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是明白，我从来都不喜欢陛下，只是感念陛下之恩，错把敬仰当爱慕，那些年怀有的念想做过的梦，全都是年少无知。”
“我欠陛下一条命，如今想还给陛下，斗胆恳求陛下第四件事……”
“请，陛下赐我一死！”
第163章 帝妃
萧懿死死盯着她, 眼瞳里布满血丝, 如同发怒的狮子。
错把敬仰当爱慕？
年少无知？
所以，她口口声声的爱慕不过是分不清自己的心意, 所以她誓死效忠不过是因为他救了她一命, 现在萧珩死了, 所以她连委曲求全都不想了。
以死相逼。
很好, 真的很好。
她以为他舍不得吗？
他萧懿有什么舍不得！
“好, 朕赐你一死！”
每一个字从齿间迸出都异常艰难，闷闷的好似混进了喉头之血, 萧懿慢慢的慢慢的捡起了地上的剑。
攥紧在手中。
抬起。
指向她。
“谢陛下恩典。”
樱九直起身体, 从容的闭上了眼, 脸上隐隐有着即将解脱的轻松。
剑尖逼上她的咽喉，只要稍稍一用力，就能刺进去，王公公心惊胆战，急急喊了声：“陛下！”
萧懿往前顶了一下, 美丽的颈项上一条血痕渐渐溢出，他紧咬着牙关, 握剑那只手在不停的发颤, 他又用上了一只手。
王公公又喊了一声：“陛下！”
小时候的萧懿, 是个沉默阴郁的孩子，不爱说话，也抗拒别人的接近，性子孤僻, 被欺负了也不吭声，哪怕他养着他，他也不向他告状，不依赖他，生下来就像是个怪胎。
他一开始并不喜欢他的，只是淑妃抱给他养，他就养了，养他很容易，就像养只狗一样，给点吃喝就可以了，他一个太监难不成还能真给他做爹。
后来是哪一天他忘了，一向跟他过不去的死对头突然晋升成了大太监，做的第一件事把他叫过去羞辱他，让他给他舔靴，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他没有权势也没有能当靠山的主子，想活命就也只好舔了，大太监得意的砸了他一锭银子心满意足的走了，他吐了几口口水拍拍灰就要回去，结果发现了躲在走廊柱子后面看的萧懿，被人看到了最丢脸的一面他既羞愧又恼怒，气不过想拿他撒火，走过去就要骂他，那是萧懿第一次抱他。
小小的一只抱不住他的人，勉强能抱住他的腿，没等他骂他，语气执拗的跟他说：“义父，我也要当太监，当比他大很多的太监。”
当时他又笑又哭：“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当什么太监有什么好的，再大也做不成男人，要做就做皇帝。”
那之后，他就看他顺眼多了，深宫之中有个愿意为你当太监的人不容易，得好好珍惜着。
十岁的时候，小萧懿认祖归宗，比起他这个太监爹，他有个了不起的皇帝爹，他不能再叫他乖儿砸，要叫他主子，最得宠的那几天，他根本就见不着他，伺候都轮不着他，因为有地位更高的太监争相巴结，不久后宫里就传出了一个笑话，说认回来的九皇子是个傻子，先皇问他最大的心愿什么，他竟然说想做皇帝，让别人给他舔鞋，气得先皇当场拂袖离去。
他失宠的那天，天上下了很大的雨，他淋得浑身湿湿的来找他，抿着唇一句话也没说，再也没回先皇赐给他的宫殿，又变成了他的小尾巴。
堂堂一个皇子老是跟在一个太监后面给人端茶倒水，时间长了谁还把他当皇子看，有时新进宫的太监宫女还会他当作真太监，管他叫公公，他也从来不解释，沉稳得不像个少年人，直到十七岁那年，他喜欢上了一个宫女，他陡然发现他也不过是一个毛头小子。
宫里有一段时间流行小竹雕，偷偷摸摸对食的宫女太监们以此传情，他难得罢工刻了一天一夜的兔子，送到了那宫女的手上，他开始注意衣裳是否干净得体，每天都要沐浴冲澡，把自己收拾得容光焕发，那是他最常笑的一段光景。
因他长得俊俏，虽然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喜欢他的宫女很多，但他从不多看别的宫女一眼，一心一意的喜欢着自己的那个，可惜好景不长，那个宫女背叛了他，爬上了别的皇子的床，还对他说了一段狠话，自此他就变了。
他笑得比以前多了，可眉眼越来越凌厉冷酷，他渐渐得宠，宫里的人开始怕他，很多时候他一笑就意味着有人要倒霉了，连他都不由生出畏惧之心，想离他远一些，生怕他翻脸不认人。
这个心思一直持续到，他曾经喜欢过的宫女又回来找他，那宫女费尽心机攀附的皇子将她弄进府没几天就失去了新鲜感，她的日子过得生不如死就又对萧懿动了念头，苦苦哀求萧懿收下她，萧懿答应了。
萧懿他好生安置着，但一回也没去看过，那宫女估不准萧懿到底对她还有没有情，又被自己嫁的皇子哄了一通，说只要帮他陷害萧懿就接她回府做皇子妃，萧懿的手段在那时已无人能及，化险为夷之后，他亲手杀了那宫女，让人将他扔进了井里。
他说她：“该死。”
可是他开始夜夜难以入眠，很多个晚上，他都会去井边，一坐到天明，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人可以在他面前提起这个名字，哪怕是有个同字儿都会让他敏感易怒，他才彻底了解萧懿此人，感情就像那口井，不动声色望不到底，投个石头进去连个水花都见不着，旁人见不着他的真心，就都以为他没有心，甚至连他自己也觉得他没有，为了往上爬什么都能舍弃，什么都能利用，可是啊……
他知道他有的。
他也是人，会痛苦，会悲伤，杀了樱九他一定会后悔的。
他不想让他后悔。
当年不过对那宫女稍微动情，就成了那个样子，而今对樱九情根深种，她死了他一定会痛不欲生。
“陛下！”
萧懿两手握剑，两只手一起在抖，他红了眼，仿佛能从中流出血来。
樱九等了许久也未等到疼痛到来，缓缓睁开了眼，看着他道：“陛下，请动手吧！”
萧懿齿间磨得咯吱作响，他猛一用力，剑面晃过人眼，铿地一声，连内力都没有的他，却硬是凭着一股怒气将剑插在了她身侧的地砖上，他面庞几近扭曲，大力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将之抱在怀里，双目喷火，厉声道：“你想给萧珩殉情，做梦！”
“你是朕的女人，死也只能和朕一起死。”
“既然错把敬仰当爱慕，那就一直错下去，装也得给朕装出样子来！”
“谁在乎你爱慕不爱慕，朕不在乎，一点也不在乎。”
……
他抱着她离开御花园，连萧珩都不想去管。
樱九万没想到萧懿竟然又后悔了，在他怀里剧烈挣扎，萧懿抱得愈发的紧，她倏地笑了：“陛下，属下是镇北王碰过的人，你碰我的时候不觉得脏吗？”
萧懿步伐骤然一停，樱九伸手搂住了他的颈项，凑近他的面庞，吐气如兰道：“陛下，你说过的话，镇北王在床上也对我说过呢，他让我给他生个小王爷，说真的，陛下是文人到底不如王爷一名武将勇猛。”
萧懿被狠狠蛰了一下，嗓音因为痛楚而颤抖：“就算你想故意激怒朕，朕也不会杀了你。”
他不该将她送进镇北王府。
早知今日，说什么他也不会把她送进镇北王府。
“您知道吗陛下，入镇北王府之前属下是想将处子之身献给您的，但属下还没来得及开口，您就拿玉势破了属下的身子，第一次侍奉王爷的时候，王爷问我第一个男人是谁，我说是陛下，王爷很不高兴，直接把属下弄晕过去……”
“你别说了。”
“陛下，和镇北王共用一女，是什么感觉？”
萧懿大手一紧，抿着薄唇慢慢将樱九放下来。
樱九直直看着他，不知道他想做什么，萧懿抬起她的下巴，俯首在她唇上落下轻吻，而后将她紧紧抱住。
“对不起，是朕错了。”
“可是朕……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放开你了。”
【系统：攻略目标当前好感度85。】
当初他有多狠心，现在就有多痛苦。
她说得那么尖锐，企图以此刺伤他，可是他只听到了字字泣血的绝望。
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樱九住回了养心殿。
王公公因为手伤，萧懿给他放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假，因为不喜欢别的人在殿内伺候，偌大养心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镇北王萧珩因越狱刺杀之事提前被行刑，可是尸体却不翼而飞，萧懿也没有派人追查，除了上朝只会守在养心殿里，守着沉默的樱九。
她比以前更沉默了，不排斥他，也不会主动跟他说话，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坐在窗前发呆，看着碧蓝的天空怔怔出神。
起初，萧懿以为她是渴望自由，后来一只鸽子落在了窗台上，他看到她麻木的神情温和了些许。
萧懿认得那只鸽子，与其说认识，不如说是直觉告诉他，这只鸽子跟念有关。
上次念惹得他勃然大怒，他将他派到很远的地方去执行任务，没有几个月是回不来的，现在只有念是她活在世上唯一的寄托了吧！
萧懿默然踏出殿外，小太监躬身行礼，听他淡淡道：“将念召回来吧！”
树上一阵哗动，好像有人从那儿离去了。
第164章 帝妃
萧懿吩咐完又返身回去, 樱九还在那儿看字条。
字条上有念潦草得焦灼的字迹, 生怕迟一点就再也看不到她一样。
待我归，他写着。
樱九将字条看了好一会儿, 恋恋不舍的将它折起来, 没有回信。
萧懿开口：“朕把他召回来了, 过几天你就能见到他了。”
樱九回眸道：“谢陛下。”
然后, 殿中就陷入了沉默。
离品蟹宴上的刺杀之事过去五天了, 他们每天都是这样，一天说不上十句话, 每一开口就会落入令人窒息的压抑中, 连呼吸都困难。
萧懿不知道怎样才能改善这种局面, 他本也不是一个喜欢说话的人，只好放弃，其实这也没关系，他能看到她就很好了。
她还在他的身边，虽然安静, 但活生生的存在着。
夜晚，他抱着她入睡, 床上的折子全都搬了下去, 龙床上一点也不拥挤, 她很怕冷睡着的时候整个人都蜷缩在他怀里，有时候她会喊着做噩梦，喊着“王爷”两个字醒来，然后哭一场, 哭得累了再睡过去。
才五天，她消瘦了大一圈，本来就瘦，现在握在手里就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他请了太医来看，太医说她伤心过度情志颓废，要尽快振作起来才能好转。
萧懿只能寄希望于念，希望他快些回来，他回来了她应该会开心些。
又过了两天，念回来了，萧懿将他放进了养心殿。
“卯姐姐！”
念扑到了樱九的跟前。
樱九看着风尘仆仆的念，果然精神一振：“念！”
念半跪在她脚下，俊秀稚嫩的面庞上满是心疼之色：“卯姐姐，你怎么瘦得这样厉害？”
【系统：当然是因为下了debuff啊！】
【樱九：闭嘴！】
樱九摇了摇头，道：“念，离开皇宫吧，做个自由人，娶妻生子，别再回来了。”
念握住她一只手，睁大眼睛道：“卯姐姐，你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你说过，会跟我一起浪迹天涯，多久我都等，我不要娶妻生子，因为我……因为我……”
樱九伸出两根手指堵住了他的唇，然后侧目看向了殿门处的萧懿，念也随着她的目光望去，之后站了起来，冲上去就要找萧懿算账，这是害得他的卯姐姐恨不能一死的罪魁祸首啊！
樱九看出他的意图，一把拽住了他的，问萧懿：“陛下，可以吗？”
萧懿嗓音哑然：“可以，朕从暗卫名册上划去他的名字，以后就是自由人了。”
她主动同他说话了。
虽然是为了别人求他，但她同他说话了。
樱九收回了自己的手，并将另一只手从念的掌心里抽了出来，理了理念额前的碎发，道：“走吧，念。”
念巍巍起身，像是被摄去了魂魄一般，一步一步的远离她，好像被伤透了心，至殿门处时，他却扑通一声跪在萧懿的跟前，低下了头颅：“陛下，属下也能如卯姐姐一样，誓死效忠，一生永不背叛，请您放过她。”
萧懿淡淡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但没有了嫉妒和怒意，只是不温不火道：“别让她失望，去吧。”
她一生无法得到的自由，希望他能得到，他不可以辜负她一片好心。
这是她期盼的，也就是他想看到的。
念终是走了，艰难的，大约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离去的。
【系统：沃日，宿主你怎么把他放走了？】
【樱九：没有办法，我也不想啊，但是我不放他走，就涨不了好感度，为了任务只好舍弃小奶狗了。】
【系统：宿主你想干什么，不详的预感！】
【樱九：你没发现好感度停在85不涨了吗，不来点狠的恐怕到不了100，所以我决定来一个完美的HE。】
【系统：你确定是HE么？】
【樱九：这个……】
【系统：我就知道你要插刀！】它都已经被虐哭了，她还有没有人性了呜呜呜QAQ。
【樱九：我也不想的，但是我对萧懿没有感情了，总不能扮演半辈子的行尸走肉吧，那多难受，而且人伤心的极限是七天，超过七天身体细胞都不允许，演都演不出味儿来，所以我要速战速决。】
【系统：有这个说法？】
【樱九：当然了，而且萧珩没死，下了buff他被带回去最多养养一个月的伤又会想办法杀回来，他们俩兄弟互相残杀最痛苦的还不是我，为了这个人设不崩，我夹在中间能活多久你说？】
【系统：……】肯定是自杀的节奏啊！
【樱九：还怪我插刀吗？】
【系统：宿主你别说了，我都听你的，我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