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也有良家子——飞雨千汀
时间:2018-09-02 08:24:59

  之前跟踪时为掩人耳目的油黑小轿业已不见, 此时已换了辆马车过来。陆九卿扶着她上步梯, 既而吩咐道:“回国公府。”
  楚妤怔了下,目瞪口呆的盯着他, 他难道不打算先送她回醉花阁么?难不成只是想着顺路捎她一段?若是这样的化,回国公府的这一路上离花街最近的, 那应该是莲泉巷了。
  她便小声说道:“世子, 那一会儿在莲泉巷驻一下可以吗?”
  “你要做什么?”陆九卿不解的反问道。
  “我在那边下车离花街近一些。”
  陆九卿面露不悦之色,捉起她的一只手, 将腕子翻转过来, 看着血淋淋的那处伤口:“你是苦没吃够?还要回去那里。”
  “可,可那里是我的家啊……”回那里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么。
  陆九卿嗤笑,轻轻放下她的那只手。用略显薄凉的语气质问:“都说女子是未嫁从父, 出嫁从夫。你当醉花阁是你的家,那里是有你的爹娘,还是有你的夫君?”
  楚妤答不上来,有些羞愧的垂下了头。被休之后她哪里还有什么家,娘家显然也是回不去了。
  她当初拿着休书离开平阳侯府时,曾回宿城看过爹娘。爹娘并非势力之人,从无巴高望上之心,可以在她荣华时不奢求半点儿好处。他们所看重的乃是门楣荣耀,详霭盈庭。
  一个被夫君休出府的女儿,无疑是整个家族的耻辱,他们宁愿当她死了,也无颜将她再接回家住。楚妤尤记得娘亲那晚特意等入了夜,才悄悄从后门儿送她离开。
  娘亲那时泪流满面的嘱咐她:“妤儿,你可千万别再回来了,你爹会被你气死的!”
  “哎,若是你有本事,就在临安城里再找户人家,哪怕填房或是作妾也好!再不济就在郊县随便找个农夫嫁了,到时多生上几个儿女,想人家也不会再计较你的过去。”
  “记得待日子过安稳了,就托人给家里捎回来个信儿。娘只要知道你还活着就放心了,你在外头照顾好自己,可千万莫再回来了。”
  ……
  倏忽有两行清泪滑落她的脸庞,咸咸的泪水淌过被砂石枯草磨砺了一夜的肌肤,伴着些涩痛。
  陆九卿原本只想着说服她别再回醉花阁那种事非之地,却不料又把她给惹哭了。便只好坐到她的身侧,拿帕子轻柔的帮她擦拭了眼泪,妥协道:“好了,你若是那么想回去,那就先送你回去好了。”
  楚妤抬起头冲陆九卿笑笑,那笑中既有苦涩又有坚强。他并不知她的这些悲恸,便按他以为的这般简单吧。
  待马车驻停后,陆九卿将护卫留下了四个,并再三嘱咐楚妤,去哪儿都要带着。她顺从的应承,既而下了马车。
  牟思云早已接了信儿在门口守望着,这下见小姐回来了,立马哭着上前相迎,激动的将楚妤搀扶进了楼里。
  陆九卿的马车辘辘的驶离。
  ***
  霜桃回侯府后,便径直去了侯爷房里回禀。
  一进里屋,她便闻见一股香气。呵呵,这味道她太熟悉了,这不正是麝香么!难不成商嘉年天真的以为仅凭熏香便能治好他的缺憾?
  “侯爷,”她恭敬的伏在地上行了个大礼。既然她如今无名无份的寄人篱下,那就必须戒骄戒躁,不论大事小情皆不可疏忽。
  商嘉年只着一件里衣坐在榻沿上,显然是刚刚午寝醒来。昨夜陆九卿带人来闹的他没睡好,直至今早还是带着气的。这会儿见霜桃回来了,他又似是来了些兴致。
  自打官凝青的院子被封上后,他确实寥寂了许久。
  他起身上前拉起霜桃的两只胳膊,她身子起仰间,松垮的领褖垂下,露出里面白嫩嫩的一片。
  商嘉年伸手划了下她的脸蛋儿,一直顺着滑至领口,弄得她好一阵痒……他见她眼睛缓缓阖上,蓦地脸色一沉,张开手掌以虎口处卡住她的脖子!
  “啊!”她惊叫一声,顿时心里发毛!她这是又做错什么惹怒了他?又或者是压根她什么也没做错,他只是昨夜的火没发出来,在拿她宣泄?
  商嘉年站在她眼前,手上的劲儿往上提去,将她从地上架起,继而用力一顶!将她抵到了身后的书桌上。
  他将脸凑到她耳畔:“你给她喝了?”声音阴冷而暧昧,让人不寒而栗。
  “喝……喝了。”霜桃被掐的脖子生疼!硬硬挤出几个字来。心下忐忑,难不成是自己代楚妤喝药的那幕被护卫看到了,是以商嘉年才这样……可是不应该呀。
  “她喝下那药后,可有何反应?”他边低沉的问着,边松了霜桃的脖子,然后双手架着她的大腿根儿往上一提!令她坐在了桌案边缘。
  她的脖子总算脱离魔掌了,说话也终是自在起来:“侯爷,那药短期内是不会有任何反应的,需等足二十八日方可有效。”
  “嗯。”商嘉年恹恹的应着,手里的动作越发肆意。
  霜桃忽地有些明白了,她并未做错什么,侯爷也并未动怒。相反,他如今是迫切渴望她的!
  如此想来,大概是因着第一回要她便是在京兆府的大牢里,侯爷的某些霸凌兴味被煽动了,如今有些沉醉在欺辱她的感觉里。
  以她的经验,若是商嘉年的这种情绪能利用好,适度取悦于他,那她代替官凝青的日子可就不远了!
  毕竟,她不会让楚妤喝下真正的凉药。二十八日后,商嘉年会发现他对楚妤仍是提不起兴趣来的。那时他便会明白,他此生只有她。
  想到这儿,她不禁失笑。既而娇嗲道:“侯爷,奴家好怕您这样啊,您为何总要欺负奴家……”
  商嘉年猛得将她向下一推,便让她整个上半身仰倒在了书案上,既而冷笑道:“你在我平阳侯府里好吃好喝的住着,每日每夜等的不就是被爷欺负?”说完,便整个人压了上去。
  ……
  许久后,霜桃面颊绯红,气若游丝的在书案上蜷缩着。她双眸惺忪的扯了扯商嘉年的袍襟,羸弱无比的央求道:“侯爷……奴家愿意每日每夜的伺候侯爷,求侯爷给奴家个留于府上的名份。”
  她想的是,即便眼下取代不了官凝青,也可以如她当年那样,先作个妾从侯府里安定下来,日后再从长计议。
  商嘉年倨傲的抬着下巴,自顾自的系着领褖处的盘扣,整个人似是刚经一顿饱食,正精神抖擞。他听闻案上女子的柔靡之音,侧转过头拍了拍她的脸蛋儿,手掌下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带着一丝施舍般的宠溺:“好。”
  女子眼中光华闪现,欣慰的舔了一下有些干涸的嘴唇。商嘉年将手指划到她的唇上,沿着上下唇瓣儿游走一圈儿,缓缓吐出一句话:“待你也有了身孕,本侯就纳你作个妾。”
  说罢,他便迈着阔步出了屋,独留她一人凄凄惶惶的缩在书案上。屋门开阖之间,一股冷风窜进,她满头的水渍,顿时打了个寒颤!
  情在浓时,他曾将她的脸按进笔洗里……
  她费劲心思的取悦于他,他却总在餍足之后,泼她一头冷水!待有身孕后?呵呵,他明知以她的身子那是不可能的!
  可她又能如何,如今别无退路,呆在平阳侯府至少还能保得小命。
  她缓缓撑起些身子,将湿漉漉的发丝挽至耳后,定定的望着对面那张黑檀木漆金的宽敞拔步床,一抹淡笑流于眉眼与唇角间。
  她心下盘算:只要官凝青不复宠,楚妤不真喝下那凉药,她便是商嘉年床榻上唯一的女人!待他日后明白过来这一点,自然是不舍得再这般待她……
  她一点点拾起地上的衣裳重新穿到身上,之后拖着疲惫到极致的身子往屋外走去。侯爷的屋子,没有他的召唤,是不许她擅自留宿于此的。
  她如今所住的居所,还只是个奴婢房。
  ***
  商嘉年来书房想要找些东西,商元逸却急慌慌的闯了进来!门儿都没来及叩。
  “侯爷!侯爷!出事了!”
  商嘉年放下手里的书册,眉头微蹙:“出何事了?”
  “侯爷!国公府方才送来个匣子!”
  “噢?难不成是昨夜陆九卿瞎闹一番,没找着什么证据,今日便想着送礼赔罪?”
  商元逸不自觉的撇撇嘴,侯爷这想的也太乐观了吧!若真是这样,他又何需急成这样!
  “侯爷,这‘礼’……”有些恐怖啊!
  商嘉年见他这般罗嗦更是奇了,猛得一下站起身来,一拍书案急道:“到底是何物!”
  “是……是一条手臂!”
 
 
第28章 
  “你说什么!”商嘉年眼中怒火弥现, 不用问也知那手臂定是示威来的。
  他镇定了下,急急询道:“可看出那手臂是何人的?”
  商元逸用力咽了咽, 脸上畏怯之意毕现,他照实禀道:“侯爷,从那半截衣袖来看,正是早上带霜桃姑娘去侯府老宅的护卫之一!”
  商嘉年的脸登时罩上了一层阴云!他只觉得牙根发麻,牙齿不禁咬得咯咯作响。一双空拳紧紧的攥着, 似是这一拳头不打出去, 手指骨节便会麻痒难耐!
  他眼中迸射出无法遏制的怒火, 扭曲的嘴唇微启,那愤怒的话语从咬得紧紧的牙缝中挤出:“马上派人去老宅的柴房看看!”想来,人是早被劫走了。
  ***
  半个时辰前, 国公府后院儿的私牢中。
  皮鞭‘唰唰’的抽打声, 伴着男人嘶哑的痛吼,将整个牢房布上一层阴森可怖的氛围。
  绑在受刑架上的正是今日从侯府老宅带回的那个肥头大耳的护卫, 他两只胳膊被高高吊在左右两侧,头则低低的垂着, 整个人呈‘丫’字型。
  他面前丈余外坐着的, 是凉国公世子陆九卿。
  陆九卿坐椅两侧各站着一名丫鬟,二人手中拉着一幅长长的薄纱, 将世子与面前的受刑犯隔离开来。一来是怕有污秽之物溅至世子身子, 二来是怕那些不好闻的气味蔓延过来。
  这处私牢其实并不常启用,建在府内多半是作震慑之用。因着凉国公身系要务,府里难防会有下人吃里爬外, 做些卖主求荣的通外之事,才特意设置了此处。
  陆九卿并不喜施刑于旁人,只是这次与往常下人间的那些小过错不同。今日这三人若只是因听上面的命令行事,他也不至对个下人大开杀戒。可偏偏他们不是。
  又是几鞭子抽打在那人身上,那人终是承受不住了,哀求道:“世子爷,小的招!小的招!”
  “停。”随着陆九卿的这个字说出,行刑的人立马收住了鞭子,退到一旁。
  “说,你们对她做了什么。”他的声音冰冷的似是能将人心冻结。
  那人嘴硬了半天未能逃脱酷刑,如今也明白再不说出点儿什么来是难逃一死了!便只得老实交待道:“世子爷,小的几人今日是奉命去给那女子灌药的。”
  “什么药?”陆九卿蓦然失色,他就知道商嘉年抓走楚妤没有这么简单。
  “起初小的以为是侯爷想赐死她的毒·药,可后来那个霜桃说不是,说只是些什么绝了葵水和生育的药。”
  陆九卿闻言惊站起!圆瞪着一双黑眸直勾勾的看着前方,失了神儿般……
  那人隔着薄纱看到他这反应,连忙又解释道:“不过世子爷您不用担心,霜桃说那个药要连续服用二十八日才会起效!可那女子才喝了一回,该是没什么效果的!”
  陆九卿这才稍稍平静了一点儿,他方才已派了最好的府医去醉花阁,但只说了楚妤手上的伤,早知应先提点下这事儿了。不过明日还可再去,他重又坐回椅子里。
  他继续审问道:“你可知为何另两个就地处置了,却独独留下了你的命?”
  “小的……小的不知。”那人忐忑回道。
  陆九卿撩了撩方才起身时坐皱的袍襟,似是漫不经心的言道:“那女子已将你对她的所作所为告知了本世子……”
  他的这句诈言却是吓坏了那个护卫,那人连忙急道:“世子爷!小的只是嘴上说说要让她死前快活快活,可真的是什么都没做啊!”
  陆九卿脸色一沉,有怒火在胸中翻腾!但他还是克制了下继续诈道:“什么都没做?”
  那人见状也知没什么可瞒的了,便一五一十的将那些全说了出来。隔着薄纱,他看不到陆九卿的脸色忽而涨红,忽而惨白。
  待他讲述完,陆九卿不急不徐的问了句:“你是哪只手扯的她头发?”
  那护卫一怔,这话让他有种不详的预感!可是想到另两个护卫的下场,他就知自己不该再存侥幸心思了,世子这回显然是气疯了!如今只有推脱尚能求一线生机。
  “世子爷!小的也不想三个大老爷们去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可谁让小的倒霉被安排干那差事!纵是小的今日不去,也会有别的人去。求世子可怜可怜小的……”
  “哼!”陆九卿不以为然的冷笑一声,“你们听令送走霜桃后又私自折返回去,你可不要告诉本世子是有东西落在柴房里了!”
  他怎会猜不透这些人的龌龊伎俩!今日若是他晚到上片刻,怕是楚妤的这条小命都难保住了。三个汉子处心积虑的欺侮一个弱女子,这种畜生压根儿不配有改过机会。
  他眼微微一阖,吁了一口气,命道:“既然不肯说是哪只手,那就随便一只吧。”说完他起身往外走去。
  走至门口时,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撕裂般的尖叫!在里监督行事的元承此时跟了出来,“禀世子,已将他右臂行刑砍下!”
  陆九卿脸色依旧阴沉,这些并未能让他快乐半分。或许这是他此生做过的最残忍之事,然而怒气郁结于心,他只知若不这样做,便会被这些愤怒吞噬!
  他怕,怕的不是旁的,而是他此时的心境,竟是这般容不得她受一丁点儿伤害了。
  他昂起头向上望了望,天空一片绮丽。他不由得笑起,因着她回来了,似是一切都变的浪漫迷人。
  “送去平阳侯府吧,内附张字条,若是再有下次,放在这里面的就会是他商嘉年的手臂。”他缓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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