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也有良家子——飞雨千汀
时间:2018-09-02 08:24:59

  陆九卿将她用力揉进自己怀中,单手抚着她的头, 让她有所支撑不再颤抖。语气清悦缱绻:“妤儿, 乖,你放心, 我向你保证, 你娘绝对不会有事的,府医定会拼尽全力去救。”
  听着这些宽慰,楚妤的呼吸徐徐平稳, 哽咽声也已渐消,人渐渐在他的怀中沉静下来。
  曾几何时,她怨念自己这一生霉运透顶,频频遇人不淑。可如今,她想把这些怨念收回,或许前半生所有的霉运,都是在为此时的幸运蓄力。
  人,不会永远运气那么好,但也不会永远那么坏。物极必反,否极泰来,兴许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
  小半个时辰后,府医回来。
  这半个时辰里,楚妤乖顺的听陆九卿的话,等在偏堂内不哭不闹,只静静的等着府医回来禀明病况。
  见府医一进屋,楚妤立时从椅子里弹起!
  “我娘……”怎么样了。
  府医侧目望了她一眼,立马又将眼神收回,闪烁不定的,似有抱愧之色。
  单是看他这反应,陆九卿便知情况该是不妙,不过既然楚妤已在此等了半晌,也不可能再瞒着她,便吩咐道:“直说无妨。”
  府医扑了扑袖子,行了个大礼跪在地上后,才面色深沉的回禀道:“禀报世子、楚姑娘,楚夫人的病延误太久,来京途中又几经颠簸,故而病况不容乐观。”
  “那我娘得的到底是何病?”楚妤柔柔俯下身子,哀声问道。
  “回楚姑娘,楚夫人的病根儿乃是脾胃两虚,只因着来势汹涌,累及了心脏供血,故而造成表面的胸闷气短、嘴唇发紫等症状,以至于令当地的大夫误诊为心脏之疾。从而处方皆为治标不治本,如此造成了病症的反复与延误。”
  “脾胃两虚?那这病可会要人性命?”楚妤急切问询道。
  府医脸露难为之色。何病谓之要命,何病谓之不要命?这病症的学问又岂是一两句可以与外行人道得清的。
  最后他只得粗浅的解惑道:“楚姑娘,任何病症皆有轻重缓急之分,脾胃两虚并非立时可要人性命的急症,但若是病情过重,又得不到适当的救治,为之殒命也是常事。”
  楚妤本就心急,府医的话又罗哩罗嗦的不明确,她更加听的迷糊。但是最后一句她倒是听懂了,为之殒命也是常事,那看来这病症是极重的了!
  “那可有法子救?”她急切的追尾道。
  府医稍微耷拉了下脑袋,没回应她。
  陆九卿见状只得先吩咐道:“大夫请先平身。”
  见府医起身了,又冲一旁的丫鬟道:“赐座。”
  府医诚惶诚恐,世子再三嘱托之事未能办好,哪还敢坐。只双手在额头前一拱,道:“世子,原本单这脾胃之症倒也不难,只需时日慢慢调养便可。只是如今楚夫人的身子已因着脾胃的缘由导致多处不适,脾为心供血,故而心脏如今也已被累及,不可逆。”
  见他如此说,陆九卿大约明白他是当真治不了了,便问道:“那大夫可还有良策?”
  府医迟疑了下,答道:“世子,小人离开太医院已有十数年之久,这些年太医院的新掌医术小人自然无从掌握,故而若是能请得了如今的太医来为楚夫人诊治,说不定还有转机。”
  说到这儿,府医自己也明白这法子有些难为,便叹了口气:“哎,只是楚夫人这身份……”显然是不够资格请太医的。
  闻言,陆九卿眼中也立时黯淡了些许。当今圣上虽待自己不薄,但开口也仅有五成胜算,若是圣上不准许,那又当如何?毕竟这事儿冒不得半点儿险。
  转头望了眼楚妤,他见她眼中已如被判了死刑般认命。
  蓦地,他的眼中聚了丝精光,这事儿若不想冒险,便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不管如何先将太医诓骗至国公府!只要人来了,一切都好说。
  “好了,都下去吧。”
  待府医与丫鬟们皆退下后,他才缓步走至楚妤跟前,他巍然立在她跟前,看她无助的坐在椅子里,然后伸手在她那如上好缎面儿的墨发上抚了抚。
  “你无需因旁人说何而失落,你只需要记得我答应过你,你娘一定不会有事的。”
  楚妤缓缓抬起头,抬眸凝着他,大夫都束手无策的事,他又能如何?难不成还真能为她娘去请太医不成?呵呵,就算他有此心此意,可皇宫里的规矩又岂是说说算的。
  听说宫里那些后妃的家人得了民间不治之疾,想求圣上派太医去救一命,圣上都不允。更何况她?她又算个什么东西……
  纵是如此告诫着自己,莫要去做不切实际的梦,可不知为何,他的手抚在她的头上,背上,她就莫名的安心,莫名觉得他会言出必行。
  她眼中闪着莹莹晶光,只需轻轻一眨眼那流光便会倾泄。她口中喃喃的问道:“陆九卿,你说的是真的吗?”
  “嗯。”轻应一声,他郑重的点点头,将她搂的更紧了些。
  终是有一抹好看的笑容浮上了楚妤的唇角。
  翌日清晨,大殿之上,百官正交头接耳的私议着近来的政事,陛下至今还没来朝堂。
  过了没多会儿,总领太监李全德倒是过来了,带着圣上的口谕。
  李全德那尖细的声音拖着怪异的长腔:“各位大人,圣上今晨身体不适,今日的早朝就免了,各位大人若有要事要奏,请将折子交与杂家,杂家稍后便会转呈圣上。”
  因为着不久前亓文帝大病的那一场,众大臣一听此言,不由得心生忧虑,难不成圣上旧病又复发了?
  官阶低的不敢去问,最终还是刘侍中上前与李公公交头接耳了几句。
  待李公公抱着厚厚的奏书离去后,众大人连忙上齐侍中身前求问原由。只见刘侍中叹息一声,徐徐言道:“各位大人稍安勿躁,并非是圣上龙体有何大碍,只是今晨一早陆世子来宫里禀明凉国公忽得重病,卧床不起。连府医都无能为力,故而才来宫中面圣请求御医去一看究竟。”
  众人闻听此言,却也并未因圣上龙体无碍就心安多少,一个个依旧面色难堪,只心中感慨身体素来康健的凉国公竟生如此重病……
  ***
  一辆自宫中而出的马车正急急驶过街市,马蹄的急踏声与车轮的辘辘声直引得路人纷纷为之侧目。
  车内坐的一侧是国公府世子陆九卿,另一侧便是王太医。
  王太医乃是宫中的老太医,善用针灸,对调理脉络有着极丰富的经验。陆九卿面圣时,圣上召来了多位太医,在世子简述完国公病症后,众太医一致认为以施针之法疗之最为妥当,故而圣上便指派了王太医随世子回国公府看诊。
  王太医有心将病症问的更加详细些,便接连问道:“陆世子,国公这病具体是从何时开始有征兆的?”
  “如今国公身体如何?是沉睡不醒久无知觉,还是仅卧病在床,意识却清醒?”
  只是对于这些问题,陆九卿均以不知详细情况而搪塞过去,这也引得王太医心生狐疑。
  众人皆知陆世子极有孝心,又如何对国公的病况所知甚少,回答如此敷衍?且依世子所言,国公的病情连曾为御医的府医都无处着手,可见已至要命地步,奈何世子却气定神闲,方寸不乱。
  王太医见世子也无心多聊国公病症,遂有种自讨没趣之感,适才撩开窗帘看了眼窗外。
  这一看不打紧,王太医边指着窗外边蹙眉不解道:“陆世子,刚刚路过的不正是凉国公府?为何过门而不入,反倒一路继续向东?”
  陆九卿原想着不管怎的,先将太医带至院中再说出实情,让他退无可退。却想不到这王太医一路如此多话,为了安他的心,便只得再行欺瞒。
  “王太医,你有所不知。只因国公府位处闹市中心,故而在东侧两里之外的稍幽静之处设了一处别苑,既近便又相对安静,父亲便时常在那处小住。而这次犯病之时,正巧在别苑之中,之后便也不宜腾挪。”
  王太医眉心并未舒展,但还是点了点头以示信任。
  凉国公与国公夫人鹣鲽情深,不离不弃,怎会分居两地?更何况国公府层楼叠榭,纵深难测,即便是位处闹市亦仍可隔离外界喧嚣,何来惧怕纷扰之说。
 
 
第114章 
  也就一盏茶的功夫, 马车终是停了下来。
  陆九卿吩咐元承过来接王太医手中的沉重药箱,三人径直走向中院儿的一间厢房。
  一迈进房间, 王太医就觉得这氛围不对!进进出出的皆是丫鬟,一旁的陈设放置也均为女子所用,这间房间怎么看也不像是国公所居。
  待他随着陆世子走至床前,看到床上躺着一动不动的老妇人,顿时脸上一怔。
  一直候在一旁的楚妤立马跪至王太医身前, 悲切祈求道:“太医大人, 求您救救我娘!”边说着, 她就要叩头下去。
  吓得王太医连连后退几步,完全未懂这其中原由。倒是陆九卿眼疾手快,在楚妤还未将头磕至地上时, 便一把拦住了她, 然后双手用蛮力将她拽起安抚在床上坐下。
  这才转身对着王太医娓娓道来实情:“王太医,本世子在御前行欺瞒之举, 便是为了请您来为我此生挚爱的亲娘诊病,若非人命关天, 事急从权, 本世子也不会出此下策。”
  “还请王太医先用心为病人诊治,完事后本世子定会亲自送王太医回宫, 然后向圣上禀明一切。”
  王太医愣在那儿迟迟不动, 如今可真是进退维谷!
  治吧,身为太医依宫中规矩仅能给皇族瞧病,圣上金口指派他给外人瞧, 他才敢给外人瞧。圣上明明指派他来给国公大人瞧病,如今却莫名变成了个平民老妇人,若是瞧了,岂不是等同纵容了世子的欺君?
  可不治吧,人已经在这儿了,且不说医者父母心,单就说如今这形势,怕是医不好这妇人,世子也不会放自己走了。
  沉默半晌,他终是开口问道:“陆世子,近日夜间风凉,不知国公大人可有任何不适?”
  一听他这开口所问,陆九卿就猜到了他接下来的打算。便笃定的言道:“王太医有心了,父亲现今的确是略感风寒,还请王太医过会儿为父亲开剂良药。”
  见世子如此说,王太医倒是稍稍放心了些。这样一来,回宫复命仍可如实禀明圣上,已为国公诊病抓药,那便不算欺君了。
  而至于床上这位老妇人,莫说圣上不可能听到什么风声,即便是有日问起了,他也可以说是身为医者,见国公府中有人患急症,顺手扎两针罢了。
  想及此,王太医双手拱过额头,毕恭毕敬道:“陆世子,下官身为医者,不能见死不救,既然来给国公诊病途中偶遇急症病患,下官便略尽绵力。”
  陆九卿赶忙伸手扶着王太医的胳膊将他搀起,唇边淡笑有礼:“王太医,有劳了。”
  楚妤此前正哭的心慌意乱,见此状也知这是陆九卿与王太医达成了某种默契,便赶忙离开床沿儿,嘴边浮笑。不管如何,太医肯救她娘的命便可。
  一番细细诊脉过后,王太医又伸手掰了掰楚夫人的眼睑,观察瞳孔之状。
  “陆世子,楚姑娘,”王太医起身走出隔在床前的屏风,边唤道。
  先前被嘱咐在外等候的陆九卿与楚妤立时迎上前,二人心中还有一个疑惑,那便是王太医如何知道楚妤姓楚?毕竟自王太医进屋后,并没有下人这样喊过。
  不过比起询问病情来,这些小事倒是不值一问了。
  “我娘如何了?”楚妤急急问道。望着王太医的眼神,便好似坠河之人望着前方一块漂浮于眼前的木板。既渴望,又心急。
  王太医望了她一眼,还是侧转过身面向陆九卿禀明:“陆世子,楚姑娘,楚夫人的病情虽重,但只要治疗得当倒也无性命之忧。只不过楚夫人这病情仅靠施针是无法达到治愈目的的,还要……”
  “还要什么王太医直言便可!”陆九卿见他作踌躇状,便及时肯定道。
  王太医叹一口气,“除了施针,楚夫人还需要用到铁皮石斛等十味御药房才有的珍贵药材。”
  “这有何难!”
  “世子有所不知,这些味药材若是以国公之名定能轻易取来,只是这些味药若同时取用,便也证明患者已值危惙之际!界时莫说是各位大人,就连皇上怕是也要来探望国公……”事情也就穿帮了。
  陆九卿见王太医虽面露难色,但却不似无转机,便追问道:“王太医可是有其它法子?但凡是银两能解决的都是小事。”
  王太医抬眼看了看陆世子,又看了看楚妤,才道:“不知楚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虽隐隐觉得此举似有不妥,但陆九卿见楚妤毫不犹豫的就应下了,并自行出屋去了,他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只冲着王太医点了点头以示默许。
  王太医步出屋后,在门外转角的游廊处见到了在此等候的楚妤。
  她已显得有几分迫不及待:“王太医,可是有什么事能让楚妤去做的?”
  王太医郑重的点了点头,眼眸中泛着萧萧寒光,意味深长。
  楚妤立时追问道:“王太医请直言,不管多难做到的事,只要为了我娘,我都会拼尽全力去做。”
  “楚姑娘,”王太医边唤着,边叹息着又往前走了两步,似是想离偏堂的门口更远一点。楚妤自然是赶忙跟上去。
  “若是老夫认得没错,你便是那间醉花阁的鸨儿?”
  楚妤脸上怔了怔,委实没料到王太医会在如此紧要关头说这些闲事。饶是一脸的茫然疑惑,但她还是认真的点点头,口中应道:“正是。”
  这身份的确是让她有些失颜面,但是如今娘亲的命都交在人手中了,自然傲慢不得。
  王太医自己也面露窘色,接而说道:“老夫的独子王裕,听闻与楚姑娘手中的一名妓子相好已久?”
  楚妤错讹,顿了良久未有作答。王太医说的是显然是小莲,由神色语气便可看出,王太医觉得这是桩极其见不得人的事。
  她是应该推脱说自己手下的姑娘太多,未有具体留意呢,还是应该照实说,以免惹烦王太医……
  既然王太医特意将此事提出,显然是有所图。可楚妤一时未想好对策,也不敢妄答。
站内搜索: