能被朝廷容忍登大宝的。如此一来,除了李砚, 唯有恢复李肇的皇子身份方能将接下来的戏唱下去了。这对吕后来说是绝对不能被允许的——
  为了贬黜李肇,她耗废了多少心力啊!
  可如今,李肇气量狭小,自己把自己气死了……这是李家自己的不幸。
  “琬儿,哀家不该把肇儿扔去那么远的……他那么骄傲……”吕后掩面,就像天下所有失去儿子的母亲那般痛苦和后悔。
  “太后娘娘节哀,佟云行寺丞之职,却滥生事端,未能周全李氏皇族的尊严。虽乃误伤,却脱不了放任、失职之过失。”
  苏琬儿满目凄凉——这桩人伦惨剧“必须只能是寺丞佟云的错”!
  “琬儿贤明,依你之见,又该当如何处置?”
  “依本朝律例,朝廷官员滥用职权、失职者……”
  琬儿苍白了脸——弑子却不能为世人诟病,她不能留下把柄。
  “斩。”
  “琬儿明公正道,就依琬儿所言!安排下去吧,拟诏,追谥李肇为文庄太子,加封雍王,享亲王仪仗,入皇陵,举国丧,即刻执行。”
  吕太后眉目沉静,轻轻吐出一口气。
  “琬儿可是来寻哀家商议钱家进爵一事?”
  “娘娘料事如神,琬儿正是专为此事而来。”
  “哀家知晓了,她钱家,一家就要占去三省六部的一半职位,他钱老倌要直入北省,进一品爵,这是拿咱李家王朝作他钱家的凉茶铺子了!只今日哀家心伤,再无力掰扯如此无脑荒谬之事。哀家累了,琬儿先行退下,咱明日再谈。”
  “琬儿遵命,娘娘节哀……”
  ……
  琬儿要亲自为李肇举行国丧,她是怀着满腔的赤诚来做这件事的。她扔掉了手中所有的事务,专门做这么一件事,毕竟,这是她能为李肇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有黄门送来了李肇的遗物,这些遗物都是不值钱的东西,值钱的已经被远在雍州的,他身边的人瓜分了,找不回来了。
  遗物很杂,包罗万象,涉及李肇工作、生活、学习的方方面面。让琬儿惊愕不已的是,遗物里面有一本书。李肇的书很多,可是这本书实在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这是一本曾经被苏琬儿付之一炬的少阳正范,这本少阳正范又阴魂不散地重现人间,让苏琬儿在看见它的第一眼就把它拎了出来。
  更匪夷所思的是,当苏琬儿展开这本书时,书内夹着的一块东西掉了出来——
  那是一小块洁白的,一尘不染的妆金云锦。
  李肇用一块云锦做齿签倒是特别……苏琬儿这样想着,便伏身拾起这块别具一格的齿签。
  苏琬儿看见了她无比熟悉的东西——
  被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红艳夺目的红梅花钿,牢牢地粘在这块云锦之上。少了当中的一块花蕊,那是她留着放自己眉心当中胭脂痣的空位……
  如闷雷当空,苏琬儿有点懵,有什么东西不容抗拒地强力挤入脑海:意乱情迷中,那是他的吻,他滚烫的唇流连于她的额间,有炙热的呢喃自他口中滚出,那是所有深陷爱恋之人都会说出的同样一句话——
  我爱你。
  ……
  苏琬儿让黄门将这些遗物统统送去给秋宁宫的太后娘娘珍藏,独独留下了这本少阳正范。
  她点起了火盆,让火盆里的火烧得熊熊的,发出了噼啪的声音。苏琬儿低垂着眼拿着这本少阳正范来到火盆旁,她将这本少阳正范贴在胸口,摸了又摸,最后细细看了一遍那块独一无二的齿签,毅然决然地抬手将这本死灰复燃的少阳正范重又投入那熊熊燃烧的火盆中……
  望着火盆里的少阳正范在烈焰中扭曲,挣扎,变形,苏琬儿细细品尝着自心底流出来的血的味道。庹山撷芳殿中叶纹舟的嘶吼犹在耳畔。
  殿下,你是君子,她是蛇蝎。
  是的,叶纹舟,我懂你了……
  残阳如血,苏琬儿的那颗赤子之心,在这片萧索的秋风中,永葬深渊。
  ……
  秋宁宫的吕太后再度出山,从深宫中复出的她依旧那么气势蓬勃,光彩夺目。巍峨庄肃的两仪殿内,太后的幕帘重又架在了那金灿灿的龙椅之后。幕帘后的她先声夺人询问龙椅上的李砚,究竟这天下姓李还是姓钱?
  庸碌的李砚自是没有那气势反驳自己的母亲,这天下就算不能姓李了,也轮不到姓吕。他被吕太后那冲天的气势给震住了,他只能呐呐地回答,姓李。
  气势昂扬的吕太后接着问道,既然姓李,为何这新晋官员名单上,把持朝廷重器的全都姓钱?
  李砚愣住了,呆坐在龙椅上吊着半边屁股像个巨大的孩童。
  来人。
  天空中飘来吕太后那飘渺威严的声音。自大殿外呼啦啦冲进一大群披坚执锐的铁甲禁军,将金灿灿的皇帝宝座团团围住。
  李砚昏聩,将国之重器视作玩物,任人唯亲,亲小人,远贤能,即刻起,贬为相王,发配相州。
  满朝文武皆目瞪口呆,只听说过当庭削官的,这当庭罢免皇帝倒是闻所未闻。可是这吕太后她真就罢免了,而且满朝文武还真就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反对她。就连一贯能高喊“有违祖制”的监察御史也没能勇敢的站出来拉李砚一把。大家就这样瞠目结舌地看着禁卫军摘下李砚的御冕,倒拖着狼狈不堪的李砚往殿外走去……
  “朕是皇帝!是皇帝!母后!你凭什么罢黜孩儿?”李砚被拖下龙椅走了好远才好容易回过神来,他开始疯狂的大叫,就像一个三岁稚子被人夺走了心爱的玩具。
  皇帝李砚的疑问自然没有人能替他回答了,或许就凭她是吕之,所以她就能罢免皇帝吧……
  “苏琬儿!我李砚对你不好吗?你为何如此待我!”疯魔的李砚一番疯狂的搜索后选定了苏琬儿做他的救命稻草。他抬起被禁卫军捏紧的左手,狠狠指向侍立上首的苏琬儿。他双目赤红,满面不甘。
  “我李砚对你一腔真心,你不仅不助我一臂之力,还替太后监视我,向太后进谗言!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李砚痛心疾首,一定是这苏琬儿搞的鬼,一定就是她!她是吕太后的走狗,朝堂上的事都是她在经手,她最清楚,若是她肯替自己周全一二,母后也不会生出罢免自己的心!对,就是她,就是她!
  “我李砚真是瞎了眼才以真心待你!早就该知道你这女人的蛇蝎心肠了,你勾引肇,又再告发他,只为换取你如今的侍中之职。如今你又利用我对你的信任,向太后进谗言,毁我前途,苏琬儿,你用我李家儿郎的血染红你那冠缨,总有一天,你会遭报应的!你会遭报应的!哈哈哈哈……”
  李砚那魔障般的嘶吼终于随着他被拖行渐远,消逝风中,两仪殿内静谧无声,堂下众人皆低垂着头,默默盯着足底的青石板虔心祷告。
  苏琬儿有些愣怔,她甚至莫名觉得李砚骂得挺对,虽然她并未存着加害李家两位皇子的心,可事实上她的行为却是贯穿了李家两兄弟悲剧的始终。或许我的潜意识里是痛恨李家的,只因为李韧砍了我的头?向来清明的苏琬儿有些恍神,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存在对身边人来说就是一个噩梦,苏琬儿的未来,究竟在哪里……
  良久,幕帘后终于传来吕太后那疲惫却庄肃的声音。
  国不可一日无君,立李韧为太子,还请太傅大人潜心指导太子学业,太子年幼,尚不可亲政,便由哀家勉力代子行其监国之职吧……
 
 
第39章 共事
  或许因为李砚不像他兄长李肇那么能力出众, 并且他的错只是在惧内, 所以他的下场不如他兄长李肇那么惨。他并没有被吕后贬为庶民, 他还有王爵,相州是他的封地。
  好强的钱皇后或许一辈子也想不通,自己那尊贵的皇后身份竟然给自己带来了厄运。因为周蕊为李砚生下李修泽是儿子, 所以吕太后将自己的外孙留在了太极宫, 为了更好地照顾好皇孙,李修泽的母亲周蕊也一并留下了。而尊贵的钱媛之生的是一个女儿, 她只好陪着被贬的皇帝李砚, 当天晚上就收拾好了包袱, 灰溜溜地离开了京城。
  钱媛之太不懂政治, 却自以为是地撺掇自己的夫君肆意行使本就不属于他的权力,是她自己把自己给作死了。钱媛之毫无自知之明, 她连苏琬儿都比不过, 更何况吕太后了。
  吕太后终于如愿以偿地回到了朝堂,这个她曾经奋斗过的,无比熟悉的地方,吕氏天下,就此拉开了序幕……
  李韧年幼, 人畜无害, 他也没有娶妻, 完全不会有皇后截胡的风险。吕太后总算是千年媳妇熬成婆,守得云开见月明了。经过一段时间的强化整顿后,李家王朝的臣工们终于再度与吕太后成功度过了磨合期, 一切工作重新走上正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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